容氏被废,连夜被逐出宫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了萧妃的。
    此时华清宫里,萧妃正坐在棋盘前,美玉一般白皙的素手上捏着一颗白玉做的玉棋子,颇为悠闲的打量着面前的棋局。她听到宫人说起容氏之事时不过微微蹙了蹙眉,就像是听说一只蚂蚁被人踩死了一般,语声依旧稳的出奇:“皇后倒是好生的雷霆手段,一出手直接就把人给送出去了,一点余地也没留。”
    报信的宫人名叫抱玉,穿了一身碧色的宫装,生得婀娜多姿,白净秀美。她乃是萧妃边上的心腹之人,素得信重,故而此时也能应和几句:“皇后这般不留情面,陛下心里怕是也有几分气呢,听说直接就抬步出了坤元宫。皇后虽是逐了容妃,可到底还是失了圣心啊,如此因小失大,实在愚蠢。”
    “蠢的是你!”容妃手里捏着棋子,懒懒的抬眼扫了抱玉一眼,神态之间颇有几分慵懒的媚色,“皇后如今第一重要的便是保胎,只要安稳生下了孩子,无论是圣心还是其他自然都会回到坤元宫。容氏这般心怀怨愤、不受控制的人,她有机会,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
    抱玉闻言不由垂头受教,温声道:“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愚钝了。”
    “容氏也是个蠢的,倒是可惜了我原先替她费的心思。”萧妃冷冷淡淡的叹了一声,言辞之间却全无丝毫的怜悯,只有居高临下的轻蔑。
    边上的宫人垂首屏息,敛容而立,不敢多言。
    萧妃却是一笑,看似随意的落下一子,侧头与那报信的宫人说道:“抱玉,你看这一局,白子和黑子,哪一边会赢呢?”
    抱玉抬眼看了看棋盘上那纵横交错的黑白两字,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应声道:“奴婢驽钝,看不出来。”
    萧妃面上笑容莫测,语声却是柔柔的:“这黑棋棋风凌厉,步步逼人,确是难挡。可......”她顿了顿,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错的棋子,“到底还是失了先手,一步落后,满盘皆输啊。”
    容氏不过是她随手布下的棋子罢了,若是能叫皇后吃些亏自然是好事,可若是没用,那也无事.....反正,自她入宫以后便布下的大局已然走到了最后几步,天罗地网都已布下,再不会有失。
    萧妃想着自己那些打算,面上的笑容不由更加盛了。她犹如白玉一般的手指重又捏起一颗黑玉棋子来,言语淡淡:“对了,容氏被废、逐出宫门,陛下心里必是难过得很,我倒是颇有些忧心呢,是该送个好消息去给皇上了。”
    抱玉眼睛一亮,不由笑了起来:“娘娘既有此念,倒不如叫奴婢讨个巧,去皇上那儿做一回报喜鸟?”
    萧妃抬眉一笑,犹如春花之艳,清极美极,抬手点了点抱玉的鼻尖,颇为亲昵的道:“就你数最伶俐了。”
    抱玉只是笑得一脸欢喜,忙又道:“对了,得先去太医院找岳太医说一声呢......”她行了个礼,忙不迭的抬步出门去了。
    只留下萧妃一人仍旧坐在棋盘前,手里捏着棋子,端详棋局,一面沉静。
    ******
    谢晚春晚上回去的时候,王恒之那张冷脸简直不能看。
    谢晚春自个儿理亏,只好凑到他边上道:“别气了别气了,这回没和你说,是我的错。”说到一半她又有些小嘟囔,“不过,我也是今天入宫了才知道自己来月事了,就是碰了个巧......”
    王恒之简直恨不能把谢晚春拉过来揍一顿屁股——他这一天的心情简直是天上、地下几来回。先是听说谢晚春在后宫摔了一跤小产了,他自然心痛得很,恨不得立刻入宫去看看;然后宋氏与谢晚春从宫里头回来,谢晚春偷偷和他说了事情,他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没小产就好;可松了口气后,他又想起谢晚春拿这种事来做戏,又免不了要暗自生一回闷气。
    王恒之面上仍有几分怒容,可但他目光掠过谢晚春手臂还有面上摔出的伤时,心里又不由得有些心软起来,咳嗽了一声后才开口问道:“你既是要做戏,何必非要从玉阶上摔下来,弄得一身伤?”谢晚春身娇肉贵,虽是做戏,可也是真从玉阶上摔下来,浑身上下自然也有许多擦出的伤口,只是并不大重罢了。
    谢晚春不由讪讪然:“宫里头都是人精,要是不弄得真一点,没人会信的。”
    王恒之见她这般模样,果然还是生不起气来,最后摆摆手将她搂到怀里,拿了伤药来替她慢慢的抹上,嘴里仍旧免不了心疼的碎碎念:“你算一算?我给你擦过几回药了?下回摔自己前,能不能想一想我?”
    谢晚春闻言不有一笑,她不觉眨了眨眼睛,伸手捧住王恒之那张脸,指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柔声道:“相公此言差矣......”她一双明眸好似染了点点星光,极黑极亮,看人时尤其能动人心肠,“我不仅摔跤前想着你,每时每刻都想着你呢。”
    王恒之耳尖微微泛红,不自觉的移开目光,咳嗽了一声,乌黑的眼睫一根根的垂落下来:“你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
    “唔,是真话呢。”谢晚春捧着他的脸,笑盈盈的仰起头,轻轻的在他唇角吻了吻,嘬了一口,发出轻微的声音。
    王恒之只觉得自己面上烧得厉害,好在他素来神容冷淡,此时倒也能板着脸,拖着谢晚春半边屁股轻轻拍了一下,道:“坐好!药还没擦完呢。”说着,他又‘道貌岸然’的加了一句,“你现在来月事了,还是安稳些吧。”
    谢晚春实际上也是有恃无恐——反正她来月事了,又不能那啥。所以她反倒更喜欢这时候来撩拨人,看着对方意乱情迷却又不能动手,为着自己一忍再忍,她心里头便有说不出欢喜和得意。不过此时被王恒之拍了一下屁股,哪怕是脸皮厚如谢晚春都生出几分羞恼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这才乖乖不动了。
    王恒之替她上过药,又格外交代道:“这些都是擦伤,你小心些别碰到水了。”
    谢晚春“唔”了一声,百无聊赖的展开手,懒洋洋的道:“好困,我要睡了。”
    王恒之只好抱着她上了床,替她盖上已经被捂暖了的杯子,嘴里道:“你先睡,我去沐浴,明日休沐,正好可以陪你多睡一会儿。”
    谢晚春躺在枕头上侧脸看着他,只是笑着不应声,目光盈盈然,犹如春水一般动人心肠。
    王恒之叫她看得心软,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起身缓步出门。他走在廊下吹了一会儿夜里的凉风,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扬声吩咐边上的小厮明月一句:“去叫人备些冷水来吧。”也不知谢晚春的月事要几日,他说不得还要洗上好一段时间的冷水澡呢。
    明月恭敬的应了一声,忙去准备东西了,心里头倒是忍不住微微一叹:上头两位主子关系不好的时候,他自然也免不了跟着着急;可上头两位主子的关系要是太好了,他又心疼起自家大爷来......
    ******
    第二日乃是休沐,王恒之果真陪着谢晚春睡了个懒觉。
    谢晚春醒来,一转头就能看见枕边那张清俊的脸庞,手指尖都有些痒痒的,不由自主的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的划过去,一点一点,仿佛临摹人像一般。
    王恒之被她摸得痒痒的,忍不住睁开眼睛开口道:“你怎么不摸自己的脸。”
    谢晚春闻言一笑,笑得缩倒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道:“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人摸了?”
    王恒之被她逗得也扬了扬唇,难得玩笑道:“你这般贪色,倒是我叫有些担心起来......”
    谢晚春抬抬眉稍,不由追问道:“担心什么?”
    王恒之垂头看她,颇为心细的替她理了理那一头睡乱了的乌发,笑道:“担心‘红颜未老恩先断’。”
    谢晚春笑得不行,伏在他怀里笑得一颤一颤,最后把头靠在他肩窝处,吹了一口气:“唔,那你以后可得对我更好一点......”
    两人正耳鬓厮磨,忽而听到外头有人敲门报信:“大爷,大少奶奶,夫人又是找您两位商量。”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
    恰在此时,外头的丫头隔着帘子,细声道:“听说,宫里头的萧妃娘娘有喜了,皇上要封贵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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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这萧妃有孕并非大事,可奇怪的是据太医说萧妃已然有孕三月多,比皇后腹中的那一胎竟然还早了将近两月,也就是说倘若她一胎得子,那就是皇帝的庶长子。
    据常给萧妃看脉的岳太医说,是因为萧妃素来体弱纤瘦,近来春寒更是常常染病,一时没瞧准,如今三月过去胎像极稳,这才敢报上去。
    要谢晚春说:纯粹狗屁!要是太医院的太医竟然连个滑脉都摸不准,还不如直接收拾收拾行李,赶紧滚回老家养老算了。岳太医这话,也就蒙一蒙皇帝那种谁都能骗的笨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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