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台面下的较量,昭宁帝被江南党一巴掌抽在脸上,脆响回荡在朝堂,却不能发火。损失并不大,纺织业初立,房家不过一万多两银钱,光房知德的私库都不只这点子,江南党烧的恰恰不是钱,而东山再起,缺的亦不是钱。
    昭宁帝隐忍着怒火,想方设法的瓦解江南豪强。幸而江南有两块地方属于庭芳,一个东湖,一个淮扬。庭芳一面安抚着气疯了的昭宁帝,一面指使刘永丰胁迫淮扬知府上报,以刘家族田换厂!江南侧目!但淮扬作为庭芳的自留地,只要袁家不作妖,谁也动不得分毫。随着机器同时抵达淮扬的还有批量生产的厂房木板并大量的工匠,巨大的厂房只需六日便可完工。短短两个月,刘永丰的产品就已经开始贩卖了。
    对付江南,没有办法连根拔起,那就打经济战吧!
    刘家造过反,在江南各地的据点奇多。刘永年死后,其人脉自然由刘永丰继承。刘永丰知道上头到底在想什么,联合江西,以三分之一的价格对整个江南进行成衣倾销。地方保护完全无用武之地,三分之一的价格,实在太低了!花式繁多配色鲜亮的成衣,市场本就是庶民,豪强躲在暗处,如何能禁得了刘永丰?刘永丰一杠子搅和的原本均衡的棉纺织业乱七八糟。他的棉花竟全用的是江西的。成衣市场被夺,首当其冲的便是成衣铺子与布庄生意一落千丈,压力立刻就层层推到了棉农身上。传统的纺织厂开不了工,棉花就没有人要。
    昭宁帝满破着不要江南今年的赋税,就是不许周遭放一朵江南棉花入内。至九月间,原先热闹的棉花田里,再无了中人。棉农含泪收着棉花,一捆捆的打好包,却是不知销往何处。棉农至多种些日常菜蔬,田地里一颗稻子都无,望着老天,不知今冬如何过年。
    豪强开始心慌,每年的田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不是谁都能从日渐严苛的海关受益,除了盐商家族,绝大多数依靠的还是广袤土地上的产出。今年天气非常好,风调雨顺,然而棉花囤在乡间,完全销售不了。昭宁帝终于运气好了一回,去年底北边打了一回后,大半年都没有大战事,日常冲突尚可承受。九月开始收获,安徽全境的王田丰收、丝绸远销海外,山东、甘肃、湖南等平叛之地半王田的赋税也十分喜人。他腾出了手来,直接以江西狙击江南的经济,在强悍的工业力量碾压下,传统的棉纺厂一家一家的破产。
    出不去的棉花,入不了的粮食,江南境内的粮价登时疯涨!唯有丝商与盐商还算好过,可见此情景,谁又不觉得脊背发凉。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地主们,开始倒戈。他们甚至跨地区找淮扬知府,要求上缴田地,不求机器,只求贱价收购棉花,让他们得以活命。
    豪强开始还能用低价购买棉花稳住行事,可随着棉花逐步收获,他们也开始疲软。江南的棉纺可是远销全国的,光凭江南本地的豪强怎么吃的下!何况他们又不是做慈善的。地方官的压力也逐步增加,百姓没有吃的,就会造反,袭击府库,成为流民。境内有了流民,这辈子官也就到头了。官员皆非本地人,家乡宗族惧怕满天下的江南人,可他自己更怕眼前的江南人。若没了官职,拥有万般家产的他们,不过是肥羊!
    面对满朝堂各处想方设法要钱的官僚,昭宁帝坚决不松口。他不停的派人去九边,稳住边疆大将,最好是不要像去年底那般再打一场。只要边疆不打仗,他就能有信心跟官僚们耗。问他要钱,不就是逼他放开对江南的禁令么?昭宁帝心中恶狠狠的想,你们统统想得美!他宁可穿粗布的衣裳,也绝不向江南党妥协!春天的巴掌扇的爽吧?真当皇帝的巴掌是那么好扇的么?两省的赋税就想要他低头?就想要他放过?呵呵!
    江南开始混乱,昭宁帝知道,粮价的疯涨,会让很多人饿死,很多很多人饿死。不想死的会变成流民,肆虐江南。或许江南的气象,因此多年不能恢复。可是昭宁帝不为所动。因为江南党实在太过分了!
    山东已实行了半王田,安徽江西两省皆是庭芳的地盘,往下福建,山林密布,自成体系。朝中无法控制,但那处也十分贫瘠。因粮食不够,自古就有走私的传统,更不可能往江南供粮。江南被活活堵在其中,天气开始变凉,粮食越来越贵,越来越贵……
    种棉花的中小地主终于绷不住了,全线溃败。民意沸腾,连皇帝都能掀翻,何况豪强。散碎的土地一点点的收归国有,中小地主陷入了赤贫。棉花价格被压的如同废纸,土地换来了粮食,苟延残喘,不知明年如何生存。而豪强的庄园,依旧纹丝不动。
    将近一年的博弈,昭宁帝并没有胜利,他的回击只是回击给了豪强一巴掌。豪强的损失再大,根基却始终屹立在江南广袤的土地上。
    昭宁帝眼神冰冷,明年,非弄死你们不可!
    第206章叶晗的身体
    一年的经济战,打的庭芳筋疲力竭。几省围堵,说着容易,办起来却步步惊心。旧党不止江南,别处亦有。看着江南党的情状,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一直使绊子。山东就绕过了东湖与淮扬,不知从江苏买走了多少棉花。差点就叫他们依着那条商路缓过气儿来,不过硬叫昭宁帝截断了。
    艰难的斗争中,昭宁帝可谓进步神速。,一面与江南周旋,一面还以惩治贪腐的名义硬生生腾出空儿,提拔了一批低阶官员。忠心再不可期,至少是掺了沙子。旧党在江南之事上动作,沙子们就在后头拆台。总算咬着牙撑到了中小地主投降。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京中大雪,天气越发冷冽。被痛经折磨的庭芳只得请假修养。抱着手炉窝在炕上,难受的眉头紧皱。陈氏亲端了盏红糖姜汤喂她吃下,也不觉得好过多少。越氏急道:“怎生比上回还严重?要我说,还是请太医再来瞧瞧。”
    庭芳道:“太医待会儿就来,别去催他。”
    豆子调整了下迎枕,让喝完姜汤的庭芳靠的更舒服些。
    痛经这等毛病,现有的医学是查不出问题的。自从生了叶晗,月经比以往更乱,痛起来更是毫不含糊,八成是激素问题,只能加强锻炼,靠身体慢慢调节。夏日里还好些,到了冬日,痛的都起不来床。昭宁帝不欲外界知道庭芳的身体状况,王太医嘴巴闭的比蚌壳还紧。可她这般时时请假,谁又不猜叶太傅体弱多病?
    跟江南掐了小一年,原先两边积攒的好感化作了云烟,此时此刻也不知多少人在家里烧香拜佛,盼着她赶紧蹬腿。纷纷大雪中,房知德扶着刚有了身子的庭珊来探病。房知德落榜后,为了将来打算,先去任邵英身边做了幕僚,以免闭门三年就再摸不着海运的路数。如今夫妻两个依然暂居定国公府,只成婚了不好意思再似往常一般白吃白喝,每月往苗秦氏那处交银子,以便自家开支。
    庭珊和庭琇前后脚成婚,越氏却还赖在定国公府居住,把康先生也一并请了过来,教着庭珮哥几个的课业。横竖她家现在没有收益,便是搬回了叶家,还得庭芳账上出银子养他们,更是麻烦。还不如同陈氏做个伴儿,日常也有个说话的去处。
    叶家空着,庭芳便使人间隔成四个院子,分别租给了京中官员。叶家那地段仅次于公侯府邸,空着浪费。租金恰好补贴下家用。
    庭珊本就日日在国公府里窜,正房她比庭芳还呆的多些。熟练的上炕,引来越氏好一阵的埋怨:“你就不能慢点儿?才有了身子,头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
    房知德忙道:“岳母无须忧心,太医看着说她健朗着呢。”
    越氏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愧是跟着我们四姑爷同门,这惯媳妇儿的毛病一模一样!”
    庭芳毫不留情的插刀道:“他要同师兄不一样,你就该真急了。”
    越氏:“……”
    庭珊笑嘻嘻的道:“说起来,原先你不是叫四妹夫大师兄的么?叫着叫着就便师兄了。你有好些个师兄呢!”
    庭芳道:“是啊,我还有二师兄呢!”
    房知德道:“你才二师兄!”
    庭芳挑眉:“怎么,又以下犯上了?”
    房知德撇嘴:“再不让人占点子便宜。”又问,“你怎地脸色这般难看?这样儿我们大师兄舍得出门?”
    庭芳道:“他出门时天还没亮呢,再说了衙门的事儿是那般好丢开手的么?我上月跟江南打擂台时,痛的死去活来,还不是照例得在家理事。歇几日,且得去户部查今年的岁入。陛下也是出尔反尔的好手,说了让我做太傅专管教书,现在什么狗皮倒灶的事儿都扔给我,我看他将来还要不要别人做太傅!”
    房知德道:“本朝太傅本来就不轻易封赏,非天子心腹,谁没事肖想那个位置。”
    说没两句话,乳母姚氏抱着抽噎的叶晗进来。叶晗伸手就要庭芳抱。庭芳心疼的抱到怀中哄着,却是问姚氏:“今儿咳的好些?”
    姚氏摇头:“才睡了一会子,就是咳醒来的。我抱着睡也是咳,一直哭着寻郡主,才带了进来。”
    陈氏伸手去抱叶晗,叶晗却搂着庭芳的脖子不肯撒手。庭芳冲陈氏摆摆手:“罢了,我抱着他吧。”
    陈氏道:“你本就不舒服。”
    庭芳笑笑:“无事,他才多重?”叶晗打生下来就弱,每年秋冬必犯咳症,庭芳养的提心吊胆。姚氏更是精心,此时孩童夭折率极高,她自己的孩子便是生下来没了声息,奶了叶晗一场,看的比庭芳还重。咳嗽之人,半躺着要好受些,她就整夜整夜的抱着。此刻眼下一片青色,庭芳便道:“哥儿在我这里,你且去睡一下,省的夜里带她没精神。”
    姚氏应了,横竖白日里能带的人多,她不敢很熬着,省的夜里看不好。
    叶晗也是怪,庭芳基本没空带他,偏他最粘庭芳,徐景昌都靠后。此刻不舒服的紧,更要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庭芳自觉对不起叶晗,只得忍着不适抱着。叶晗哼哼唧唧,庭芳轻柔的拍着。直把叶晗拍的沉沉睡去。陈氏又道:“我抱会子吧!”
    庭芳摇头:“换手他就醒。病着合该好好睡才容易好。我难得在家几日,抱抱也不打紧。”说着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一下一下的拍着。
    庭珊看着庭芳脸色苍白的哄着儿子,打了个寒颤:“带孩子真是太累了!”
    越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算累了,寻常人家没有乳母丫头,当娘的一刻也撒不得手。”
    陈氏道:“晗哥儿弱些,比寻常的哥儿难带。”
    越氏安慰道:“大些就好了。”又岔开话题道,“你京中几个大姑子家的年礼可预备好了?如今姑爷已成婚,再比不的往日,礼数一点都不能错。”
    庭珊道:“早收拾好了,五妹妹那处的礼都送到了。前儿她还使人来同我说要来家里耍,却是吐的厉害。婚前我拉着她一同打拳她不肯,现在吃亏了吧。”
    庭芳道:“她那跟打拳没关系,孕妇吐一吐不打紧。只不好出门,她横竖在家呆的住,也无妨了。”
    抱着叶晗,庭芳彻底无法睡了。叶晗在她怀里倒是睡的安稳,中间咳了好几回都没醒。他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庭芳胳膊都麻了。睡醒了的叶晗不再发脾气,扔他到陈氏怀里也不恼,庭芳才无力的歪在了迎枕上。豆子见她额上有汗珠,摸了一把后背,果然已是浸透了。忙柔声劝道:“郡主,且去里间换身衣裳。”
    房知德忙跳起:“我先回去看书,你们说话吧。”说毕赶紧退出屋子,一溜烟的跑了。
    屋内统共房知德一个男人,他走了,就无需庭芳挪动。庭芳在叶晗与痛经双重夹击下,累的脱力。任由几个丫头替她擦背换衣裳。越氏赶紧唤了春逸来,叫把叶晗抱去东边屋里。因叶晗总咳嗽,徐景昌把东屋的墙壁加厚,又做了隔层,再配上厚重的棉絮帘子,隔绝了声音。叶晗再干扰不到庭芳。
    见庭芳睡了,越氏与陈氏也不好再呆在屋里,齐齐挪去了东厢,顺道看管徐清,不要他往上房混闹,省的搅了庭芳。
    肚子剧痛,庭芳哪里睡的着,不过在炕上滚着。未时末,徐景昌从外头回来,见庭芳一脸煞白,忙问:“太医瞧过没?”
    庭芳有气无力的道:“才来过,不过开药,没甚用。”
    徐景昌坐在庭芳边上,轻轻替她揉着肚子。庭芳半睁着眼问道:“你今儿回来的好早。”
    徐景昌道:“没什么急事,先回来看看你。我也该慢慢把事儿交给刘达了,再是我管着,叫什么事儿。”
    庭芳道:“陛下可不放心别人管,便是打算调你去管火器,中军左都督一职还得你挂着。”
    徐景昌苦笑:“真管了火器研发,更没空着家了。中军还能分权,做起火器来,当真是脱手不得。你这个样子,我怎敢把家里丢开手。”
    庭芳道:“我没什么事,冬日里肚子痛几回罢了。只不放心叶晗,打入冬开始他就没好利索过。徐清着凉,咳两三日就见好。他一咳起来,论月算。已是瘦的跟只猫儿一样了,我看着他就愁。”说着眼圈泛红,“师兄,我是真怕,怕他熬不过。”
    徐景昌忙安抚道:“别太忧心,太医不是说了么?他体弱,学走路便晚些。待大点儿同他哥哥往院子里撒欢就好了。”
    庭芳爬起来靠在墙上,低声道:“是我心大,怀着他都不知道。”当日她生产凶险,叶晗何曾不凶险?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如徐清活泼,还当他天生安静。生下来才知道,哪里是安静,根本就是底子弱。想想现在的医疗条件,庭芳如何不忧。
    徐景昌道:“你再说下去,我可抬不起头来了。好妹妹,别想那么多。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就请个大夫在家,日日跟着,如何?”
    庭芳点点头:“只得如此了。太医不好常留家中,往民间请个厉害的,请太医多带带吧。”
    徐景昌把庭芳拥入怀中,柔声道:“别怕,长的像我的孩子,命大。”
    庭芳笑出声来,徐景昌的确挺命大的。
    徐景昌扯出个笑脸:“总算笑了。睡吧,我陪你。”
    “嗯。”
    第437章 汪汪汪
    第207章日常
    庭芳的身体,除了痛经以外没其他的毛病。歇的了一日便已恢复。因身体状况,她比以往更加强了锻炼。太傅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虚职,不隶属于任何部门,因此庭芳上班无需点卯。通常与徐景昌一同起床,在家练一个时辰的拳脚再出门。晚间回来还同徐景昌一齐练习,运动时间倒比徐景昌还长些。生完叶晗后一年多的时间,肌肉回到了她的身上,只是常因痛经请假,昭宁帝又每每入冬千叮万嘱,让大伙儿习惯性的以为她身娇体弱。
    昭宁帝可垂询王太医,自是知道庭芳的身体状况。痛上一日便好,然则他只得一个太傅,寻常那般狠使是没有法子,赶上不那么忙的时候,通常都叫庭芳在家歇几日,待经期过了再入宫。难得休假,庭芳就带着儿子在家做耍。
    徐清已经三岁多,按照庭芳的认知,该上幼儿园了。虽然徐家幼儿园暂时只有徐清一个小朋友,可是也不能辍学。乖乖的跟着各种师傅学习。徐清的出身无疑是金字塔顶层,所以他很容易得到最顶尖的教育。
    前定国公姬妾满院,正院很是住不下,故加盖了跨院。正好被庭芳拾掇出来做学堂,与生活区域分开。正屋是文化课堂,倒座习武,东厢则是游乐场兼手工教室,室外亦有游乐设施。此时没有体育场馆的缓冲材料,院子里便专围了一处,撬开青石板,铺了泥土种了草,万一徐清从游乐设施上掉下来,不至于摔成重伤。
    徐家有两处学校,庭珮等人就在后头上学,因此东跨院就做成了纯粹的幼儿园,所有的物事皆为幼儿设计。平常徐清上课时,叶晗也经常去东厢滚滚爬爬。今日庭芳在家,叶晗粘着庭芳不放,玩具也不要了,只拽着庭芳陪玩。
    叶晗的手天生奇稳,坐在炕上,拿着积木摆着玩。庭芳耐心的陪着,不多时母子两个就摆出了个五彩斑斓古怪物品。陈氏笑问叶晗:“这个是什么?”
    叶晗奶声奶气的答:“房子!”
    陈氏笑着逗他:“我可没见过这般房子,哥儿见过吗?”
    句子太长,叶晗接收不能。歪头看了陈氏一会儿,又扭过头来,伸手叫庭芳抱。庭芳笑着抱到怀里,指着积木一个个的教叶晗认颜色。叶晗还在生病,认了一圈积木颜色,眼皮就开始打架。庭芳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哄着入睡。
    陈氏道:“再没想到你有这般耐心的,小时候儿带小八,你尽裹乱。”
    庭芳笑笑,她对叶晗耐心确实好。对徐清,旁人家是严父慈母,到他们家,徐景昌比她温柔多了。可是叶晗不一样,天生体弱,没法似徐清那般要求。就譬如自己吃饭,庭芳是很不愿意叫人喂徐清的,一岁多就训练他自己拿勺子。到了叶晗,他倒是勺子拿的极好,筷子都会拿了,可他吃了药就没胃口,只得哄着能吃几口算几口。徐清一岁多的时候抱着沉手,姜夫人抱没两下就得喊丫头揉腰揉胳膊,叶晗则是体重不达标,陈氏都可轻松抱好久。每个孩子不一样,家长的态度亦不一样。尤其是叶晗不似徐清那般操蛋,只要没生病,特别乖巧,八成还是像徐景昌。庭芳可是记得自己前世见天儿被亲妈吐槽小时候是磨人精来着。
    巳时末,越氏披着油衣打着伞过来寻陈氏说话。叶俊德本就不待见庭芳,今年昭宁帝跟豪强掐架,江南百姓被逼死的不知凡几,更添厌恶。越氏夫妻几近反目,越家老太太来劝了女儿好几回,越氏都坚决不松口。叶俊德辞官,她跟着没了诰命。正给庭珮哥俩说亲,每次都死皮赖脸的跟着陈氏出门交际,此刻叫她退让,是再不能够的。
    进得门来,头一句问庭芳:“晗哥儿今日咳的好些?”
    陈氏道:“昨天天擦黑的时候,陛下派了个太监出来,赐了罐蜂蜜,说是辽东来的。吃着倒是好些。”
    庭芳笑道:“哪里就那样灵验了,是昨儿唐太医改了方子,夜里吃了一回,早起再吃了一回,看着就止了咳。”
    越氏道:“左右院判都常住咱们家了。”
    庭芳道:“就咱们家最不省心呗。五皇子说着身子骨弱,比叶晗可强多了。有院正看着尽够了。旁的人都健壮,很用不上太医。”
    越氏道:“我怎么听说长公主有些不好?”
    庭芳道:“长公主也有些年纪了,大姐姐去看过一回,指了两个太医驻守,院正再每日出宫请一回脉。再多的也无法了。”
    陈氏叹道:“你大姐姐管着宫务,名不正言不顺的。盼着大公主快些长大,好接了手过去。现忙的脚打后脑勺,我劝她过继一个孩子,她都说没功夫。”
    庭瑶压根就不想过继!宗室考试方可袭爵,过继一个来,自是希望他有出息,可考试这种事实在说不好,得花多少心思才可保证?再则赵太后跟严春文两个废柴,当不好家管不好账,昭宁帝穷的恨不能拿石头煎油,岂肯放庭瑶去潇洒?现内务府总管大臣就是个打酱油的,实权全在庭芳手里,宫务则在庭瑶手里,姐妹两个直把皇宫开销控制在了二十万两内,昭宁帝老怀大慰,越发不肯用别人。
    说了一会子闲话,陈氏奇道:“三丫头呢?”
    越氏恨声道:“前儿就说要踏雪寻梅,府里偏没种梅花,今早趁我没注意,偷溜跑回老宅赏梅了。原我是想要个纵着她的女婿,哪里知道她那般撒欢儿,夫君竟是不管!头三个月最是要紧,我说破了嘴皮子都不听!”又对庭芳道,“我是很管不住了,还劳郡主管管。”
    陈氏撇嘴:“她夫君更纵的她上房揭瓦,你道昨儿怎么痛的那般厉害?全是前儿下了衙,跟徐清在院子里打雪仗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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