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嘟着嘴道:“打住!都议事一天了,我再不想听一个字儿的朝政。好师兄,你快说写风花雪月。”
    徐景昌哭笑不得:“你要听什么风花雪月?”
    庭芳转身用手指在徐景昌胸口一点:“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徐景昌抓住庭芳的手:“别闹!”自从徐景昌知道生育不仅那当口凶险,次后许久都无法恢复后,日子就有些难熬。三年抱俩说的好听,问问当稳婆的,便知那样的妇人死亡率有多高,吓的他一年来都不怎么敢碰庭芳。庭芳还来撩他,这日子没法过了!
    庭芳自知今日太晚,无法再生花花肠子,认命的爬上床做瑜伽。都结婚了,夜间练瑜伽的事儿没必要瞒着丈夫。瑜伽与道家的软体操有些类似,徐景昌也不稀奇,拿着一叠图纸在灯下研究。同住一个屋檐下,话说不得几句。徐景昌觉得有些难以形容的寂寞,无比怀念在大同的日子。虽有蒙古威胁,但空闲比现在多的多,推开窗子冲对面喊一声,庭芳就蹦蹦跳跳的过来同他做数学题,当真惬意。哪似现在,好容易回了屋,庭芳要锻炼,不好打搅。便是偶有闲暇都被徐清占尽,夫妻两个好久不曾耳鬓厮磨。重重叹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庭芳运动完,抽出隔汗的毛巾擦了擦身体,倒头就睡。徐景昌跟着熄灯上床。伸手抚过庭芳的脸颊,翌日回京,非得丢开一切,狠狠歇三五个月,只做吟风弄月的闲事才行!
    次日一早,华松六点整就敲响了院门。徐景昌睁开眼道:“小舅舅带出的兵全都一个样!”
    庭芳从徐景昌身上爬过,跳下床换了短打,回头对徐景昌道:“我出门了,你呢?”
    徐景昌翻身而起:“我也要去军营,只咱们怕不在一处。早起练兵,王虎没功夫,你先同华松练练基础。他是个倔老头儿,你同他胡闹,欲速则不达,受了伤更不好练了。”
    庭芳笑了笑:“我知道。等下我喊子墨同我一处。”
    徐景昌笑道:“你同她倒耍的来。”
    庭芳但笑不语,她这辈子尽跌宕起伏了,都没空交几个朋友。幼时关在家里不得出门,只同姐妹们相处。陈谦一门心思读书,陈恭是个熊孩子,苗家兄妹来不及深交,再则性格也不合。房知德倒是有趣儿,却是不曾在一处上过几堂课。算来算去,也只有夏波光勉强算的上,现在还不得见面。想她前世搁哪哪有好基友,这辈子简直算得上孤僻了。幸而君子墨算好玩的,不至于太过无聊。再是工作狂,也需要喝茶吐槽的么!
    夫妻两个说着话,手上不停,一刻钟就出得门去。打开院门,华松叼着根草坐在石阶上,看到庭芳出来,很是难得的夸了句:“速度不慢。”
    庭芳道:“昨夜师兄央了王虎教我武艺,你先陪我站桩练架势,等他得闲了再来指导我。”
    华松道:“你不学骑射?”
    “学!怎么不学?”庭芳道,“一样一样的来,我现比不得在大同,整日的练。从辰时到午时已是极限,下半晌还要做事呢。”
    华松道:“你真能练半日就很不错了,当兵的也有休息的时候,他们还不似你那般,要做什么全力以赴,事半功倍。”
    华松虽然嘴欠了些,对客观事实倒不否认。他无疑是极欣赏喜爱庭芳的,否则大同的小孩儿多了,他何以独独对庭芳最为上心?认真上进的孩子招人疼。
    庭芳与华松先顺路去敲了君子墨的门,不等她收拾,二人径直去了新盖的演武场。与大同的类似,不过一间铺了地板的空屋,雨雪天徐景昌在此练习,庭芳得空了也来同徐景昌过两招。此刻徐景昌在军营,里头空空荡荡。庭芳从抽屉里翻出纸挂好,同小时候一样,一边站桩一边练字。
    华松已无法陪着站了,老人与小孩儿都是一年一个样,区别在于小孩儿是快速生长,而老人则是快速衰退。去年初在东湖,他还能横刀立马,今年只好做个教练,以丰富的经验来教学,旁的实在不能了。
    君子墨进门时,就看到华松优哉游哉的在一旁喝茶,庭芳乖乖站着桩,居然还练字!尼玛你有病啊!真打算考女科吗?站桩已经够讨厌的了,加上练字简直是讨厌的极致好吗!
    华松很自觉的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练!”
    君子墨:“……”你就这么自认先生真的好么?无语的站在庭芳旁边,过了一会儿就有些后悔,她虽不学渣,但如此练字,看着都眼晕!
    作为卖自鸣钟起家的造反派,庭芳家中奢侈的自鸣钟是最不缺。华松看了一眼自鸣钟上的指针,走了好有三刻钟,庭芳竟不甚疲倦,心中纳罕:她难道还记得练习?
    庭芳的体能下降,指的是与怀孕之前的巅峰状态比,而不是全抛了荒。45分钟的站桩当然累,却在忍受范围内。
    站到了一个钟头,华松喊了停。君子墨体能更好些,轻松站起,笑问庭芳:“怎样?”
    庭芳道:“比往日差着些,且练一阵。”
    君子墨笑道:“老早就说要切磋一二,一直没寻着机会,郡主今日得闲么?”
    第390章 汪汪汪
    君子墨就是个无事要起三分浪的主儿,挑衅了无数次,庭芳都因各种原因耽搁下来。不跟她打上一场,八成得惦记一辈子。虽有一阵子不曾好好被徐景昌虐过,但庭芳不是怕事的人。何况切磋武艺,输赢都不打紧,爽快的道:“来吧。”
    习武譬如下棋,一个人练定式很有必要,但群殴更见成效。华松没有阻止庭芳临时改变练习的计划,呆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君子墨退开几步远,二人摆好架势,华松在一旁大喝一声:“走!”
    君子墨率先出手,冲过来便是套连环拳。庭芳偏头躲了几下,瞅准空档抓住君子墨的手腕往后扭。君子墨灵活转身,庭芳趁机屈膝顶其腹部。君子墨来不及躲闪,横过手臂抵挡,顺手扣住庭芳的手腕往前用力一拉!
    庭芳久未站桩,瑜伽虽也站,到底不如武学的下盘稳当。君子墨力气奇大,庭芳差点摔倒在地,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即腿风如铁,扫向君子墨的腿骨。
    君子墨万没料到庭芳竟有如此反应,腿上中了一记,吃痛的退开几步。庭芳一个鲤鱼打挺立起,乘胜追击!腰力带动手肘袭面,君子墨侧脸避过,庭芳已甩出连环腿,直击君子墨的腰部。手掌撑地,再送一脚,君子墨应声落地。
    打的不重,君子墨曲起一只腿坐在地上,由衷的赞道:“郡主好身手,就是力气小了点儿。”速度真快!尤其是反应能力绝佳,怪不得上回在船上都偷袭不到她,反被她的暗器击中,真难缠。
    庭芳揉揉方才被君子墨怪力抓住的手腕道:“你看着瘦弱,哪来那么大力气?”
    君子墨大笑:“天生的。”
    华松点评道:“小君你的把式不好,琐碎动作太多,不够干净。谁教你习武的?”
    君子墨道:“我外公,他早年是走镖的,会些拳脚。”
    华松道:“走镖的都是野路子,起势太慢。拳如闪电,打的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你等对方看穿了,做出了应对,再厉害都要吃亏。所以打不过郡主,你的力量比她还强些。”
    君子墨点头道:“郡主的动作漂亮极了,到底是行伍里学的本事,与外头截然不同。”
    华松道:“她师父同师兄都是好手,教的她占尽便宜。”
    庭芳笑嘻嘻的道:“不过比试,点到为止。真个生死搏斗,我力气不如她,可就吃亏了。”
    君子墨可没忘庭芳关键时刻乱丢暗器,碰上这种毫无节操的,她才没把握博的过。原以为光明正大的打应该能赢,谁料到她竟不弱,也是服气!
    巳时,正牌教练王虎到了演武场,见莫名其妙多了个学生,也不好撇开了去,只得一块儿教了。习武力气大便是难得的天赋,庭芳自身受限,反希望君子墨好好学,亦在一旁指点。
    军中格斗最讲实在,把式耍起来直愣愣的一点都不好看,远不如民间一些武学大派有范儿。君子墨学的是杂家,什么招式都有,王虎看的直摇头。庭芳科班出身,反而不需多说什么,按部就班的练便是。头一日教学,尽给君子墨掰坏习惯,王虎享受到了当初刘达的待遇,真是比自己练一日还累!
    出乎庭芳意料的是,王虎到了教她的时候一点没放水。大概是因为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打群架,实在没法把她当小姐。再则深知赵总兵的为人,既肯收了她做弟子,便不会拿花拳绣腿哄人。王虎没见过赵总兵对庭芳的小课,却是见过在外头逮到徐景昌就爆揍的风范,心里大抵有数,教的很是严厉。庭芳老怀大慰,严师出高徒,登时对王虎印象大好。
    庭芳不过能练半日,有棉纱厂缠身的君子墨连半日功夫都没有。练完随意吃了点子东西,就各自忙碌。
    哪知到了下半晌,城内鼓声大作,竟又有人来袭!有了上一回经验,兵丁们稍显慌乱,就在各自上峰的领导下冷静下来。徐景昌登上城门,难以置信的看着远处来人!上回三万余人已是可怖,此回白日里人头竟看不到边!
    趁着敌人尚在远方,城门层层关闭。城外的百姓不要命的往城里跑,跑的快的进得城来,跑的慢的被隔绝在城外。急行军如同雷鸣作动,听的来不及进城的人心生绝望,死命的捶打着紧闭的城门,哭喊道:“我是南昌人啊!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吧!兵爷!求你们了!”
    城外的哀嚎再大,也大不过越发临近的马蹄齐鸣。锦旗招展,近的徐景昌能看清旗号上的字。并不是上回来的蒋赫,而是不知打哪儿来的韩。
    周毅心中闪过不祥,圣上且在,怎生有如此多的反贼?
    且没想明白,就有一骑兵奔至城下喊话:“我等湘王韩广兴之部,尔等已被围城,速速投降,饶你不死!”
    徐景昌眯着眼睛道:“自称湘王,湖北还是湖南?”
    王虎已上前骂道:“哪里来的小贼敢信口雌黄!不怕死尽管来,尝尝大爷炸弹的厉害!”
    徐景昌来不及寻求答案,一串串的命令发布下去。几个参将默契的调动着人马。驻军从城内各处赶来,火枪手按平日的训练蹲在城墙后头,弓弩长枪亦待命。持着大同特色的投炸弹机的兵丁们弯着腰在城墙上跑动,一个跟着一个,抵达指定的位置。城墙上忙而不乱,平日里确实下了苦工。
    双方首次交手,都十分谨慎。两边骂声不绝,却未动手。周毅忧心忡忡的道:“好有七八万人了,荆楚之地怎地有那么多流民?”南昌驻军才一万,虽守比攻易,但如此差距,已是难守。
    徐景昌更焦心,不知对方手段,倘或是乌合之众,再多一倍也不惧,就怕训练有素,或勇猛过人。古人云,楚虽三户能亡秦,楚地自古民风彪悍,眼下要应对的,还是蒋赫之流么?飞速发展经济的南昌,根本来不及挖避险的地道,城内地势平坦,房屋规整,亦无处可藏。庭芳此刻在何处?韩巧儿能护好徐清么?
    谭庆生看出徐景昌的焦虑,提议道:“得派一队人去保护郡主。”
    徐景昌咬牙道:“城在她无事,城破……”深吸一口气,“几万人涌进去,又护得了她什么?”
    谭庆生还欲再劝,王虎已停止了骂声,跑到跟前道:“守城暂用不到骑兵,不若我带一队骑兵去看着郡主。横竖郡主会骑马,若真有事,未必冲不破一群流民的步兵!”
    周毅看了王虎一眼,他说的乃最坏的结果。徐景昌果断拒绝道:“城防有破绽时再做决定!”
    南昌一面山一面水,剩下两边较平。韩广兴正是先乘船,再绕向平地而来。也是驻军并城外的百姓没经验,韩广兴动静不小,硬是等远远看着才知有人来袭。幸而一直有哨兵站在高处瞭望,及时关了城门。
    人在远处看着就壮观,大军压在跟前时更是感觉被堵的呼吸都困难。戴适咬牙切齿的道:“他们招兵买马倒是容易!”娘的他们怎么就那样艰难!
    韩广兴在大军中部,远远望着城门,想着里头的富庶,眼中放出精光。早听闻江西在徐景昌的治下补种了粮食,正是秋收时节,摘果子的好时候。又有传言,南昌城内金银成山,东湖郡主豪富,曾带了无数钱财粮草,把淹的半死的南昌硬生生的救活了。如今的南昌城内,有商贾有作坊,更有充盈的粮库,抢了这一波儿,势力又可壮大!韩广兴下定决心,哪怕打持久战,也得把这块肥美的肉啃下!
    南昌人所不知道的是,长江沿线几个省,四川不曾受灾,江浙却是损失尚可,中间几省实乃人间炼狱。朝廷拨下的赈灾粮食,到了百姓手里实没有几颗。存粮吃完了,便开始抢。被抢光的人倘或活着,又加入了抢劫的队伍。
    流民如滚雪球一般聚集在一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丛林法则下,剩下的全是强悍的精壮。吞并、联合、野蛮生长!眼前的韩广兴,已是带领这帮土匪,杀进了好几座大城,手中有钱有粮,更能收拢流寇,造就今日之势。左近几个省,蜀道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暂且不去想。唯有江西年初用火器荡平了地主,强行分了田土,赶上风调雨顺,竟是大丰收!韩广兴眼红不已,想要一口吞下整个江西,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先打下南昌。为了不打草惊蛇,硬是忍着没动其它地界,带着人马,直奔南昌而来。
    双方僵持不动,徐景昌巴不得韩广兴更沉的住气些,他这边弹药炮火已布置完毕,既有时间,正好检查一遍。医疗队才有雏形,经过上一次夜袭,业已有些经验。紧急征调了城中卖力气的挑夫,散落在城墙各处,以备即时抢救伤员。
    天近黄昏,夜晚是极危险的时刻,徐景昌高度戒备。突然,韩广兴一声大喝:“攻!”
    几万人即刻涌动,扛着梯子的步兵从人群中奔来!城墙上立时枪声大作,火炮齐鸣!
    夕阳下,内战开始了!
    火炮轰炸时,韩广兴懵了一下,他知道有火炮,亦打听得徐景昌擅火枪,却是打了几次胜仗,便对火器有些不以为然。待到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炸裂、震的人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颤时,方知火炮的威力!这一刻才明白,不是火器不行,而是湖南的驻军太松散!将兵们也没经过如此阵仗,先前布好的阵型登时乱成一团,各处将领倒还绷得住,勉力安抚着部属。
    王虎捶墙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们上不得台面!土匪就是土匪,贪生怕死,只比南昌的府兵强些!”
    然而话音未落,韩广兴执弓连发几箭,把那想做逃兵的人射成了刺猬。继而策马前行,毫不留情的踏过逃兵的身体,身先士卒,往城门冲去。他手下的几个猛将立刻反应过来,有样学样的射杀了几名逃兵,一级一级的管束下去,竟是硬生生把局面稳住了!
    徐景昌心中发沉,是个人物!如此素质,只在蒙古人身上见过,可见韩广兴之难缠!
    韩广兴见混乱才略微好些,与心中相差甚远,顿生一计!策马冲到前头些的地界,在火枪射程外停住,极其嚣张的沿着一条线跑动,挑衅的城墙上士兵发射,却是怎么也射不中!此番表演,顿时士气大振!周毅气的半死,火枪射程有限,便是枪法如徐景昌也奈何不得!立刻拿了一把弓拉满,砰的一声射了出去。韩广兴只觉后背一凉,猛夹马腹窜出了老远,余光瞥见箭头狠狠插入土地,带着箭羽摇晃,正是他才停的地方!周毅见没射中,再次拉弓。韩广兴骑术了得,知道遇到了好手,也不恋战,三两下就逃入阵型中央,远离了射程。方才差一点就交代了!韩广兴心中狂跳,一阵后怕,面上半丝不露,反而一副傲然神色!激得兵士们心潮澎湃!
    这一帮人虽非正规军,然单拎出来都是骁勇之辈,否则也不能在纷纷乱世挣下命来!不如南昌守卫那般正儿八经的按九边规格训练,却大小也在荆楚打了几个胜仗,士气正猛。再一轮火炮后,因离的尚有距离,伤亡不甚惨重,众人定了定神,想起传言中南昌城的富庶,贪欲之火逐渐变的熊熊,胆怯慢慢从褪去,勇猛回归了身体。阵型开始复于规整。
    天空余晖散尽,火把照耀着战场。黑暗中,点点火光绵延了数里,蔚为壮观!徐景昌统共一万人,不敢冒然出城应敌,只得被动挨打。敌不动我不动!火光规律的移动着,韩广兴不是一味只知蛮干,竟是有些手段。黑夜里调动八万大军,若非行伍出身,便是天赋卓绝。徐景昌心情沉重,悄声对亲兵道:“去请任先生!”
    周毅忙问:“请任先生作甚?”
    徐景昌沉着的道:“我背不得文武百官的履历,且瞧韩广兴有无来历。”
    远处的火把移动逐渐停止,徐景昌心中一跳,喝道:“注意防守!他们要进攻!”
    瞭望塔上的电烛棒刺啦闪了几下,在黑夜中尤为明显,全员迅速进入一级戒备!火枪手才检查完配枪,火把照耀的人头就开始往城墙处移动!正欲叫他们尝尝三排轮射,哪知对方突然丢下火把,敌军的身形立刻隐匿在黑暗中!他们不需要照明,城墙上的光亮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守城兵士齐齐一呆,不知作何反应。
    徐景昌遇到了最讨厌的情况!他不能灭火把,否则己方无法有效防守。敌暗我明,兵丁们的将会紧绷到极致!城墙上的照明范围及其有限,待到发现敌军时,已离的非常近。被迫的反击毫无节奏,效果极差。最恨的是人总会累,再强悍的兵都会。攻城之人好整以暇,防守之人却只能被动挨打,人心浮动,更打不出寻常水准!尽管兵士们死命盯着城墙,还是叫好几组敌军蹬着梯子爬了上来。城墙上陷入了激烈肉搏!征调来的壮丁抬着担架来来回回,刺激着守军的神经,黑暗中,恐惧如影随形。下一个倒下的,是不是我?
    任邵英应召而来,见了徐景昌便道:“不曾听过他的名号,半分印象也无。只怕是哪个野路子出身!”
    徐景昌道:“如此手段,竟是天生?”
    任邵英道:“总有些人生来便不同凡响。我还问了郡主,她亦说没听过。或是武举也未可知,但必定没有官职。”
    周毅道:“有官职的人你都能记下?没有落了的?”
    任邵英道:“多半能记得,有本事的更容易记。不独我没听过,郡主亦背过履历,再则钱先生与杨先生也不知。可见是横空出世了!”
    徐景昌只得故作洒脱的挥挥手道:“无妨,便是知道履历,不过心里稍有底。没交过手始终不叫知己知彼!”说毕,再次死死盯着战场,注视着敌我双方的一举一动,不敢有半分松懈。
    韩广兴想要偷袭,整个军队都保持着安静,显得城墙上的肉搏兵器撞击声听的尤其分明。任邵英心如擂鼓:“敌军竟是如此近了么?”八倍于己方的力量,他们是否能守住?
    周毅严肃的点头:“王参将几人已去巡视。”
    一声惨叫进入耳中,不知是敌军还是我军,任邵英呼吸急促了几许,牙关紧咬,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颤抖,索性闭嘴不言。
    徐景昌紧紧抿着嘴唇,但凡武将莫不喜欢酣畅淋漓,如此防守最是厌烦。然而再烦也得耐着性子熬着,他后方有家人,有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南昌城,死守不是口号,而是真真正正的底线!随着徐景昌从东湖迁入南昌的驻军们多是流民出身,身无长物亦无家乡,一切一切全依赖着徐景昌,依赖着南昌的供给。因此虽然很累,但皆咬牙坚持!
    战场有时候气势恢宏震耳欲聋,有时又屏声敛息鹬蚌相持。而后者比前者更难熬,因为前者只需要冲动,后者需要的则为冷静。愈冷静愈能思考自身安危,还不如血气上涌一鼓作气,砍的双眼发红怒发冲冠,甚都不想直至战争结束。
    至后半夜,兵士们明显注意力无法集中,爬上来的人开始变多。尽管比起守军的人数,好似那杯水车薪,然而心里上的压力却不是按人数计算。疲倦侵蚀着反应能力,伤员逐渐增加,空气里飘散着污浊的血腥味,守军们不自觉的瞥向周遭,心惊胆战的看着袍泽倒下、被抬走。有胆小的几乎哭泣,此时此刻才知何为战场,何为杀戮!
    敌人源源不断的出现,似没有尽头。周毅骑着马在城墙上监督,时不时帮手砍几个人头,略微安抚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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