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云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原先认识?”
    刘永年看了老情人一眼,笑道:“咱们小囡囡,手段不错。”
    楚岫云有些不好意思:“没看好她。”
    刘永年没说话,示意自己人开始喊话。无非是投降不死之类的。却是没有动静。到巳时,刘永年终于不耐烦了,示意往内冲。却是几声火枪声响,刘永年的人立刻就死了好几个。
    刘永年大惊:“是个硬点子!”
    僵持间,徐景昌走了出来,与刘永年道:“谈谈?”
    刘永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小子,抢我的人,胆儿挺肥。”
    徐景昌笑:“谁的人?”
    刘永年道:“年轻人,别耍花招,卖身契一应俱全,你想夺了去,可不容易。不然咱么上官府走一遭。”
    徐景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锡筒,拧开,倒出一张纸:“婚书,要看么?”
    楚岫云道:“不可能!她来的时候才多大?你们就成亲了?”
    徐景昌慢条斯理的道:“打官司?”
    楚岫云笑劝:“公子,我看你是个有体面的人。过个几年,来赎了她做妾也使得,做妻,只怕家中高堂不乐意。公子还是放手吧。”
    徐景昌见他们不肯看婚书,索性收起,却道:“世间最不能割舍的,无非袍泽之谊、朋友之义、夫妻之情。她三样全占,你说我会放手么?”
    刘永年威胁:“你想死么?”
    徐景昌道:“试试看?火枪快,还是大刀快!”
    刘永年勃然变色!他全然不知里面情况,确实不敢硬冲。但哪里又忍的下这口气。怒喝道:“马丽苏!你现在给我滚出来,我且饶你一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在别人的地盘上僵持,总归是自己吃亏。庭芳施施然走出去,笑嘻嘻的对楚岫云道:“妈妈好早。”
    楚岫云冷笑:“你娘也不过一个外室,你跟着他又能好到哪里去?看你年轻的份上,我不计较,跟我回去。”
    庭芳笑着走近楚岫云,拉着她的手撒娇:“妈妈何不放过我?”
    “囡囡,听话。爹爹的鞭子可不好受。”
    楚岫云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刀已抵在她的脖子处。庭芳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就在刘永年恍神间,庭芳已转了方向,站在了楚岫云身后。挟持!
    刘永年呆了。
    庭芳挑衅的问:“放我们走么?”
    刘永年怒不可遏:“你敢!”
    庭芳舔了舔嘴唇,问楚岫云:“妈妈,你说爹爹舍不舍得你做我的刀下亡魂?”
    刘永年道:“我不信你就下的了手。”
    庭芳撇嘴:“我在大同长大,杀人无数好么。”
    徐景昌:“……”骗子!兔子您老人家都没杀过。但徐景昌当然不会拆台,补充道,“我说了,袍泽之谊,你不信可以试试。”
    庭芳轻笑:“我呀,谎话连篇。”
    楚岫云吓的根本不敢动弹,庭芳身量高挑,力气奇大,勒的她好紧。
    庭芳继续道:“我最擅长的,根本不是什么琴棋书画,而是骑射和……杀人……”
    刘永年对楚岫云毕竟是有感情的,只得咬牙切齿的道:“你想怎样?”
    庭芳道:“我本良家,放我一条生路,大家好聚好散。”
    恐惧的冷汗从楚岫云额头滑落,她一个弱女子,能不尖叫已是素质。刀尖的寒意似乎能穿透她的皮肤,微风吹过,发丝碰在刀上,立刻成了两截,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了那一截发丝远去。原来这就是吹发可断!可她不能求饶,她不能背叛刘永年,否则等着她的只会是生不如死。她太了解刘永年了!
    刘永年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再三权衡,只得挥手:“放行!”
    夜里就准备好一切,徐景昌抬手:“走!”
    车队排着走出,全是马匹与精壮的带着火枪的汉子,只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邱蔚然与任邵英。庭芳扣着楚岫云,缓缓上车。
    刘永年道:“放人!”
    庭芳道:“我傻?”
    刘永年几次深呼吸,才问:“你带她去哪?”
    “妈妈陪我们走一段,你可不许跟着。到了地头,我们会派人送妈妈回来。”庭芳笑道,“你放心,妈妈待我不薄,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刘永年咬紧牙关,他见识多广,已看出徐景昌所带之人全是军中历练过的。那种煞气,骗不了人。而那死丫头,方才反复提到大同。九边重镇,直面蒙古,其战斗力必然不俗。打未必打不过,可是会损失惨重,只得装作痴情,放走他们。刘永年怒火从烧,奇耻大辱!
    马丽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第283章 喵喵喵
    出了城门,马车飞快的跑着。楚岫云被反缚双手,扔在马车里。庭芳坐在一旁陪她。过快的车速,让马车内十分难受,邱蔚然和任邵英早跑了。徐景昌不敢过多停留,一口气跑出了百来里,见邱蔚然都快断气了,才停下休息。
    楚岫云身体不大好,被颠的脸色发青。庭芳把她放下来,又解开绳子,端茶倒水,好不殷勤。楚岫云有火发不出,只得接受了庭芳的好意。一行人埋锅造饭,庭芳闲的无聊,就去摸徐景昌的马,真漂亮。
    徐景昌笑道:“想骑?”
    “想。”
    “那你上去吧。”
    邱蔚然大叫:“你都不给我骑!”
    徐景昌鄙视:“你骑术太差了。”
    “我不信她比我好到哪里去!”
    庭芳已骑上马背,对邱蔚然笑道:“邱世子,你知道什么叫打脸么?”说毕,策马狂奔!
    楚岫云难以置信:“她会骑马!?”
    徐景昌拨着火道:“她是大同总兵亲教出来的弟子,不会骑马,早被打残了。”
    任邵英调侃道:“徐公子才被打的惨吧?”
    徐景昌道:“嗳,都被打。小舅舅一手一个,我们俩天天嗷嗷叫。”想起大同的岁月,徐景昌脸上的笑容绽放,翩翩少年郎,动人心魄!
    楚岫云心想,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模样,拐一打花魁都不稀奇!可惜了她家的摇钱树!那么聪明的姐儿,硬栽了!
    说话间,庭芳已跑了一圈,直呼好爽!
    邱蔚然不得不服,拍腿道:“小嫂子骑术真不错!”
    庭芳正要说话,就看徐景昌的脸色突然阴沉如水。宫廷内的称呼最是微妙,徐景昌因此对各种称呼最为敏感。“小”嫂子,是不承认庭芳正妻的身份。徐景昌直视邱蔚然:“你叫她什么?”
    邱蔚然也是混过宫廷的,只不过被赶的早而已。瑟缩了一下,还是梗着脖子道:“难道我叫她大嫂子?”
    徐景昌道:“不然呢?”
    邱蔚然登时炸了:“你娶她,怎么跟姑姑交代?”
    楚岫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庭芳。
    徐景昌不欲在外头说自家私事,邱蔚然却不依不饶:“姑姑最讨厌青楼女。”
    徐景昌生气了。
    突然,邱蔚然的领子被提起,庭芳先是膝盖直顶他腹部,而后用腰力带动手肘,啪的一声,邱蔚然的太阳穴被重重一击。落地!庭芳单脚踩上邱蔚然的胸口,道:“指着和尚骂秃驴,叫做没教养。下回还这么着,我不介意替你父母教你做人。”
    全场:“……”
    邱蔚然痛的只打哆嗦,却是坚持道:“我不说,旁人就不说了么?”
    庭芳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别当着我的面说,懂吗?”她又不是神仙,能控制住别人的嘴。
    邱蔚然大嚷:“你就不怕表哥被人耻笑么?”
    庭芳道:“嗯,也别当着他的面说,谁给我的人添堵,我就要谁好看!明白?”
    顺便威胁了一句:“看你是我表小叔子的份上,饶你一回。下次……”眼睛扫到“人中”处,废了你!邱蔚然不自觉的加紧双腿,庭芳笑着撤开腿,拍手,搞定!
    任邵英目瞪口呆,居然……如此……泼辣……
    教训的是挺爽快,但气氛却陷入了尴尬。青楼女,是庭芳身上无法除去的印记,大伙儿从救出人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不同。庭芳不以为意,因为她真的暂时无法改变别人心中固有的观念,欢乐的吃着徐景昌做的烧烤。吃饱喝足,继续赶路。
    马车不再飞奔,里头平稳了许多。
    楚岫云道:“你跟着走了,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
    庭芳道:“我看看多少人不怕死。”
    楚岫云道:“囡囡,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心。我不希望翌日你被抛弃,哭着回来寻我。我倒无所谓,我再说一次,你爹爹的鞭子,不好受。”楚岫云想起刘永年对付不听话的女人的手段,生生打了个寒战。
    恰在此时,徐景昌掀帘子进来。抓住庭芳的右手,拉起袖子,把一个精致的臂弩扣上她的手臂:“我始乱终弃的话,你可以拿这个杀了我。”
    庭芳轻笑:“如此美色,下不了手。”
    “我认真的。”
    庭芳爽快的道:“好。”心中却不以为然,真不愿意了,大家好聚好散。她又不靠男人过活。抛弃?两个对等的人,是不会有机会用的道抛弃这个词的。不过没必要在此时跟徐景昌争执这个问题。不管怎样,她谢徐景昌再一次救她。
    楚岫云挑唆不成,暗自生闷气。庭芳是她养过最可爱的女孩儿,就这么被人抢了,怎能甘愿?然而形势比人强,徐景昌又会讨人欢心,已不可逆转。只得一路沉默。
    沿着官道,连续走了两天,抵达了一个海滨小镇。徐景昌掀开车帘,扶庭芳下车:“到家了。”
    楚岫云跟着下来,问:“你们要扣我多久?”
    徐景昌道:“我不会使人送你回去,不过可以帮你带封信,叫你的人来接你。不回去的话,呆在这里,也不缺你一口饭。三年来,内子承蒙照顾。多谢。”庭芳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两日的路程,见她待楚岫云非常和善,就知相处甚欢。何况庭芳活蹦乱跳,性格一如既往的嚣张,可见没吃过什么苦头。如果实在有,现在说的漂亮话随时可以收回。
    把楚岫云交给任邵英,徐景昌牵着庭芳去了他们的院子。路上经过一座正院,院里有棵巨大的桂花树,树下一座凉亭,很舒服。徐景昌介绍道:“日常他们都喜欢聚在此处聊天。咱们的院子在后头。”
    “正院谁住?”
    “空着。”
    庭芳点头,跟着徐景昌继续走。没几步,走到了他们的院子,很朴素,没什么装饰。再到正房,铺盖都只是细布,唯有桌上摆着个五彩斑斓的超大八音盒。
    徐景昌道:“给岳母的寿礼,还没做好。不过大概不用赶了,有你的信,比什么都强。”
    庭芳立刻征用书桌,随手抄了张纸,洋洋洒洒的写着平安信。写完,见徐景昌盯着她,笑问:“我脸上有东西?”
    徐景昌道:“没有,长大了。”
    庭芳正想说话,余光瞥见桌上的另一叠纸,熟悉的数字在眼前跳动,庭芳两眼放光:“我要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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