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用脚尖指了指依旧在地上装死的阮笙:
    “就是这位想要谋夺我家财产的阮爷的外甥女。”
    “什么?”裘文岩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陈毓的眼神却是多了些怜悯——自己被老二那个人渣算计已经够苦了,阿毓也挺惨的,却是被未来媳妇给坑了!
    两个人还真是一般的命苦呢。
    越想越气之下,抬脚朝着阮笙又踹了一下: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这样的人渣,就会有人渣外甥女!以后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在爷跟前晃悠,不然,爷见一次就打你一次。”
    裘文岩这话说的霸气,却是有底气的紧——反正自家钱多的花不完,阮笙这混账又生就的一副找揍的嘴脸,顶多打得很了,给他买几贴膏药罢了。
    又拉住陈毓的手:
    “走,哥哥陪你去,当初咱们家给了多少聘礼,自然要他们一点不剩的吐出来。不对,定要让他们加倍赔偿咱们的损失。”
    裘文岩这种喜欢热闹的性子,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会儿听到有热闹可瞧,自然积极的紧。
    一行人竟是浩浩荡荡往李运丰家里而去。
    秦忠犹豫了下,也没劝什么——姑爷是个念旧的,虽说已是和李家撕破了脸,这些日子以来,却是没说过讨还聘礼的事,想来是心里还念着些旧情,不愿意闹的太过。
    只是早已领教了李家的刻薄寡恩,秦忠心里却是赞同陈毓的做法。
    当下也跟了上去——当年的聘礼正是自己一手操办的,虽说手里没有单子,却也还有个大致印象。
    这么些人一下涌到李府门外,李家门房顿时就吓了一跳,又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陈毓,如何不明白八成是来闹事的了,怎么肯把人放进去?
    甚而这些日子因阖府欢天喜地的模样,也很是长了见识——
    老爷已然起复了,很快就要去做官老爷了,还听说事情巧的紧,被自家退了亲的陈家当家人也谋了个位子,恰恰好就在自家老爷手下做事。
    这会儿瞧见陈毓,心气自然不是一般的高——一个被退了亲的奶娃子罢了,说不好在老爷面前还没有自己有面子!
    这会儿跑过来,十有八九是来讨饶的!只是主子的心思,便是阖府下人也都清楚的紧——夫人可是不止一次跟房里丫头说过,任他陈家在门外磕多少响头,都再不会收回成命的。上一次不是陈家老爷亲自登门都被轰了出去吗。
    这会儿还要厚着脸皮过来,可不是要自讨没趣!
    这般想着,竟是一面吆喝着让其他家丁过来堵人,一面自己个直接拦在了门边,冷着脸单手指着陈毓斥道:
    “你这小子,怎么恁般厚的脸皮!也不想想你陈家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就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纠缠!”
    一句话简直把裘文岩给骂傻了,瞪大了两只眼睛瞧着陈毓:
    “好阿毓,他说什么?”
    不会吧,难不成阿毓是真个喜欢人家姑娘?不然,凭阿毓这样的人才,连自家老二都能被坑的那般惨,还会被人一再赶出去?
    陈毓也简直被气乐了——这李家人,还真是好大脸!也亏得自己上门一趟,不然还不定被李家人怎么在背后编排呢!既然李家不怕把事情闹大,自己又怕什么?
    竟是自顾自上前一步,笑吟吟道:
    “我有事要见你们家老爷,你只管里面通报便是!”
    那门房看陈毓一脸的笑,益发笃定自己想的是对的,有恃无恐之下,抬手就想去推陈毓:
    “什么阿物!我们老爷那样的贵人,也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见到的?去去去——”
    斜刺里却是探过一只手来,正是紧跟在陈毓身后的裘文岩——裘四即便有些鲁钝,却是认准了一头,既然阿毓说要进去,那就自然得进去,不让进的话就是得罪了阿毓,也是得罪了自己!
    那门房猝不及防,一下被裘文岩揪住胸前衣襟,气的不住咬牙切齿,一叠声冲陈毓道:
    “好你个没脸没皮的!这会儿梦还没醒吗?还以为自己个是我们李府的娇客呢!我跟你说,就是你跪着磕九九八十一个响头,也甭想再攀扯上我们李府——”
    又回头冲着院内喊:
    “还愣着做什么,全都打了出去!”
    又拼命抬手想要去抓裘文岩的脸。
    裘文岩顿时就变了脸色:
    “哎哟嘿,这世上还有人敢打我!”
    在锦水城里,那家人见了自己不是退避三舍,这李家倒好,敢和自己来硬的。
    手一抬,就掐住了门房的脖颈,抬手噼里啪啦就是几个耳刮子,直把门房打的眼冒金星歪倒在地,顿时就杀猪一般的嚎了起来:
    “哎哟,不得了了,杀人了——”
    那声音太过凄惨,很快就惊动了不少左邻右舍——这几日李府好事不断,阮氏出入都是笑容满面——
    一则老爷的任命马上就要下来了,二则又顺利的退了和陈家亲事,甚而陈家的产业也马上就要成自家的了,阮氏真是无一事不顺心的。便是对着左邻右舍,也镇日里都是笑眯眯的。
    四邻八舍的也都是爱捧场的,不时三五成群上门贺喜,这几天来李家一直都是热闹的紧。可这会儿怎么就打起来了?好像言语间还说什么姑爷、不要脸、赖着李家这样的话头来——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登时很多人跑来围观。
    瞧见人越围越多,裘文岩兴致更足——方才已是再次找陈毓求证,知道和李家这亲事是注定不成了的,自然就没了顾忌。又得了陈毓面授机宜,知道待会儿又有热闹可瞧了。
    等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整整衣冠轻咳了声,冲着周围众人一拱手:
    “难得众位乡亲捧场,今儿个就请众位帮着做个见证——”
    要说裘家人本就生的齐整,裘文岩鲜衣怒马之下,这般正正经经同人说话,倒也是唬人的紧。好多人瞧着有趣竟是轰然应诺:
    “公子请说。”
    裘文岩点了点头,冲自己那手下一使眼色——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裘文岩的这些手下自然也是随了主子的性子,都是惹事的行家,于那些无赖手段也俱是精通的紧。
    一个个边手下一点不含糊的把李家扑上来的家丁给打翻在地,边觑着空对李陈两家旧事好一番渲染,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当初我家老爷不嫌弃李家家贫,想着帮扶他家,才应下这门亲事,倒不料,李家竟是忘恩负义的主……啪!”
    “……这边刚有了官身,就看不起我家少爷……咚!”
    “咔嚓……你李家想攀高枝,便是成全你们也没甚不打紧的,缘何又要勾结了小舅子谋夺我家产业?”
    “这么坑了我们家,还想昧了我家的聘礼!啪!”
    “咱们找上门来,也不过就是想要取回聘礼罢了,没得就被人堵着要打!嗵!”
    “亏得咱们当初给的聘礼多,这来拉聘礼的人也多,不然……”
    “忘恩负义之徒!”
    “伪君子!啪!”
    “不要脸!啪!”
    真是羞辱并巴掌齐飞,那叫一个热闹!
    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门房本来还一直叫嚣着要给陈毓等人好看,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事情怕是不对——
    怎么大家伙说来说去,全都站到陈家那边了!而且陈家的反应也太怪了吧,不该赶紧磕头求饶吗,怎么就敢还手了!
    怕是陈家的情形和家里主子说的并不一样!老爷又是个最好面子的,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皮给揭了!
    等李运丰察觉动静不对,忙忙的出来,正好把这些话听了个正着,气得身子一歪,好险没晕过去!
    ☆、颜面扫地
    当初和陈家退亲,李运丰心里虽一直都有些不踏实,却也并没有太当回事——读书人哪有不好个脸面的?以自己对陈清和的了解,他家十有八九也不会对外宣扬——
    一则两人好歹有些旧情,所谓留一线好想见,真是做绝了,对陈清和也没什么好处;二则,自己当日已是暗示了他,等到了方城县,他可是就要在自己手下讨生活,想来,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即便阮笙出手对付陈家,那也是小舅子的事,陈家断然不会也不敢就把这个帐算到自己头上的。
    这些时日不见陈家有什么动静,李运丰只当自己是猜对了的,哪里料到,还会有今日被人围堵上门的事情来?这还不算,又饶着白白生受了这么多难听话——
    又是忘恩负义又是嫌贫爱富,特别是最后侵人家产一条,事情真是传出去,说不好对自己仕途也会有阻碍!
    自己倒是小瞧了陈清和,还以为那是个老实的,却不防竟条不咬人的狗,恁般阴险——
    一方面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愿意退亲,另一方面却故意散布这些言论,想要逼自己就范,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自己收回成命,不好再提退亲之事吗?
    还真是想得美!
    气的不住咬牙,更是下定决心,不但这亲家是再不会做了,等到了方城县还要赶紧想个法子掳了陈清和辛辛苦苦谋来的职位!绝不再给他任何一点机会。
    好容易略定定神,忙一面令家丁遣散围观人群,一面对陈毓厉声道:
    “无知小儿,竟敢做出这等混账事来!你父亲在哪里,让他过来说话。”
    既然派了陈毓打头阵,想必陈清和应该就在不远处观望——只是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自己必饶不了他!
    陈毓好险没给气乐了——这李运丰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这还没出仕呢,就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派头,瞧瞧方才那口气,仿佛爹爹就是他家下人差不多了。
    当下冷冷道:“些许小事,又何须劳动我家爹爹?还是你以为,我爹爹来了,你说几句好话,就可以把当初我们家送的聘礼给昧了?你也是读书人,更进士及第,倒没料到,竟是对些银钱这般执着!”
    “你胡说什么?”李运丰简直气的疯了,更隐隐觉得不妙——怎么这小王八蛋比自己还要强硬,好像不是自己以为的来求饶啊!
    “亏你爹读圣贤书,好歹也是堂堂举人,怎么竟会教出你这般无赖的东西来!若非瞧在你爹面子上,今儿个我——”
    话说了一半却是被陈毓冷声打断:
    “家父如何,不须你这等人评判。再说,你和我之间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装模作样摆什么长辈的谱!”
    口中说着,昂然道:
    “正好今日有这么多乡亲在场,陈毓也有一句话要说——你李家既然自诩门庭高贵,我们陈家可也不愿高攀,咱们两家的亲事已是一拍两散。当初的聘礼我们家虽是没看在眼里,却好歹是给我未来妻子预备的,怎么也没有白白送给无关人家的道理,凭你们李家这么高贵的门第,想来自然没有昧了我家东西的道理,可这么些日子,你们家却是只字不提,甚而我们寻上门来,还要把人打了出去,倒也不知这是哪门子道理?”
    一番话说的李运丰彻底懵了——陈家竟然真的是来退亲的,而不是自己以为的登门求饶?只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自己不允的话,他们不想退亲也得退,却怎么敢就这么公然上门来打自己的脸?
    围观众人瞧着那么大点一个娃娃这么多人面前也能侃侃而谈不说,还说的有理有据,竟是连堂堂进士李运丰都哑口无言,不由纷纷窃窃私语:
    “哎哟,可真是奇了,你说这么大点儿个娃娃,这嘴皮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利索。”
    “那是,人家的爹怎么说也是举人呢,我瞧着,这小娃娃怕是将来也不凡呢!”
    “要说举人进士不就差了那么一点儿吗,李家这么端着,说不好会错失一段好姻缘呢。”
    李运丰一张脸早已是青红不定,有心把人打出去,只这么多人瞧着,说不好更会落个毁亲还昧人聘礼的名声,更不要说,陈家派来的还是陈毓这么一个娃娃——
    轻了外人说自己怕事,重了就要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这陈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毒,倒是和疯狗一般,就敢使出这般不要脸的法子来。
    只是再这么堵在门口也不是事,眼见得陈毓小小年纪,却是个尖酸刻薄的,再任他说下去,又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话呢。当下脸一沉,虚应道:
    “就为着这么点子小事,便如此喧嚷,陈家果然好家教。就你们家那点子东西,还入不了我的眼,你们来府中取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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