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歌忧心仲仲的想,出了这一遭事,也不知道会在双胞胎和阿桃的心里留下什么样的痕迹,他们这年纪三观模糊,思维也幼稚,稍有不甚就容易落下心病。“三郎。”这几日她且多多注意着。
    “大嫂。”三郎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嫂。
    “都这个时辰了,如果不想去上学,也该跟卫小夫子说一声。”刚刚把这事忘了,季歌突然的才想起。
    三郎沉默了下答道。“我去上学,我现在就去。”说着,起了身往外走。
    “我送你去。”刘二郎这会心里乱糟糟的,不太想呆在家里。
    刘大郎接道。“就让二弟送你去学堂,找个好点的说词跟卫小夫子说。”
    “我晓得了。”刘二郎起身大步出了屋。
    一时间,屋里就剩下季歌和大郎,以及三朵和阿桃,这俩小姑娘挨的很紧坐在竹榻上。
    “阿桃,三朵。”三朵还好,阿桃怕是有点棘手了。季歌拧着眉头,很快又松了,露出个温柔的笑。“你们俩过来。”
    三朵和阿桃手牵着手,慢慢吞吞的走到了季歌的身旁。
    季歌把她们拉进了怀里,一手揽一个,亲了亲她们的发顶,慢声细语的道。“你俩年岁还小,待满了十二岁,我啊,就会仔细的跟你们说些家长里短。今个这事呢,也算是日常琐碎,往后等你们嫁人了,一家子都住一块,妯娌多了事也就跟着多了,这是种生活常态,现在你们还小,小小的年纪该快快乐乐的,童年的时光是相当珍贵的,你们这会就不要琢磨太多。”
    “等你们稍大些了,开始懂事,明白了是什么家长里短,儿时的快乐就再也不可能拥有了。”说着,季歌开始举例子。“比如现在的你们,学会了绣一朵花,学会了打简单的络子,会炒一种菜,慢慢的,会炒很多菜,然后,可以自个张罗饭食,每一次学会了什么,你们都会特别高兴对不对?一整天的心情都很美好,就算是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也会做的特别乐呵。”
    季歌见阿桃和三朵露出思索的神情,停了会,才继续道。“这啊,就是童年的时光,因为年纪小懂的少没什么烦恼,才会特别容易欢喜。待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想的多了,心里堆了事,就没那么容易快乐了,你们要好好珍惜,眼下发生的事情你们不需要琢磨,你们要把它扔脑后,这不是你们这个年岁该想的,你们啊,只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我就希望你们小的时候,可以过的轻松快乐。”季歌伸手摸摸两个孩子的发顶,略略有些惆怅。“三朵你满六岁,阿桃也快满八岁,没几年了,你们就要长大了。好好珍惜这短短的几年时光,安安心心的做自己。满了十岁,我就开始慢慢的教你们一些事,现在的你们不要着急去琢磨。”说着,低头温柔的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听我的话,行不行?”
    三朵一头雾水,从到头尾都懵懵懂懂,这会见大嫂问话,她睁圆了眼睛,认真的点着头。漂亮的杏仁眼好像在说话似的:我会听大嫂的话,乖乖嗒!
    这孩子。季歌柔软的一塌糊涂,目光看向旁边的阿桃。
    “姐,我会听话的。”阿桃死死的抿着嘴,下巴微微抬着,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姐不喜欢哭,她也不会动不动就哭,她不会给姐丢脸的。
    “有姐在呢。”季歌拿出帕子,把阿桃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帕子擦着她流出来的泪水。“阿桃,姐给你顶出一片天,你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不要想太多,真是控制不住,你跟我说,说出来就好了。”顿了顿,又笑着道。“我比你大,现在我帮你撑片天,等我老了,你还年轻着,就由你来给姐撑片天。”
    阿桃很严肃的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眸还蒙了层水雾,许是这样,便显的更加黑亮。
    “你俩先回屋吧。”季歌起了身,一手牵一个,送着她俩到了屋门口。“下午我带你们逛街,这会就想想都缺了什么。”
    往日若是听着逛街的话,两个孩子准会一蹦三尺高。可这会,三朵见阿桃没有笑,她本来挺开心的,眨了眨眼睛,抿着嘴低头玩手指,嘴角却微微的翘了翘。
    见俩孩子进了屋,季歌才转身回屋,坐到了大郎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刘大郎抱着媳妇,脑袋伏在她的肩膀里,看着俩人相牵的手,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嘴笨。那几句话他常说,可他没有做到,便不想再说了,只是记在心里直接用行动表达。
    “你在想什么?”过了会,季歌主动问起。伸手抚了抚丈夫的眉头。“别拧眉,像个老头。唉,一点都不养眼了。”
    养眼?刘大郎茫然的看着媳妇。
    季歌正儿百经的道。“你看,我有件好衣服,都想你在的时候才穿,想穿给你看,是想让你看见更好看的我。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你难道不希望我看见更英俊的你麽?”
    “我没媳妇那么好看。”刘大郎愣了会才弄清这话的意思,憨憨的笑了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知道吧!你在我眼里是最英俊的。重点不是这个,你看见穿新衣服的我是不是会很高兴?”
    刘大郎点点头。“会。特别的高兴。”
    “一样的道理啊,你拧着眉头像个老头,就不英俊了,我看着就不高兴了。”季歌继续忽悠。
    刘大郎看着近在咫尺的媳妇,脑子不是特别灵泛的他,突然的就懂了媳妇的心思,这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想让他笑呢。认认真真的道。“媳妇。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季歌问道。
    “倘若一朵再拎不清,我就不管她了。这回在大娘的帮忙下,她能走出死胡同。”刘大郎迟疑了下,才道。“就那样处着吧,依着对季家的处法,逢年过礼送些节礼,日后有需要帮衬的就帮一把,也别阿杏一朵姐的相称着,就按着套路来,客客气气的,不靠太近也不太远,这么处着,应就没什么问题了,她才能分那恢劣诤搜邸!
    季歌对上大郎的眼睛,看了会,才郑重的应着。“好!一般人家是怎么和小姑子处着的,咱们就怎么处着。”
    “
    嗯。”刘大郎点着头,把媳妇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如同冰天雪地里拥着暖源。“媳妇,我没有在意。孩子的事,我没有在意过。”
    “我知道。”季歌抿着嘴笑,带着股甜蜜。“咱俩会有孩子的,等老了我还想着能子孙绕膝呢,到时候的场面多热闹。”
    刘大郎迷恋的看着媳妇的笑脸,忍不住凑近了些,在她脸上亲了口,心里甜滋滋的。
    约大半个时辰后,花大娘走出了厨房,身后跟着一朵和大仓,朝着堂屋走去。
    “大哥,大嫂。”站在门口,一朵满脸歉意,脸上布满了臊红。
    刘大郎和季歌纷纷站了起来,对着花大娘笑。“大娘。”然后,看向门口。“嗳,进屋坐着罢。”
    一朵和大仓坐到了桌边,对面是季歌和大郎,气氛含着古怪,似是隔了层看不见的膜,挺不自在的。
    “说开了就好了,都是顶好的孩子,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花大娘乐呵呵的开了口,慈眉善目的笑道。“心里想什么就开口说,不要觉的难于启齿,一家人嘛,用不着见外的。”
    “大嫂。”一朵坐直了身板,鼓起勇气看向季歌,脸红的特别厉害,就跟要烧起来似的。“我错了。你说的对,我做错了事情却不敢承认,还拿着妞妞当借口,我错了。其实,我是有些搁不下面,我,我记得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亲亲热热的场面,你喊我一朵姐,谁知后来……”
    这会脑子清楚了,一朵还真说不出口,抿着嘴尴尬了会,才又说道。“我就是搁不下面,一时迷了心,岔了路,做了不少浑事。我,我我也没脸求你原谅,我,我自个现在回头想想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就是,大嫂我真的做错了,我对不住你。”说着,她起了身,冷不丁的行了个特别大的鞠躬礼。
    季歌吓了跳忙起身侧到一旁,手脚慌乱的把一朵扶了起来。“大嫂你别这样,我可受不起这礼,你想通了就好,大郎也能省些心了。”尽管一朵已经拎的清了,可不知为什么,面对她时却有些别扭。
    “大哥我对不住你。”一朵转了方向,对着大哥行了个特别大的鞠躬礼。
    刘大郎稳稳当当的坐着受了她这礼,然后才说。“你想通了就好,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嫁了人,日子是得自己过的,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你,你莫再犯浑了。”
    “大哥的话我都记着,我晓得的。”那句大哥别为我牵挂,一朵到底是没有说出口。闹到了这份上,是真的回不去了,她也有心理准备,怎么办?都是自个作出来的,这苦果也得自己咽。想起花大娘跟她说的那些话,一朵心有凄凄,多好的情分,就这么一干二净了。好在时日还长着,醒悟的及时还不算晚。
    下午一朵和大仓拎着中秋节礼回了柳儿屯,季母发现这大儿媳改性子了,比以前要沉稳多了,向大儿子打听不出什么,她也没生脾气,这是好事,眼看二儿媳就要进门了,在这节骨眼上大儿媳懂事了,她就能狠狠的松口气,就怕俩妯娌处不好,家里闹闹腾腾的不像样。
    刘家留了花大娘吃过午饭,将余家母子也喊了过来,多亏了余婶把大娘喊过来,真是及时雨,这邻居啊没白处。下午季歌领着阿桃和三朵逛街,顺道把花大娘送回家。刘家兄弟想着,左右没事,做了点蛋糕,出了糕点摊,一个下午也做了近二百文钱。
    傍晚一家人吃晚饭时,基本都恢复了,气氛和往常差不多,温馨里透着美好。季歌看着慢条斯里吃饭的三郎,这孩子太会藏了,也不知今个这遭事,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得寻个适当的机会摸摸情况。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二,花莹夫妇邀饭的日子,中午把摊位寄放后,刘余俩家步步生风的朝大康胡同走。
    跟着商队跑货这事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呢,今日可算有当事人来彻底的解惑了。
    ☆、74|128.
    花莹的夫家姓白,白文和自幼读过两年书,高高瘦瘦,说话斯斯文文,瞅着不像个商人,反而有些文人气息。林长山比白文和略矮些,身量壮实,面容和花大娘极为相似,笑起来的时候憨憨实实,更像个庄稼汉,很有好感。俩人说起跟跑商有关的话题,真实的内在就露出来了,谈起话来头头是道,很有想法和见地,透了股商人特有的圆滑和精明。
    摆了两桌饭,男性一桌,女性一桌,都特别的热闹,氛围很是轻松温馨。一顿饭吃了足有半个时辰,饭菜都有些泛凉,这才停了话题,麻利的吃了饭。白家雇了帮佣,琐碎的家务活有她们拾掇。吃过饭后,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的移到了花厅,男人们继续说起商队里的事,这会女人们也不唠家常了,靠在一旁笑着听他们说话,偶尔插个一两嘴,或是小声的讨论两句。
    到了半下午进了申时,才渐渐落了声,刘余两家意犹未尽的道了别离开了白家。回家的路上,本来想边走边聊,实在是太高兴了,按捺不住满心的激动,却因街道太过喧嚣噪杂,声音小了听不见,声音大了又不妥,只好埋头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赶。
    “余婶今个别张罗晚饭了,咱们一并吃着,边吃边说话。”快到胡同口,季歌笑着出声。
    余婶摇着头。“那不行,今个该到我家吃饭,可不能跟我抢,我都想好了,咱们整个火锅吃着,有段日子没吃了,怪馋的。”
    “说起火锅不知道柳哥那边生意如何。”余玮满心满眼都是商队跑货的事,冷不丁的听到火锅,忽的想起这岔。“东城这边又多了好几家火锅店,看着生意有好有坏。”
    刘大郎接话。“不知道。”小饭馆离这边有段距离,这两个月也没接那边的生意。
    “照说,也该过来跟咱们打声招呼呢。”余氏拧了拧眉头嘀咕了句。
    季歌倒是不太意外。“可能是忙不过来,这火锅店不比小饭馆,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与坏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刘二郎觉的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
    余氏乐呵呵的说。“趁着时辰还早,咱们先去菜市场买些食材,你们仨先回家说着话,我们自个去就行了。”
    “对,”季歌点着头。
    刘大郎想了想,这一块都熟门熟路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好。我们先回家。”
    “走走走,去我家。”余玮一扬手,倍儿亢奋的说着,走了两步又道。“等等,咱们先去买点卤味,再整三两酒,比神仙都要快活。”难得有这奢侈,今个太开心。
    “你没带钱罢。”余氏也没阻止,掏出钱袋,拿了两块碎银给儿子。“去罢,好好乐一乐。”
    手里有了钱,余玮就激动了,一手拉一个。“走了走了。”
    等着季歌和余氏,带着阿桃三朵买好菜回到家时,这仨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正趴桌上呼呼大睡呢。留了半碗卤肉和半碗烧鸡肉。
    “看这高兴的。”余氏把菜搁到了厨房里,边笑边摇头一脸无奈的收拾着碗筷。
    季歌拿了筷子出来。“三朵阿桃过来吃卤味和烧鸡。”自来了县城也就吃过两回,这个比肉贵多了。“余婶来吃肉了,味道真棒,很好吃。”
    “涂记的卤味可是出了名的好,就是贵了些。”余氏拿着筷子尝了块肉,边嚼边说。“好吃归好吃,吃着怪心疼,就跟在嚼铜板似的。”
    “余婶你这口牙怕是嚼不动铜板哩。”季歌故意调侃她。
    余氏听着哈哈直笑。“偶尔奢侈一把也是应当的。”
    “大嫂你也做卤肉。”三朵很喜欢吃卤肉,润而不腻香糯可口,吃了还想吃回味无穷。就是价格贵了点,大嫂手艺这么好,肯定可以做出好吃的卤肉。
    季歌抿着嘴笑。“我可做不出这口味来。”顿了顿,又说。“三朵喜欢吃,可以自个慢慢琢磨着,说不定做的比这还好吃呢。”
    “三朵有天份。”阿桃边啃着鸡翅边搭了话。“就是年岁小了点,等再过两年,手艺指定比我的更好。”
    三朵笑的眉眼弯弯,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我喜欢做好吃的。”会觉的心情格外的美好。
    “喜欢就好,我这点手艺啊都交给你,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天份了。”季歌想,憨人有憨福,这话还真没有说错。
    晚饭过后,天色将将黑,刘家众人自小杨胡同回了猫儿胡同。搬了竹榻到屋前,坐一块看着星空,吹着凉凉的夜风,说起家长里短,分外的惬意温情。
    “二弟你那攒了多少银子?”刘大郎寻问着。
    林长山与白文和回来后,用了几天时间把手里的货卖掉,这才邀了十二的饭。月底商队会再次出发,具体时间得翻黄历和各事宜的准备程度,左右也就那几天。下午说道,给他们仨人三天时间商量,倘若真的决定要去,十六的上午辰时初就过去大康胡同,拿上银钱,跟他们去进货,到时会更加详细的指点他们。
    并明言说道,有他们在旁指点,不需要太过担心,想跑两趟就收手的话,胆子得大些,手里的货多挣的钱才会多,就准备个三四十两银子罢,靠着这点货,跟着商队天南地北的跑一圈,差不多连本带利能挣回一百多两银子,运气好一点的,一百五六都不是大问题。
    搬来县城满打满算有八个月,靠着用心经营,刘二郎还真攒了点钱。“十四两银子差了点。”平日里的花销都是大哥大嫂出的,他挣一分能攒一分,自然就显钱多了。
    “咱们拿八十两做本钱吧。”季歌思索了下说道。“二弟钱不够我们这还攒了些,先凑足了数进了货再说。”
    刘二郎便是这么想的。“等回来后,我再还钱给大哥大嫂。”外面必定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再挑捡些带回来给家里人。
    “你去把钱拿出来罢。”刘大郎侧头对着媳妇说。每天睡觉前都会数数钱,家底有多少还真的是一清二楚,就拿出六十五两银子,也还余了三十多两,留着家用就算出了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周转的过来。
    季歌笑着起了身,往屋里走,一会后,便抱了只木匣子出来了,挨坐到了丈夫身边。
    大嫂起身后,刘二郎也起了身,进屋拿出自己的银钱。
    打开木匣子季歌数了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和一张五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了斜对面的二弟,打趣着道。“二弟可要收妥当了,万一落哪了,跟着商队跑货一事就要飞了,最好是睡觉时都抱在怀里。”
    “定会藏的妥妥当当。”刘二郎接过银票,笑嘻嘻的应着。
    “今个我当个散财童子,过一把瘾。”季歌掏出钱袋,数了一百五十文钱,分别递给了阿桃和双胞胎各五十文。“想买点什么就买着,你们这年岁啊,是花钱的时候,不要攒着钱,挣钱攒钱是长大后的事情。”
    刘大郎笑着道。“给你。想买点什么就买着去,你啊,不要总想着攒钱,该多花花钱。”照搬着媳妇的话。
    “哎哟这当散财童子还能捞好处呢。”季歌接过丈夫递来了钱袋子,麻利的收进了怀里。“多谢相公的慷慨,我会很听话的,明个就带着阿桃和三朵扫荡街道去!到时可别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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