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嗔怪推着身边的人,埋怨道:“瞧着我在,专门要来剌一下,今儿回宫我又睡不着觉,小心半夜来闹你们。”
    父皇和阿兄有十分的心撮合她和尚坤,尚家再没有尚主的意思,何况表兄从来都是明意拒绝,七公主仅剩微弱的希望来安慰自己,看身边的罗姬笑得无忧无虑,恨不得拿自己公主的名头换她这份受宠。
    “听说了吗?袁家的人三日后到京城。”边看击鞠,七公主私语道。
    忆君点一下头,补充一句:“郎君明天出城去迎她们,大长公主府里一早备好了干净的屋舍,就等着安城公主拔冗前来做客。”
    七公主收起笑意,轻哼一声:“袁家好大一颗心,听阿兄说这回来领着五六个未出嫁的女郎,嫡出庶出都有,想把上京城里的俊杰们一网打尽,尽收到袁家女儿的石榴裙下。”
    忆君亲自捧过桌上水晶冰盘里的葡萄让给七公主,自己也挑了一串咬着吃,听着话头,袁家也要往太子身边送女儿,那可真是热闹。她只笑语:“太子难道也有烦恼?”
    七公主揪下块晶莹饱满的紫葡萄粒,顺手填到忆君嘴里,“你就可尽促狭,阿兄再有烦忧也比不得你,有操心别人的闲功夫,盘算怎么赶走袁家女郎。正事不去干,倒来拣旁枝,我瞧你是被表兄迷得不知所谓了。”
    忆君吐出葡萄粒,紫色汁液滴落到新做的衣裙上,旁边阿苒拿帕子接过去,又递过一杯水让她漱口,忙乱完她才有空打趣:“郎君只迷了我一个,那七公主眼里是何人?”
    七公主恼羞成怒,要来撕忆君的嘴,两人正在闹着,发髻也乱了,衣衫揉皱了,听人冷哼:“七娘,你又跑来做什么。”
    却是场上赛完,尚坤和太子牵着马过来,就在凉棚下瞧着两个女孩儿闹成一团儿,尚坤护短,觉得他的阿圆身单力薄那能比得过武家女儿健壮。
    七公主扔下忆君气呼呼走到栏杆前,冲着太子撒气,粉面含娇,嘟着嘴伸手指点:“阿兄,瞧瞧表兄老鹰护雏,他怎么不问一句到底是谁欺负谁,说不准,是阿圆拿话噎我。”
    “那也是你惹了她。”尚坤轻拧眉头,好的都是阿圆,坏处全是别人。
    这下连太子也要出来打哈哈,赶紧转移大家视线,“平安奴,快把你的赢的马亮出来。”
    趁着他们表兄妹斗嘴的功夫,忆君躲到一旁抿好头发,又换过一身衣裙,堪堪赶在尚坤喊她之前赶过去,隔着扶栏向下看,场中那匹枣红母马身材矮小,单看外表毫不起眼,真的是汗血宝马?
    她伸手够不到马匹,踮起脚尖再尝试一回,被尚坤看到,拦腰抱下人放到击鞠场里。
    满场子的目光都投到忆君的身上,她轻捶向身边的人,怪他在人前太鲁莽,她的名气已经够大够响亮。京里传她比公主都要显贵,穿金戴银招摇过市,普通官家的车辆见了要避行,听闻已经有御史拿她做话题参过尚坤。
    静安长公主隐隐提醒了几句,尚坤全当成耳旁风,丝毫不知道收敛,依旧我行我素,倒拿话噎道他在做平常事,君子爱美有何不可。
    见儿子执意,静安长公主叹口气做罢,心想全当是给次子的补偿,转头又到裕安帝面前为忆君讨了个四品的诰封。
    尚家有罗姬恃宠而生娇,京里的贵女们纵然十分爱慕尚坤也要先掂量一番。听云尚仪私语,两边公主府里想攀亲的人家少了三成,都半遮半掩吐露郎君偏宠的事。
    人家好端端的女儿家,也不想一嫁进门就要对上盛宠的侍妾,忆君明白,她更是巴着尚坤不放,最好全吓走那些想结亲的人。
    阿圆骑在马上窃笑,狡黠俏皮,嘴唇红嘟嘟,尚坤心族荡漾,凑近了问她,趁着没人注意香一记她的素手,挨在唇边不舍得放手。
    “明天出城见到美人,不许看她们,只准念着阿圆一人。”忆君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她说话有*份。
    那个人拿整颗心在宠着她,宠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索性就当成他一辈子都能容让她。
    尚坤吃吃笑出声,有了阿圆,他还能再瞧见别人?
    瞧见那边情意绵绵的两人,七公主黯然垂目,听一旁的阿兄劝慰道:“这男女情意强求不得,远的不说,晋阳姑祖母的例子就在前。就是公主又如何,一生都不得到丈夫的心,还不如当初不嫁到尚氏。凭他怎样,也强过半生孤伶伶独守空房。”
    七公主勉强挤出笑意,落目远处悠悠道:“他宠他的,我想我的,互不相干就是了。”
    太子叹息,也觉得远处那对俊男俏女太剌目,若是别人,他能强压着娶妹妹为妻,但是尚坤不行,强压平安奴一头,等于把阿妹送到绝境。
    人间风月无数,各人姻缘不同,一切随缘吧,七妹终会有疼她的人,不必只对着尚坤一人痴心错付。
    第69章 谨小慎微
    骑着枣红马在击鞠场小跑半圈,说是跑和走差不多,马儿认生不太听忆君指挥,忆君也怕被甩下马背,再说尚坤一直跟在身边,可想而知她骑得有多慢。
    “如何?”尚坤扶下忆君,大手抓抚马的脖颈问她话。
    忆君略为犹豫一下,就听那个人问道:“还想着纤离。”
    她点一下头,汗血宝马虽好,论起温顺不及纤离一半,更不说纤离和她之间那股默契天生投着缘分,不用她多说话,它都能领会得当,良驹难寻。
    尚坤微点一下头,把马交给身边的亲卫,扶着她的手往回走,碰上太子,两人似有机密事要谈,甩下忆君对着七公主大眼瞪小眼。
    七公主眼圈微红,目光跟着尚坤打转,不时看一眼忆君,微微笑一下,风光霁月,坦坦荡荡。
    远处两名男子,一个偏高挺拔,另一个适中俊秀,说到痛快处,相视哈哈大笑。太子温厚宽仁,尚坤偏又是肆意张扬,两种风格相得宜章。
    太子对着尚坤格外宽厚,顺带对忆君也是礼遇有加,他出门不方便带着太子妃,领来受宠的良娣同忆君坐伴。女人之间说什么话不要紧,打紧的是身份相配。有七公主在,那名良娣退后两步,始终不发一言,端着适宜的笑容做陪。
    忆君一直静静等着尚坤谈完正事回来,场边的杂人也都散个一干二净,看台上有几家贵妇临走时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对自己的女儿们说着悄悄话。
    尚家的次媳,武英侯夫人的名头着实吸引人,何况尚坤又生得俊美无双,论才干论家世全是一等一,有人仰慕他很正常。
    等着尚坤走到眼前,忆君方才伸手迎接他,手放在他的大掌中同七公主道别。
    “阿圆,改日我做东,借阿兄的宝地吃酒品花,你不许爽约。”晓得晋阳大长公主不喜欢她登门,七公主欣然邀请忆君,有种说不出的缘由使得她想接近罗姬。
    尚坤动一下眉梢,很是警觉:“阿圆不胜酒力,又服着药,府医特地叮嘱过滴酒不沾,我看算了。”
    七公主偏头嫣笑,一派娇憨天真的女儿之态,不依不饶道:“表兄怕我吃了阿圆不成,放心罢,人是怎么出府的,最后依是原样送回来,不会少她一根毫毛。”
    忆君也发怯和皇家公主过于亲近,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人捧着她奉承她,全看在尚坤的面上。再说七公主对尚坤的爱慕之情昭然若揭,按常理情敌见情敌非得对掐起来,偏生人家笑吟吟要和她交好,她倒不适应。
    “谢公主诚心相邀,不过,我可真是不得空,要按时吃药不说,又想抽空去看我阿娘。她身子一直不好,难让我放下心。等过了这阵子,再向公主讨杯酒吃,万望到时候赏脸。”
    忆君婉转表达拒绝,尚坤领她出来在人前交际,好多时候放手让她自己面对,虽说有人撑在她身后,也要她先立起来。
    七公主嘟起嘴轻白一眼,俏丽明媚,甩下团扇气鼓鼓道:“算了,你说下次还不得到猴年马月。天也凉了,花了谢了,等着腊月里赏雪罢,又要推说身子不好怕冷畏寒,更是不出来。”
    说完,她自己倒笑了,神神秘秘伏耳过来悄声道:“阿圆,一定要看牢平安奴,惦记他的不止我一个。”
    话说完,赶在尚坤发怒之前,拉着太子溜之大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浅绿裙摆旋起一朵花,人影消失击鞠场内,却依能听到皇家兄妹两个细碎的说笑声。
    顺风入耳,尚坤怒目瞪向远处,祖母别的都好,唯独给他取的乳名不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让人唤一声平安奴,尚坤不用猜也能想到那帮军士们背地里的顽笑话,起先他和太子就因为乳名的事由,打过一次架,那时候年少力蛮,心里憋着郁气,差点没揍死武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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