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到上门禁的时分,胞姐突然上门,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散着,进门先哭得没声,确实吓罗大婶一跳,她知道外甥女病了挪回家养着,莫不是?
    “阿姐,有事你快说?别光顾着哭,说出来,说不准我能帮上忙。”罗大婶推着胞姐,面露急切。
    冯姨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半个脸糊得看不出原来的面目,脸上的脂粉全都花了,跟个没卸妆的戏子一样,“你能帮上什么忙,阿圆她在……”
    “阿圆怎么了?”罗大婶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差点跳起来,面色煞白追问。
    冯姨妈拿帕子抹着脸,顶着红肿的眼睛,抽抽答答,“你怎能如此糊涂,连着下了六七天瓢泼大雨,京外的路都叫大水冲断,听人说青峰岭那一带四面全是水,出不去得进不来,山里冷得都要穿夹袄,阿圆的身子能抗住。”
    罗大婶将信将疑,摇头道:“阿圆有小侯爷照看着,不会受委屈。”
    小侯爷,小侯爷!成天耳边全是他,冯姨妈恶狠狠轻啐一口,却拿话哄胞妹,“听人说,小侯爷偷偷溜出京自在,撇下阿圆一个人在荒山野岭受冻,说不准,等小侯爷回来给咱们阿圆再领来一个好姐妹。”
    出足恶气,搜肠刮肚编排出许多坏消息,惊得胞妹当场落下泪,冯姨妈这才神清气爽回家,进门就听小丫头回报姑娘醒了嚷着饿,又用过了半碗粥。
    这就对嘛,她的阿萝有神灵保佑,一定会好起来。
    “这人啦,不能一味行善为好,该狠心时就要能下得手,你不争不抢,那来的富贵荣华。”
    冯姨妈陪坐在女儿身边一遍又一遍开解,见青萝不为所动,牙一咬下副狠剂:“你瞧阿圆,及笄的场面有多大,京城都传遍,满座的公主们,正儿巴经皇家公主都没她有脸面,那是为何?”
    因为有小侯爷,青萝不说也知道。
    冯姨妈进一步劝解:“只因她傍了个有能耐的郎君,我的女儿不比阿圆差,别急,等你养好身子,有比阿圆更富贵更显赫的人家。”
    青萝翻过身不再说话,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脑中仍是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输给阿圆,更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大长公主府。
    ******
    七月里雨水多,一连下了六七天后,时而放晴时而倾盆泻下,坐在屋里闷,忆君带着阿苒几个在院中水榭里赏荷,听帘外雨轻潺,落荷无声,婢女们有说有笑讲京里各权贵家的趣事。
    这个尚书偷偷养外室,不巧把人安排到夫人私置的新宅子里,羊入虎口,一锅让人给端了。那个郎官畏妻,宫里头几位皇子的偏好,还有已成婚的两位公主都养着面首。
    “真的,”忆君瞪目惊讶。
    婢女里有个口齿格外伶俐的女子逢着八卦趣事每回都要抢着说,小嘴叭啦道:“不止她们,听人说三公主已经养着两三个俊俏的郎君在身边,给夏世子戴了顶现成的绿帽子,成婚就能当爹。”
    编排仇家,侍女们全都笑得花枝轻颤,忆君也跟着笑了,婢女们还想说什么,被她示意止住,神色凝重倾耳听。
    远处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定是尚坤回来了,忆君站起来看向对岸,参天大树下,俊眉星目的郎君肩披墨色披风,名花倾国,微笑敞开双臂:“阿圆,快过来。”
    她缓缓踏上曲桥,一步步走近,离尚坤还有五六步远时,被他大步向前横抱在怀里,头埋在她脖子里深嗅,再抬头笑问:“阿圆,你想我了吗?”
    “想”,她轻轻回一句,对上尚坤的双眸不避不让。
    尚坤放声大笑,惊起林间鸟儿飞旋,抱着阿圆往回走,才绕过花丛,碰上一人急匆匆报信,说是罗大婶坐车出城,半路上路滑马儿失蹄,马车翻滚下土坡。
    “阿娘怎么样?”忆君惊问。
    尚显抬头看一眼郎君和他怀里的阿圆,吞吞吐吐道:“十七姑被压在车下,一条腿断了。”
    第60章 一朝相逢
    听到罗大婶受伤,忆君惊得变了腔调,让尚坤放下她,追问消息可做准。
    尚显垂首,“不会有假,府里的府医们已经为十七姑接好骨头,安置在家里疗伤。请夫人放心,公主府派过去侍女们精心照顾,十七姑福气盛一定能康复。”
    感觉到郎君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尚显退后两步不再多说话。
    眼里泪花在打转,忆君扯着尚坤的袖子,她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回家,当娘的受伤,做为女儿想在身边尽一回孝,等回了京城,最好是在罗家住两天。
    阿圆的娘迟不出城出不出城,外面连着下大雨,赶在这个时节出城肯定有蹊跷。
    尚坤心中起疑,侥是他征战惯了,跨下座骑又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在雨天行路都比往常要艰难许多,耽误回程足足有一天。
    上京城中米价都比往日贵一成,只因京里各大粮店的屯粮快见底,外面的粮因道路泥泞运不进来。除非有急事,一般人不会急着出城赶路。
    使个眼色给阿显,他先带阿圆回房,耐心安抚她,允诺回京后让她归家住几日,现在还不是回京的时机,他们要在青峰岭再呆上一段时间。
    忆君点点头,一摸尚坤身上的衣服*,也是,雨才停了一小会儿,他又急着赶路,肯定躲不开,他脸上不掩风霜,整个人疲倦不堪,憔悴了许多。
    还有一点,她很纳闷,方才见尚显的神情,像是根本不知道尚坤回来,不走别院大门,他又是如何进来。
    尚坤瞧出了她的小心思,这会儿仍舍不得放下人,紧搂着她小声说:“这别院有些年头了,最早是宫里的避暑胜地,祖母出嫁时得曾外祖父偏疼,讨了这处别院做陪嫁,顺道也带来最先的底图。你猜怎么着,后山那边有一条暗道直通山那边,也只有祖母和她当年的两个心腹知道。”
    跟着晋阳大长公主出嫁的那些老宫人逐渐老去,有人死在沙场,留在为数不多一两个还养在大长公主府里,也是眼老昏花,耳聋口齿不清,见天捱日子。
    晋阳大长公主若说喜欢尚召阳入骨,偏偏又对枕边人始终带着防备,有一两样机密要事深埋在心底,等尚坤长大才对他透底交牌。
    忆君今天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先是平静,乍看到尚坤回来心里也高兴了一回,又听到罗大婶摔倒腿伤心过,最后再听尚坤说起尚家的机密,她有点消化不了,轻声问那人:“郎君,你都告诉了阿圆,不怕我出卖你。”
    尚坤听言反而笑了,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四目相对,他在阿圆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现两个头像,眉头一抹红印记犹在,朱砂不改旧色鲜艳依旧。
    “阿圆”,他喃喃低语,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挨到红唇轻啄一记,唇上温热传至心底,轻轻撬开贝齿,轻柔万分索取,扫过她唇内噙香,咽下满腹香韵,另一只手把人搂得更紧。
    忆君微张口,被动接纳他,他的气息铺天漫地袭卷包裹全身上下,紧贴在结实的胸膛上,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更不记得今夕名与姓、身份如何。只知道,她确确实实爱上了这个人,潜在心底的情愫开闸流泻,再也无可抵挡。
    几日不见,一朝相逢慰相思,最先是尚坤在索取,感觉到阿圆不再抵触,一点点在回应他,他更是肆虐,吻得忆君快要窒息,伸手推开他大喘气。
    这一瞧微微吓到她,尚坤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狂热,贪婪地扫视她,手里的动静更是比往常不同,搂在她腰间的手用力抓握,几乎抓痛了她。
    “郎君”,她轻嗔一下,那人将她的头埋在胸膛前,久久不撒开。她能听见他心跳得飞快,而且腿上顶着*一样东西。
    色鬼,她暗骂一声,手下却不老实在他脖颈上划圈,像有毛毛虫爬过,尚坤微微笑了,放开阿圆让她回屋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自己起身则去汤泉。
    见到郎君出来,尚显亦步亦趋跟着,放下别的人与事,先说起前天冯青衣到访的事,他知道这是郎君现在心里的当头大事。
    “阿圆的表兄姓冯名青衣?”尚坤自问自答,吩咐道:“派个稳妥的人去查冯家都和什么人往来,家里的人都担着什么差事,速速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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