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看着禾青脸色乌压压的,径直的换了一身衣裳,就说要去后院活动活动。天色也不早了,禾青也不能当真开荒垦地,只能一脸雄赳赳的提着水壶,上下左右哪个犄角旮旯都走一遍,浇了水再有些施了肥,才满是得意的打道回府。
    刘氏张二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禾青转眼这样精神折腾自己。三儿也有些不明,只是纯粹的见禾青这样,心里头高兴的帮着提了热水,让禾青正经的洗漱更衣,便罢了。
    禾青私心觉得,自己性子本就不是文静,过于的抄经念佛反而没有把心境都送了进去,实在有些恐怖。虽然也有念字,偶尔看看,却也没有原来钻研虔诚了。三儿一琢磨,略有些品出意思来,欢欢喜喜的趁禾青不注意,那些佛经一等的书一本一本的束之高阁。待到后来禾青发现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并不恼怒。
    武国柱毕竟男女有别,期间又来了两次。禾青顾虑走动间很让老人家伤身,便是张氏,禾青也都只能忍着心头的想念,不断的送东西过去。禾青知道这是多年不曾相近,得知能常见方便,难免心绪不稳。只是她如今不能轻易到朝中官员宅院中走动,若不然禾青都想包袱款款的住过去了。
    禾青颇有些无奈,姜侍奉便奉旨送了东西过来,顺便透了两句话,“皇上说娘娘独自无趣,何况院落幽静冷清,便是奉孝,也无不可。”
    姜侍奉得了一袋稞子,满载而归。禾青大手一挥,别的地方她不作想,但是荷稥居却可任她拾掇。侧殿的几处房子很是凉爽,只是如今天气凉快,禾青又让人再重修一番地龙。屋内装设一一都改动一番,直到觉得适合了,这才发了帖子,让张氏和武国柱过来住一段日子。
    武国柱颇不自在的,来往两日,与禾青对其丹青后便回了武府。张氏笑着送了武国柱走,怕禾青多想,又安抚道,“你父女自来情分就好,若不然再留你阿玛几日?”
    禾青摇头,了然的搀着张氏往回走,“规矩毕竟是规矩,皇上仁善,多迁就两日已是大幸。遑论这院子里亲近的人不多,留着阿玛在此,反而拘谨。只要母亲留下来,多陪禾青两日,就好了。”
    再过几日,也该把张氏送回去了。老来夫妻,都不大适合分开太久。何况武府还有几个孙子孙女和儿媳陪伴,总不比圆明园差。禾青想得开,何况自己不是当年十来岁离家的小姑娘了,和父母的关系相处,心底再是起伏,也不会那样急躁直接。
    弘昰的家书传来了两封,是弘昰及朝曦所书。朝曦添了幼子,如今三子一女,除了往日要事以外,便一心一意的照料下面两个小的。好在朝曦虽有公主府,但是原来在那一处扎根许久,宫里过去的奴才没有一个不是被朝曦管制的服服帖帖的。而弘昰正在山东游历,洋洋洒洒三大张纸叙言,又可惜自己离京不得与禾青长辈相见,唯有打发奴才赶马送礼过去,又是滔滔不绝的阐述了待禾青的想念,如此种种。
    禾青笑着拿给张氏看,张氏见此,笑得合不拢口,一个劲儿的夸好孩子。
    长者对于孙辈总比儿辈温和体谅许多,禾青少不得揭了弘昰的底。直到弘昰快马送来的礼到了圆明园,禾青这才让刘氏亲自把张氏一同送回武府。
    富察氏曾来传达,若是要紧,只要老人家身子康健,便会留在京中常住。禾青不用太过担忧,只要想了,也能时常走动。
    禾青又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留在园中,反而是一向任她的雍正,却是带话问她可好。
    刘氏顺势上前,道,“这几个月年妃身子越发不好,似乎又与年大将军有些干系,眼见着就要好了又起身吹了风,连送去的药都偷偷地倒了。”
    偷偷地倒了,却也一样是把消息传出来了。禾青有些微妙,“多久了?”
    “也有半个月了。”刘氏含笑。
    禾青意料之中点了头,“这又与我何干?”
    “年妃这几日只怕是熬不住了,早前就期期艾艾的服软,很是责备自己。”刘氏言语一顿,轻道,“皇上见她行事柔善,拨了御医日夜看守,时常过去看望。”
    禾青嗯了一声,刘氏这才温吞叙道,“年妃昨日突地求皇上,说是一生情深却奈何襄王无心,想皇上恩准,再见主子一面。”
    “见我?”
    三儿若有所思,“难不成是心有不甘?”
    禾青很是认同,“心有不甘是定然的。”只是襄王无心又如何?帝王之心,任谁都是痴心妄想,便是得了也不见得就是一桩好事。
    年氏到底气盛,不懂禾青早就过了那个岁数,即便心中有过情,但和雍正而言,却有了沧海桑田的变化。禾青只是笑了笑,刘氏顺势松了口气,“后来皇上与年妃独谈,奴才只听闻皇上是一口否决了。”
    禾青眉头一跳,没来由的心叹,年氏气数将尽。
    第214章 年薨逝武氏式微
    宫里人都瞧着翊坤宫的动静,年氏的心思动作藏不得几日,数人皆知。
    雍正原是看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念头,好歹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才多看望。毕竟年氏是嫔妃之中,最为年轻温柔之人,言语尽显烂漫。故而引得宫中之人唏嘘不已,可惜年氏往往心思有异,总是让雍正私心难言。
    年氏哭啼之下,让雍正不远不近的,引得宫中众人暗下汹涌。
    禾青在园里,听着年氏哭了两回,终究没有提起与她相见一面。禾青把事情丢开,只是让奴才去了武府走动,送点东西给双亲,暗下给武有志通一声气。
    武有志很是稳重,这么多年一步一步的十分踏实。在京城,也是一方能耐,却并不像年羹尧一般鲜花似锦,功高盖主的名声在外,赫赫有名。武有志只是让人回了一句放心,禾青莞尔的也真的放了心,坐在挂满幔布的亭上,烧了一炉炭火,先来拉了刘氏对弈。
    禾青缩在毛氅内,衣领的毛掩到眼底。三儿捧来一杯茶,禾青小口一抿,一棋定局。刘氏全败,脸上很是赧然。
    镜儿领着奴才提了三个食盒过来,刘氏见此,连忙推脱了下棋帮着搬了小桌子。
    禾青靠着亭柱,颇有耐心的看着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忙活。镜儿早就端了个小锅,放在炉子上。三儿把碗筷布好,禾青一上桌镜儿便把锅里的热油淋在了蒸鱼上。清淡可口的蒸鱼添了上好的酱油,本就刚起锅很是新鲜,一锅油滋滋的,带着蒸鱼上的姜葱香气。
    刘氏又端了个炖锅过来,在小炉上慢火炖着,“还有些新鲜的菜,主子想吃哪个,奴才现在去拣一些。”
    “能下饭的就很好。”禾青正满嘴回着鱼香,挥挥手很是随意。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禾青不用照顾别人,想吃多点就吃多点,吃少了就没什么。只要不饿着自己,便没什么要紧的。何况昨日还下了雪,除了微风便万籁俱静。禾青反而觉得更暖和些,就在亭上烧了炉子给自己打发时日。
    禾青看着镜儿巴巴的看着炖锅,笑着指了另一小桌,“早就你们弄两桌,也快去吃吧。记得留些给刘氏。”
    “主子正吃着呢,奴才不饿,等刘姐姐回来再说吧。”镜儿看了三儿一眼,谦谨的道。
    以前院门一关,禾青还拉着一桌儿吃锅子,热火朝天的,好不热闹。可如今禾青身份更贵,园中还是有许多旁人守着,歹心人听了难免多心钻空子。何况,看着禾青和善,但是主仆之间的规矩,还是应该恪守一点的好。
    三儿闻言,点点头。
    禾青对此嗤之以鼻,但是面上无他,便不再提。
    锅子里炖的是半斤蛇肉,原是宫里送过来的,禾青想着冬日里吃蛇肉可补气血通经络,当即就点了这一道菜。刘氏很快就端了小篮子的鹦鹉菜,小蘑菇等。还有一碟子的小块豆腐和切好的冬瓜,都是禾青爱吃的。
    刘氏把篮子放在一侧,道,“厨房里正炖着萝卜,等主子用得七七八八的,萝卜正好上来消化消化。”
    禾青咀嚼的动作一顿,蒸鱼她挑了小半,就连忙让镜儿放到她那一桌去。如今正慢条斯理的吃着第二块鱼肉,但兴许并无太多劳作,肚子已然是半饱。禾青垂下眼睑看着碗里的饭,想着还是多吃点菜吧。
    三儿让刘氏落桌,两桌人也不过几人,齐齐的围着小炉子热腾腾的吃着。禾青只让人弄了两斤的蛇肉,余下的都在三儿那处,又怕不够吃,叫厨房送了些荤的鸡肉一等,以保证都能吃得痛快些。
    桌上如火如荼,时而还能温一壶热酒,禾青脸上一片潮红,慢吞吞的放了点蘑菇和冬瓜,荷稥居里的一个奴才便忙忙的走了过来。
    这奴才时常出入走动消息,不想见到这样场景,颇有些进退为难。禾青笑着招了招手,“何事?”
    三儿等连忙息声,连筷子也不动了。咕噜噜的热汤烧滚的声色,衬着外面倏尔一过的风声,奴才俯下身,近了禾青的身侧,低语道,“年妃娘娘于半个时辰前薨逝了。”
    快马加鞭,奔走消息,半个时辰已经很是了得。禾青很是欣慰,手里捧着酒,道,“刘氏,你去看萝卜汤,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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