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斥责四贝勒喜怒不定,禾青却深知康熙自己才是性情古怪。想到一出,是一出。四贝勒不敢触起眉头,都是孝顺行事,丝毫不提近来之事。反是一向文雅的八贝勒胤禩,奉旨查原内务府总管、废太子胤礽之奶公凌普家产后回奏后,朝廷之上皆对其赞颂称道。
    八贝勒向来不得宠,谁都说不清良妃和八贝勒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当然,很大成分是康熙好面子,兴许是有人提起,康熙这才晋升了良妃,册封了八贝勒。八贝勒为人和善,虽是言词谦谨,但眼中欣然,大方接受众人赞扬,其中野心勃勃昭然皆知,可见是长袖善舞的人。
    如此,正是种了康熙心头的病。百官之前,康熙道,“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所查未尽,如此欺罔,朕必斩尔等之首。八阿哥到处妄博虚名,人皆称之。朕何为者?是又出一皇太子矣。如有一人称道汝好,朕即斩之。此权岂肯假诸人乎?”
    既是抹去了八贝勒此行功劳,又欲以刑罚封众人之口。
    “废皇太子后,胤禔曾奏称胤禩好。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今其事旨已败露。著将胤禩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禾青就在府中,也能听见一些童谣传进耳边。又有些流言肆意,更甚的是当日十四阿哥来贝勒府寻四贝勒。
    不是禾青笑话,小肚鸡肠。实在是十四阿哥对比八贝勒的情谊,远不如嫡亲的四贝勒。如今风云将至,八贝勒遭此横祸,禾青才不信康熙是冤枉了人。就算康熙如今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模样,也掩不过故作风雅下的野心。
    “四爷如今不在府中,十四爷在正院?”
    “四福晋请十四爷过去,只是十四爷不肯,说是等贝勒爷从宫里回来,有要事要谈。”三儿摇头。
    禾青眉头微蹙,“这是要等到天黑不是?”
    四贝勒这时候,谁都估摸不了他的行踪。但有一点,皇上身子不适,四贝勒多数是要伺候着用了晚膳,乃至要歇下了才肯回来。禾青垂着头,让春夏近身,“你去厨房拿点易克化的吃食过去,就说四爷不定什么时辰归来,先填点吃的。忌讳思虑太深,又饿着伤了身子,不然四爷又要进宫跟皇上借御医去。”
    春夏一怔,抬眼瞧着禾青,抿了抿唇。
    “去吧。”禾青摆了手,“你仔细着说,十四爷性子直烈,若是不得宜你便隔着门口说完走了就是。”
    论理,女人不可碰朝廷之事。
    但毕竟十四阿哥是以兄弟之名寻四贝勒的,说出去也只当是禾青多年恃宠而骄,狂妄罢了。
    春夏点头,恭顺的退了下去。
    三儿缓了口气,“主子放心吧,春夏比我聪慧,看人眼色也是一流的。主子吩咐的话,定然办的稳稳妥妥的。”
    禾青牵强的勾了勾嘴角,她是怕春夏太稳妥,估摸十四阿哥打过来了,她也不会躲在门外传话。只是这样,十四阿哥伤了她的人,传出去也当十四阿哥的得宠和性子来瞧。待到十四阿哥要给八贝勒求情,兴许康熙当时觉得十四阿哥受他宠爱恃宠而骄,打板子做什么都有可能。但翻过来只怕又觉得十四阿哥少年懵懂,性子真切,一切都是八贝勒手段诱人之错,反而加倍的宠爱十四阿哥也不一定。
    三儿只当禾青心思重,不敢多说。却不知,禾青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摸着老虎的胡须,提溜着小老虎去打老虎屁股。
    当日春夏安然无恙,十四阿哥等了一会儿,终是进宫去给康熙请安。
    四贝勒端着一碗汤药,正毕恭毕敬的喂着康熙。康熙沉着脸,不肯四贝勒近身,“这样臭的的东西,给朕拿开!”
    “汗阿玛,良药苦口利于病!”四贝勒四平八稳,扭着眉又靠近一步。
    康熙气得脸红,抬手指着四贝勒张嘴要说什么,诚贝勒却是笑呵呵的上前,“忠言逆耳利于行,汗阿玛你就别嫌四弟的脸做借口了!”
    “等等,”五贝勒长眉轻佻,仔细的拨着手里的蜜饯,丝毫不觉行径与形象不妥,很是认真的寻了一颗大的,这才送到康熙的嘴边,悠悠道,“吃吧。”
    第158章 风波未落兄弟情
    “放肆!”康熙张嘴,五贝勒顺势就把蜜饯扔了进去,侧过身对着四贝勒一招手,“四哥快来!”
    四贝勒大马金刀,几步上前,就把一碗苦涩的药倒入康熙的嘴里。神情很是欣慰的退了一步,诚贝勒手里卷着布巾,当下上前给康熙擦嘴,不忘垂眉问道,“汗阿玛,可是还要蜜饯?”
    五贝勒闻此,就要上前。
    康熙眯着眼,瞧着三兄弟配合默契,面上笑盈盈的。不对,四贝勒从始至终脸上都是冷的,唯有他吃了药才欣慰的点头。康熙脸色瞬间万变,眸子转向四贝勒竟是凶意,一个儿子对他欣慰,欣慰什么?
    康熙既是别扭,又是气恼。他一个上年纪的人,还要大人的几个儿子哄着吃药,丢不丢人!
    三位贝勒让康熙半轰着不能近身,五贝勒满意的放下蜜饯。这些日子算是三人算是做足了孝顺儿子的典范,软硬来不了,索性闭上耳朵当聋子。大不了康熙罚他们跪下,听一席乱七八糟的话,等完了又请命吃药,周而复始几回,几个光脚的也就不怕康熙这个穿鞋的了。
    四贝勒见康熙转过头又抱着奏折,上前推了推窗棂,又挪了屏风,以免受凉。
    “皇上,十四阿哥求见。”
    康熙耷拉着眼,止不住眼里的得意,抿着唇嗯了一声。
    得宠的,和不得宠的,自然都有些隔阂。九弟栽进八贝勒手里,五贝勒深知其中深意,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十四阿哥过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十四阿哥风尘仆仆而来,双十的年纪添了几分成熟。许是少年得宠,眉宇骄傲。四贝勒见之一怔,蓦地想到前些日子显得落寞的十三阿哥。
    “十四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十四阿哥上前行大礼,俯首叩拜,“十四不孝,没有在汗阿玛床前照料,不知汗阿玛近来身子可是大好?”声色一如以往,高扬清朗。
    康熙倏地睨着四贝勒,哼了一声,“不好不坏,就这么躺着吧。”
    “汗阿玛莫恼,不若让十四来服侍汗阿玛吧。”十四阿哥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请命。
    十四阿哥说的格外乖巧,诚贝勒却是唏嘘笑意,开言打趣,“十四弟可不能这样,如今汗阿玛大好,你就来抢功,不成不成!”
    诚贝勒摆着手,就要赶十四阿哥出去。四贝勒回过神来,却没有多说。十四阿哥能乖顺的服侍康熙,多半是不信的。康熙眸子一睁,透着一股冷意,“老三说得对,你年纪小不懂这个,素来没有轻重,倒是把朕这把骨头折了才是。”
    康熙出言驳了十四阿哥的话,口吻坚定。十四阿哥再俯首,又是请了一回。堂下气氛一滞,诚贝勒也不敢妄言打趣出头。
    “说吧,你今日来是为什么?”康熙半响反问,手下顺然的放下了奏折。
    四贝勒见之,心头一凛。
    “八阿哥绝无此心,臣愿担保。”十四阿哥略一沉气,丹田回荡,求情之语震落殿中角落。五贝勒可见康熙面色不佳,却也趁此戏谑的瞧了四贝勒一眼。
    这可是□□裸的打脸!
    四贝勒默不出声,反是康熙没得笑了,“你能担保什么?”
    就是能文善武,少年祭天的十三阿哥,比着骄矜的十四阿哥,是更有能耐之人。可是康熙反过脸就忘了多年的疼爱,十四阿哥相比,又有多少长处?四贝勒垂着头,眉头渐蹙。这一出神不过恍惚间,十四阿哥已经坚决的表了心态,气得康熙下了床,转身提了一侧放置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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