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着身子发虚,他这样做,反倒是连续咳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好在刚才秦楚青唤了林公公去请的太医已经赶到。看到霍玉殊如今的模样,太医半点也不敢大意,赶紧提了药箱来到他的身边。
    ……
    霍玉殊做事干脆利落。既是决定了是‘鸩酒’,便也不耽搁。当天晚上,便有内侍捧了个盖着红布的托盘,悄悄进了刑部大牢旁的那排小屋里的一间。
    苏晚华在牢中‘病故’的消息传出来后,敬王府内一片哀嚎之声。声音都是发自于西侧院。
    众位姨娘伺候了太妃几十年,如今她一骤然离去,众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拿捏了她们几十年的人终于不在了,她们虽然或许要跟着青灯古佛伴一生了,但,心里是欢畅的。
    忧的是,她们原先每日里的事情就是要伺候太妃。就算对方去了牢里,她们还没忘了当初的习惯,日日都要聚在一起。如今对方已经去了,她们没了‘主心骨’,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更何况,没了太妃,谁来护着她们?总不会被赶出府罢。
    幸好王爷没有搭理这些,由着她们在西侧院住下去,该给她们的东西银两一样不少。初时的不适过去后,大家就也心安了下来。
    夏妈妈伺候秦楚青的时候,大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开朗了许多。
    原先她看上去是个很冷漠的人,这些天却日渐笑容多了起来。偶尔看到烟罗犯傻,还会和陈妈妈一起取笑烟罗两句。
    秦楚青有次问起她,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秦楚青没有点明,但夏妈妈知晓她问的是甚么。思量过后,说道,当时她和蓝蕊两个人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话。她站了出来,没让蓝蕊出面。本想着借此将蓝蕊遮掩过去,谁知道,她被霍容与护住没了事,反倒是蓝蕊被苏晚华借机给去了。
    听了这些后,秦楚青很是唏嘘。蓝蕊和夏妈妈,应当是感情极好的。眼看夏妈妈神色痛苦,秦楚青便打算将此事搁下,再不在她面前提及。
    苏晚华的事情既已成了定数,霍容与便将去寻觅霍玉鸣的人尽数撤了回来。
    霍玉殊本还不明白,寻了秦楚青问她,是不是霍容与怕他追究霍玉鸣的身世故意如此。
    “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不会让那小子出事。他又何必如此防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年轻的帝王很是愤愤不平。
    秦楚青思量过后,说道:“应当不是。或许,他只是不希望霍玉鸣再为难罢。”
    苏晚华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玉鸣不会一点都猜不到。
    既然如此,霍玉鸣不想回来的缘由,就又多了一个。
    想到苏晚华的事情,霍玉殊也沉默了。许久后,方才轻轻点了下头。
    至于苏晚华为何要买那块地。秦楚青没有想通为什么,最后还是霍容与和霍玉殊将缘由告诉了她。
    “在那个地方,原本有一户农家。她和那逆贼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那里。”霍玉殊如此说道。
    霍容与在旁轻轻点了下头。
    秦楚青再怎样也没料到是这个缘由。
    她不知道,苏晚华那样执着,到底是因为心中有燕王,亦或是感叹那里是她生命的转折。
    但人已去了,事实究竟如何,已不得而知。
    ☆、第142章
    深秋的早晨,凉意入骨。烟柳一推开门,就忍不住瑟缩了下,赶紧拢了拢衣襟,朝着前面行去。
    烟罗正紧盯着灶上的水壶,听到有声响传来,朝后看了眼。见是烟柳,就轻声说道:“太太起来了?”
    “还没有。”烟柳低低说道:“听说洪姨娘她们已经朝这边来了,我想着和太太赶紧说声,就赶紧知会一声。太太还没起来,我们却得紧着点将东西赶紧准备好了。”
    “又来这么早?”烟罗看着水冒热气了,听着里面咕噜咕噜的翻滚声,将水壶拿了下来,“她们镇日里这样,也不嫌累。”
    自几年前苏晚华‘出事’后,府里的各位老姨娘着实惶惶不安了一段时日。好在不久后发现依然有安稳日子可过,就皆大欢喜起来。只是自那之后,诸位不知不觉地养成了个习惯——来给秦楚青请安。
    秦楚青知晓这是当年苏晚华逼着她们去请安留下的习惯,想着过段时间就也不会如此了,索性由着她们去。谁知不晓得对方将她这番意思当成了‘默许’或是‘喜爱如此’,往后来得愈发得勤了,甚至不惜每日都要来上好几次。
    秦楚青终究受不住,好些次明示暗示让她们再不必如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将东侧院和西侧院那遥远的距离拉出来作为理由。
    谁知老姨娘们越战越勇。只字不提是来请安,只说是凑在秦楚青这边聚一聚。然后真凑到一起后,大家将每日里的衣食住行罗里吧嗦列出一大堆。最后一看时间,得,比先前过来请安消耗的时间还要更久。
    长久这样下来,她们还未觉得厌烦,秦楚青先受不住了。定下了自己忙碌不堪需要安静的日子,每个月只留下了几天允许她们过来。
    平日里笑眯眯的人,一但发起火来,那是谁也受不住的。
    老姨娘们心惊肉跳了几天后,见认真听了秦楚青的话后秦楚青就有阴转晴的迹象,顿时明白过来这位王妃是个实在人,说甚么就是甚么,半点都不待客套的。故而晓得了之前的日日请安是真的惹恼了她,倒也不提过来聊天的事情了,寻了秦楚青先前说的有空的日子再过来见她。只是也不似先前那般一窝蜂过来了,而是每次过来两三个,既不会太吵闹,也能互补着把一些事情讲个清楚明白。
    对于这种状况,秦楚青倒是满意得很。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西侧院那边的情形,她总归也要掌握住了才好。先前那样着实让人头疼,如今这样,反而十分合适。
    这样长久下来,姨娘们那边自顾自安排妥当,每次都是谁去、隔多久去,均有详细的说法。
    秦楚青没有刻意去记每日里会是谁来,毕竟她更关心的是见到了那些老姨娘后会谈及的府里事宜。倒是烟罗烟柳她们,将每个人过来的时间和习惯都摸了个熟。
    比如现今。
    因是知道了洪姨娘会过来,不等秦楚青起身,烟罗就提早让人将水烧好。省得那位最为积极的姨娘来了后,来口热水都喝不上。
    不过——
    “你怎么自己来做这些事儿了?”烟柳好奇地问道:“交给小丫鬟就可以了。”
    说起这个,烟罗就有一肚子的火。
    也不知哪个做事那么马虎,将水烧在这里就没了人影。如果不是她发现得早,守在这个地方,怕是要走水的。
    烟柳看看烟罗气愤的模样,噗嗤下笑了,掩口说道:“你看你,人还没进门呢,已经开始学着为妻之道。若是刘亭知道了,少不得要高兴死了。”
    刘亭和烟罗的婚事已然定下。只是烟罗说秦楚青身边缺伺候的人,就和刘家商议过后,打定主意要再伺候秦楚青一段时日,就将婚期又往后延了延。
    烟柳和烟罗是一同跟在秦楚青身边多年的,说话间没甚顾忌,无人的时候就拿刘亭来打趣烟罗一番。
    烟罗早已习惯,倒也不驳这个。只是一想到洪姨娘,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埋怨道:“明知王爷疼惜太太,不会让太太那么早起。她们却还一个个地来那么早。说甚么不用理会她们,可真不理她们了,就当真能够吗?”
    说着,烟罗深深叹了口气,将火拨弄得小了点,温着暖壶里的水,与烟柳一同静等秦楚青醒来。
    昨夜被霍容与折腾了太久,秦楚青早晨明明听到霍容与起身了,可就是起不来身。努力睁开眼,也只能眯缝着一半,看了看他,就又要合上。只伸出手去乱摸,半天后触到了他的指尖,将他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
    霍容与看得好笑,将她的手臂往被子里塞了塞。触到她有些冰凉的指尖,他也有些恼了,拧了眉说道:“怎地那么不小心?既是如此,就该好生暖着,更不该拿出来。”
    秦楚青明知他说的是让她留心周围的环境冷热,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在衣裳还没穿好的情况下乱伸手了。
    不过,秦楚青并未太多理会。她只是伸手探了半晌,最后确认了霍容与手的位置后,就牢牢握住。
    他手指纤长皮肤白皙,有着最让她安心的暖意。
    秦楚青握了半晌后,突然就不想松了。但他已经到了处理政务的时候,她不能拦阻,也没权利不让他走。
    霍容与感受到了秦楚青的眷恋和依赖,目光愈发柔和,在她耳边低喃了几句,又吻了吻他的唇角,这才离去。
    霍容与穿衣裳的时候秦楚青就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他既是不在,秦楚青就又好睡了会儿。直到自然的大太阳光照到了她的屋里,这才慢慢转醒。
    乍一听说洪姨娘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的时候,秦楚青当真是佩服至极,半晌缓不过神来。
    先前洪姨娘便是给苏晚华和卢家保持联络的一个中间牵线人。当初苏家陨落了后,洪姨娘便是如此做的。后来苏晚华出了事,洪姨娘挨了罚消停了一段时间,如今开来,是准备重新奋了。如今这位姨娘一向积极,惯爱提前过来候着,专程为了给秦楚青请安。但是提早那么多过来,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看那样子,好像是有甚么事情要说与太太听。”先前见了洪姨娘的举动后,烟罗便有些不明所以。如今就讲给了秦楚青听。
    秦楚青生怕洪姨娘那边得了甚么大消息,梳洗完毕早膳一一摆上来的空档,就将她唤了过来,细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姨娘带着满脸的喜气,一坐下来,就问秦楚青道:“太太可还记得夏妈妈是先老王妃跟前的贴身伺候的罢?”自打苏晚华也故去之后,大家就对霍容与母亲的称呼也稍微调整了下。于是苏晚华便是‘先太妃’,而霍容与母亲,则是‘先老王妃’。
    “那是自然。”秦楚青知晓此事,便顺口如此说道。
    “那不知太太是否知晓,当年先老王妃给夏妈妈还订了一门亲事呢?”
    听了洪姨娘的话后,秦楚青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亲事?”秦楚青难掩惊愕,“甚么时候的事情?怎的没有听人说起过?”
    “奴婢也是新近知晓的这一点。”洪姨娘说着,眼睛也散发出了光彩,“先前夏妈妈出了事后再不肯嫁过去,对方也难得,这些年竟是未曾再娶妻,只等着夏妈妈的一句话了。”
    秦楚青又细问了两句,这才晓得了其中的一些始末。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今日这么一桩事情。就吩咐了洪姨娘稍后将人带过来,这才用了早膳。
    因着对方并不住在附近,秦楚青用完早膳后,就自行先将府里的一众事情快速处理好。正思量着对方为何还未到时,就听丫鬟通禀,说是府外来了个高大的武将,说是要来拜见秦楚青。
    秦楚青想起了先前洪姨娘的话,就让人将他请进了厅里。
    韩佐领是典型的武将模样。虎背熊腰,身材魁梧。虽然已经有了些年纪,却依然声如洪钟,步履沉稳,丝毫也不逊于年轻人。
    还没进门,在院子里远远地看到了秦楚青,他就抱拳一揖,在外头喊道:“给王妃请安!”说着,已经进了屋门,他又是如此笑着说了几句。
    秦楚青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眼神带着肃杀,却很澄净,没有沾染上甚么杂物。想来,是个比较可靠的。只是不知道他那想法到底有多坚固。
    “你是如何寻到洪姨娘的?据我所知,洪姨娘与夏妈妈平素并不十分熟悉。”秦楚青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不甚信任的笑来,“你正大光明为了要了个人来,却是寻了她来说,倒是稀奇。”
    “王妃不用担心。末将并非有意寻到她,而是路上不经意遇到。”韩佐领笑答道:“那日我去成衣店里扯一些布做衣裳,赶巧儿就遇到了贵府的姨娘。当年的时候,末将与姨娘曾经见过几次,虽然相貌已经改变,但是大体的印象是不会错的。”
    听了这话,秦楚青方才知晓,他从重新遇到洪姨娘到下定决心求娶夏妈妈,前后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
    刚好是洪姨娘选了一件衣裳的时间。
    刚刚洪姨娘也和秦楚青提起过,韩佐领当年一直等着娶夏妈妈,虽然夏妈妈出了事情,他也未曾改过主意。后来夏妈妈遇到了那些龌龊事情,韩佐领又来寻过她一次,问她意见。她铁了心不理他、不见他,他这才死了心。跟东家辞了行,再不做掌柜的,转而去从军。
    韩佐领这些年一直都未娶妻,就是因了心中一直记挂着夏妈妈。原先秦楚青并不甚相信,看到了这个汉子后,望着他刚毅的面容和真挚的眼神,慢慢地,有些开始相信了。
    洪姨娘一回了家,就想将这事儿告诉秦楚青。无奈秦楚青当初下了死命令,她不敢随意前来打扰。刚好第二日就是她来见秦楚青的日子,就赶了个早,提前到了这里来。
    秦楚青问道:“夏妈妈当日遇到了些难办之事,你可知晓?”
    说起这个,韩佐领明显地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看他如此,秦楚青就也有些恼了,道:“既是如此,你当时为何不出手相助?”
    韩佐领哈哈大笑;“并非我不想寻她,而是当年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她再不肯搭理我。我来问过、想过要帮助她。无奈根本不知道她惹上了什么事情,又如何帮得上忙?也怪我当时意气太盛,被这样一阻挠,就放弃了。我伤心之下,自然远走他乡。”他摇了摇头,与秦楚青道:“并非我不想再来见她,只是多年不见,我也不知该怎么和她开这个口。”
    韩佐领字字句句都是发自真心,秦楚青听了,颇为动容。
    只是夏妈妈就算如今已经是府里的一员,但是这些牵扯了往年牵绊的事情,秦楚青没法替她作答。
    于是就喊了陈妈妈过来,将事情与她大体说了,让她去叫夏妈妈。
    夏妈妈过来的时候,显然是没料到会看到韩佐领。四目相对下,顿时愣住了。
    韩佐领看看秦楚青,又看看夏妈妈。最终坚定地朝着夏妈妈走了过去,欲言又止,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秦楚青便没再继续打扰这两人。轻轻出了门后,吩咐陈妈妈好生照看着,有什么事就遣了人去明远伯府禀一声,这便唤了人来去准备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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