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好奇心重,用一口皇后的膳食,脸立即皱成一团。
    辣不要紧,酸也没关系,甜更不成问题。
    关键是,几种味道合在一起,怪异得难以想象。
    偏偏皇后还吃得津津有味。比两个拳头还大的瓷碗,整整三碗,仍没停筷。直到面盆见底,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
    少年天子目瞪口呆。
    如果杨瓒在场,当会表示,臣初见陛下食量,心情亦然。
    自那之后,逢帝后一同用膳,基本是皇后吃,皇帝看。
    起初,夏福有些害羞,吃的少。其后,知晓天子不在意,干脆放开,每顿都要一盆。
    王太皇太后和吴太妃没有孩子,见状,颇有些担心。
    张太后却是笑道:“能吃是福。吃的多点,没有关碍。”
    旁人经历的孕吐,夏皇后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每日里三餐加量,饭量直线上升。按照院判吩咐,到御花园走一走,回来又要加一碟点心。
    面对这样的皇后,朱厚照只能甘拜下风。
    经由以上,帝后关系却是越来越好。
    听到天子遇刺,夏福心中焦急,顾不得其他,饭碗一丢,疾往乾清宫。
    虽然吃得多,夏皇后仅是圆润,动作依旧利落。
    站在宫门前,等不到半刻,朱厚照便从殿门走出,见皇后脸色有些发白,吃惊不小。当即一步两阶,几乎是跑到皇后跟前。
    张永很是无奈,跟在天子身边久了,不习惯也得习惯。
    倒是跟着皇后的宫人吓得不轻。
    天子磕碰是一则,更重要的,万一撞到皇后,如何是好?
    有宫人握拳,时刻做好准备,万一皇后被撞,第一时间伏地。
    不敢拦天子,给皇后垫腰总是可以。
    “陛下。”
    皇后福身,被直接托住。
    “梓童怎么来了,有事何不遣宫人?说一声,朕自会过去。”
    “陛下,妾担心陛下。”
    帝后行过殿门,进入暖阁。
    朱厚照令张永关门,三两句解释清楚,道:“遇刺的不是朕,梓童尽管放心。”
    “陛下,妾,”皇后有些犹豫,“且有一事,请陛下应允。”
    “何事?”
    “未亲眼看过,妾不放心。可容妾亲眼看看?”
    “朕没遇刺,也没伤。”
    “陛下!”
    “……好吧。”
    皇后红了眼圈,朱厚照败下阵来。
    “陛下允了?”
    “允了。”
    无非是撸起袖子,至多除件外袍,看就看吧。
    “谢陛下。”
    皇后行礼,旋即起身,直接托起朱厚照,利落扛在肩上,迈步就往内室。
    “梓童?”
    “陛下放心,妾只看,绝无其他。”
    “不是……”
    大头朝下,朱厚照无语片刻,猛然抬起头,怒视张永。
    不许看!
    张公公知机,早低头垂目,比背景还要背景。
    心中默念四字:皇后威武!
    坤宁宫的女官,也被关在暖阁外,万分有幸,没能目睹此景,也没被天子狠瞪。
    朱厚照被扛到榻边,按倒,除去龙袍。几次想起身,又被按了回去。
    无奈,只能认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又能何求。
    这样的感慨,杨瓒不懂,顾晣臣和谢丕也未必懂,张铭更不可能。
    唯一能理解之人,现在倭国挖掘银矿,为充实内库储备,不辞辛苦,兢兢业业。
    长安伯府
    一别数月,走进府门,竟有些陌生。
    杨瓒被扶下马,没来得及迈步,即被打横抱起。
    “顾同知。”
    “恩?”
    “下官伤的是手。”
    “哦。”
    “……”就这样?
    当着伯府长史,顾卿抱起杨瓒,一派坦然。好似怀里不是个大活人,只是个面口袋。
    杨瓒无语。
    挣扎两下,箍在腰上的手更紧。
    四下里,先后传来抽气之声。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宁愿顾伯爷再躲些时日。可以想见,今日之后,他同顾卿的“莫逆”之情,将更上一个台阶。
    无奈叹息,杨瓒陡然发现,自己有做m的潜质。
    要不然,为何那么多的大好才俊看不上,偏偏找了锦衣卫?
    一路伴着抽气声,杨御史淡定转头,装起鸵鸟。
    事情已经这样,不淡定还能如何?
    想起某夜,下意识捏住耳根。碰到掌心伤口,不禁蹙眉。
    究竟是谁下的手,杨瓒尚没有头绪。实在是得罪的人太多,采用排除法,都未必有效。
    “伤口疼?”
    “无碍。”
    杨瓒否认,舒展两下手指,靠在顾卿肩上。
    脸皮不厚,没法做官,更没法做言官。权当是考验意志力,锻炼脸皮,自能安然处之。
    或许是顾卿的手臂太有力,靠得太舒服,也或许是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总之,在穿过两厅,抵达后厢时,杨瓒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闭上双眼,干脆什么也不想。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顾卿总不能把他卖了。
    杨瓒打了个哈欠,直接睡了过去。
    呼吸声渐稳,顾卿停下脚步,两秒之后,没有转向客厢,而是取道回廊,直往正房。
    “伯爷,您这是……”
    长史欲出言,被顾卿扫一眼,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只能跟着顾卿穿过回廊,快走两步,推开正房门,等伯爷走进室内,照吩咐取来热水伤药,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离开北疆日久,都快忘记伯爷是什么性子。
    按照老侯爷的话,这就是个心黑手狠,能让人撞墙的主。
    话不好听,但老侯爷的表情,马长史记得清清楚楚。
    嘴角咧到耳根,当场气得几位老将军牙痒,恨不能抄起刀子群殴一场……
    回京之后,伯爷稍有收敛。
    世人多以为伯爷性冷,仅有从北疆跟来的弟兄知晓,伯爷发起狠来,连鞑靼都要撒丫子飞跑。
    能得伯爷这般看重,相交莫逆,该言杨御史大无畏,还是为他鞠一把同情泪?
    马长史停在回廊下,望一眼合拢的房门,摇了摇头。
    无解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没有退路
    杨瓒醒来时,受伤的脸侧掌心均感清凉。
    室内未点烛火,月光自窗缝洒入,映出点点光斑。
    懒洋洋的翻过身,头有些昏沉。
    张开五指,这才发现,伤口覆着一层薄薄的药膏。试着搓了搓,淡淡的药味飘入鼻端。便是不通药理,也当知道,这是难得的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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