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皱着眉头,下马车的时候,将孩子递给秦牧隐,唯一开始哭闹起来,想起老夫人的叮咛,秦牧隐轻声道,“唯一回家了,回家了。”
    站稳了,黎婉接过孩子,唯一顿时不哭,往回,唯一不曾这般认人,秦牧隐心有挫败感,他抱孩子的时候多,怎么孩子到黎婉怀里便不哭了,进了府,秦牧隐伸出手,“我抱着孩子吧,刚掌灯,你仔细着走路。”
    黎婉心有疑惑,孩子到了秦牧隐怀里又开始哭,秦牧隐将孩子立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唯一好了一阵,过了会,怎么哭闹都停不下来了,离画闲院还有段距离,秦牧隐瞅了眼书房,“先去书房,紫兰,回去叫厨房准备晚膳。”
    很久她不曾来过书房了,屋子打通了,里边极为宽阔,黎婉坐在凳子上喂奶,秦牧隐坐在旁边,手里拿了本书,书房没有掌灯,这些日子他极少来,便是有事也是在画闲院,想起画闲院后边的院子,不日便可动工了,打通了院子修葺一番,孩子大了可以住到后边去,琢磨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吩咐全安,“与大管家说声,画闲院后边可以动工了,光下午做就好。”
    早上,会惊扰黎婉和唯一休息。
    全安转身退下,秦牧隐回到书房,喂得差不多了,他大步上前抱过孩子,黎婉整理衣衫,怀了身孕后,她胸前变化最大,生完孩子更甚,身材恢复得好,反而更大了,秦牧隐不着痕迹得瞥了眼,为了方便喂奶,黎婉外边的衣衫都以简洁为主,此刻,她正双手拖着一处柔软,雪白的肌肤处一方粉色明显吸引人,整理好了衣衫,抬头,“唯一还睡着?”
    秦牧隐别开脸,转身,掩饰了脸上尴尬,“走吧,天晚了,就不去静安院看老夫人了,明早的时候我陪你们一道过去。”秦籽凰的事,秦牧隐得和老夫人说声,还有宫里虎视眈眈的锦太妃,这些日子也要开始布置了。
    老夫人听闻秦籽凰的事并没太多惊讶,只是不停叹气,“小时候,你二叔二婶没有儿子的时候独独偏爱籽凰,结果,孩子长成了这副样子,我看着陈家怕是要将她休了,陈洛那孩子,虽然没主见,心底却是个好的,人啊,真是说不准。”
    年轻的时候,元氏和她不对付,没少拿她生不出孩子说事,她生了四个孩子,结果呢,家还不是散了?黎婉在旁边听着没插话,秦牧隐没与老夫人说背后之人,凭着老夫人聪慧一定猜得出是他动的手脚。
    陈家在京城的事传开了,汶定侯府落得没脸,纵然将二房被撵出去了,他们在京里仍然受了牵连,仁崇帝忙着安远县和朝堂改革的事,虽然没有召见汶定侯府老侯爷,在旁人看来,汶定侯府名声坏得皇上都不想见了。
    老侯爷在屋里气得病过去了,当时,秦牧隐派人传话的事他还记得清楚,背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他却没有能耐和秦牧隐对峙,皇上,明显是偏帮北延侯府的。
    这时候,宫里边传来消息,老夫人身子一颤,“老侯爷都这般了,要进宫只怕……”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丫鬟道,“老夫人,不是皇上召见老侯爷,是锦太妃请您入宫一趟。”
    锦太妃?老夫人一脸不解,她与锦太妃甚少往来,若是太后召见她还以为太后是要训斥她一通,锦太妃见她,老夫人还是穿着衣衫进宫去了,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北延侯府她当然想教训教训一通,当时陈家若是将秦籽凰休了哪有现在的事情,大房已经决定皇上求外放的官职,京里边是待不下去了。
    她与老侯爷年纪大了,要是随大房去了外地,怕是没有机会回京了,报复北延侯府的事,她做不得主,秦牧隐的性子她还是听过一些的,没了二房还有大房,她不想连大房都没了。
    回到汶定侯府,陈大夫人吩咐人整理离京的行礼,老夫人心底难受,将锦太妃说的事陈大夫人说了,后者惊恐得瞪大眼,“母亲,这件事万万不能答应,皇上已经给老爷安排了职位,自然离京城远,官职却是不低,走之前得罪了北延侯府,汶定侯府的名声毁了不说,人都怕没了。”陈大夫人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其中利害她还是淋得清楚,拉着陈老夫人,劝道,“您与父亲年纪也大了,不若与我们一道去吧,等老爷和下边几个孩子在外边做出了成绩,皇上还会召见我们回京的,现在住在京里也是被人诟病罢了。”
    陈老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敢马上应承下来,在京里住了一辈子,哪是说离开就离开,趁着老侯爷醒过来的时候,陈老夫人将陈大夫人的话转告了,老侯爷像是吊着一口气,“走吧,这京城有那逆子在,几个孙子的前程也会受影响,离开京城也好。”
    黎婉知道汶定侯府要搬离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锦太妃召她进宫,黎婉没理会,下午的时候,传出刘晋元已经死了的消息,还说死在北延侯府,黎婉震惊不已,刘晋元,这个名字已经好些时候没听人说起过了,她问紫兰,“消息谁传出来的?”
    “奴婢也不清楚,锦太妃召见您怕是和这件事有关,侯爷不在,大管家没让云锦宫的太监进府,那太监也是来势汹汹,站在门口说您的坏话,大管家又不敢将人捆了,直接将大门关了,任由那太监说。”紫兰愤愤不平,夫人性子好,不曾与锦太妃结过怨,锦太妃一而再再而三上门,分明欺人太甚。
    黎婉将手中的糕点捏碎了放在地上的盘子里,后边修葺院子,下午有一会声音大,黎婉抱着唯一来这边打发时间,鸟不会飞走,黎婉吩咐人在地上搭了一座小木屋,比栀子花树上的大许多,里边放了草屑,外边搁置了一个小盘子,她喂鸟,唯一在木床上睡觉。
    “你去门口守着,侯爷回来的时候劝着些。”秦牧隐的性子黎婉清楚,锦太妃真将他惹毛了,秦牧隐不计后果也会给她难堪,毕竟是皇上生母,黎婉想了想,补充道,“你去衙门找我爹,叫他想法子将这件事与侯爷说声。”
    云锦宫的人在侯府门口大吵大闹不成体统,她丢脸了,锦太妃也讨不着好处,“全平可在府里?你去问问,在的话将人叫过来我有话问”黎婉直起身子,滑出脖子上红色的绳子,将勺哨子凑到嘴边,轻声吹了吹,很快,两只鸟飞了回来,站在盘子前,一点一点啄食,黎婉擦了手,拿起书,一页一页翻着。
    全平心中忐忑,黎婉要问什么他心里多少猜到了,离开江南的时候,侯爷吩咐不用管刘晋元死活,之后安定下来,他回江南搬东西,听人说起秦宅侧门的巷子里死了一个人,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江南巡抚还过来问是不是秦宅的家丁,全平立即想到是刘晋元,问巡抚,后者说来了三个人将尸体带走了。
    全平到的时候,黎婉手里的书翻了好几页了,听到动静,她微微抬了抬眼,全平躬身道,“奴才给夫人请安。”
    “我找你来是问刘晋元的事,外边不会空穴来风,刘晋元真的是被侯爷抓了?”云锦宫太监想要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不过是想给侯府难堪!坏了侯府的名声,可想而知,连着秦籽凰和刘晋元夏青青都出事了,秦牧隐在京里的名声可想而知,便不是秦牧隐做的,锦太妃也会想法子推到秦牧隐身上。
    全平顿了顿,思忖着怎么开口,当日,夫人派人去岭南杀了刘晋元,后夫人出了事,侯爷便让人将刘晋元活捉,辗转送去了江南,夫人受的苦,他们看在眼底,刘晋元,即便不死,人也是废了。
    “你如实说便好,当日,我命人去岭南杀了他,怎么他又回京了?”
    全平不再迟疑,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不过,略去他们折磨刘晋元的那一段。
    黎婉愣了片刻,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不过,刘晋元的结局黎婉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好了,你下去,带人将大门外的太监绑了,送回宫门口,就说锦太妃想要往北延侯府泼脏水的话,不如将靖康王放出来。”
    刘晋元是靖康王一派,靖康王身边所有人都死了,刘晋元活着也是死的结局,她倒是想看看锦太妃究竟打什么主意,完了,黎婉补充道,“路上的时候,你派人这么说……”
    黎婉说了几句,全平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不过,他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公公已经不在了,问侍卫,侍卫不明就里,“大管家将人绑在木桩上,说此人冒充锦太妃身边的人,要去衙门告状呢……”
    全平前后一联系怕是侯爷的意思,转身,与黎婉说了。
    不到半个时辰,京里边的人都清楚了一件事,锦太妃和北延侯府关系不和,刘晋元是靖康王身边的人朝堂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晋元派人偷袭江南的秦宅,被人杀死了,锦太妃不感到高兴就算了,竟还想要为刘晋元主持正义,一时之间,联想锦太妃想要将大皇子抱到云锦宫养的事,御史台一帮人蠢蠢欲动,身为太妃,品阶不如太后,手里的实权比不上皇后。
    秦牧隐安王正在昭阳殿商量前去赈灾的事,木子言除了之前的折子,再无消息,安王紧皱着眉头,“皇上,安家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贸然前去会不会打草惊蛇,如果冤枉了安家……”
    三年干旱也是木子言是的,真相如何,没有定论,仁崇帝黑色的眸子顺便愈发黑暗,“安远县旁边两个县不清楚状况,递上来的折子说有难民出入,其中意味着什么你当明白。”
    安王知道他犯了仁崇帝的忌讳,这种事情,仁崇帝不可能开玩笑,当下,尴尬笑道,“皇上,我微臣思虑不周,连夜出京……”
    “连夜出京才不会打草惊蛇,十天后,朕会将安远县的灾情告之于众,那时候,京里边的人,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仁崇帝的目光陡然锋利,安王心中疑惑,却也只好点头应下,瞥了眼旁边的秦牧隐,笑道,“秦侯爷不如一起?”
    马上就是唯一的百日宴了,秦牧隐离京,黎婉怕是会埋怨他,“安王身为皇家中人,您前去更能平复百姓心中的怒火,微臣力量薄弱,就不参与了。”秦牧隐已经和皇上提了朝堂改革的事,皇上想要提拔伯爵侯府中没有爵位的良才,势必会威胁世家在朝堂的位子,世家中人必然会反对。
    自古以来,同姓中,一房有了爵位,其他几房都会受到打压,上位者不允许一个家族壮大,仁崇帝只要能人,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其中还得费不少心思,秦源虽是一个例子,不过,吏部尚书的位子是先皇补偿秦家的,好在,秦源兢兢业业没出过什么篓子。
    安王前去赈灾,必须会有世家子弟随同,皇上挑选出的一些没有爵位在身的子弟,传出去,如何,还要看倒是朝堂上,其他人怎么说。
    安王先行退下,仁崇帝将随行世家子弟的名单给秦牧隐过目,“这些人朕派人打听过了,为人有胆识,若是因为没有爵位便要为一种伯爵侯爷世子让道,是朝堂的损失,你怎么看?”
    仁崇帝挑选出来的人却是好的,“皇上,十日后再说吧。”想要给他们出路,还得看朝堂众人反应。
    “若不是有你,朕只怕摸不着头绪,百日宴,将孩子抱进宫,朕亲自加封郡主。”皇上到现在还没看过秦家大小姐,不过,秦牧隐和黎婉长得好看,孩子也不会丑。
    两人说着话,殿外公公喊锦太妃来了,秦牧隐抿了抿嘴角,躬身道,“皇上,微臣府里还有点事,微臣先行告退了。”走到门边,遇着款款而来的锦太妃,秦牧隐躬身行礼,不等锦太妃说话,欲自行走了,锦太妃殷红的唇微微张了张,“牧隐也在啊,正好……”
    不同于和仁崇帝说话的严肃认真,秦牧隐眉眼微微上挑,跟在锦太妃身后,回到昭阳殿。
    “母妃怎么有空过来了?”仁崇帝从桌前下来,扶着锦太妃的手,瞥见秦牧隐,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秦牧隐不为所动,面部表情,“来人,给太妃娘娘和秦侯爷搬凳子来。”
    锦太妃坐下的时候动作稍显凝重,秦牧隐一派从容。
    “皇上,哀家来也不是为着旁的事,最近,哀家听说有人在京里边到处散步对北延侯府不利的传言,哀家看着牧隐长大,不能坐视不理,这不,就派人请牧隐媳妇进宫好好说说,可是……”说到这,锦太妃叹了口气,“上次,哀家身边的公公去北延侯府请牧隐媳妇没请不动,这次更甚,北延侯府管家直接命人将大门关了,哀家老了,说的,都没用了……”
    仁崇帝笑着接过公公递来的茶杯,送到锦太妃手里,安慰道,“母妃,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秦夫人在家要照顾孩子管理后宅,皇后也和朕说过好几次想请秦夫人进宫念着秦夫人走不开才罢了,左右百日宴快到了,有什么话,到时再说也是一样的。”
    秦牧隐安之若素,接过茶盏,垂眸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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