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永平侯府和靖康王府,威武百官中有人坐不住了,或多或少都有被靖康王利诱的人,仁和帝身子虚弱,看了眼安王和承王,两人面上坦荡荡看不出有什么,仁和帝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扯开了嗓子,道,“承王性子敦厚,爱民如子,乃我大周朝的福气!册承王为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处理事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人已经往后倒去,文武百官跪拜,仁和帝病重,祝贺承王的声音也没了,承王给仁和帝盖好被子,公公已经拿着东西来了,靖康王注意到不是旁的,正是皇上的玉玺。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他手底下的人说了玉玺被张庚带去南边了,他的人一路上还看到过张庚的影子,他目不转睛地瞪着秦牧隐,他被骗了,不行,他要告诉父皇,张开嘴,还没说出一个字,嘴巴就被人堵上了,“皇上身子不行,需要静养,没事的话先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东宫禀明太子。”
    公公轻柔尖细的嗓音响起,好像有回声,在靖康王耳朵里一遍一遍响着。
    永平侯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查封,有了太子,百姓心中总算有了一个依靠,尤其得知皇上封秦牧隐为护国大将军了,正好是他们朝思夜盼的结果,京城家家张灯结彩,甚至还有人买了鞭炮庆祝,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昭阳殿,迷迷蒙蒙中燃起了灯笼,不似白日的热闹,此时殿中安安静静的,仁和帝醒了,公公重新回到殿中伺候,正吩咐宫人将灯罩子里的火挑亮些。
    床畔,被子里的身形一动公公就注意到了,他拿了小凳子坐下,太医院,以赵太医为主的太医全部当场处死,没想到,偌大的太医院剩下的太医不足十人,其中八人都受过张大夫指点,他们给皇上把过脉了,说皇上活不过三天,三天,公公眼眶湿润,抬起手臂,掏出灰色的锦帕擦了擦眼泪,“皇上,皇上,您醒了?”
    仁和帝艰难地睁开眼,无力道,“公公,现在什么时辰了?”
    第一次,公公颤抖地握住了仁和帝的手,“还早得很,您睡下吧,秦王爷已经南下了,戚大将军不会美梦成真的,不过,皇上,您的虎符是假的。”
    秦牧隐一拿到虎符就看了出来,平常接触虎符的人不多,仁和帝将这种东西保管妥当了,为何会有假,公公也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仁和帝强行撑起身子,公公起身扶着他,给他后背垫了一个垫子,说起了其他,“皇上,承王孝顺,一直看着您喝完药才走了,就是安王,奴才瞧着他和承王关系挺好的。”
    仁和帝点了点头,淑妃是个胆小怕事的,安王是贼心没贼胆,淑妃耳提面命多了会影响安王的判断,加之,没了兵部,安王成不了气候。“对了,你说兵符是假的?”
    公公点头,“秦王爷率领十万大军南下了,还有二十万,皇上,怕是不太能了。”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先皇在位的时候,也是只认虎符做事。
    仁和帝仰头看着烛火,哑声道,“刺眼得很,命人熄灭几盏,留着床前的就好。”
    公公泪眼婆娑地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眼色,“皇上,您现在可想用膳?”
    仁和帝摇了摇头,他喉咙肿痛,全身没有力气,连续三次中毒对损了他的身子,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对了,南边的情形怎么样了?”临到死了保不住大周朝的江山,他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
    “秦王爷深得老侯爷真传,皇上,您安心吧,戚家人不得好死,秦王爷不会放过他们的。”秦牧隐率兵走得时候表情阴狠,听说江南秦宅里边好些日子没有消息传来了,戚家人动了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后果可想而知,公公张了张嘴,此时最担心的就是戚大将军抓了两人拿来威胁秦王爷,那时候,才是最艰难的时候。
    仁和帝明白秦牧隐的能耐,问了几句宫里的情形,公公顿了顿,老实将宫里的情况说了,“德妃娘娘听说一辈子囚禁文宁宫,闹着要见皇上,直到下午了人才走了,回到宫里,紧接着就自杀死了,说是有今时今日是她咎由自取!”
    德妃死相惊恐,德妃在皇上跟前装了一辈子的贤良淑德,时至今日才算暴露了真面目,当着众人的面当面指责仁和帝当年对皇后下毒的事不说,还说了许多前程往事,皇后一辈子没有子嗣是被皇上和德妃联手所害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皇上了。
    仁和帝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呢?”
    “一直寝宫里吃斋念佛,太子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后都不见,说是前程往事一切随风,奴才猜测,皇后怕是有出家之意。”公公隐瞒了其中一些真相,比如,德妃娘娘来昭阳殿的时候疯疯癫癫了,脑子不甚清楚,至于原因,不是公公能揣测的,宫里的人,要对谁下毒,有时难上加难,有时轻而易举,德妃娘娘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仁和帝眼神涣散,双眼无神,愧疚道,“当初是朕对不起她,你去一趟皇后寝宫,问问,她可想见见朕?”皇后要是有个孩子,已经很大了,仁和帝虽觉得对不起皇后,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对皇后下毒,立长立嫡,皇后生出来的孩子不该有优越感,活了一辈子,仁和帝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观点,如果不是太后没有儿子,就没有大周朝的太平盛世,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可是,仁和帝坚信,秦牧隐可以击败戚大将军和南夷。
    公公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四个太监,太监们不明白,为何皇上这时候想见皇后,其中一人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公公瞥了他一眼,没吭声,皇上怕是知道时日不多,和皇后毕竟几十年的夫妻,是想跟皇后告别呢。
    守门的是刚提拔起来的大宫公,眉清目秀,年纪还小,公公记得他是宝公公的徒弟,包公公伺候了皇后娘娘一辈子,恩情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公公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上前,还没开口,他已经先朝他点了点头,“公公可是有事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说不管什么事都不得打扰,尤其是昭阳殿的人……”
    皇后娘娘说的这句话大逆不道,公公却生不起气来,笑盈盈道,“无事,杂家们就是随便逛逛,想着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她要是歇下就算了,改日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没问公公贵姓?”
    “公公客气了,称呼一声小宝就好。”
    公公笑了,皇后娘娘果真是念旧之人,“小宝啊,皇后娘娘身子骨怎么样了?”
    叫小宝的公公客气地回答着公公的问题,不显得过分热络,又不显得疏离,说了一伙话,公公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带着人离去。
    回到昭阳殿,仁和帝见公公的表情就清楚了皇后的选择,闭上眼,摆了摆手,“朕累了,先睡一会儿,你看着时辰,天亮了记得叫醒朕。”仁和帝缩回被子里,皇后是不是清楚了原因,都不来当面质问了。
    公公吹了屋里的灯,刚退到门边,听到床畔传来仁和帝微弱的声音,“如果,皇后娘娘问起的话,你就老实说吧。”
    公公身形一顿,朝空荡荡的漆黑处答了句,“是。”
    仁和帝是在翌日中午的时候去的,他突然来了精神,要见太子太子妃以及安王安王妃,秦籽韵知道仁和帝不行了,抱着小王爷,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父皇母后吐字清楚得很,秦籽韵教他喊皇祖父,小王爷要么不张口,要么就喊皇祖祖,秦籽韵心里担忧,“殿下,您说皇上见着哲修了会不会觉得是臣妾没有教好?”
    太子接过哲修放在腿上,“父皇只怕是熬不过今日了,膝下只有哲修一个孙子,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于你,你用不着担心。”承王府的一名侧妃已经有了身孕,太子高兴不已,“去了宫里,将路侧妃有身孕的事告诉父皇吧……”
    “该说的,毕竟也是喜事一桩,殿下,臣妾瞧着要不再让大夫给路侧妃看看,她嚷着肚子不舒服,臣妾担心她出什么事?”
    路侧妃进承王府的时间还不长,平时一直温和有理,怀孕后人变了一大圈,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腰痛肚子不舒服,没有安生过,秦籽韵对她极好,什么都顺着她。
    “不用了,以后她再有什么不舒服,让她来找我,你好生照顾哲修就好。”太子对秦籽韵的情意不是靠侧妃怀了一个孩子就能挑拨的,“搬进东宫,你只会更忙,我瞧着要不要给哲修找一位夫子,哲修是个男孩子,以后责任重大,你有事的时候就将他送到夫子那边,也不要夫子教他四书五经,陪着说说话,对哲修以后也有好处。”
    秦籽韵点了点头,“那殿下可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太子笑着摇头,“过段时间再说吧。”
    永平侯一家落了难,早早搬出去的二房幸免,太子发觉周家人个个都是有学问的,家世清白,也甚少与人结仇,不如吴家显赫,却也有自己的清名。
    到了昭阳殿,仁和帝竟然笑嘻嘻地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从南边传来的折子,见着哲修,仁和帝果然心中大喜,蹲下身,朝哲修挥了挥手,“哲修,看看,认识皇祖父不?”
    哲修一点也不畏惧仁和帝,眨了眨眼,水亮的眼珠晶亮可爱,松开奶娘的手,小腿左右摇晃地扑向仁和帝,仁和帝保住他!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秦籽韵看得心惊,还好,仁和帝稳住了身形。
    “皇祖祖,皇祖祖……”
    吐字不清,仁和帝仍然大喜,一遍一遍唤着,“皇祖父的乖皇孙哦……”
    陪哲修玩闹了一会,公公见事情不对,上前抱小皇孙,“皇上,你不是有话和太子爷安王说吗,小皇孙也累了,奴才先抱他下去吧。”走的时候,哲修万般不情愿,仁和帝心里高兴,“没看他玩得高兴吗,真担心我连一个孩子都抱不稳了?”
    哲修手里拿着折子,看得有板有眼,就是秦籽韵和安王妃看得眼睛都直了,安王还小声和太子嘀咕,“你以前?”
    太子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它都是在书房办公,哲修即便来书房,也不过随秦籽韵来给他送汤,从来没有上过书桌。
    仁和帝抬起头,视线灼灼地看着下边的两人,欣慰地松了口气,起码,承王当了太子,剩下的一个儿子还活得好好的,“朕叫你们来是想说说南边的事,虎符有假你们怕是清楚了,现在这种情形,朕只希望你们兄弟友恭,别丢了皇家的脸面,太子,关于虎符,朕怀疑是太后拿走了……”
    仁和帝怀疑太后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太后临死前说的威胁他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会想法子的。”
    仁和帝点了点头,“至于皇后,朕死后,你要好生善待她,她一辈子管理着后宫,任劳任怨,从未为娘家人向朕开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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