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目,京城他是待不下去了,只希望靖康王不会对他赶尽杀绝才好。
    “晋元,晋元,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那边的宅子我去看过了庭院假山都好着,用不着休憩。”林氏和方氏从外边回来,对刘晋元的亲事黄了她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刘晋元前途无量,不娶兴乐侯府的小姐,以后还有会其他小姐主动看上他。
    在林氏眼里,有了宅子有了银子,什么都轻而易举了,故而,进了门才看清刘晋元脸色苍白,“晋元,你是不是生病了?”
    刘晋元脑子乱得厉害,抬起头,对上林氏满是笑的脸,蹙了蹙眉,“祖母,我没事,那处宅子,我们是不能搬进去了。”靖康王如果留他一命,趁弹劾他的折子出来前会想法子把他送走,如果靖康王舍弃他了,等御史一弹劾,兵部的事也会全抖出来,那时候,靖康王为了封住他的嘴,他是没有活路了。
    “那怎么脸色这么苍白?为什么不搬,那处宅子可比这个大多了,亏得你姑姑当时还为难说什么宅子花了许多银子,我看她就是小气,搬过去了请她来看看,不要她花钱,我们照样可以住大宅子。”林氏没完没了说着,方氏心细,注意到刘晋元的反常,扯了扯林氏的手臂,“娘,您先回屋,我与晋元说说话。”
    林氏满心都是住大宅子,兴高采烈地走了。
    “娘,这两日收拾一番包袱,如果,我出了事,你带着祖母和爹去找姑姑,两家不来往了姑姑不会见死不救。”他说得慎重,方氏愣住了,“晋元,你说什么?”
    刘晋元还欲张口,外边的人说永平侯府的大少爷来了,刘晋元身子一颤,脸上松了口气,永平侯府的人肯来,就是要给他一条活路了,“娘,没事,我先去书房,您坐会吧。”
    乔遇回府与老侯爷商量了此事,刘晋元从兵部退出来了,永平侯府和靖康王府没有合适的人选补上去,本是两家亲事闹到现在这个模样,安王府的人没少在下边撺掇,现在御史台都没人弹劾,承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兵部的水深,若不是看重刘晋元年轻有为,当初也不会把他送去兵部。
    书房,乔宇直接说了来意,“父亲的意思,现在能救你的只有黎大人和秦侯爷,你要是能让他们出手救你,京城,你可以继续留下来,如果他们不管你了,岭南将余下半辈子的家了。”
    黎忠卿任职宗人府,专门管着宫里犯了错的宫人奴才,在外名声没有刑部大理寺好,可是,却是与宫里打交道的地方,秦牧隐就不必说了,他要是开口,皇上肯定会应下的。
    乔宇把话传到了,拍了拍他肩膀,刘晋元温和谦卑,是一个好的幕僚,保不保得住就看他自己的要运气了。
    “父亲说你只有两日的时间,三月初三没有结果,父亲会向皇上提出你品行不正,贬去岭南当八品县丞,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晋元送乔宇出门,脑子里想起了一件事,乔宇上马车他还站在原地,心下惋惜,如果能保住他,父亲当然是高兴的。乔宇一走,刘晋元跟着坐马车去了黎府,紫晴早就被黎婉收买了,否则,紫晴的镯子怎么会暴露出来?
    他其实没想通,他与黎婉一直关系好,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细细回想,黎婉早就防范他了,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黎婉不可能看得出来,他想寻一个答案。
    黎婉正在收拾临窗的大床,她与秦牧隐说好了,晚上,他带着安安康康睡这边,她带着茹茹睡那边,画闲院没有孩子的枕头,这些都是吩咐针线房赶制出来的。
    “夫人,表少爷想见您,说侯府这辈子不可能是您的归宿,他有法子……”黎婉将枕头放好,倪了紫兰一眼,打断她,“不见,你就说要他好生保重,下辈子再来找我吧!”
    刘晋元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小厮传了话就走了,侍卫不耐烦起来,“快走,别挡在门口……”
    第10章 /01/10
    黄昏时分,春雨飘然而至,天空染上了一层迷蒙,很快黑了下来,吃过饭,秦牧隐还有公务,黎婉坐在绣架前,等着周鹭把三个孩子送来,刘晋元今日又来了一次,说是辞行,明日他就去岭南了,带着刘家人一起,黎婉装作没听见,连不见二字都吝于说了,恰好秦牧隐在,他把刘晋元叫去了书房,两人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瞥了眼书桌前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秦牧隐,黎婉微一思忖,悠悠开口,“侯爷,今年老夫人去云隐寺,您去吗?”
    老夫人本昨日就该出门,因着三房搬新宅,长嫂为母,老夫人定是要去添点人气,一耽搁,行程定在了三月初五。
    三月初五,还有两日,她搁下针线,眼神落在屋里的摆设上,秦牧隐挑剔,花瓶,茶具,屏风,玉器都是上等,他想得周到,她要做针线,秦牧隐就叫人把绣架搬了过来,他并非像上辈子那般难相处,一点一滴,都会顾着她的感受,可惜,是她福薄。
    秦牧隐的视线移到她身上,淡淡道“皇上命我整顿禁卫军,怕是走不开,你要去?”老夫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妥了,并未听她吩咐人给她准备行李,秦牧隐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黎婉不敢与他对视,朝向屋外,雨势大了,能听到嘻嘻索索的雨声,也不知周鹭带着三个孩子会不会被淋湿,她慢慢起身,心绪没来由的烦躁,“大堂嫂带着三个孩子,侯爷,不若我去接接她。”
    秦牧隐动作一顿,眼神晦暗如深,起身,越过她走到了门口,“你待着,我去就好……”
    他没有撑伞,雨落在他肩头,发上,整个人好像披了层银纱,黎婉心一钝,上前两步扶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上辈子他也是这般走在雨里,,眼泪像是外边的雨,簌簌落下,猛然,她飞奔出去,哽咽地叫他。
    秦牧隐转身,她已经奔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他,埋着头,低声啜泣,秦牧隐身子一顿,然后,她的哭声大了,门口的紫兰全安也都愣住了,来回踱步,拿着伞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秦牧隐听得心一沉,抬起手轻轻拍在她的肩头,她整个身子战栗不已,好像,好像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似的,落在她肩头的手,改由抱着她,轻声哄道,“别担心,我去接安安康康……”
    黎婉紧紧抱着他,一直摇头,哭声大,偏远的人都温声来了,见着院子里的两人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周鹭抱着茹茹,带着安安康康进门,被院中的情景惊到了,黎婉的哭声她自然也听着了,以为二人闹了矛盾,偷偷退了出去,撑伞的丫鬟小声问道,“夫人,还要进去吗?”
    周鹭迟疑,摇了摇头。
    秦牧隐身形如树,任由黎婉哭着,台阶上的人全都退下去了,雨大了,又小了,秦牧隐表情冷得可怕,今日,刘晋元来侯府,黎婉不搭理,他去见了,刘晋元什么目的他猜也猜得出来,永平侯想最后一次利用他罢了。
    “侯爷可知表妹为什么不肯见我?”
    秦牧隐见他不是为了别的,刘晋元自己先笑了,“我输了,乔侯爷给我机会说要是您或者姑父帮忙我还能留在京里,可是我拒绝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走了,表妹也不会留下,侯爷怕是还不知道吧,表妹本来是要与我说亲的,姑姑嫌弃我不能帮助黎府,拒绝了,当然,姑姑想得长远,表妹搭上了侯府,接着姑父就升了职,可见,比起我,还是侯爷有谋略!”
    刘晋元一番话不过是想挑拨他与黎婉的关系,秦牧隐查过刘晋元所有的事,他是什么人自然也清楚,秦牧隐冷冷一笑,“是吗?难道你来不是见婉儿不说要说她怀不上孩子本厚会嫌弃她让她帮你留在京,你可以帮她出谋划策吗?难道我听说的消息有假?”
    刘晋元难掩震惊,秦牧隐讥讽道,“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也敢搬上台面?刘晋元,你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
    刘晋元脸上的表情一僵,长年维持的温和荡然无存,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秦牧隐理了理袖子,袖子上绣了一圈金色的竹纹,他喜欢这件衣衫,黎婉见他穿过几次,结果袖子口破了,她拿针线缝补好,担心看出印子,又在袖子边绣了一圈竹纹,带着领口也绣了一圈,秦牧隐挑眉的看着刘晋元。
    “乔遇保你一条命,岭南的巡抚是兴乐侯府老侯爷的门生,你说,岭南之行究竟是福还是祸?至于你对婉儿下的手,她没有的东西,你也不会有,何况,婉儿身子骨不差,调养两年总能好,至于你,刘家是绝后了,当然,喜当爹的话就另说!”
    秦牧隐嘴角轻蔑,心有恐惧,惶惶不可终日,他加诸在黎婉身上的痛,他有的是法子讨回来,而这,只是个开始。
    刘晋元脸色怪异,埋头瞅着自己的身子,努力镇定自己的心情,然而,对上秦牧隐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手?”
    秦牧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散漫道,“什么时候?记不清了,你什么时候换衣衫要来问我吗?”张大夫喜欢在衣服上用毒,他偶尔学学也不错。
    不等刘晋元开口,秦牧隐下了逐客令,“来人,送刘大人回去,对了,记得替我向刘老夫人问安,京城的荣华她是无福消受了,岭南那边福气长着呢。”林氏爱作威作福,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哪还会愿意跟着去岭南吃苦,折磨刘晋元,他有千万种法子。
    黎婉身子冷得厉害,回过神,埋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偷偷瞥了眼院门,还好,周鹭还没来,她退后一步,秦牧隐把她拉了回来,黎婉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垂下脑袋打量,他的衣衫湿了,有她的泪还有她的鼻涕,黎婉又吸了吸,头顶,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老夫人去云隐寺你就不去了,中旬夏秋表妹出嫁,夏府不准备宴客,安王府准备热闹一番,你去坐坐。”
    黎婉不吭气,她刚才情不自禁想到上辈子的情景,悲从中来,不想他转身离去,忍不住才会想挽留他。
    “老夫人一人去我不放心,左右不会住上一年半载,我陪着老夫人有个人说话也好。”黎婉垂着眼睑,走了,就不回来了,她会与老夫人说她喜欢云隐寺,想出家了,老夫人不会勉强于她。不想再说这件事,她推了推秦牧隐手臂,“侯爷,我们一道去接安安康康吧。”
    至少,这一路,他们同行。
    秦牧隐蹙了蹙眉,难得没说她妆容花了,倒是她,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脸,完了,仰头问他,“侯爷,您看是不是差不多了,会不会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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