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衾有点失落。
    过了九点,仍等不到回信,江衾不再抱有希望。
    江衾家里的冰箱只放水果、饮料,剩的饺子虽然还够吃一餐,只是她看着就不顺眼,索性把剩余的给倒了,拿了钥匙出门倒垃圾。
    江衾突然想起有一天回家,程曦珩也是拎着这么松垮垮的垃圾出门。不过她是因为心情不顺,而他,或许是因为洁癖。
    旋开内锁,开门。
    目光在触及门口那个人的时候,一怔。
    他没有回她短信,却俯首靠在她家门外的墙上。
    江衾一手抓着门把,一手拎着垃圾,猝不及防地看到程曦珩的那一瞬间,心头溢满了说不出的情绪。
    惊喜,喜悦。
    还有,满足。
    程曦珩似乎也料想不到江衾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像碰到弹簧一样站得直挺,看向江衾,面上有些尴尬。
    就像做贼当场被人抓了包。
    沉默,还是沉默。
    明明只是七天没见,可是,他很想她。她依旧安静美好,穿着白t热裤,脚上是平底人字拖。见到他时,脸颊升起两片绯红,美得安静,沁人心脾。
    江衾把垃圾袋掩到身后,故作无事地问他,“吃过了吗?”
    程曦珩只是垂着眸子看着她,没有回答。
    原来还没吃,“什么时候来的?”
    程曦珩还是沉默不答。
    许久不见,他倒越来越沉默寡言,江衾却没像初次见面一样反感排斥他,反而懂得他沉默背后的潜台词,她缓缓开口,“陪你下去吃?”
    江衾不像他,依旧从容淡定。反观自己,因为她一条信息,一整个下午都在恍惚,心不在焉,程曦珩唾弃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豁达,“好。”
    程曦珩拎过她手中的垃圾袋。
    有点沉。
    江衾低头看易主的垃圾袋,唯恐他看出什么,“我以为你不过来了,自己吃完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程曦珩又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重量,莫名笑了,“很生气?”
    江衾锁门的动作有些迟疑,程曦珩这是在嘲笑她?比起她置气于水饺,傻傻守在门口更蠢吧,“不会,毕竟罚站的人是你。”
    话里话外都在挑衅程曦珩。
    闻言,程曦珩有片刻的失神,却难得的眉目舒展,露出笑颜,狭长的眼眸斜飞入鬓,唇角向上拉扯。
    他的笑容很好看,看得让人心情莫名地变好。
    追着程曦珩的步伐,江衾入了电梯。
    他穿着她给他买的夏装,蓝白色条纹t和白色短裤,一反过去单调又克制的颜色和搭配,整个人鲜明亮丽起来,“很好看。”
    程曦珩看着她,又看看镜中的自己,羞媪地别开头,虽然他对自己的立场很矛盾,但来这一趟的时候,还是特意换了衣服。
    他走过去扔垃圾,她在原地等他。
    灯光下,他颀长的背影和着柔光更显高大挺拔,明明是高傲如白杨树般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却又像是带着蛊惑般,一步一步地诱使着她沉沦,逼着她贪恋他的好。
    他走回来的时候,触及到她的目光,眼波流转,那双眸子里似乎是带着万般柔情地看着他。那眼神像电流般击穿程曦珩的心室,他觉得体内某种情愫正在死灰复燃。
    江衾突然觉醒,仓皇地看向别处,跟程曦珩商量着,却是自言自语的口气,“这么晚了,吃点什么好?”
    江衾的眼睛本来就会说话。或许真的只是自己看错了,程曦珩觉得失望,“随便吧。”
    点了两碗面。
    江衾忘了提醒厨房,不小心洒了葱,只好耐着心一个一个地挑掉。
    程曦珩沉默着吃面。
    江衾不是第一次跟程曦珩吃饭,之前在爵记,江衾并不觉得奇怪,可是他连在普通餐馆吃面的时候都这般优雅从容,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出身。
    应该是名门大户吧,这样的气韵和举止不是普通暴发户人家养得出来的。而且他的性子,若是放在过去,多半是才华横溢却性情孤僻的名门才子。
    江衾看着他吃面的样子发呆,他却突然开口,“吃不下?饺子比较好吃?”
    明明说得平和,毫无敌意,却叫江衾觉得他很刻意,老是在变相着提醒她的糗事。
    江衾咬牙狡辩,“只是太烫了。”
    事实上,江衾确实吃不下。本就吃饱了,面又油腻,她确实食难下咽。
    程曦珩不会为难她,“下次有机会,包给我吃?”
    江衾点头,却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她惯来讨厌“有机会”这种说法。留了一手说有机会,有机会一起吃饭,有机会一起旅游……一次次的有机会换来的却是遥遥无期。
    江衾彻底吃不下了,放下筷子。
    夏夜十点,晚风习习,知了声声,惬意舒然,两个人坐在树下的双人座椅上。
    江衾低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犯了错的女孩。
    她沉着嗓子开口,“曦珩。”
    他侧着头看她,她叫了她曦珩,自然而熟悉,他心里又暖又软的,却又有点后怕。她上一次叫他曦珩,却是说了对不起。
    程曦珩心里如擂鼓般,面上却镇定自若地等她开口。
    漂亮的眸子褶褶生辉,她看着他,“你知道知了为什么叫吗?”
    闻言,程曦珩松了口气,薄唇翕张,唇角微勾,“求偶。”
    江衾也笑,含笑的眸子像半弯的月牙,“可你知道吗,在我们人类眼里刺耳的蝉鸣,于他们自身,却置若罔闻。”江衾顿了顿,半仰起头,“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专门做过实验,他们是听不到自己的叫声的。”
    程曦珩沉默,不知她用意何在。
    江衾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引出自己想说的下文。在斟酌用词间,习惯性地按压着自己的颈椎和肩头,突然缺了点熟悉的触感。
    江衾摸向自己的胸口,“项链!”
    程曦珩叫江衾的一惊一乍吓到,“怎么?”
    “我的项链丢了!”说话间,江衾已经打开手机手电筒,正一处一处地找。
    程曦珩对她的项链有印象,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她自己的项链却只是一条手编黑绳和一颗很简单的红珊瑚,圆滚滚的没什么特色。
    红得刺眼。
    却是她唯一不离身的饰物。
    程曦珩默不作声地往来时的路一路找去。
    那条项链一定很重要,他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慌乱无章,手忙脚乱的模样。
    程曦珩来回找了两趟,并无所获。
    找到江衾的时候,她坐在小区路灯下,脑袋却埋首在自己的手心里。
    在只有蝉鸣和树叶犀利碰撞的夜里,夜色黑得浓密,他却依旧看得到她的懊恼和心疼。
    像是虫子在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内心。
    程曦珩蹲在她身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不自觉地把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江衾靠在他的胸口上,许久才开口,那声音里给了程曦珩一种错觉,一种名为绝望的错觉。
    “曦珩,我好想家……”
    曦珩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游子思乡,“那就回家。”
    那厢,却是一片沉默。
    隐约间,他听到她小心翼翼的声音,“回不去的……”
    待江衾收拾好情绪,已经深夜。昏黄的灯光下,程曦珩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不似第一次见面般那么冷漠生硬。
    原来有些人,接触了才会觉得温暖。
    比如程曦珩。心底缓缓发酵的感情就要喷薄而出,江衾的手握成拳,然后越攥越紧,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扑进了程曦珩的怀里。
    她颤抖着抱着他,喃喃自语道,“一会儿就好…曦珩…就一会儿。”
    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江衾的手缓缓收紧,他感觉到她的克制和小心翼翼。
    明明是越来越近的距离。
    程曦珩却觉得江衾心里有道门,如千斤重般,阻隔着他走近。
    “曦珩,对不起。”
    江衾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心翼翼的,却越发让人觉得委屈。
    这声道歉也来得莫名其妙。
    江衾终于松开了他,勉强微笑道,“我下周得去一趟美国。”
    程曦珩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如一汪月牙泉,有月牙的倒影还有水波粼粼,星星点点,都叫人心疼。
    “我等你回来。”
    五个字,却敲碎了江衾所有的防线,她太渴望这点温暖,太希冀有一个家,“曦珩,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知了留个伏笔哦!
    昨天,8月5号,坐了一班晚点131分钟的高铁g323。
    又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去,整整在动车站逗留了4个多小时。
    到家晚上12点多。
    熬得都没脾气了……
    见过晚点131分钟的动车吗,真是圆满了。。
    ☆、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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