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仔细做了盘查,确定都是汉人,也没有携带“违禁物品”,于是景区安排两名工作人员替我们打开铁门。
    一路走的是小心翼翼,就怕遇到古怪,万幸一路上还算是平安,估计那些被迫殉国的女子对于同族人还是比较“照顾”的,所以我们畅通无阻的到了“隐身寺”。
    寺庙规模不小,以阁为主体,是前阁后殿的布局,我们上台阶时在第一节、第六节台阶都是跪地三拜,这是修庙的规矩,台阶第一级意味着“一心一意”,第六级则是“六六大顺”,在进入庙门后只要有焚香炉就必须焚香祭拜,之后才能观察庙堂主体。
    随后我们大致看了一下,山门后是观音阁,阁后为七佛殿、殿后为法堂,然后是僧众休息的场所,整个布局错落有致,看过之后老爸赞道:“这是一座上乘的寺庙建筑,真可惜。”
    牛根生道:“这座庙流传到今也有几百年了,能保留下来就算是不易,等咱们修好了,将来肯定能恢复香火。”
    鲁莽且想当法师想昏了头的牛根生吃了一次亏后“大彻大悟”,再不想不切实际的事情,能踏实下来,他干活倒也是一把好手。
    “这座庙主体结构我看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年代久远,承重墙需要加固,宝刹上的木条需要更换,此外就是一些细节上的修补活了,没什么复杂的,咱们准备一下动手干活。”工程队长陈升道。
    遇到保存完整的寺庙,第一步骤是清理佛像本身和佛殿内的积灰,必须打扫干净才能展开修补工作,这是我们和装修公司最大的区别。
    而我被分配去打扫弥勒殿,端着梯子和清扫工具进了佛堂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握降魔杵的韦陀神像。
    韦陀是佛的护法神,一般神像都在弥勒佛身后,见到他我知道自己走错了位置,从后门进了佛殿,赶紧规规矩矩退出去,绕到前门往里走。
    这虽然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但作为我们这样的匠人都必须注意,因为进入佛门或是道门,都必须要有一颗极其虔诚的心,否则在工作的过程中你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我转了一圈从正门而入,可是进去后我就傻眼了。
    因为我又看到了韦陀的神像。
    第24章 布施饿鬼
    难道刚才是我看花了眼?想到这儿我退出去又从之前那道门进入。
    果不其然看到的还是韦陀神像。
    稀奇古怪的状况在修缮古庙的过程中是经常遇到的,谁也说不好其中缘由,或许是因为此地仍有法力罩护缘故吧。
    所以我也没感觉到害怕,将物品放下后拜了几拜,随后就去找宁陵生说了情况。
    宁陵生没说别的,而是让我先去帮人清理别的佛殿。
    之后忙忙碌碌一直到中午,基本上除了弥勒殿其余佛殿都已打扫干净,清扫出来的灰尘我们会洒在植被茂盛的区域。
    这种事说起来也很奇怪,在别的地儿视为垃圾的灰尘,只要是从佛殿里清扫出的,对于植物生长能起到促进,那效果比肥料都要明显,这也算是我们的工作经验之一。
    之后我和宁陵生来到了弥勒殿,也没进去,以顺时针的方向绕了一圈后宁陵生似乎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先去吃饭。”
    荤腥的东西是绝不能在寺庙内烧煮的,所以厨子是在远离寺庙两三百米的地儿搭的灶,而我们坐在另一边的树林里休息聊天,还没说几句话就见两名烧饭的厨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道:“闹鬼了、闹鬼了。”
    我们本来神经就高度紧张,一听这声音每个人都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体。
    只见伙夫老李跑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道:“你们快过去看看,这事儿、我他妈这辈子就没见过。”
    他的表情十分惊骇,语调更是慌张的不成样,宁陵生也没问情况,带着我们去了烧饭的地方,随后我就看到了极为怪异的一幕。
    山里搭灶就是泥巴地里掏个洞,上面垒几块砖头,坑中点火,锅具摆在砖头上,只见洞里的火势旺盛,老李正在煮一锅鱼汤,汤水早就沸腾了,煮出的蛋白质溶解在汤水里形成了类似牛奶的白色。
    然而就是这样一锅滚开的汤却没有半丝热气冒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锅冷水在翻腾。
    可是当我们把手伸往锅面却能感受到明显的热量。
    除此以外,一锅沸腾的奶白色鱼汤没有半点味道,就像是一锅煮开的白开水。
    我们这些人没有谁是不开眼的“小白丁”,所以除了厨子呼呼喘气,所有人都平静的看着宁陵生。
    他想了想抬手将整锅鱼汤倒入土地里道:“老李啊,你再炒个菜吧。”
    老李用他颤抖的手倒入了菜油,片刻之后能清楚的看到菜油冒出了青烟,可是当他把菜倒入炒锅内,翻炒几遍出水后,烟气顿时消失了。
    烟气消失之初还能闻到淡淡的菜香,但很快香气就荡然无存,只有一股股的热气。
    宁陵生眉头紧锁他抄起锅倒出炒菜道:“再来一次。”
    老李满脖子都是冷汗,他哆嗦着又炒了一份土豆丝。
    不出意外,菜倒入锅内之后,当烟气转成了水汽,烟雾和菜的味道再度同时消失了。
    当啷一声,宁陵生端起炒锅将锅远远丢入树林中,接着抬脚将篝火踩灭道:“这座山有饿死鬼作祟。”
    现场顿时没了声音,我则暗中瑟瑟发抖。
    修庙人对于鬼神之说历来是坚信不疑的,所以对于宁陵生所说的“饿死鬼”我们都知道是怎么一会事。
    宁陵生曾经说过饿死鬼浑身腊黄,除了肚子身体其余部位都是干瘪无肉的,可肚子却又圆又大,饿死鬼总是处在饥饿的状态,见到任何食物都会狼吞虎咽的吃进肚子里,但随即又会全部吐出来,所以无论怎么吃都无法填保肚子,永远处在饥饿的状态。
    而饿死鬼最喜去的就是每天晚上都有剩菜,且从不收拾摆放在餐桌上的人家,进入后它会毫不客气的将桌上所有剩菜吞咽、吐出翻来覆去几遍,所以如果家里有了剩菜最好的处理手段要么就倒了,要么就用另一只碗卡住菜碗,绝不能就这么放在桌上,因为那样你很有可能吃的就是“呕吐过的食物”。
    可是之前我们一直把“饿死鬼”的行为当故事听,难道今天就被我们给碰到了?
    可问题是这次也不是剩菜,而是刚入锅的菜,难道此地的饿死鬼“不守规矩”?
    见我们没人说话宁陵生道:“你们不相信?”
    “宁总,不是我们不信,这大白天的上哪闹鬼,您这也、也……”牛根生算是比较“正直”的,他表达了自己对于此说法的不信任。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很快你们就会相信了。”宁陵生笑道。
    “大哥就算我们信了,这庙里真有饿死鬼咱们怎么办?找个道士……”
    “你给我住嘴。”不等王殿臣把话说完宁陵生厉声喝止,王殿臣吐了吐舌头,一缩脑袋不说话了。
    “大家千万记住,咱们眼前是在佛门道场讨生活的人,所谓六道众生皆普渡,山门中千万不要说驱邪避凶的话,小心把自己舌头嚼碎了咽下去。”宁陵生一句话说的我汗毛凛凛。
    说罢他对厨师道:“麻烦你两位去弄十八道菜,三荤腥,十五道素材,再买十八盏深色的菜盘。”
    等两人离开后问道:“宁哥,咱这是要干吗?”
    宁陵生道:“既然到了人家的山头,想要做事就得请它给个面子了,所以菜是用来布施的,希望能让它心满意足别再为难咱们了。”
    “这七位姑娘死后怎么会成了饿死鬼?这和她们身份也不相符啊?”我好奇的道。
    “身后之人咱们就不要在议论了,这道布施做过,就能有结果。”
    厨师办了菜品和盆子回来后所有人帮忙洗菜、搭灶,很快厨师就抡开了勺子,叮铃咣啷一阵响后十八道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泥巴地上,仍旧是没有丝毫热气。
    宁陵生做了个手势我们所有人静悄悄的躲进了树林中。
    说也奇怪,到了晚上再看盘子里的菜虽然一点没少,却变得十分干瘪,就像菜汁被吸干了一般,最明显的就是红烧肉,切成小拇指大小的方肉出锅时一块块亮晶晶的就像抹了蜜,多汁饱满,此刻所有肉块黑乎乎的就像烤糊了一般,且蔫吧瘫软的就像牛皮糖。
    不等我们发表“感叹”,宁陵生挥挥手道:“挖坑连菜带盘子一起埋了。”之后我们下山在山脚下搭建的帐篷休息。
    第二天依旧没有开工,继续十八个菜品,整整齐齐摆在山路上,到晚上把瘪缩的菜连盘子一起埋了。
    周而复始四天后老李炒菜时终于有白烟冒出了。
    宁陵生一拍手道:“这顿饭可以自己吃了,吃完干活。”
    所有人饱餐一顿后齐聚弥勒殿,这次再进去所见就是弥勒佛像了,宁陵生道:“清理灰尘时一定要仔细,手脚不要太重,如果见到什么怪事情不要大惊小怪,惊扰了佛祖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了。”
    之后扫地的、擦窗户的都忙活开了,而我则搬了把梯子清理佛殿的斗梁。
    梯子并不高,所以即便我站在最高一级也只有举起双手才能勉强碰到斗梁顶部,于是用脚盘着梯子一边向前挪动,一边擦拭斗梁顶部的灰尘。
    走到殿中的位置我手忽然碰到一个硬邦邦、毛茸茸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还用手摸了摸,越摸感觉越像是一个人的脑袋。
    猛然间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看见我的异动,工友们都凑过来问怎么回事,我蹲在梯子上指着斗梁道:“那上面有人。”
    凭我的手感,断定这肯定是人,因为我摸得是头顶心的位置,而且这个人是秃头。
    一个秃头悄无声息的躲在我头顶。这一幕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第25章 女歌手
    宁陵生稳稳的走过来道:“别慌,没什么大不了。”说罢拿着一把高出斗梁的靠梯架在斗梁上顺梯子爬了上去。
    看他脑袋高过斗梁,我深吸了口气道:“是不是人?”
    宁陵生点了点头,随后道:“殿臣,坠子,你两上来帮忙抬下去,戴手套、口罩。”
    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斗梁上确实有一个死人。
    两位“壮士”很快就把死在斗梁上的人给抬了下去,这个人身体水分早就蒸发了,成为一具干尸,暗褐色的皮肤紧紧裹着骨骼,他身体的毛发并未腐烂,从表情能看出临死前他张大着嘴巴,似乎是要吃东西。
    天长日久身上的衣服早就烂完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人,但是他的死因却被我们发现了,这人的腰部有一对明显的齿孔,根据伤口推断,他很有可能是一名梁上君子,藏匿时中了蛇毒,而他并没有立刻死去,但是行动说话的能力全部丧失,这个人肯定是被饿死的。
    烈女岗中确实有一个饿死鬼,这些天我们布施的对象就是他了。
    宁陵生叹了口气道:“人心不正啊,居然偷到了庙里,落得如此下场又是何苦?百年之后我们能见你一面也是缘分,就把你埋入土里免得暴露荒野,你若泉下有知也得保我们工程顺利,也算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说也奇怪,宁陵生说完这番话之后,干尸张成o型的嘴居然渐渐闭上了。
    埋了尸体我们顺风顺水的将古庙修复一新,之后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报酬。
    这里插个题外话,一年后我们我们又回魏荡村修了一次小昭寺,因为王天明的第三任老婆处于争遗产的目的将一个遗腹子给生了下来,这次生了个女孩,七斤四两又白又胖,非常健康,她特意请我们去吃了百天酒,以表示对于我们的感谢。
    人做了孽,报应就会无处不在,甚至是在他的后代身上,而王天明死后孽债已销,他总算有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只是这个罪恶的灵魂是否还能知道女儿降生的消息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再把话说回来,说也凑巧,修烈女岗隐身寺最后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位独自上山的女人,看模样大约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穿的很朴素,长的也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主要是脸比较大,眼却很小,但给人一种很强的亲和力。
    我作为一名修庙人,善男信女自然见得不少,但这个女人算是极有诚意的人了,进了庙她就捐了有五百块钱,随后燃香祷告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随后才恭恭敬敬的离开。
    当时我们的工程已经到粉刷山墙的阶段,也就是最后一道工序,所以大家心情都比较放松,等女人离开后王殿臣道:“这位大姐可是够诚心的,你猜她为什么事儿来这求菩萨?”
    我道:“这还用说嘛,她这个年纪肯定是婚后求子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可怜啊,但愿能早生贵子。”王殿臣为其“帮言”。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我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想要上厕所。
    寺庙里厕所叫西净房,因为当天西净房也在粉刷中,所以只能去“露天厕所”,我点了支烟走入了一片“风景秀丽”的山谷中,正要寻找“出恭之地”隐约听见一个女人翻来覆去念叨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声音有些急促,说话的人情绪似乎很焦躁。
    我当时第一个反应是碰到“七位烈女”了,正要离开,就见一块大石后猛然站起一个女人,就是之前在庙里祭拜的那位,她紧紧抿着嘴唇从兜里取出一个五分钱的硬币道:“正面就是你,反面就是它。”说罢向上一丢按在手里。
    可是看了一眼后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后无意中见到了我,这些人对于修庙匠人是非常尊重的,于是点点头道:“小师傅。”
    我也客气的回应了一句道:“大姐,您这是遇到难以决定的事情了?想菩萨帮您做出选择?”
    她面带难色的点点头道:“唉,现在是重大的人生关口,一步对就入云端,一步错就坠入地狱啊。”
    “哦,差别这么大?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事呢?”我好奇的道。
    “我是一名歌手,出道至今也没唱出成绩,前些天公司为大牌写了几首歌,她都没看上,所以准备匀一首出来给我唱,这次机会真的难得,所以我想选一首最适合我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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