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倾城终于缓缓闭上眼。而后她跳下床,背对着他轻轻地说:“这个纱布被我解开了,我帮你换药,重新包扎。”然后头也不回地去找药箱。
    苏墨弦没吱声。
    倾城从头到尾一直低垂着脑袋,全神贯注又轻手轻脚,苏墨弦仿佛无知无觉一般任她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有条不紊。
    从什么时候起,她可以将伤口包扎得这么好?那些年里,他从来就不曾教过她这个东西,因为不需要。他想,她有他护着,永远不会受伤。
    眼前……这真是一个让他无比痛心的技能。
    将伤口重新处理好后,倾城提着药箱放回原处,又净了手,这才将房间里的蜡烛一支一支地吹灭。离床榻最近的一支蜡烛在桌上,吹灭后房间就彻底暗了下来,倾城的眼睛一时并不能适应黑暗,但料想着桌离床的几步路,倾城便直接走了过去。
    然后就估计错误,直接被床绊倒了,就要直挺挺地倒到床上去,苏墨弦连忙展开手臂将她抱住。
    温热结实的怀抱将她包裹着,倾城脸上有些热,唇角却是高高地翘了起来。好吧,又是她的一个小心思,就是要故意跌到他怀里。
    苏墨弦将她搂上~床,倾城顺势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脸紧紧埋在她胸膛,她想,她咧嘴的弧度这个人都应该能感觉到了。这样子,他们就算和好了吧?
    倾城快乐地想着,就要伸臂圈住苏墨弦的腰。却不想,她的手臂还没落下去,苏墨弦就将她松开了。
    “下次让我来,睡吧。”
    倾城,“……”
    多么体贴温柔柔情似水的语气啊,然而他的动作却是冷淡得能将她冻伤。
    他将她放开了。要知道,之前没有冷战的时候,他们都是紧紧相拥而眠的。
    眼下,苏墨弦安分地平躺着。倾城偏头望了望他,心中有些怨,她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碰到我衣服了。”
    苏墨弦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倾城无比认真地说:“你要再睡过去一点,这样你才不会碰到我的衣服。”
    苏墨弦,“……”
    简直是小孩子的把戏,学堂里年纪小又不相容的同窗就是这个样子的。画线为界,你不要来扰我,我也不来扰你。
    倾城又问:“你要去端一碗水放到我们中间吗?”
    苏墨弦的太阳**有些疼,他轻叹,“倾城,别闹了。”
    倾城侧身,支肘半撑起身子,直直望着他,“苏墨弦,是我在闹吗?你若是生我的气,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你这个样子,就是恨不得放碗水在我们中间。”
    “我没有。”苏墨弦有些无奈地说,想想又觉得三个字太简单没有说服力,便加了一句,“我想不到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倾城觉得苏墨弦简直就是一团棉花,软的化不了他,硬的又攻不破他。她那明明就是个比方,她不信他听不懂,他却就要和她说字面上的意思。
    倾城无奈地躺回床上,在黑暗里望着帐顶,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说,“苏墨弦,对不起,我不该假装失忆骗你,将你哄得团团转。”
    身旁的男人没吱声。
    倾城继续说:“那天晚上你说的那些事太让我震惊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从一出生就是个阴谋,我从一出生就成了棋子,我的整个人生就是一个笑话。我一直坚持的相信的全部崩塌,我的信念天翻地覆,那样的感觉真的比死好不到哪里去。你一定也是知道了会这样,所以才迟迟不愿对我说这些,直到你以为你再也没办法等我了,若再不说你必定要带着遗憾和不舍离开我,可说了你又怕我受不住,这才想到让我忘记一切吧?其实我也挺想忘记的,但是可惜,我记得非常清楚。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还在想,我们一起喝的合卺酒,结果我没有失忆,你却要失忆了吗?如果你忘了我,那可怎么办才好?”
    “我不会失忆,我事先服了解药。”苏墨弦平静地解释,“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和你的记忆一起。”
    倾城轻轻笑了笑,“我醒来以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自己,就想到了假装失忆。一开始本是慌不择路,原打算等我愿意接受这一切了我就告诉你。可是到后来我看到你那么高兴,看到你那么喜欢我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就不敢告诉你了。”
    就像个说谎的小孩,一开始或许没有意识到说这个谎话的后果,本来不在乎是否被拆穿,但当她忽然认识到以后,她就晓得怕了,然后就开始圆谎。
    倾城的圆谎就是装得更加栩栩如生了。
    这的确是让苏墨弦不高兴的地方,但却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
    倾城还是不懂他在在意什么。
    而倾城呢,她自觉自己已经解释好了,她这个解释也是情深意重全心全意的,苏墨弦没有理由会不接受,若是苏墨弦还不接受,那只能是苏墨弦不爱她了。可看眼前这冷战某人还藏不住眉梢眼底那些温柔的模样,这个假设不是绝不成立的。
    所以,倾城说完,单方面已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见苏墨弦迟迟不说话,她又再低了一寸身段,转过身望着他,可怜巴巴地问:“苏墨弦,我都和你解释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苏墨弦心里纵使在意着一些事,对她还是温柔的,见她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由倾身,在她额头上怜惜地落下一吻,他说:“我从来就没有生你的气。”
    这个是实话。
    但是细想起来绝对不对。
    然而此刻倾城单方面都已经皆大欢喜了,她还能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来才是奇怪了。于是,听不出其实苏墨弦还在对她冷淡的倾城就皆大欢喜地抱住了他。
    苏墨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下一刻,倾城就从他怀中出来了。仗着黑暗里他看不到她脸红,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他耳边柔柔软软地说:“腿也要亲亲,那个上面一点的地方也要亲亲。”
    苏墨弦怔在她那一句话里,还在想那个上面一点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待他猛然回想起来,自己上一次调戏她时说的那个意思,浑身一僵。
    而倾城已经缩到被子里,亲吻上了他受伤的腿。
    苏墨弦用力将她拎了出来。
    ……
    后来,倾城将苏墨弦踢下了床。
    这一夜,以苏墨弦被赶到书房去睡结束。
    倾城和苏墨弦彻底冷战上了。
    下面的不要管,我马上就改
    而倾城已经缩到被子里,亲吻上了他受伤的腿。
    苏墨弦用力将她拎了出来。
    ……
    后来,倾城将苏墨弦踢下了床。
    这一夜,以苏墨弦被赶到书房去睡结束。
    倾城和苏墨弦彻底冷战上了。
    ☆、第077章
    皇后病重,倾城身为儿媳,是该从旁伺候着。
    倾城对周嬷嬷道:“嬷嬷稍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回房后,倾城换了一身月色的宫装锦裙,搭着淡紫的牡丹刺绣外袍,端庄而不失秀丽温婉。又对忆昔道:“收拾些衣服细软准备着。”
    忆昔不解,问:“公主可是打算留在长乐宫中伺候?可眼下还不知皇后娘娘病情到底如何,此举会不会反倒惹得皇上和娘娘不高兴?”
    倾城笑道:“只是准备着,现下不带过去。本来早收一时晚收一时并没有什么紧要,但我这个是做给苏墨弦看的,早收还是晚收关系可就大了。”
    忆昔想到苏墨弦昨夜被赶到书房去睡的狼狈,立刻就意会了,笑着连连点头,转身去收衣服了。
    倾城到得皇后跟前时,皇后正怏怏地躺着,脸色泛青,眼底一圈黑色的阴影,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但想来并未睡着。武帝在床前坐着,握着皇后的手安抚。瑾妃也在,立在床尾一脸愁容,望着皇后的眼睛里都能流出心疼的神色来,轻轻叫着“姐姐”,这脸上愁容,音色轻颤,不晓得的还以为她们果真是嫡亲的姐妹呢。
    却独独不见苏墨弦人影。
    倾城看到殿中这光景,第一个念头竟是,苏墨弦怎么不在?还好我来得及时。转念却又有些失笑,她这个和苏墨弦一家人的角色代入得可真是够深入的。
    倾城上前郑重地行礼,刚刚为睿王府博了个存在感,苏墨弦就从外面进来了。倾城转头望着他,他手上端着药碗,想来方才是亲自为皇后煎药去了,此时立在她面前静静望着她。倾城觉得有些不自在,本不想理会他,昨晚的气还在心头,她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但在帝后面前,她又不能简单粗暴地将目光移开,就只能被迫和他四目相对着,料想他娘亲病着呢,他总不能把时间都耗在她身上。
    果然,不长不短的时间,那一个眼神交会恰到好处又没有留下痕迹,他便将手上的药碗递到她眼前,“你来喂母后喝药。”
    合情合理,倾城低眉敛目地双手接过药碗。
    “朕来。”
    武帝这时却不轻不重出声,同时转过身来,一只手已向倾城伸出。
    倾城连忙双手将药丸奉上,眼风瞥过瑾妃的唇线抿了抿。
    武帝亲自守候,亲自喂药这个态度是有些深情的意思。可情这个东西,也不只是爱情,还有亲情啊、人情啊什么的。倾城觉得,武帝对皇后应该是没有爱情的,这个人的爱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仅剩的那些还要拿去哄瑾妃,能在皇后这里剩多少就可想而知了。就是不知道武帝眼下这举动是出于亲情还是人情了。
    皇后喝了药就睡下了,武帝领着一行人离开寝殿。他已进中年仍旧精神矍铄,常年习武的原因又让他身姿挺拔,步履矫健,他为君王确实有君临天下的气势,然而此刻眉宇却是不展,脸上有不容忽视的忧心。
    瑾妃扶着他低声劝了一句,寥寥几个字,倾城没有听清。皇后点了点头,就要摆驾回未央宫,临行前看向苏墨弦和倾城,“你们多陪陪皇后。”
    苏墨弦颔首,倾城跟着垂下头去。
    瑾妃道:“皇上放心吧,臣妾也在这儿呢,臣妾会照顾好皇后娘娘的。”
    武帝点了点头,又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阳**。倾城见状,上前一步轻声道:“请父皇宽心,母后吉人多福,自会无恙。只是母后静养不能走动,想来难免无趣无聊,小七想这几日就留在长乐宫中陪伴母后,请父皇恩准。”
    倾城话落,身旁一道目光深深落到她身上。倾城假装看不到,只是看向武帝,武帝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便点头答应,“难得你有这份心,朕自然恩准。你在长乐宫这几日,让周嬷嬷拨几个宫女伺候着。”
    说完,武帝便大步离去了。
    瑾妃目光在苏墨弦和倾城身上流转了一圈,掩唇轻笑,“正是新婚燕尔,睿王妃也舍得离开睿王,果真是孝心可嘉。”
    苏墨弦不语,倾城笑了笑。
    瑾妃道:“这会儿皇后娘娘睡了,本宫回去看一看流华宫中可有什么用得上的。”
    “恭送娘娘。”倾城后退一步。
    瑾妃离开,苏墨弦将宫女内侍全屏退了,殿中只剩下倾城和他两人。他便再不收敛,直直盯着她瞧,目光黏着,又是不舍又带着薄薄的不悦。
    倾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想到昨晚她都做到那个份上了他却……顿时又气又恼,更是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索性直接转身就要进内殿。
    苏墨弦一把将她的手抓住,语带无奈地问:“你知道你来之前,我费了多大的心思才打消父皇让你留在宫中的念头?”
    倾城刚刚将林淑儿赶出了睿王府,皇后就忽然病发,这病或许是真,但武帝这个时候刻意召她入宫,这个举动就有些微妙了。是林淑儿无用了,武帝要亲自试探吗?还是连试探都不用?天子嘛,手中莫大的权力,错杀这事其实并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
    倾城其实非常能理解苏墨弦不愿将她一人留在宫中,可她未必就和他一样不愿意,便只淡淡望了他一眼,“哦,辜负你的心意了,不过我这里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或许可以补偿补偿你。”
    苏墨弦看听她的语气就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所以他问都不问。
    果然,倾城随后说的一句话真是将他气得不轻。她说:“恭喜你,今晚可以不用睡书房了,回房睡吧。”
    说完,她趁着苏墨弦将她强行抓走以前逃进了皇后寝宫。
    苏墨弦望着她的背影,简直是恨得牙痒痒。她不在,他能不能回房睡有什么差别?
    然而他似乎忘了,他昨晚是自己拒绝她的。既然如此清心寡欲不打算要她,那能不能睡一张床上又有什么差别呢?
    倾城入宫伺候生病的皇后,苏墨弦回王府安排。先亲自挑选了几个心腹进宫跟着她,这才回房打算为她收一些衣物和常用的首饰脂粉一类。
    哪知,进门就看到两只箱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正中,苏墨弦太阳**当即突突地跳了两下。
    上前去打开来,只见里面的东西已经整整齐齐收拾好了,苏墨弦只觉太阳**跳得更欢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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