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面等着的不只是林丞相,还有林淑儿,另有一人跪在地上,头发蓬乱,脸上红肿,衣服上还有几滴血迹,正是微雨。
    苏墨弦踏入前厅,目光便将一切扫过,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林丞相上前拱手叫了一声,“王爷。”
    苏墨弦瞥了眼脚下的微雨,不冷不热的语气,“丞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本王王妃的贴身侍女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王爷是明白人,也就不必我再多说了。”林丞相道:“这个丫头,昨夜趁着王爷新婚之夜,当众刺杀小女。小女如今虽然正在受罚,地位不尊,但性命也绝由不得一个下人糟践。好在昨夜诸位大人都在场,这贱婢才未得手。我想到昨夜正是王爷洞房花烛,*一刻,便未去打扰王爷,只是今日一早将她送到了皇上那里,请皇上裁断。”
    “皇上如何裁断的?”苏墨弦问。
    林丞相想到这个,抿了抿唇,“皇上的意思是,将人交给睿王,请睿王秉公处理。”
    想起武帝的话,林丞相心中还有些恼火。武帝将人带去了半日,想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便将人还给她,“你把人交给睿王府,让睿王自己处置吧。”
    听武帝这个话,林丞相就知道计划失败了。若是成功,此刻睿王府早该翻了天,这贱婢也决计不会再出现,哪里会是此刻相安无事的局面?
    苏墨弦静静看了微雨半晌,问:“你为何要刺杀林淑儿?”
    微雨这时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楚楚可怜,又带了一丝韧性,“林淑儿还是侧妃的时候设计七公主,几乎让公主死在火海之中,这仇原已是不共戴天。哪知,她昨夜又偷偷摸摸在新房外面偷看王爷和王妃洞房,奴婢一时冲动才会想教训她,但绝没有想要她性命,奴婢自知有罪,不敢求王爷宽恕,但请王爷怜惜公主从南诏远嫁,人生地不熟,白白遭人陷害折辱,定要将她保护好才是。”
    “一派胡言!”林淑儿红着脸斥,什么叫“偷偷摸摸在外面偷看王爷和王妃洞房”?果然是蛮夷小族,说话这般下流无耻!
    微雨反唇相讥,“你敢说你昨夜不曾出现在新房之外吗?”
    林淑儿被问住,气得说不出话来。
    以她今日对皇上的说辞,她自然是出现在了新房外,否则怎能听到那个惊人的秘密?看皇上那时眼神阴骘杀戾,必定不会轻易饶过苏墨弦,恐怕是好生摆了一桌鸿门宴,天罗地网设着。然而,此刻睿王府偏偏风平浪静,睿王妃还带回了御赐的许多补药,便知苏墨弦已安然无恙通过了皇上的试探。
    此刻的局面,她若不想立刻和苏墨弦撕破脸,只能装作糊涂,假装什么也不知。比起反问一句“昨夜他们果真是在洞房吗?”,还不如生生忍了微雨直白的侮辱。
    林淑儿被气得一张脸血红,紧紧咬着牙没说话。
    苏墨弦默了半晌,一副不欲再追究的态度,“好了,本王大喜之日,没有心情处理你们这些个人恩怨。微雨你是王妃的侍女,你鲁莽行事本罪无可恕,但本王与王妃正是新婚,不想因为你让她不开心,只能从轻处置,罚一年俸禄。你且拾掇好自己,赶紧去伺候王妃。”
    “谢王爷开恩!”微雨连忙磕头。
    “王爷!”林丞相沉声叫道,几乎吹胡子瞪眼,“这贱婢刺杀小女,就这么算了吗?”
    微雨适时道:“她如今同微雨一样都是奴婢。”
    “你!你!好个目无主子的奴才!”林丞相气得手指发抖,直直指着微雨,问苏墨弦,“王爷,你就容许府中下人如此放肆吗?”
    “丞相稍安勿躁,”苏墨弦不疾不徐地说,“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以下犯上才是刺杀,相同的身份,一般的尊卑,的确不能说是刺杀。这奴婢与奴婢之间一言不合出手斗殴在哪个府中不是常事?多半也就本王这般处置了,难道丞相府中会有不同吗?只是今日若是林淑儿定要请丞相大人撑腰了,那么微雨是不是也要去请本王的王妃来撑腰呢?到那个时候,丞相可就真是让本王为难了。”
    苏墨弦不紧不慢,一个四两拨千斤,让林丞相再无言以对。他气极瞪了林淑儿一眼,耐着性子道:“王爷说得是,这说来说去都是王爷的家事,是微臣糊涂逾越了。”
    “丞相言重了。”苏墨弦这时脸上倒是有了笑容,打一榔头给个甜枣,“丞相于睿王府的意义原本就不同,又是关心则乱。王妃今日从宫中带回了不少补药,丞相大人奔波劳累了一日,本王稍后派人送一些到府上去以慰辛劳。”
    苏墨弦这看似赏,林丞相却拿捏不准他的意思。面上笑着说了几句恭敬话,便要告退。苏墨弦又让林淑儿送他出去,父女两人相视一眼,一时拿捏不准这个少年亲王的意思。
    路上,林丞相压低着声音狠狠斥林淑儿,“你个没轻没重的东西!你这出的都是些什么主意?是你说,睿王府如今烈火烹油借的不是我们的势,将来他便是果真万人之上了,也未必会感念我们。又说他天龙之姿,就算是一时半会儿跌入谷底,将来也必定会翻身直上青云。我这才答应你,想着先将他推入谷底,待他众叛亲离之时,我再将幻儿嫁给他,与他成同患难的盟友。哪里知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却连这个事都做不好!你瞧瞧他一口一个本王的王妃那痴迷的样子,那个南诏公主多半就是倾城无疑,这么好的刀子拿到你手上,你都收拾不了她,反倒打草惊蛇,先得罪了睿王!我看今日这事,睿王心中澄澈得很,此时却不说破不过是暂时不到和我撕破脸面的时机罢了,但他心中对我必定已经生了嫌隙,你啊你,你真是会给我坏事!”
    林淑儿低眉顺眼跟在后头,低低道:“父亲且先息怒,这事的确是女儿思虑不周,低估了睿王的本事。想想宫中必定有他的眼线,我们一进宫他大约便已得到了消息,皇上那个鸿门宴,他既然敢去,定是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要你来告诉我这些?!”林丞相狠狠瞪了林淑儿一眼,真恨不得抬手打她一巴掌出气才好。
    今日这茬,他可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起来就悔恨得想杀人。
    林淑儿的唇角却反而有着诡异的笑,她低低地在林丞相身边说,“但是父亲一定不知道,睿王府如今相安无事却并不代表我们一无所获。”
    林丞相双目微眯,“什么意思?”
    “女儿离宫之前,皇上召见了女儿,他交待给了女儿一件事,极为有趣。”
    “什么事?”
    林淑儿唇角勾起阴冷的一笑,如毒如蝎,她示意林丞相俯身,自己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林丞相双目微微睁大,“这就是说,皇上心中仍旧不信睿王?”
    林淑儿诡异地笑着点头,“皇上一旦生疑,岂是如此轻易能打消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
    林丞相和林淑儿离开,苏墨弦命微雨起身,眸色微敛,道:“今日委屈你了。”
    微雨热泪盈眶,“爷万万不要这么说,微雨一点都不委屈,反而是微雨坏了事,中了林淑儿的计。若是微雨不曾追杀她,也不会让她找着借口进宫去。是微雨连累了爷。”
    “无妨,皇上那里本王自能应对。倒是王妃,她如今除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记得不要和她说这些事。”
    微雨一怔,神色一瞬复杂,而后缓缓点头。
    ……
    晚上的时候,苏墨弦果然连哄带骗加勾.引,让倾城将说好的半碗药喂到了他嘴里。
    倾城坐在他腿上,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将苏墨弦看得心旌神驰,神魂颠倒地就将她横抱起来,两人倒到床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墨弦望着怀中安稳睡去的妻子,抬手揉了揉额头,无奈又揪心。
    他好像得不偿失了,调.戏了一整日,尝了不少的甜头,最后关键时候她倒是立场坚定了。
    缠绵可以,亲昵可以,亲亲摸摸都愿意,彻底将他招惹得情不自禁蓄势待发了,她却又幽怨地望着他……
    “苏墨弦,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事情尺度这么大,你都不让我循序渐进慢慢接受,你对我一点都不用心。”
    她这个幽怨委屈又娇娇媚媚的模样,他完全招架不住,瞬间兵败如山倒,终于让她今日得意了一回。。
    此刻,她睡了,苏墨弦才是幽怨了。不甘心地咬了一口她的唇儿,喃喃地叹,“若不是对我自己的药有信心,你这个存心折腾我的模样,我都要怀疑你根本没有失忆了。”
    好在这么煎熬着最后还是睡着了。
    然而,第二日早上,当苏墨弦看到太子妃送过来的那个食谱时,心中的幽怨和煎熬又瞬间刷刷刷地往心上堆,转眼就比昨夜多出了好多倍来。
    忆昔送来时,他们还没有起床。苏墨弦穿着中衣走出房间去拿的,倾城躲在床上眼巴巴地让他拿给她。
    他觉得有趣,放到手上翻了翻,待看出那是一本女子备孕的食谱时,顿时心中真是情何以堪,凄凉无比。
    夫妻之事都没有,吃得再精细也不会有孩子的好吗?
    最后,睿王幽怨地将东西放到了一边,赏了她四个字,“舍本逐末。”
    ☆、第072章
    苏墨弦挑眉望着她,不说话。她在转移话题,他当然懂,只是不说破她。瞧着她水汪汪的眸子,这会儿刚刚起床,一张小脸粉扑扑的,颜色娇若桃瓣,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是败了。他苦等了她三年,整整三年,正是他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却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过,如今她回到他身边,既已重圆,那个事儿自然就成了排第一的大事儿,他都能由着她转移话题。他叹了一声,告诉她,“太子妃是我让人请过去的。”
    倾城瞪大了眼睛,“所以太子妃知道我的身份了?可你不是说,我的身份一定要藏好,谁也不能透漏吗?”
    苏墨弦告诉她,她如今是以南诏公主的身份嫁给他的,但她真正的身份却不是南诏公主。因为帝后瞧不上她,苏墨弦这才让她假冒了南诏公主小七,谋得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可是不知怎的,帝后如今忽然生疑,怀疑她根本不是南诏公主,这才接连试探。他要她乖乖配合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是倾城,否则帝后棒打鸳鸯,他们这夫妻琴瑟和鸣的日子就想也不要再想了。
    倾城不悦地嘟着嘴巴,有种被辜负了的感觉,“我一心一意地配合你,你不告诉我你全部的计划也就算了,还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
    苏墨弦笑,只觉她此刻唇儿娇艳艳的尤其可爱,不由自主亲了亲她,“若先告诉你,你恐怕自己就迫不及待往下跳了,惹人生疑。再者,我也不曾告诉太子妃你的身份,只是让人将皇上试探你的消息状似无意地透漏给了她。至于后面的事,她想要做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她自己的心思了。我不过是知道她一定会趁乱去试你,利用了她一下而已。”
    她的事,他谁都信不过,不论慕绫是敌是友,他都不会轻举妄动,为她平添隐患。
    倾城思索,如果慕绫不是和苏墨弦一道的,那么她将她拉下水,就不可能是想帮着苏墨弦偷龙转凤,唯一的答案就是……慕绫也在试探她。
    可是她都不认识慕绫,慕绫为什么要试探她呢?
    倾城偏着脑袋问,“难道她和皇上是一路的?”
    “她和皇上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路去。”
    “那她难道只是想认一认我?我和她的关系好到了这个地步吗?”竟然可以让她不顾腹中骨肉来冒险。
    “你从前和慕绫的关系是不错,但究竟好到了哪个地步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初次见面就赠备孕食谱的,想来是默契体己的关系。”苏墨弦笑她,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幽怨。
    她不肯让他对她做那生孩子的事,反而去在意这些吃的,苏墨弦简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倾城脸上也有些热,解释道:“昨儿御花园遇上了瑾妃,瑾妃惹得母后不高兴,我这才卖乖讨好想让母后开心开心。”
    “哦?瑾妃如何惹得母后不高兴?”苏墨弦目光了然地望着她。
    倾城咬了咬唇,不说话。她才不要在这个时机和他说皇后不高兴是因为他还没有孩子呢。那不是砸自己的脚吗?以苏墨弦的流氓,一定会立刻将她扑倒的,再说一句,“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做一个出来吧。”
    只是她不回答,苏墨弦就拿她没办法了吗?他也可以自问自答,“唔,让我想一想,母后不高兴多半还是因为东宫那三个孩子,又看到如今太子妃怀孕,对比我这么可怜,做母亲的自然不大高兴。”
    可怜……
    “你哪里可怜了?”倾城唇角抽了抽。
    “你瞧着我不可怜,满朝文武指不定都当我可怜呢。我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却比谁都孤单。”
    孤单那两个字直戳到了倾城心坎儿里。大周虽然民风通达,但膝下无子、形单影只这事和民风没有关系,确实挺孤单的。当下,她整颗心都化了似的。
    她跪在床上,讨好卖乖地主动缠上苏墨弦的脖子,在他脸上柔情似水地亲了亲。苏墨弦睨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倾城想了想,轻轻咬了咬唇,慢慢凑到他耳边,气息甜甜软软又轻轻的,“苏墨弦,我给你生包子好不好啊?”
    苏墨弦闻言,身形一僵,转过头去直直盯着她,上一刻还静若止水不为所动的男人一瞬间就变得如狼似虎了。
    他的嗓音有些哑,“生多少?”
    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高瞻远瞩。
    倾城笑眯眯望着他,“一窝怎么样?”
    苏墨弦瞬间被她撩得热血沸腾。
    不过之后的事表明,倾城她也就是给他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不止那一天,其后的许多天,他那个心思皆是未遂。某人撩拨他倒是撩拨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尤其是每日眼巴巴望着他腿上的伤时,那欲语还休盈盈欲泣问他“疼不疼”的模样,真是让苏墨弦……恨得牙痒痒,无数次想就这么二话不说,直接吃了。
    但偏偏她现在这个模样,真一点让他狠不下心来,舍不得来硬的就只能来软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她,在她耳边一口一个“乖乖”的叫,叫得她心都酥麻了。
    “乖乖,你到底要适应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天了,说好的心疼你夫君呢?”
    倾城就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她,“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自然不在朝朝暮暮吗?这才几天,你就心急,苏墨弦,你一定不喜欢我。”
    苏墨弦简直冤枉得不行,将她抱得紧紧的,让她自己感受他到底有喜欢她,骂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倾城埋在他怀中吃吃的笑,就是不答应。
    苏墨弦啃着她的耳垂,忽然叹了一声,“倾城,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所以才这么折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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