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道:“王爷折煞奴才了。今夜皇上歇得晚,这才误了赴约的时辰,还望王爷恕罪。”
    “你伴君为国,与本王之间原本该壁垒分明才好,本王也知深夜召你前来此举极为不妥,”苏墨弦话锋一转,“只是,如本王在信中所说,今日有一事,却不得不请公公行个方便。”
    听君闻言,垂着的眸子里极快闪过什么。
    实际上,今日下午,听君将将收到苏墨弦的信,便立刻呈上给了武帝。
    赴约哪里有什么私下?一国之君的心腹,有什么举动不是遵旨而为?
    所谓私下赴约,为的,不过是试探这个睿王。
    先有神秘高人从宫中将人救走,再有睿王府莫名遇刺,睿王竟重伤到腿。这所有的一切,睿王的嫌疑着实太大,不能不试他一试。
    若是今夜,他果真是为了解药而来……
    听君想起离开未央宫时,武帝那双杀意弥漫的眼睛。
    若那日果然是睿王,那么……即便是虎毒不食子,至少,大周朝堂之内也再不会有这个睿王什么事了。
    心中念头迅速闪过,听君面色上却是平静自若,他恭敬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必定肝脑涂地。”
    苏墨弦静静看着听君,神色意味不明。半晌,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听说,慕珩的伤极为严重,如今阵前已必须换帅,至于人选,父王正举棋不定。”
    听君闻言,愣住。
    竟是为了这个?这个时候,他竟还想着这个?若是他身中剧毒,他真还有这个闲心?
    听君掩住心中的诧异,看向苏墨弦,也不管苏墨弦是如何得到的这消息,哪个王爷在朝堂上没有个眼线?只如实答道:“不敢欺瞒睿王,的确如此,皇上如今正是殚精竭虑的时候。”
    “本王所来,便是为了这事。既是阵前换帅,此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父皇既将消息隐而不发,想来是要自己做主,不容臣子多言。但本王身为儿子和臣子,这时也想为父皇分忧,只是却着实不便公然提起。”
    听君听到这里,已经听懂了苏墨弦的话,他恭声问:“王爷心中可是已有合适的人选?”
    武帝隐而不发,大半的原因是不想各派之间将危机全看成转机,竞相去争这主帅之位,为了兵权反倒不晓得大局为重。
    看睿王此刻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人安排进来,也不难料想到,若是消息传出,各派之间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绝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是,睿王从不参与这等党派之争,至少,他从不将党派之争做得这么不高明,今日却着实是惊了听君一把。
    果然,苏墨弦轻轻点头,“的确有一人选,还望公公在父皇面前提一提。”
    说着,将手中一张折叠的薄纸递向听君。
    听君双手接过,展开来看,眼中顿时一怔。
    ……
    流华宫这一趟,的确毫不费力。
    倾城拿出自己炼的迷香,轻易便放倒了瑾妃宫中所有的人,从瑾妃到宫女到侍卫,没一个逃过。之后又迅速将小狐狸放出,一路轻而易举便寻到了流华宫中的暗阁。
    纯金匣子,青花瓷瓶,倾城碰到那丝冰凉的一刻,手指竟不由自主一颤。
    还和当年一样,还和当年她在父皇御书房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匣子,一样的青花瓷瓶。
    倒出来一颗清透生香的药丸,正是甘露丸!
    倾城心情复杂地将甘露丸取走,又将黄金匣子和青花瓷瓶原样放回。
    出得流华宫,对上夜阑殷殷期盼的目光,轻轻颔首,一瞬间,夜阑眼中如有湿意掠过。
    随即,目光却是乍冷。
    “有人过来了!”夜阑凝声低道,当机立断,“你带着甘露丸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第047章
    夜阑声落,便要走开。
    却被倾城一把抓住了手腕。
    夜阑皱眉,急道:“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你原本要争的不也是这个时间差吗?”
    夜阑心中清楚,如今苏瑜为帝,大周皇宫早已不是当年的天元皇宫,进宫行窃这等事的确如慕珏所言,也只有未受伤时的他能够办到。更何况如今正正是武帝防范着要来个瓮中捉鳖的时候,旁人这个时候想要全身而退多半是奢望。
    这个道理,夜阑相信,倾城比谁都懂。
    只是,倾城仗着自己已经确定了流华宫,手中又有小狐狸带路,一心要去争一个“快”字,想要在禁军出动之前将解药送出去给慕珏。
    倾城将信递给夜阑的时候,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她心中所想,夜阑已经看懂。
    速战速决不是那么好办到的,那个代价就是……一命换一命。
    解药可以在这个时间内送出去救慕珏,然而去引开禁军那人,多半是有去无回的。
    可是夜阑仍旧来了,毫不犹豫地来了,甚至在慕珏阻止时,毫不犹豫要将他弄昏过去。
    在夜阑看来,只要慕珏可以安然无恙,要她赴死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她死在皇宫之内,她身为南诏公主的贴身婢女,的确会为倾城带来无尽的后患,可这些对夜阑而言早已顾不得。她今夜要来的决心,远远在倾城之上。
    倾城或许只是为了还慕珏一个人情,而夜阑,却是要救比自己性命还重的那人。
    却只见,倾城目光定定望着她摇头,“不是你去引开他们,是我。”
    话落,便将甘露丸和小狐狸一并交到夜阑手中。
    夜阑几乎呆若木鸡,只怔怔地任她将两样东西放到自己手中。
    倾城眼中看不出情绪,她平静地对夜阑说:“将甘露丸带出去必须要万无一失,我办不到。你现在立刻离开,为免夜长梦多,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甘露丸交给慕珏服下。”
    夜阑望着倾城眼里的义无反顾,五内杂陈,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夜阑心中是复杂的,她无比清楚,甘露丸一旦被盗,倾城必定后患无穷。只是夜阑想,只要慕珏能活,牺牲倾城算什么?
    她一命赔了便是。
    然而此刻,倾城竟是连命也不要她赔吗?
    夜阑的嗓音有些不稳,她望着倾城,“你知道,引开禁军那一人,下场是什么吗?是死,你知道吗?”
    倾城闻言,忽地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嘲讽,她直直看着她,“所以你以为,今夜我让你来,是让你死的?”
    夜阑没说话,在倾城的目光里,她无地自容。
    的确,她以为,今夜,她的作用只是死。
    倾城的目光一寸寸地变凉,然而更凉的却是她的心。
    她望着夜阑,“我今夜要你来,不过是因为我身边只有你才能将我拿到的甘露丸安全送去给慕珏。我若真要一条命为我铺路,何必要千辛万苦去找你?”
    夜阑目光闪烁,竟不敢直视倾城坦荡的眼睛。
    倾城宁愿自己去引开禁军也要让她带着解药安全离开,而她,竟将她揣度得如此卑劣。
    倾城叹,“也罢,自我最爱的人将我背叛,我便再未指望过任何人。你将甘露丸和小狐狸安全带出去,我们便谁也不欠谁了。”
    倾城话落,便要毫不犹豫走向那杀气来源处。
    夜阑心中一紧,连忙抓住她的手,“公主,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去。”
    倾城缓缓回头,唇角的笑凉薄凄清,“你以为我会死吗?放心吧,那个人不会让我死的。”
    声落,她用力挣开了夜阑的手,转身离开。
    夜阑望着倾城决然的背影,手心紧了紧。随即,毫不迟疑转身,足下生风,一连几个起落,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
    苏墨弦与听君出得冷宫,两人分道扬镳而去。
    苏墨弦黑衣黑帽眨眼融进夜色之中,听君望着苏墨弦离开的方向,心中清楚,禁军守卫森严又如何?这个人一样可以无声无息来去自如。
    听君拿起手中的纸张展开来又看了看。
    竟是这个人。
    苏墨弦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不论他今夜是真的引荐还是假的引荐,都不足以打消皇上的疑虑,今夜,他自己送上门,试探他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听君取出黑色面巾,迅速覆于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如鹰如隼一般犀利,在暗夜中闪着锋利寒光。眨眼之间,他跟着消失在苏墨弦离去的方向。
    苏墨弦既离开冷宫,便运足全力,他的轻功原本已如臻幻境,此刻又是有意为之,自是轻易便让落了几步的听君一时寻不到他的踪迹。
    然而,他却又恰到好处地让跟踪他的另一人一直跟着他,半步未将他跟丢。
    苏墨弦脚步略顿,到确定那一人还在身后,唇角微勾,当下足尖点地,迅速往流华宫的方向赶去。
    ……
    流华宫不远处,倾城此刻正是震惊莫名,而夜阑,腹背受敌。
    倾城原本按照计划去引开埋伏的禁军,然而,令她无比震惊的却是,她的引开根本没有用!
    她分明已将自己显于明处,然而追她而来的禁军却竟然只有三两个,大批的人毫不受她干扰一般直直追夜阑而去。
    倾城讶异莫名,便连追她的那三两个也是比她还不如的,她轻易便甩开了那几人。转而尾随在禁军之后,却发现那些禁军前头领路的,是一只乌黑色的鸟。
    鸟……
    倾城蹙眉,旋即,猛地灵光一闪。
    是那只鸟能够追寻到甘露丸的香气!
    是啊,只有她晓得用对气息敏锐的走兽来找甘露丸吗?她能想到的,武帝也能想到!
    武帝根本无需刻意设什么埋伏在这里,要知道,他自己也并不能确定她是否就知道有甘露丸这东西存在,又是否恰好知道甘露丸藏在何处。若是一直派兵埋伏,反而得不偿失。他只需要将这只能识别甘露丸香气的鸟儿放在这附近便可,一旦甘露丸有动静,那只鸟儿便会跟着动,到那个时候,禁军循着鸟跟着追来便是万无一失!
    ——利用飞禽对香味的敏锐,这才是真正的以逸待劳!
    难怪苏墨弦不去动甘露丸!
    有那只鸟带路,加之皇家禁军又对皇宫地势无比熟悉,夜阑被追上简直是毫无悬念。
    夜阑在即将被追上的片刻之间,已当机立断将怀中的小狐狸放走。小狐狸绝对不能被看到出现在皇宫之中。
    所幸,小狐狸自己跑得快,一溜烟儿便消失在灌丛之后,夜阑这才稍稍放了些微的心。
    然而下一刻,大批的禁军已经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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