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点点头:“疼的,现在还疼呢。不过姑娘给了我药膏子,抹了就好些了。”
    “姑娘呢?”采菀心里又不自觉地揪起来,硬撑着下床。
    灵芝忙扶着她的手:“姑娘这几日好多了,现下精神也好,虽在病里,说话竟似比平常还爽利些。姑娘也一直问姐姐呢。”
    竟似比平时还爽利些?采菀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一时间直如擂鼓一般。到如姒卧房不过几步路,采菀心里却转过了无数念头——难道是,难道小姐也是……那要如何问呢?若是,下头该怎么办?若不是,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第6章 花露四时饮
    到了房里,便见如姒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柔蓝衫子杏黄裙,头发松松挽了个偏髻,斜插了那只青玉梳,并一枚东珠长钗,装饰虽少,整个人却如丹桂映月,华菊向阳,说不出的柔婉娇俏。
    “姑娘,”采菀关切道,“头可还疼么?身子可还有不适?”
    如姒微笑道:“好了许多,常太医的药甚好,太太那头送来的补品也很清润。倒是你,可好了些?昨日说着话竟就昏了过去,可把我吓死了。”
    采菀笑道:“我只是困得紧,没旁的事情。姑娘且安心休息,不必担心我。”
    如姒点点头:“你身体底子好,我是知道的。只是那也不可熬的太苦了。采蓝,将那桂圆银耳汤给采菀也倒一碗来。”
    采蓝应声去了,端来便放到采菀身旁的小几上,随即收了托盘退出门去,竟一句:“可见姑娘心疼姐姐”或是“这可是姑娘给姐姐特意留的”这般平素讨喜讨巧的话都没有说。
    采菀不由微微诧异,朝门外方向看了两眼,又稍低了声音:“今儿采蓝是怎么了?”自她回魂惊梦以来,虽然处处提防采蓝,二人也颇有隔阂,但因如姒仍是好言安抚,温厚相待,采蓝那爱说爱笑,讨巧卖乖的性子也只收敛了两三成而已,哪里好似此刻这般低眉敛目,安静恭顺。
    如姒不以为意,只轻抚自己左手指尖并指甲,漫不经心地道:“有什么不妥当么?有事再叫她便是。”
    如此神态,这般口吻,采菀不由又紧张起来,端起银耳汤喝了两口,也是食不知味。纠结半晌,终于开口:“姑娘,昨日睡的好吗?”
    “昨日,”如姒的语气不觉有些拉长,“嗯,昨日还好,比起来,算是很好。”
    采菀的猜测、担心、惊惧直是呼之欲出,她刚要再问,便听门外如妍声音:“听说大姐姐醒了?我们过来看看。”
    采蓝打起帘子,如妍如姝,池氏的侄女池翠柳,池霜娥,每人各带一个丫鬟,呼啦啦一下子便将屋子填满了。
    “大表姐,都是我不好。”瘦弱而懦弱的池霜娥怯生生地上前,低声道,“当时都是我淘气,我不好,才将那虫丢给大表姐你的,万万没想,你就吓得自己跌倒了。总之都是我不好。”
    霜娥自称淘气?吓得如姒自己跌倒?
    如姒也不接话,这黑锅甩的真是毫不用心。想来这还是因为伯府的插手与过问,才推池霜娥这个庶女出来顶了这个肇事责任,好将来给燕家一个交代。不然的话,以原主在家里的受气地位,他们连黑锅也是懒得甩。
    如姒向另外几人脸上望过去。如妍精致秀丽的脸上一如既往都是高傲,如姝甜美笑容里照旧是天真烂漫,池翠柳倒有三分紧张,但硬是拿跟如妍相类的傲气神情强掩着,眼光颇有些若即若离,不大跟如姒对视,只盯着霜娥。
    “采菀,给姑娘们设座。采蓝,招待黄堇铃兰,木香秋罗出去吃茶,”如姒微笑道,“妹妹们虽说想来看我太心急了,也没有主子丫头乌泱泱的,在我一个病人屋里挤成这样的道理。”
    如姝甜甜笑道:“怪道母亲说太医就是高明,姐姐精神恢复的真好,前两天一直昏睡,可把我们吓死了。”
    如姒伸手去拉霜娥:“傻丫头,你淘不淘气,大表姐怎么会不知道呢,快坐下吃些花露。我吃着药,屋里就没有备茶。”
    采菀忙折身去倒,滚热的花露倒入杯中那一刻,桂花与菊花的香气清芬扑鼻,如姝等人都忍不住一片赞赏,然而于采菀却仿佛惊雷闪电一般,整个天地都倏然变色!
    这花露香气——分明就是当年二人一同调制!还是第一世,如姒嫁与石仲琅后的第二年,长日无聊时,从娘家取了许多桂花,又将石家庭院中选了新鲜菊瓣,要调制花露果饮,足足买了十余斤甘草、山楂、乌梅、青梅、洛神花、陈皮、蜂蜜、石蜜、青果、柑橘、绿豆、红豆、薏仁、决明子等等各色食材干果等物,主仆两人淘腾了月余,才最终调配出桂馥菊芬,清甜宜人的果饮,命名为清秋露。彼时如姒还玩笑道,若一日离了这污浊院子,便去开家茶肆果斋,调弄四时果饮花露也是好的。
    言犹在耳,香气盈鼻,采菀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定住心神,如姒瞥见,却以为是她身子虚弱无力,便向外唤道:“采蓝,进来倒茶。”
    清芬花露送到各人手上,连如妍都不禁展眉惊讶:“这露饮倒别致,是什么调的?”
    如姒温和笑道:“我病里不能吃茶,又有些没胃口,便问我舅父家的表姐要了这个方子,吃起来倒是清爽。听说还有旁的,冬日的、夏日的、春日的,各有不同,只是一时没记住这许多,便先调这清秋露来试试。”
    如妍等人原本就是过来点个卯,顺带让霜娥来认错,如姒却并不接这个话,只当做寻常姐妹往来,闲话家常。霜娥神色仍是惴惴,想要继续追问如姒,要个原宥的准话,如姒却三番两次含糊,笑语晏晏地说着杂事。
    翠柳心中影着事,坐了一会儿实在难受,索性直接道:“大表姐别总是岔开话题呀,霜娥都认错了,难道大表姐就不能,”与如姒眼光一对,竟气势弱了些,“大表姐就不能给句话么。”
    “给句什么话呢?”如姒嘴角含笑,“霜娥妹妹这般若还是淘气,天底下还有乖顺的姑娘么。”
    “就,就你跌倒之事,”翠柳抬起头,“就,就说一句你不生气了呗。”
    如姒将手中杯子放下,向后倚了倚软枕,柔和的微笑中已经带了三分讽刺:“翠柳妹妹过来就是要这句话的吗?”
    “翠姐姐当然是来看大姐姐的,”如姝笑道,“这不是霜姐姐胆小,怕没得着大姐姐原宥,心中不安么。大姐姐你这么好,一定是原谅了霜姐姐的,是吧。”她甜美的笑靥看起来总是那么烂漫无邪,即使是在如姒被石仁琅休弃回家,发现亡母嫁妆竟被如姝拿走了大半的时候,她也是甜笑着说:“你我姐妹本是一家一体,姐姐这么好,一定是疼爱妹妹,愿意孝悌友爱的,是吧。”
    如姒的笑容慢慢敛去:“姐姐自然是从来没有怪过无辜的霜娥妹妹了。如姝你这么聪明伶俐会说话,一定明白姐姐意思的,是吧。”
    气氛一下便尴尬起来,如姝究竟年纪小,又断不曾想到温顺笨拙的如姒会忽然变脸,甚至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怔了怔才强笑道:“姐姐的意思,妹妹有点不明白呢。”
    如姒复又笑起来:“那妹妹就好好想想。姐姐也累了,还是想躺下歪一会儿,要不明天咱们姐妹再叙话?”
    “那就不打扰姐姐了。”如姝勉强笑笑,与如妍等人一同离去。
    待采蓝和仙草等人将屋子收拾了,并退出门外,采菀的心绪已然平静许多,又倒了一杯热热的花露拿给如姒,低声道:“姑娘,这花露里应该多加些陈皮,破滞气,益脾胃,虽苦些却对身子极好,便如姑娘命途一般,是要先苦后甜的。”
    如姒不可思议地全然震住,这话正是第一世调弄花露之时采菀所说,分毫不差!
    采菀见如姒神情,心中更是笃定,又道:“姑娘还是保重自己要紧,旁人之心咱们管不了,只能信天道昭彰。自己的命途还得自己挣,当年夫人临终前给姑娘取这个名字,或许就是希望姑娘坚韧不拔,如丝不断。”
    如姒心中无数往事、无数回忆、无数场景纷至沓来,这话乃是第二世原主被石仁琅休弃后,采菀所劝。只是彼时的那一位真正的濮如姒因着真情错付,已是万念俱灰,对这些并听不进去。
    被采菀提起旧事的感觉太过震惊,如姒简直想用英文试探一句:“areyou穿越too?”
    ☆、第7章 人生如考场
    这时采菀已经泪落如雨:“姑娘,是我,是我!”
    如姒本能伸手去拍了拍采菀的后背,心里飞快判断了一下,采菀故意说了第一世和第二世的两个关键句,那是要试探自己是不是有原主的三世记忆?
    按着原主的记忆,在第二世的时候,原本的如姒对第一世的事情并不是十分的清楚,虽然在伯府那场要紧的花会上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却并没有翻转自己的人生。至于第二世的采菀是不是经过了重生,似乎原主也不很确定。
    但看采菀的言谈行事,她似乎反而是确定三世重生的,自然也就怀疑自己同样是带着两世记忆的。
    这个猜测不能说不对,只是自己却又多了一层穿越的身份,到底是怎么一场糊涂帐?
    除了原主心中对采菀信赖与愧疚交织之外,此刻的如姒更对采菀有一种三次补考都在同一个考场的战友情分!
    所谓的书香清流嫡长女,桓宁伯府外孙女濮姑娘的人生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场悲剧?如姒看着采菀泪流不止,心中只是摇头复摇头。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考试,那么原主跟采菀是妥妥的挂了两场。
    而穿越过来的自己,带着原主两世的记忆,就好像带着两张满是红叉叉与错误答案的历史参考题。好吧,聊胜于无。
    因着离正屋太近,采菀并不敢大放悲声。如姒心里只想说:妹子,别哭,姐这个裸考学霸带你补考哈,一起拿a+!
    而采菀又是另一番感受,三生流转、几番死生之后,居然还能与如姒有重逢一刻,这般又惊又叹实在难以言述,一时惊天意命运之奇,一时幸未嫁转折之机,又流泪又欢喜。
    如姒初时还没什么感受,但说到后来亦是颇为触动,二人哭哭说说一个多时辰,眼睛都是红红肿肿,采菀才悄悄叫仙草打了水,冰帕子给如姒敷眼睛。
    仙草不由担心,低声问采菀:“姐姐怎么哭了?难道姑娘骂你了?下午姑娘不是笑笑的挺高兴的么?”
    采菀抹了抹眼睛:“没有的事,是我近日累了,病的又难受,跟姑娘哭一哭。莫跟旁人说,知道么?”
    仙草用力点点小脑瓜:“知道的,今早姑娘跟我说了,今后咱们房里的话,一个字也不可对旁人讲,我娘也不能说。”
    采菀微笑拍拍她的头:“好丫头,你去歇一会儿吧。我伺候姑娘就好。”端了水去给如姒冷敷,将棉布巾子折出一角,一点点为如姒按摩眼周:“仙草这丫头当真是个好的,只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是那个命。”
    如姒闭着眼睛,享受着采菀恰到好处的按摩:“家生子中仙草心性纯良,容貌又姣好,被那一位挑中给孝祖做妾也是常情。不过如今你叫灵芝给苧姐姐传话之事已经招了她的大忌,她再不会信任你我,也包括灵芝和仙草。更何况,给孝祖做妾又是什么好出路?不过是前世没能护住身边之人罢了。”
    “姑娘莫这样说,”采菀将那帕子重新浸湿,继续按摩,“姑娘温厚纯善,我们能伺候这样的主子,都是我们的福气。”
    如姒默然片刻,拍了拍采菀的手:“行了,我在病中,也不需请安见礼,敷一敷就行了,你也给自己弄弄。”出神一会儿,又道:“温厚纯善,恩。你可知道小陈管事是怎么被打断腿的?”
    采菀的动作骤然凝住——那个人,她已许久没有想起了。
    其实,也并不是多么缠绵悱恻、花前月下的话本故事,第一世如姒因为救了燕葭,自己落水而被迫嫁给石仲琅,伯府自然是厚厚的给了添妆,其中就包括了一个丝绸铺面。铺子原本的掌柜姓辜,是个老实得不得了的老好人,选这么个掌柜的意思,是因为伯府四爷燕徖生怕如姒性子过于过于柔顺安静,拿捏不住那些精猾奴才。只是辜掌柜又未免老实的过得了分,经营了快一年,既无新意也无手段,京城对手商铺又多,店里生意便江河日下。
    如姒作为已婚妇人不便出门,采菀身为大丫鬟倒是自由些,便代为查点,到铺子里查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个小学徒陈润口齿伶俐,头脑灵活,便跟辜掌柜提了提。不想陈润甚是能干,一路由学徒、伙计、采买一路做到二掌柜,帮着辜掌柜打理生意,才一年半光景,就让这个铺子变成了如姒嫁妆里最重要的一笔,月月有入息。
    后来如姒看陈润精明能干,相貌也清俊,便做主将采菀许配了。一来采菀能继续做管事媳妇陪伴如姒,二来也能就近照应如姒的嫁妆庄铺,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定下婚事,好断了石仲琅想要采菀收房做妾的念头。
    原本采菀与陈润颇为相熟,平素言笑不禁惯了,待婚事定了才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常往铺子里去了。陈濯便隔三差五叫人带东西给采菀,新鲜的果子,精巧的荷包,别致的西洋坠子,未见得贵重,却十分有心思,采菀绣嫁妆时自然也越笑越甜蜜。
    然而——婚仪之日的前一晚,一切都被颠覆了。采菀没能再见到陈润,只知道他被打断了腿,且又出了别的事故。如姒打发人去陈家,没进门就被一盆脏水泼出来赶走。但里头的缘故采菀没有再追问,她的清白已经毁了,她人生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而很快的,如姒叫人送她出京,自己杀了石仲琅及一直帮他作恶的小厮李涯,然后放火、服毒。采菀赶回京后只见到了如姒的薄棺、青冢,于是便碰碑殉主,到死也没有再见到陈润。
    至于第二世,因为是濮家自行与石家定亲,如姒不过勉勉强强凑到了三十六抬嫁妆,地契只有六十亩薄田,并无商铺庄子,陈润自然就从来没有在采菀的生活中出现过。
    而此番回魂后,采菀也并不愿意再想起陈润,那个人是她曾经离幸福最近的一个机会,然而终究还是失去了,并且他被打断腿、麻烦缠身,说不得都是因为石仲琅的色心与觊觎。想起来那些日子,那件事,采菀就觉得自己要被过去的痛苦和绝望淹没,看不见出口也看不见希望。
    只是此刻如姒话音中,似有别情,采菀疑道:“姑娘的意思是——”
    如姒不由垂下目光,穿越前为了考雅思,她看了不知道多少罪案美剧来练习听力。严格地说起来,陈润被打断腿的那个场面算不得太过血腥,然而记忆当中的画面实在太过清晰,而原主彼时的震惊、愤怒、自责、无力、绝望等等都是强烈至极的情绪,因而产生对石仲朗其人的怨恨简直触目惊心。
    想想也是,原主是这样乖顺柔和的女子,一味听天由命,三从四德,不过就是不想将自己身边忠心的丫鬟给好色荒淫的丈夫做妾,就被扯着头发按在地上,被迫看着那无辜的年轻人被生生敲断了双腿和右手,这样的刺激叫那个柔善软弱的如姒哪里承受的了。
    如今已经换了芯子的3.0加强版如姒没有什么特别逆天的神技,只不过多年在业务营销场上奋斗,舌灿莲花、心理抗压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其实,都是我太弱了。”如姒看着采菀其实犹带稚气的脸庞,决定还是隐去那日的一些细节。毕竟既然三生流转之间,大家的命运都在改变,有些事情是并不会再发生了。
    如姒又想了想,简洁概括道:“天子脚下的京城里大官小官这样多,石家其实只有三老爷石贲石将军有些实在的权势,石家的长房和二房其实都是沾着石贲将军的光罢了。石仲朗能将我这个燕家外孙女欺负到这个地步,还是因为我软弱的缘故。小陈管事并不是卖身的奴才,只是拿了契约的佣工。按理说石仲朗是没有权力将身为中人的小陈管事这样打伤打残,只是他强夺了我的店铺契约并印章等物,诬告了陈润一个盗窃。”
    采菀低了头,心里的疼痛隐隐约约,片刻又抬眼去望如姒:“姑娘如今想的真是通透,一切都过去了。想来这辈子,他是不会再遇上那个坏人了。”
    如姒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显然采菀对陈润是很有些感情的。既然如今有一次再重来的机会,这事情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想的。
    另一方面,采菀因着自身的重生,也没有觉得如姒的性情大变有什么不对,这倒是两厢便宜。
    主仆二人又商量了几句有关池家子侄将来的动作,便听外头采蓝的声音:“姑娘,用舅爷给的料子的衣服做得了。”手里捧着一套新罗裙,正是用前日伯府寿宴之时,四舅老爷燕徖新送的玉色缎子做了一件短襦,水绿散花绫做了一条荷叶裙,样式虽然不甚复杂,但胜在颜色鲜亮,绫缎精美。
    采蓝将衣服放下,便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如姒和采菀:“姑娘,您……”
    如姒望向采蓝:“怎么了?”她自然知道采蓝是微讶于她和采菀红肿并未完全消去的眼睛,只是她这两日内已经敲打了采蓝两次,此时已经并不用说太多了,只是目光似笑非笑,带着满满的自信与镇定。
    采蓝忙低了头:“没什么,我先去给姑娘煮粥了。”
    如姒笑道:“去罢,辛苦了。若再碰见双蝉,记得请人家吃些瓜子。”
    采蓝不由微微变了脸色:“姑娘,我……”
    ☆、第8章 站队很重要
    采菀也望向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采蓝,不论前世如姒命途如何凋零,采蓝都是在如姒出阁前便求放了身契,嫁给了自家表哥,平安小康度日。
    在第二世如姒被休回家之后,采菀才无意得知,采蓝所谓的表哥并非真的姻亲,而是太太池氏陪房邱妈妈的外甥、双蝉的哥哥,只是刚好与采蓝之母同姓而已。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采菀方明白,为何明明池氏做事都是大面上挑不出错处来,但采蓝还是常常义愤填膺地数算池氏如何亏待了如姒,并且人前人后都不避讳。既得了如姒与采菀的信任,又给如姒做下了怨怼母亲、不孝无礼的名声。
    看来,如姒也知道了采蓝与双蝉之间的暗中来往?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姒还是面上含笑,“采蓝,这话我已经跟你提过一次,今儿便再念叨一回。你若是觉得只有太太或者邱妈妈能给你前程,你就尽管照着往常的样子做。那我不能留你在屋里近身,你也别怨怼。”
    “姑娘,我……”采蓝实在想不明白,大姑娘这一场有惊无险的伤病之后,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乎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好声好气,但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一样,两三句话便将利害关系摆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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