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本就没心思做什么妾,选衣服时,本能就挑了一件青色的,谁知道,秦御一个大爷们,竟然还留意到了这个,嫌冷清。
    顾卿晚瞧了眼他身上那件暗红的长袍,面色未变,只淡声敷衍他道:“知道了,明日我换件不冷清的总好了吧。”
    说话间,她替秦御脱下了长袍,又扶着他进了净房。
    待秦御收拾好出来,文晴便端了醒酒汤进来,顾卿晚接过醒酒汤端给秦御,偏秦御推三阻四的不肯喝,道:“爷没醉,爷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醒酒汤治不了爷。”
    顾卿晚却瞧他是醉的不轻,她还急着问问秦御,关于顾弦禛的事情呢,秦御这种状态说的话,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她执拗的将醒酒汤端到了秦御嘴边,柔声哄着道:“殿下快喝了吧,明日可还要上朝的,不喝明天起来头疼,我会担忧的。”
    她难得将关心他的话挂在嘴边,秦御略怔了下,扯开一抹有点傻兮兮的笑容,靠着大迎枕道:“那卿卿一口一口用汤匙喂爷。”
    顾卿晚,“……”
    这是从哪儿来的幼稚小朋友,真是让人头疼。
    没奈何,总不能让秦御就这么醉醺醺的一直折腾人吧,顾卿晚耐着性子将醒酒汤一勺一勺的喂他,好在秦御还真像撒娇却听话的小孩,她喂一口,他就老实的张口喝掉。
    等一碗醒酒汤尽数喝下,他脸上的潮红倒退下了些,异色眼眸瞧着也清醒了一些,顾卿晚忙询问道:“殿下如今总该告诉我,我大哥的消息了吧?”
    谁知她不问还好,一问秦御顿时便目光幽怨起来,嗔怒的瞪着了她一眼,他竟翻身就躺到了床上,用沉默的背脊对着她。
    顾卿晚嘴角直抽抽,一脸的莫名其妙,她忙活了这半天,好容易将人整清醒了,就是惦记着顾弦禛,急于从秦御口中知道顾弦禛的情况呢,秦御这厮竟然给她关键时刻掉链子!
    顾卿晚直想上前将他抓起来,狠狠摇晃几下,问问他到底是要闹哪样。
    正抓耳挠腮,就听床榻上传来秦御闷闷的声音,道:“卿卿回到爷身边,看来还真是因为你那大哥,半点都不为爷这个人,爷好难受……”
    秦御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就像个吃不着糖果恼小脾气的孩子,那么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这边蜷缩在床上,愣是给他装出了几分可怜和寥落来。
    顾卿晚,“……”
    她真是要吐血了,她不知道,原来秦御喝多了竟然是这幅鬼样子,老大个男人了装孩子还装上瘾了啊!
    不要脸!
    心中腹诽着,顾卿晚在床边坐下,推了推着秦御的肩膀,道:“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殿下这样想,我也会伤心的。真若只为了大哥,我方才瞧见殿下回来头一句就该问这个了啊,才不会关心殿下,忙东忙西的照顾呢。殿下也得理解我的心情啊,大哥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亲人了,我怎么能不担心着急呢?殿下难道就忍心我一直这么焦急下去?”
    秦御闻言这才猛然翻了个身,顺势揽着顾卿晚的腰肢便将她给拉进了怀里,道:“当真不是只为你大哥?”
    顾卿晚点头,道:“当真。”
    秦御便笑了起来,像阳光冲破云层般清亮阳光,他带着顾卿晚在身边躺下,这才道:“先前咱们回京,爷留下的人在丰州一带来回打听探查,才刚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你大哥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大秦,进了燕国。”
    顾卿晚闻言面色微变,坐起身来,道:“他去燕国了?怎么会,大哥难道不应该先来寻找我和大嫂吗?”
    顾卿晚总想着顾弦禛已经逃离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寻过来,如今听闻他竟然去了燕国,她心里说不出的低落失望,担忧惦念。
    秦御见她着急,便也坐起身来,将她一双微凉的手捂在掌中,道:“你大哥没有身份文牒,一路进京风险到底太大。朝廷一旦发现他逃了,就定会先盯紧了你和你大嫂,他许是因此,才没先进京来。也许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另有打算吧。爷已经让人继续追查下去了,你也莫太过担心,总归人没事儿,早晚都会重逢的。”
    顾卿晚也只能心思沉沉的点了点头,秦御见她情绪低落,将她揽进怀中,一起躺下道:“别多想了,知道你这几日在顾宅日夜忙碌,爷发慈悲,今夜不闹你,咱们一起睡下吧。”
    他难得这样通情达理,顾卿晚狐疑的看了秦御一眼,这才忙闭上眼,做出一副马上就能睡着的样子。
    秦御笑了笑,拍扶着顾卿晚的肩头,屋中静默了下来。
    顾卿晚还在想着顾弦禛的事儿,不想躺在她身边的秦御,却忽而翻了个身压在了她身上,顾卿晚以为他出尔反尔,倏忽睁开眼控诉的瞪着秦御,却迎上秦御一双深沉无垠的眼眸,静谧的床帐中响起他微显低哑的声音,道:“爷那日说的有了卿卿,便不娶正妃的话,并非心血来潮之言。爷的卿卿若不能为爷穿上红衣,爷也不会允许其她女人穿!你记住了!”
    他言罢,扬起一抹笑来,低头便在顾卿晚惊愕万状的脸上吧唧的重重亲了一口,接着自顾卿晚身上翻下,便闭上了眼睛没了动静。
    顾卿晚盯着床顶微微飘动的鹅黄色帐幔,眸中的诧色还没来得及消散,半响她扭头看向秦御,却发现他眉眼舒展,俊美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些薄红,却分明呼吸沉稳,竟是已经睡着了。
    顾卿晚不觉摇头一笑,秦御方才在说什么醉话呢?!闭眼就睡,看来真是喝了不少。
    翌日早朝,弹劾礼亲王府枉顾礼教,礼亲王教子无方,致使燕广王宠妾灭妻,大张旗鼓纳罪臣女眷为妾的奏章堆满了秦英帝的龙案。
    秦英帝刚送秦御十个美人敲打,结果扭脸礼亲王府便回给他一巴掌,还是这么响亮的一巴掌。秦英帝心里窝心的紧,如今这些弹劾奏章简直是都弹劾到了秦英帝的心坎里。
    他喝令秦御出列,不等秦御分辨,便劈头盖脑的将奏章砸下了龙案,沉怒道:“燕广王,朕不反对你纳妾,但纳妾也该遵循礼法,即便你再宠爱,也得顾忌下祖宗颜面,纳妾纳色,怎可迷了心窍,不分轻重,对此事,你有何话可说!”
    秦英帝这话分明就是说秦御是个贪图美色,不顾礼法和颜面之辈。他砸落的奏章,散落了一地,一副痛心疾首,为拎不清的堂弟着急于心的模样。
    秦御随意的捡起一本奏章看了两眼,道:“本王倒不知道,各位大人竟然如此关心本王的内宅之事儿,本王正妃都没个影儿呢,倒急巴巴的就来弹劾本王宠妾灭妻了,各位大人真不用着急,等本王哪日闹着要将妾室扶正再群起而攻之嘛。”
    听他玩世不恭的说出这等话来,顿时七七八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妾室扶正?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朝堂之上,燕广王怎可儿戏!”
    “皇上,燕广王非但不思悔改,反倒如此嚣张荒唐,不重罚,岂不要礼教崩坏!”
    ……
    秦英帝龙颜黑沉,看向礼亲王,道:“此事王叔怎么说?”
    礼亲王看了眼挺直脊背,一来无所谓的秦御,道:“不过是王府纳了个妾,动静略微大了一些罢了,怎么说也是王府的内宅私事,犯不着让满朝文武都跟着操心吧。皇上,阿御确实还没有正妃,来日迎娶正妃时,也让王妃亲自出面,给足了未来亲家面子就成了,说什么宠妾灭妻。”
    他言罢,目光四扫了下,又道:“要本王说,诸位大人真那么闲,非得管管旁人家的内院事儿,不如多替皇上想想,皇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空虚,莫说是皇嗣子了,便来个皇女都没有。皇后虽贤,于皇上也是恩爱,可皇上为皇嗣也该雨露均沾,充盈后宫,早日替我大秦诞下资质良好的皇储,稳固江山才好。相信比起阿御纳个妾这样的小事儿,祖宗们更关心此事才对。”
    礼亲王言罢,点着周牛两位带头弹劾的大人,道:“周大人,牛大人,你们也是食朝廷俸禄的,怎就不思忠君之事呢!这后宫虽然是皇上的后宫,但天家无私事,眼见着皇上膝下空虚,你们就不着急,不能多费心思劝解皇上吗?!”
    秦英帝宠爱皇后,众所周知,不过后宫的嫔妃却也不少。秦英帝没皇嗣出生,分明不是宠皇后这个原因,礼亲王如今偏就此事归咎到了皇上不雨露均沾上。
    不过礼亲王的话,确实也是诸大臣们所忧心的,皇帝无嗣这可是关乎国祚的大事儿,顿时秦御纳妾那点事儿,便变得微乎其微了。
    礼亲王言罢,便有平日亲礼亲王府的大臣响应出声,这一开头,越来越多的大臣跃跃欲试的,一副忠臣模样要劝诫纳谏,秦英帝脸色都黑了,趁着事态没完全失控,他震怒的一拍龙案,道:“皇叔不必为阿御转移诸位爱卿的注意力,这么些大臣弹劾,礼亲王妃亲自出面,确实不合规矩。此事朕若不惩治,只怕无法再教化百姓,燕广王身为郡王皇室,更该以身作则,此事因他而起,便该由他受罚。来人,将燕广王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秦英帝言罢,竟然站起身来便拂袖而去了。
    秦御面上依旧挂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执行太监上前,秦御才站起身来,转身间目光和礼亲王对上。
    礼亲王却抬脚踹了他一下,道:“看老子有什么用,老子据理力争了,皇上执意要打你,让你小子行事总爱那么张扬。”
    礼亲王声音粗嘎,这话说的是明白了。是皇帝故意为难礼亲王府,抓着秦御不放,秦御只是行事一惯张扬,这才纳妾纳出了这么大动静,没有正妻,说什么宠妾灭妻,礼亲王府冤枉,根本不认这罪名。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相觑,突然也觉得今日秦英帝有些太着急露行迹了些。礼亲王辅政多年,可这些年已经渐渐放权了,且前些时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京郊别院,且好久没上朝。
    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刚刚立了大功,再想到前些天庆功宴上发生的针对礼亲王府的事儿,朝臣们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些发寒,觉得秦英帝好似有些太着急了。
    “圣命难违,殿下请吧。”
    太监早收拾好了廷杖廷凳,却不敢真上前去拉秦御,开口道。
    秦御倒也没多言,冷着脸转身,自行出了大殿,趴在了廷凳上,谁知道太监刚抡起廷杖,礼亲王便道:“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嘛,既然是他犯了错,还是本王这个当老子的亲自来惩他吧。”
    说着礼亲王掳了袖子,抢了廷杖,抡起来便重起轻落的打在了秦御的背上。五十板子下来,秦御满背鲜血,晕厥着被抬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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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 学着体贴的秦御
    马车上,礼亲王跳上了马车,见秦御还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装模作样,不觉捡起软榻脚边儿的一个大迎枕照着秦御受伤的背脊便扑打了下去,道:“臭小子,还装!”
    礼亲王手中的大迎枕没甩到秦御的身上,软榻上的秦御便一个翻身动作敏捷的躲开了,顺带着劈手夺过了礼亲王手中的凶器,道:“你还是不是亲爹!”
    礼亲王在旁边大刀金马的坐下,却笑了起来,道:“兔崽子能耐了啊,撺掇着你母妃玩起宠妾灭妻的把戏来了,啊?”
    秦御将大迎枕放下,悠然的翻了个身,趴在了上头,这才道:“什么宠妾灭妻,王爷是不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方才在朝堂上,王爷不还说小爷我没娶妻,哪儿来的宠妾灭妻吗?怎么转眼就忘了。再说了,小爷就算是宠妾灭妻,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礼亲王闻言脸上闪过怒色,他年轻时确实风流多情过,不过是妾室多了些罢了,可说他宠妾灭妻,礼亲王确实不承认的。
    更何况,他就算宠妾灭妻了,也没让这兔崽子,点着他的鼻子指骂老子的道理!
    礼亲王站起身来,作势要过去打人。礼亲王的功夫不弱,秦御小时候没少被礼亲王教训,见他扑过来,条件反射的便往后一滚,抬起双臂做出防御架势,结果却忘记了背上的伤,也忘记了背后没什么空间。结果受伤的背结结实实撞上了车厢壁,顿时便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礼亲王却哈哈大笑,嘲弄的居高临下欣赏了两眼,跳下马车走了。
    秦御,“……”
    礼亲王府,雪景院。
    顾卿晚是个一忙工作不尽快完成就停不住的性子,早起用了膳食,她便又一门心思扑到了酒楼的绘制上。
    以至于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还是文晴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叫了顾卿晚一声,顾卿晚才茫然的抬起头来,道:“怎么了?外头怎么那么吵?”
    文晴忙上前,道:“是二爷早朝被御史台的御史们联名弹劾宠妾灭妻,皇上大发雷霆,打了二爷五十廷杖,现在二爷已经被抬进院子了,姑娘赶紧去迎迎吧。”
    顾卿晚闻言一怔,旋即站起身来往外走,果然还没等她出去,门帘便被丫鬟挑起,秦御躺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
    他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眸,一动不动的,身上的伤竟然也没处理,被打的褴褛的朝服已经被血浸透,依稀可见下头的血肉模糊,血水甚至还在往下滴落。
    秦御就像个血人,顾卿晚没心理准备,骤然瞧见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变成这么模样,骇的顿时面色就一变,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看向秦御的脸,却见他的脸色惨白一片,鬓发和睫毛都被汗水打湿,安静的闭着眼睛,瞧着竟脆弱又可怜。
    兔兔也如丧考妣的蹲坐在秦御的手边,正一下下舔弄着秦御手上残存的血迹,圆滚滚的小身子还一颤一颤的。
    要是配上背景音乐,这画面不要太凄惨。
    秦御这人一向强大,不惧疼痛,这个认知是秦御第一次见面时,在顾卿晚心中留下的固有形象。当时她刚刚穿越过来,秦御自己用烙铁疗伤的场面,对长在和平年代的顾卿晚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帧场景。
    那么强大的秦御,都被打的无声无息晕厥过去了,这得伤成什么样儿了啊。顾卿晚有些发怔,还是兔兔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蹦到了顾卿晚的手臂上,扯着她的衣袖焦急的吱吱叫,顾卿晚才回过神,让开了路,道:“快将殿下抬进去吧。”
    她言罢,又吩咐着文晴,道:“去准备热水,药箱,请大夫,还有,让大厨房将补血的汤药先熬上,对了,殿下出了不少汗,先准备一碗糖盐水来。”
    文晴一怔,道:“糖盐水?那是什么?”
    顾卿晚便忙又道:“就是白水一碗,加一勺细盐,五勺糖,快去吧。”
    她比划了两下,待文晴应声去了,顾卿晚才转身进了屋,秦御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下人们都退下了。
    顾卿晚上前瞧了眼,找了帕子坐在床边给秦御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又唤了他两声,许是她的触碰和唤声起了作用,秦御湿漉漉的睫毛轻动,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她,顾卿晚双眸微亮,秦御却目光略有些迷茫,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怎么了。
    顾卿晚根本没想着秦御是在装模作样,只以为皇帝和礼亲王府好像现在关系还有些紧张,皇帝麻烦好几次了,如今抓住了错处,逮到了机会,皇帝肯定是要狠狠的打秦御啊,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打出内伤来。
    见秦御终于醒来,顾卿晚双眸微亮,道:“殿下?”
    秦御视线落在顾卿晚的脸上,这才聚焦了一般,竟然冲她一笑,道:“你别怕,爷没事儿……”
    言罢,他便隐忍着哼了两声,笑意在一双异色眼眸中愈发荡漾开来,又补充道:“为了卿卿,爷便是再受了些苦都甘之如饴,这点伤不算什么的,别担心,嗯?”
    他的眼眸像是三月的春湖,落尽了春意,暖暖的幽深的,声音似因虚弱有些发颤,却低哑醇厚的要命,顾卿晚被这样的他弄的一怔,接着她面上露出动容之色来,缓缓抬起手来,似是想去触碰秦御,秦御双眸一亮,下一秒,顾卿晚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秦御的脊背上!
    “啊!”
    饶是秦御耐疼也被顾卿晚一巴掌拍的浑身剧烈一颤,接着紧绷如弓,冷汗冒了一头,没忍住惨叫了一声。
    顾卿晚却将手收了回来,举着一双沾染了血迹的手,眨眼凉凉的瞧着秦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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