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弥萝公主也行了大瀛的礼。
    “弥萝玩的可开心?”
    “开心!那荷花池好看极了,要不是阿秀带我去,我真不知道荷花也可以这么美!”弥萝大方地赞美道,神态天真而娇憨。
    晋国虽非蛮夷之地,但民风较之大瀛更为粗放,礼数教化也起步略晚,是以弥萝此番进京,一路上见到了许多新鲜东西。
    这话说的让在场的贵夫人们心中都颇有些自得,此次太子崇一行名为来访交流,但实际作为战败之方本身便不很受待见,只是表面上还需维持着两国层面上的礼数。皇后对弥萝和颜,也是看在她与自己女儿投缘,稍微照顾下罢了。
    弥萝刚在沁华公主身边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对面很是惹眼的卫瑜,不由一愣。颦眉想了想,忽然惊喜地叫道:“我见过你!”
    卫瑜也正在观察着这位晋国公主,甚至通过刚刚的几句话,对她这个人还比较有好感。此时见她忽然指着自己叫了起来,也被吓了一跳。
    “你就是哥哥的画中之人!”
    话音一落,在场的夫人们目光各异地集中在卫瑜身上。之前的接风宴上,太子崇当着众人的面将画轴展开,向安平公府世子东陵殊询问画中之人的尴尬场面还历历在目,当时被东陵殊的冰冷气场所慑,并无人向太子道出真相,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今日终于得见,弥萝公主兴奋地从自己位置上起来,跑到卫瑜跟前细细地看着她,然后笑着道:“真的是你!真是太坏了,明明是认识之人,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哥哥,害他好一顿找!
    卫瑜淡笑着开口:“公主殿下怕是认错人了,一幅画而已,如何就能确定所画何人了?”
    “那位画师的画技很好,不会认错的!”弥萝公主摆摆手道,“你是我见过长的最好看的人,比画中还好看…”
    “……”看着这位公主如此执着并且不吝啬夸奖,卫瑜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
    “镇国公府卫瑜,见过弥萝公主。”卫瑜起身,认认真真地向她幅了一礼,仪态款款。
    “卫…瑜…”弥萝咀嚼着,点点头道,“我记下了,你跟我去见见我哥哥好不好?”
    “公主,我与太子并不相识,也没有见面的必要,还望勿要强人所难。”卫瑜沉下脸来,正声道。
    虽然她方才对这位带着孩子气的公主印象还不错,但也并不能容忍她的无礼之举。
    “这怎么会是强人所难?只是见一面罢了,我哥哥会很高…”
    “弥萝。”皇后淡淡出了声,打断她的话,“在大瀛,万无贵女随意见人的规矩,你莫要再纠缠阿瑜了。”
    卫瑜已表明态度,而弥萝却还在劝闹不休,已让在座众人十分看不上眼。
    哥哥先是冒然打探姑娘名讳,妹妹又无礼地要求去见外男,这若放在大瀛绝非是高门子弟的应有举动。若说之前待弥萝只是对战败国的自然轻视,如今便已是带有反感情绪了。
    “公主,无论太子殿下画中之人是谁,都与我女儿无关,你就当作未曾见过罢。”朝容长公主放下话来,气势倒比皇后更能震慑住人。弥萝公主也并非看不懂眼色的无知之辈,抬眼看了看四周,也收起了笑容。
    沁华公主见她尴尬,出声解围道:“弥萝姐姐,过来坐下吃掉东西吧!”
    “嗯。”弥萝又看了眼卫瑜,转身回到了沁华身边,安静了下来。
    待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众人跟随着皇后一同往后花园走去。
    杜珂来找卫瑜,卫瑜跟母亲交代了一声后,便跟杜珂两人走在了一起。
    坤宁宫后花园的荷花开的正盛,米分妆灵秀,着实好看。卫瑜和杜珂渐渐慢下步伐,落于人后,一边赏着荷花,一边说着悄悄话。
    最近卫瑜忙着寿诞之事,错过了一期沈画书主办的文会,主题命为了“画春”。要求参加的姑娘们必着绿装,头戴一种春花状的饰品。
    卫瑜听了直呼感兴趣,后悔没能前去参加。
    “我记得去年新打的一套首饰,就是荷花系列的,一直没机会带出去。这次真是可惜了,也没能让我炫耀一把。”卫瑜挽着杜珂的胳膊开玩笑道。
    “可是在簟秀阁打的?他们去年描了一套荷花的样式图,正好被我瞧见了,一问才知已经被人订下了。”
    “正是在簟秀阁。不过那样式图可是我亲手画了送去的,没想到做出来效果还真是不错。”
    “呀,原来真是被你给取走的!”杜珂抓着她的胳膊道,“那一套荷花的我可是求了许久店家也不转卖的,一直惦念到现在呢。这下好了,找到了原主,要不把你那套荷花首饰送给我,要不就帮我重画一套!”
    卫瑜被她逗笑,轻掐了她一把道:“好哇你,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抢劫呀!不过看在你的生辰也快到的份儿上,我就亲手再为你画一套,打成首饰后再送给你如何?”
    “那感情好!”杜珂眨了眨眼,“明曜郡主出手就是大方,小女子就恭候赏赐啦!”
    “坏姑娘,你若再贫嘴,我就不帮你画了,并且每次见你都戴上那副荷花首饰,看你眼馋不眼馋!”
    两人跟在人群后面,笑笑闹闹地也是自由。
    正说着,感到前面的队伍忽然慢了下来,两人也跟着疑惑地停了脚步。
    听着前面传来的声音,像是遇见了端妃。
    “赫连将军!”弥萝公主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好巧在这里碰见了你,你也是来赏荷的吗?”
    卫瑜与杜珂对视一眼,纷纷选择了更往后退了退,躲进了人群中。
    前面隐约的说话声,卫瑜听不真切,但是想象着此时赫连墨启的模样又觉得十分的好笑。
    抬眸刚向前望去,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赫连墨启的目光在与她交叠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甩开缠着他的弥萝公主向着卫瑜大步走来。
    “你在的正好,东南军中的骑兵最近训练出了点问题,我需跟你说下情况。”他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却快速地瞪了卫瑜一眼,带着示意。
    赫连墨启突然冲了过来,吓住了不少姑娘家。躲闪开后正好露出卫瑜的位置,不负众望地又成了焦点。大多数女眷并不知靖嘉帝寿诞的筹备事宜,见赫连墨启向卫瑜请教军中之事,不由觉得诧异,侧目看来。
    卫瑜心里气恼,暗道你自己招惹的公主,却要将她拉下水是何道理?抿了抿唇角,淡淡道:“骑兵的具体布置我大哥都已知晓,赫连将军有事还是去跟大哥商量吧。”
    赫连墨启见卫瑜如此不配合,急的又上前一步,深深地盯着她,眉头皱成了疙瘩。卫瑜却莫不关己地移开视线,一派悠闲。
    “赫连将军,你跟卫瑜认识呀?那为何当初不肯告诉我哥哥!”弥萝公主追了过来,看了看两人歪头问到。
    “回去告诉你哥哥,有什么歪心思趁早给我灭了!”赫连墨启被缠的不耐,暴躁地甩了脸色,“如今待你晋国和善,是陛下的仁慈,但我劝你们最好也别存有妄想!有些人,不是你哥哥能随便肖想的,想动卫瑜,先问过我手下的十万东南军答不答应!”
    高大的身形挡在前面,如山般巍峨可靠,气势自然成。仿佛就这么存在着,便可阻挡住千军万马,护住一切威胁逼迫。
    弥萝公主被他吓的呆住,眼睛很快就浸满了泪水,顺着脸蛋淌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不止弥萝,在场的女眷们何时听过如此直白粗暴的话语,都愣在了原地。半晌,皇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底气不足道:“赫连将军失礼了,弥萝公主不远万里来了便是客,理应受到优待…”
    “嗬。”赫连墨启冷笑一声,“赫连兆希本就是粗人,娘娘就勿要与我提礼数了罢。弥萝公主与太子崇若仍不明身处之位,兆希自有粗人的解决之法。”
    卫瑜内心复杂地看着身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他待她的态度一直没有变,只是因为如今两人的身份变了,她才能跳出迷圈,将这个人对自己的特有维护看的清楚。
    即便不再是夫妻,他依旧会在需要的时刻站出来,强势而不容忽视地替她挡了最难面对的局面,吸引仇视目光,留给她了一片安宁。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无波无澜,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热闹。
    然而有人却没有这么淡定了。
    “赫连将军多虑了,晋国位于大瀛西北,守为西北一方向来是由我西北军负责的。”安平公夫人从女眷堆中走出,身板挺的笔直,站在了卫瑜身前,好像护犊一般宣示道,“我儿子还在呢,自会看住自己的东西,断没有劳动你东南军之理!”
    弥萝公主哭的啜泣不止。
    卫瑜满是黑线地哭笑不得。
    ☆、第七十九章 首饰铺相遇
    赏荷回府后,晚上东陵殊从禺郊大营归来,刚进府门就被婢女给堵了正着。
    “世子,夫人让您过去一下。”
    东陵殊点了点头:“我换身衣服就去。”
    简单梳洗掉身上的风尘,身着便装来到了安平公夫人的主院中。正见她站在桌案边练着字。
    轻声走到她身后,也不打扰,直到她写满了一篇纸,放下了笔,这才出声唤道:“母亲。”
    安平公夫人被吓了一跳,扭头瞪了他一眼,抚着胸口道:“你这孩子,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故意吓你母亲不成!”
    东陵殊温和笑开,星眸如漆,扶着她在软榻上坐好道:“是母亲练起字来太专注了。”
    “喏,刚写好的《点将赋》,看起来如何?”
    东陵殊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母亲,你又偷藏了我以前的随稿?那都是少时的无知之作,就别再拿出来让儿子丢人了罢…”
    这一首《点将赋》收录在了《踏风集》中,乃东陵殊少时之作。当时的少年公子将写好洋洋洒洒几百字的长赋带给叔公东陵长齐看,却被贬的一文不值,直言内容华而不实,实为无病□□。原本的心有不甘,却在入了军营上过战场后,真正明白了为将的意义,于是对叔公之言更是信服,自己也便不愿再轻易写那些伤风感秋之作了。
    然而奈何有一个不时会揭露他过去的母亲。
    安平公夫人不以为然:“不是我一定要看,是阿瑜还等着呢,你总不能叫你母亲失信于人吧?”
    “……”
    “你说,我的字近些年来有无进步?”安平公夫人举起纸张,总觉得哪里有缺陷不太满意,“练习少了,变得生疏了。”
    “母亲向来比我写的好。”东陵殊答的从善如流,“若母亲都生疏了,那儿子恐怕已不会写字。”
    “那你再说说,是我的字写的好,还是阿瑜写的好啊?”
    “你们写的都比我好。”
    安平公夫人见他说的面不改色,心里觉得有趣,将纸张随手丢在一旁:“要我说,你就该干脆些把那些卷稿都拿出来,总是藏着掖着做什么…”
    东陵殊决定不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见婢女端进来一盅燕窝粥,亲自接过掀开盖,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试过温度后再递到安平公夫人面前:“正好,母亲趁热吃。”
    “我看你是饿了吧?”安平公夫人见他还扁了扁嘴,好笑道,“怎么样,味道如何?让人给你也端一碗来?”
    “不要,太甜了。”
    “去给你端碗不放蜜的!红枣也挑出去…”抬手示意婢女过去,看着眼前已长成玉树风雅的儿子,对他在有些地方的挑剔还是深感无奈,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以后阿瑜能不能受到了你…”
    “母亲…”东陵殊第一次眼中闪过丝不自然,耳侧泛了红,“咳…您自己在那儿说什么呢!”
    “怎么,都到现在了还不承认?”安平公夫人舀了一口燕窝,悠悠道,“也不知谁拐着摸子鼓动弟弟往人家姑娘家身边凑,用完了弟弟又忽悠娘亲,还真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呀?”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安平公夫人差点被一口燕窝呛道,狠狠白了他一眼,见他模样微赧,如今只是在强自正经,也觉得好笑,不忍心再难为他。
    婢女又端了一盅不加蜜不加红枣的燕窝粥,东陵殊总算找到了些事情转移注意力,掀开盖再也不挑剔地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吃完,又要抬头面对母亲“我看你还怎么装”的神情了。
    摸了摸鼻子,道:“父亲呢?这么晚还没回来?”
    “他被我赶去书房待着了,不打扰你我母子谈心。”
    “……”
    安平公夫人用绢帕优雅地拭了嘴,眸子中透着狡黠,有些邀功地试探问到:“儿子,知道你母亲今天做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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