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婆子急忙上前,“二老爷,老夫人想见您。”
    任明党不禁老脸一红,这木婆子看样子是等侯多时了,白日宣淫被人撞见,他自是羞恼,只是他能对别人能发威,对跟随母亲多年的木婆子却发作不出,只好道了句木嬷嬷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任明堂去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才去见了任老夫人。
    任老夫人见他过来,神色间有些不耐。
    “明堂,你坐,我有事和你说。“
    任明堂在一旁坐下后,任老夫人又道,“你大哥今早在我这儿诉了苦。“
    任明堂心里明镜似的,那个枢密院承旨的缺儿,本是任明清点名要的,可他却把这缺儿活动给了任明行,任明清自是不干,才来任老夫人这里大闹一场。
    任明堂听他母亲把话说完,果然是因为那个官缺儿。
    他笑笑道,“母亲,我们都是一母同胞,也没有厚此薄彼之说,那个职位的责任重大,推上大哥我不放心,所以才给了三弟。“
    任老太太本是明理之人,她虽然更为亲近这个比较会讨她欢心的大儿子,却也知道他不成器,任明堂这样做,也是从大局考虑在情理之中,便不再多言。
    任明堂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儿,问侯关心了一下老人的身体,就要告退。
    临走时任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道,“明堂,不要整天腻在妾室房里,宠妾灭妻本就是大忌,你自已斟酌。
    任明堂心知是木婆子告了状,微臊地应了声孩儿知晓,急急地出去了。
    因为任老夫人的过问,本来决意要补偿蔡氏的任明堂只好晚上歇在了卢氏的院子。
    他对卢氏说了要她重新掌家的事。
    卢氏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卢氏并不想再接这个摊子,就差一口回绝了。
    任明堂沉下脸来,对于交权这个事,蔡氏心口不一,他心知肚明,可是卢氏,她说她不愿意接,那就是发自内心的,卢氏的脾气,他了如指掌,不管她这段日子再对他言听计从,可是卢氏还是那个骨子里骄傲到极点的女人,不屑伪装,表里如一,可是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活得随心所欲,他不能,她也不能。
    任明堂冷声道,“卢氏,除非你自请下堂,否则,不管你情不情愿,都给我好好的经管这个家,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自个想吧。”
    当夜,任明堂独宿在了书房。
    任桃华也规劝了卢氏,“娘,你不管家岂不便宜了蔡姨娘,她巴不得呢,何况,若不是她管着家,大哥也不必对她虚与委蛇。”
    此言一出,卢氏对任桃华刮目相看,有些事,她都没这个女儿想得透彻,只顾着意气用事。
    只是放权容易收权难。
    她重新打理任府的大小事务银钱往来,就算有任桃华在一旁帮衬着,也每日里忙得焦头烂额。
    这天,她正在和管事的对着帐,就有丫头来禀说是老夫人召她。
    她勿勿的赶过去,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吴郡陆氏向四姐儿提亲?”她不敢置信。
    是那个陆氏吗,可是能让定远侯夫人陆氏亲自出马,陆氏便是吴郡陆氏那一脉的,这事情是明摆着勿庸置疑的。
    定远侯老夫人陆氏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情愿,终究还是得走上这一趟,也不知陆钧是如何办到的,不但说服了父母,连族长也为他说了话。
    卢氏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是哪一支的?”
    陆氏老夫人淡淡地道,“是大房嫡支的陆钧。”
    卢氏和任老夫人听了是嫡支就喜出望外,她们不怎么知道陆钧,可任府的其它人都如雷贯耳的。
    任明堂和任明行听了这个消息,都差点以为自已听差了。
    “是吴郡陆钧,你听真切了?”
    任子信笑了笑,道,“就是那个陆钧无疑。”
    吴郡陆钧少年成名,天资聪敏,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人称玉郎,貌比子都卫玠,却是洁身自好品行高洁,德才兼备,年纪虽轻,已是文人士子中的楷模典范,备受天下读书人的推崇景仰。
    谁也想不到,任桃华的亲事峰回路转,竟比他们期望的还有好得多。
    比起那些靠打天下袭爵其实根底浅薄的权贵之家,和吴郡陆氏的这个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大族结亲,才是无上的荣耀。
    更何况那个人是陆钧,多少高门贵女梦寐以求的深闺梦里人。
    任明堂道,“我还要见一见他再作决定。”
    这话往陆氏老夫人那里一递,老夫人不免在心里冷嗤,你家闺女不知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才被陆钧看上,就算她没出过那档子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如今你们一家子倒矫情上了,这还真是应了老话,上赶子不是买卖,若错过了这门亲事,你们就哭去吧。
    陆氏老夫人嘴上虽然不说,但不悦还是掩不住的,任老夫人和卢氏只好赔着笑,更加热络的招待着人家。
    定远侯陆氏老夫人并没有多做逗留就起身告辞了。
    婆媳两人把裴氏老夫人送到大门口,不住的致歉。
    回去之后,莫说卢氏心里埋怨,任老夫人也骂着任明堂。
    当天,任桃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久久没有回神。
    陆钧向她提亲,这是什么状况?
    她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随手救了一个人,作死的索了人家那藏着宝藏的玉佩,然后粗心大意的弄丢了,尔后人家来讨要,无法交代,就肉偿了?
    不行,她得见陆钧一面,问问他究竟意欲何为?
    她是有错,可是陆钧形同儿戏的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随手给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就没错吗?
    可是,她如何能见到陆钧,去定远侯府找肯定是不成的。
    没等她想出办法,陆钧却亲自送上门了。
    ☆、第31章 长平巷
    任明堂在书房见了他。
    任桃华却始终没得到机会见他,任明堂与陆钧在书房一席谈后,又下了几盘棋,然后留陆钧吃了饭,任明行和任子信作陪,最后任子信亲自把陆钧送到门外。
    任子信叹道,“陆钧,果然是名不虚传。”
    任明行笑着颔首,世家的子弟教养良好风度仪态皆无可挑剔,性情谦逊温和,头脑敏捷心思剔透,见识出众谈吐不凡,酒品也佳,他这四侄女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
    任明堂看起来也很满意,却不禁想起在书房里他们最后那一段交谈。
    “只有一样,我任明堂的女婿,不能是百姓庶民。”
    这句话一出口,一直镇定从容应对自如的陆钧终于色变。
    “伯父有所不知,陆氏上辈的族长有遗训,时值乱世,陆氏子孙,七十年之内不可入仕。”
    任明堂意外又了然,原来陆氏子弟这些年来绝迹朝堂,竟是这么个原委。
    只是他却并不松口,陆钧神色为难,最后才请任明堂给他一些时间。
    任明堂只道,“我女儿的亲事不能担搁太久。”
    陆钧低头停顿了片刻,抬起头时已是目光清明坚定,“必不教任大人为难,半年为期,若陆钧不能达成任大人期望,还请另嫁。”
    任明堂踌躇不决,任梨姿出嫁的日子不能再拖,任桃华的亲事需得速战速决,半年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再加上三书六聘,这一拖,准得一年,在徐相那里不好交待。
    若是别人提此要求,他必会断然拒绝,可是这个人是陆钧,他实在太过理想满意,心里几番掂量后,就应了陆钧所请。
    虽说如此,可是作为氏族子孙违背先人遗训,是件额外艰难的事,像陆钧这样的人,竟会为任桃华做到如此地步,他可不信那陆钧能为美色所惑,他到底是猜度不出他心思。
    任桃华等了一天,差芷花去瞄了不知多少回,也没找到机会给陆钧递个只字片语。
    旁边的芷花还在旁念叨着私相授受的不宜。
    第二天一大早,她向卢氏请安回院,进院子却差点撞上一个小厮。
    那小厮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纸条,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愣了一下,回房展开,那纸条上写着寥寥几字。
    未时初刻,长平巷。
    笔迹疏逸圆润,如风泊鸾飘,署了一个钧字。
    陆钧?
    她问了芷花,芷花却道那陆钧身边始终有人,她也没递上话。
    去还是不去?
    这上面也没写哪一天,她一犹豫,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下午,她跟卢氏说要去买纸笔,借口便出了任府。
    长平巷在城西的一大片宅子中间,人迹罕至,长长的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只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她刚入了巷子,陆钧就从马车上下了来。
    他在离她约三尺处站定。
    “你找我何事?”她问。
    陆钧微笑,反问道,“难道不是你找我?”
    任桃华回头看了眼芷花,芷花摇摇头,她索性也不猜度陆钧如何知晓,直截了当的问他为何向她提亲。
    陆钧看着她不语,漆黑的眼眸似繁星春水,静谧流彩。
    陆钧盯了她一会儿,她被看得不自在,有些羞恼。
    这时陆钧不答反问,“你说呢?”
    任桃华没有答案。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心悦于她,当年他们相处了没有几日,而且一个伤痕累累面具全非,一个尚在稚龄,回溯点滴往事,她半点也没揣摩出其中的情愫来。
    她思来想去,始作甬者还是那块不冀而飞的玉佩。
    她诚恳又歉意的对陆钧说,不是骗他,玉佩真的是弄丢了,便是娶了她也没用,倒不如他提出一个补偿的方案。
    她费了许多口舌,可是陆钧看起来还是不为所动。
    任桃华觉得和陆钧说话很累,她猜不到他的心思。她其实心灰意冷,任明堂卢氏把她嫁给谁她都无所谓,到哪不是过日子,可是陆钧不行,不只因为他们是旧识,而且,她有种预感,她嫁了陆钧,怕是没法子如愿以偿的过自已清静的小日子,再者,任明堂把她当黄花大姑娘嫁出去,这么骗陆钧,她于心不忍,以陆钧的条件,配得起任何一个冰清玉洁的豪门贵女,而不是她这个再醮之妇。
    芷花在后面唤着她,示意时侯不早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裴大哥,我对你实话说了吧,其实我配不上你,……我早已失贞。”
    陆钧始终面色平静的听着,她抛出了这个大的炸雷,他也没有变色,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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