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已经关门了。”丫鬟回禀道:“ 幸亏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张太医。”旁边张太医一脸的慈眉善目,跪下行了礼,笑着解释道:“今日到顾将军府上为佳木公主诊脉,耽误了回家的时间,驸马爷也是赶巧了。”说着把背着的药箱放在桌子上,请蓝贝贝坐下,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张太医捻着胡须思索了一会儿,又瞧了瞧蓝贝贝的舌苔和眼底,最后微微一笑:“不妨事,这几日天气干燥,驸马爷这是虚火旺盛,吃几帖败火的药即可。”提起笔唰唰唰写了药方。又给旁边的昭明行礼,问道:“公主这几日觉得怎么样?”
    昭明本来是支着下巴,呆呆地看墙壁的,听见太医的话才回过神来,慢慢说:“前几日吐得厉害,这段时间虽然好了,腿脚又一直浮肿。”
    张太医给她诊了脉,嘱咐她少动怒,凡事放宽心,动手写了一篇药方子。蓝贝贝坐在旁边,忽然开口了:“她已经吐了这么久了,总不见好转,孕妇都是这样的吗?”
    “这个,因人而异。”张太医缓缓回答。
    “佳木公主倒是没这么剧烈的反应。”蓝贝贝随口说。
    太医诧异道:“佳木公主并未怀孕,这话是从而说起呢?”
    蓝贝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道:“想来是我记错了。”拿起太医开的方子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果然高明。”高声吩咐丫鬟送张太医回去,又暗地里嘱咐丫鬟多拿些诊金给他。
    “难为张太医深夜里跑一趟。”蓝贝贝将他送到了门口,又训斥小厮:“天黑路滑的,给你张爷爷看着点路。”送走了大夫,他返回屋子里,走到昭明面前,两手撑在椅背上,低头看着她。
    她依旧是很美的,然而神色总是黯淡憔悴的,颧骨上也生了一些斑点,这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蓝贝贝轻声说:“你腿脚既然浮肿了,何必跑出去进香。在家里设个佛堂也是一样的。晚上叫金锁给你煮一些药水泡脚,可以缓解浮肿的。”
    昭明被他的视线所压迫着,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同时心里隐隐有些狐疑。蓝贝贝的态度前后反差太大了。一整天都冰冷沉默着,现在不知怎么忽然温和柔情起来了。昭明低头思索着,想从刚才的话语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蓝贝贝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转变太快了,于是收回手,叫丫鬟进来伺候洗漱,又问:“我今晚是去书房睡呢,还是留在这里。在书房睡能给你一个清静,留在这里呢,可以给你端茶倒水。”
    说的一屋子的丫鬟都笑了。昭明脸颊也红了一红,然后不耐烦地说:“谁管你住哪里呢。”瞧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抱怨道:“竟然折腾到半夜了。”待丫鬟们都退出去了,两个人宽衣睡下。
    昭明幽幽地说:“你如今脾气越来越大,连我也要被你辖制了。”
    蓝贝贝背对着她,声音含含糊糊地:“没有的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是故意对你无礼的。”
    昭明哼了一声:“张太医给你仔仔细细瞧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大毛病。我瞧你不过是拿病做掩饰罢了。谁知道是见了哪家的小姐郡主,害了相思病呢?”这句话是玩笑着说出来的,但也的确有一点敲打之意。
    蓝贝贝心里咯噔了一下。昭明是玲珑心思,霹雳手段,自己略露出一点马脚出来,凭她那个阎王脾气,势必要引起一场滔天的祸事。蓝贝贝身子不动,轻声笑了一下:“古人说夫妻连心,到你我这里竟成了谬论。”
    昭明听见这话,脸色一寒,先冷笑了一声:“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两个怎么就不是一条心了。”
    蓝贝贝娓娓道:“我今日的心事,可跟风月无关。白天进了皇宫,皇帝问起你的身体,颇为关切挂念,又赏赐了异国的红果给你。我想着皇帝是日理万机的人,竟能记得给自己的女儿留一点好吃的东西。想来你未出嫁时,一定是受千般宠爱的。但你嫁给我后,不但没有享福,反而为我的古怪脾气所牵连,无端地受了气。我只觉得很对你不住。”
    这句话说完,昭明长久地不说话,只是呼吸更急促了一些。蓝贝贝抬手抱了她一些,摸到她脸上许多泪水。
    她并不愿意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匆忙抹了一把脸颊,她压低了声音,故作大气地说:“夫妻之间,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其实我脾气也不大好,我们彼此忍让,也就习惯了。”从棉被里伸出手,拉住了蓝贝贝的手指。
    蓝贝贝身子僵硬着,机械地反握住她的手。彼此忍让……习惯,他模模糊糊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终于沉沉地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也不多,大家凑合着看吧。
    唉生命真脆弱,我们更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花和尚
    枯荣和尚者,年约三十,身长八尺,膀阔腰圆,一双浓眉倒竖,是一个怒目金刚的架势。他在皇家寺庙里修行十年,已经混到了师叔的辈分上,其实德行并不怎么高尚,平时喜欢风花雪月的诗词,或者下山帮村里的小姑娘放羊。
    他原先是某王爷的儿子,王爷跟凌帝少年时因争夺王位打的头破血流,凌帝继位后,立刻把王爷杀了,却不忍株连到他,于是封他做了枯荣大师,终生在寺庙里修行。
    他跟昭明公主算是堂兄妹,少年时能玩到一起,如今长大了,照样能坐在一起喝茶下棋。春日的上午,枯荣和尚穿一身粗布短衫,提着齐眉棍,在院子里呼呼呼地耍招式。那些长得好好的桃树梨树,被打的支离破碎,簌簌地落在地上。送餐的小沙弥顺着墙角溜进来,把稀粥和素饼放到窗台上,脚不沾地地跑了。
    枯荣自顾自地耍了一个时辰,全身热气腾腾地冒汗,他抓起饼和稀饭,西里呼噜地倒进肚子里,脱了外衣坐在门槛上,等穿堂风把自己的汗衫吹干。满院子铺着红红绿绿的枝叶花朵。花朵开得鲜艳可爱,可惜无人欣赏。
    “寂寞空庭春欲晚,满地梨花不开门。”枯荣吟诵了一句,颇为自伤,想自己也是出身高贵的世子,可惜时运不济,流落寺庙,于青灯古佛前终了一生。
    一个小沙弥在门外怯怯地探头。
    这寺庙里的其他和尚,既因他的身份尊敬畏惧他,又因他浮荡乖戾的脾气疏远他。
    枯荣粗着嗓子喝道:“小猴儿,再叫我瞧见你这鬼祟的模样,我把你的头敲下来。”
    小沙弥只得走进门里,苦着脸说:“师叔,我来传个信,昭明公主在前院进香,过一会儿找师叔您说话。”
    枯荣略抬起眉毛:“知道了。”顿了顿又说:“烧水泡茶。”
    小沙弥乖乖地跑过来添水扇炉子,从书架上的木盒子里抓了一把茶叶放进白瓷茶壶里,注入热水,反复三次,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弥漫着清香的茶叶。正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一群盛装的宫女簇拥着一位黄衣服的妇人走进来。妇人身材很高,面容清冷,然而凤眼微挑,可见昔日的姿色是极出众的。
    枯荣从内室走出来,半身白衣本身袈裟,手掌挎着佛珠,疾步走进庭院里,合掌说了声:“阿弥陀佛。”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模样。昭明连礼也不回,随口嗯了一声,眼珠子随便一转,问道:“这院子里的花怎么都落了。”
    枯荣手里捻着佛珠,很淡然地回答:“万事万物,既有极盛,自然有衰败的时候。”
    昭明浓眉微蹙,独自往屋子里走,不悦地说:“我在前院听大和尚念经已经够烦了,这会儿你又啰嗦这些。”她进了屋子,见热茶已经备好,房间陈设简陋整洁,暗处散发着檀香的味道,书桌上摆放着几本心经。昭明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自己拿起倒放着的茶杯,雪白的瓷器洁净柔和,使人觉得安心。
    宫女沙弥们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里,并不敢随意乱动。枯荣大步走进来,宽大的僧袍拂过门槛。隔着一张小圆桌,他坐在了昭明的对面。
    “这茶是十年的普洱,灵隐寺的和尚给我的。你尝着怎么样?”枯荣举着茶壶,将茶水倒成了一根线。
    昭明抿了一口,摇头道:“很不怎么样,碎茶叶沫子,比起我府里的差远了。”
    枯荣听了,也不觉得沮丧,自得其乐地说:“你府里有好的?下次给我带一罐好不好。”他又叫沙弥送上来一碟饼干,饼干寡淡干冷,口感很不怎么样。这里显然没有好吃好喝的东西招待昭明,然而昭明只是很喜欢这里陈旧安静的气氛。
    屋顶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房内阴凉静谧。陈旧的桌子、木床、五斗橱、窗棂,门板散发着微微腐烂的潮湿的味道,一只色彩斑斓的马陆从门槛爬进来,枯荣伸手把它托起来,放回院子里,又训斥小沙弥:“叫你早上往墙根洒硫磺,你又忘到脑后了。”小沙弥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一溜烟跑了。过了一会儿捧着簸箕过来,撅着屁股绕着墙根倒硫磺。
    昭明坐在一张铺了软缎的木椅上,她如今身子笨重,略走几步路就觉得疲倦。窗外梧桐树叶的影子洒进来,落在她微微发黄的脸颊和额头上。她闭着眼睛,长长久久地不说话。枯荣想起自己早课还没有做,于是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合掌念经,手上当当当地瞧着一只小木鱼。
    如此敲了一个时辰,枯荣放下手,做了几个吐纳,抬腿下床,这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炙热的阳光洒在昭明的脸上,眼角显出一道浅浅的水痕。枯荣愣了一下,开口道:“小锦,不要在门口坐着,仔细把脸晒坏了。”
    昭明嗯了一声,身子却不动,半晌才开口:“二哥,我是不是老了?”
    枯荣哈哈一笑:“你要是老,我岂不是成妖怪了。”见她神色忧郁,于是说:“我听人家说,怀了孕的女人情绪多变,果然是这个样子。”还没想出来解劝她的话,忽然听见寺院的钟声敲响,不禁欢喜起来:“该吃午饭了。”朝门外探身子,把沙弥叫过来:“我今天不去大殿吃饭了,把我和公主的斋饭送来。”小沙弥放下簸箕,搓搓手就跑了。
    送上来的斋饭是两碗米饭,一盘炒青菜,一盘鸡蛋炒蒜苗——这是为贵客准备的。两人坐在小圆桌前挥舞着筷子埋头苦吃。昭明吃过了饭,情绪很快转过来,宫女端着水盆进来服侍她洗了手和脸,她重新坐下,赞叹道:“我在家里吃什么都反胃,却偏偏喜欢吃这寺院里的斋饭。想必贵寺的厨师是极高妙的人物。”
    枯荣对这种只有丁点油水的饭菜厌烦至极,他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和脸,又顺带把亮闪闪的头皮也擦了一遍,抬手吩咐宫女收拾屋子里的残局。他从上午的高僧形象又堕落成了野和尚。
    “你要是喜欢,天天来,横竖庙里也不缺你一碗饭。”枯荣道。
    两个人坐下来安安静静地下棋,午后气温上升,枯荣转过脸张着大嘴打哈欠,眼皮子沉重地抬不起来,又不好说睡觉,因为昭明还在自己的禅房里。
    “小锦啊。”枯荣张大了嘴巴,后槽牙连带嗓子眼都露了出来,这个悠长的哈欠过后,他睁着湿润的眼睛,委婉地劝:“你这身体越来越不方便了,一趟一趟地往山上跑,万一有个闪失,整个寺庙的和尚也不够赔罪的。你要是喜欢礼佛,在家里建个佛堂岂不更好。”
    昭明手里捻着黑棋,眼睛盯着棋盘,半晌才说:“嫌我了?撵我走?”
    枯荣一个哈欠夭折,急急地闭上嘴巴,又干笑了一声:“哪能啊,我这是担心你。”
    昭明点点头:“行,那我以后不来了。”
    然后整个房间就沉默了,半晌“啪”地一声,昭明将棋子放下,平静地:“该你了。”
    枯荣捻着白棋,迟迟地不肯落下,却忽然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你和驸马,还是那个样子吗?”他瞧得出来昭明的婚后生活并不快乐。
    昭明却非常固执,甚至是负气地冷着一张脸:“我跟他挺好的。”
    枯荣慢慢地用棋子敲击黑色的沉香木棋盘,半晌才开口:“小锦,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有些话,旁人不敢说,我为了你以后的安稳快乐,却是不得不说。你既然已经走错了一步,就要及早抽身,不要一步步错下去。”
    昭明沉着脸,却并没有发脾气,只是说:“我没有走错,人是我选的,路也是我要走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棋盘,低声说:“我输了。”
    枯荣把棋子哗啦哗啦地扫进小碗中,笑道:“游戏而已,输了再来一局就是。”把棋盘摆正,微微抬眼:“还来吗?”
    昭明揉了揉腰,扶着桌子站起来,皱眉道:“金锁,过来扶我。”丫鬟走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地在房间里走路。一阵晚风从外面吹进来。案桌上几张简陋的草稿纸被吹在地上。枯荣正要去收拾,昭明已经让丫鬟捡了起来,她自己拿着纸张站在窗口看,才瞧了几眼,就已经笑起来了。
    这些笔迹粗重稳健,自然是枯荣的了。他只是抄写了一些时下教坊里流行的曲子和词,无非是“梧桐更兼细雨”“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昭明笑得弯着腰揉肚子,又拍着桌子道:“二哥啊二哥,你这是做和尚呢,还是要当浪子?”
    枯荣急得满脸通红,待要上前去抢,又不敢贸然动手,只好含糊道:“不是我写的。”
    “这是你的笔迹,你还想抵赖?”
    “那个……我代人誊抄的,那个不能看,还给我!”
    昭明已经瞧见了一张很端正的信笺,上面字迹端正,想来是枯荣认真写成的,那上面的字却是这样: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昭明呆了一下,这诗词不是游戏,倒像是枯荣大师剖白的心迹。她有些尴尬地把信笺放下,心里很过意不去。枯荣不是自愿出家的,动了私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要是因此而嘲笑,就未免太刻薄了。
    她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笑道:“你抄写的这几首诗,都很好看。”
    枯荣绷着一张脸,很不耐烦地样子:“我都说了是胡乱写的,你喜欢的话就拿走。”
    昭明听了,果然捡了一张纸叠起来放在袖子里,作为临别时的纪念。要离开的时候,枯荣穿着一双草鞋,披着拖拖拉拉的僧袍,一直送到大门口,本来还想说很多话比如“把你家的茶叶给我带一罐。”“庙里的厨师也能做很好吃的凉拌菠菜,你下次记得来吃。”但是他想到昭明说以后不来了。于是他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他站在朱红色的寺庙牌匾下面,身后香火缭绕,站立着一溜光头,而昭明坐在明黄色的轿子里,被宫女簇拥着慢慢走下了山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上周末有事外出,接下来会把落下的章节补齐,希望大家看的高兴。
    ☆、回宫
    那张写着情诗的信笺被昭明藏在袖子里,回到府里后随手夹在了书本中,她自己很快忘记了这件事,只是静养身体。而蓝贝贝除了每日伴随太子读书外,大部分时间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两个人似乎也能平静相处。
    这一日傍晚,蓝贝贝从外面进来,说自己一张借据找不见了。虽然只有几千两的数目,但那欠债的人正在外面等着还钱。昭明正坐在炕沿上摆弄针线,听了这话就叫金锁帮忙一起寻找,又说:“平时叫你不收拾东西,这会儿又着急忙慌的。”见蓝贝贝站在书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一动不动地盯着书中的内容。昭明忙问:“找到了吗?”
    连续问了几声,蓝贝贝才回过神来,他抓起书本里的纸片,揣进怀里,神色有些古怪,但还是说:“就是这个了,幸亏没有弄丢。”说完这话就抬脚出去了。
    昭明低头绣着老虎头布鞋,回想刚才蓝贝贝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一时间想不出头绪,干脆也就撂到一边了。当天夫妻携手去某位丞相家祝寿,热热闹闹的一直到子夜时才散。蓝贝贝喝得醉了,在路上跑跑跳跳的,吵着玩气球。
    昭明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瞧了一会儿,觉得很有趣。她这位丈夫性子冷清古怪,喜怒不形于色,难得醉酒之后有这样天真可爱的样子。
    回到驸马府,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蓝贝贝,将他搀扶到厢房休息。蓝贝贝东一脚西一脚的,忽然转过脸,轻声喊:“小锦。”
    这一声喊得温柔旖旎,昭明一愣,慢慢走到他身边,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旁边的佣人很识趣地退到一边了。
    蓝贝贝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目光明亮清澈,细长的睫毛在灯光中投洒出淡淡的阴影,他凝视了半晌,轻声说:“小锦。”
    昭明脸颊微微发红,含糊应了一声,又唯恐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不成体统的话来。
    “咱们俩,也不知是谁辜负了谁。”蓝贝贝幽幽地说完这句话,自顾自地迈步进了厢房。然后丫鬟婆子们纷纷涌上去给他倒茶换衣服,又忙忙地叫厨房做醒酒汤,整个院子乱成一团。
    金锁悄悄地走到昭明身边,轻声问:“公主,咱们回屋吧,外面凉。”
    昭明点点头,半晌才挪动步子回到屋子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子上的书,心中陡然一惊,记起了那张信笺,以及信中所写的那句“不负如来不负卿。”
    昭明呆了一下,心想:他在吃醋?不禁暗暗欢喜起来,他心里也是有我的。昭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坐在梳妆镜前,因为刚从酒宴上回来,所以脸颊的妆容被蒸汽熏染,已经有点油汪汪的迹象了。她颇为厌恶地拿手帕把脸擦干净,就又显出鲜艳美丽的容颜。
    昭明隐约知道,蓝贝贝少年时大概喜欢过什么人。但毕竟时过境迁了,昭明心想:我的容貌家世,全国上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位了。况且我待他一心一意,他岂会无动于衷?但是信笺的事情,明天还是要跟他说清楚,免得他疑心我是轻浮的女人。
    当下计议已定,昭明了无牵挂地睡了一觉,第二日早早地吩咐厨房做几样清淡的小菜,自己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满脸含笑地进了厢房。
    蓝贝贝已经起床了,一身蓝衣,金色发簪将头发高高束起,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样子。他上上下下地看着昭明,最后歉意地说:“有劳公主,我今日约了朋友,时间来不及了。”
    昭明微笑着拦住他的去路:“什么朋友呀,不会是哪个堂子里的小狐狸精吧。”她从来没有用这样撒娇的语气说话,自己也觉得很不自在,于是掩饰着转过脸把饭菜摆在桌子上,招呼他道:“来尝尝厨房的新菜,这是荷叶虾仁粥,这是清炒竹笋,这是芙蓉蛋……”朝蓝贝贝看了一眼:“你傻站着干什么?我吓到你了?”
    蓝贝贝干笑了一声,他的确受了不小的惊吓。
    两个人坐在桌子旁边吃饭,室内室外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瓷器碰撞的声音,吃过饭后,丫鬟们进来收拾桌子,又端上来的今年的新茶,碧螺春的香味弥漫在房间中。昭明端着茶碗,用盖子撩了一下茶叶,正要解释那张信笺的事情,发现蓝贝贝也正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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