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角之交。”
    灵犀认认真真地说:“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须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住。我绝对是为了你好。”
    蓝贝贝虽然疑惑,却也答应了。
    “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前途命运。全落在了这位松王身上。我知道你出身不好,要是你想安于现状,或者凭自己本事打拼,那就当我没说,若是要平步青云,一跃龙门,就要花费所有的心思和精力,想好怎么取悦这位松王。”
    蓝贝贝狐疑道:“一跃龙门?这也太夸张了,王爷喜欢交友也是常有的,为这个提拔我做官,那倒是稀奇。”
    灵犀正色道:“你的造化可不止于此。你到底信不信我吧。”
    蓝贝贝见她容色庄严,也只好点头。这时授课先生已经进学堂了,蓝贝贝忙摆摆手:“那我走啦。”微微一笑,露出倾国倾城的颜。
    灵犀颇为不舍,顿足道:“你急什么!”又摸了摸袖口:“我送你件东西吧。”偏偏连手帕扇子都没有带。
    蓝贝贝细细打量她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举起手。灵犀只觉得面上一暖,是蓝贝贝的衣袖拂过,带来淡淡的果香味道,灵犀只觉得一阵恍惚。蓝贝贝已经后退了几步,手里拿着从她头上摘下来的蝴蝶头饰。那是用玳瑁和白银做成的,指甲盖大小,银光灿灿,十分好看。
    “我就要这个啦。”蓝贝贝揣进袖子里又要走。
    灵犀只得说:“你就没有回送我的东西?”
    他认真想了一会儿,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两块梅花饼干:“这是我早上拿的,送给你了。”拉起灵犀的手放在手心,又正色道:“灵犀姑娘,虽然以后你不能读书了,但是未来的路还很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要加油啊!”
    “……”
    灵犀把饼干揣起来:“哦,谢谢。”
    蓝贝贝弯起一双灼灼桃花眼:“再见。”转身跑回教室里了。
    灵犀无限伤感地看了一眼学堂,转过身率领秋儿走了。走了约十几步,秋儿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又说:“冯少爷一直跟着您呢。”
    灵犀立住脚步,冯虎赶紧走了上来,语气非常地客气礼貌:“你有话跟我说吗?”
    灵犀摇头:“没有。”
    “那你送我件东西呗。”
    “不送。”
    冯虎很沮丧地跟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儿又说:“过几天,我那位兄长就去你家提亲了,成与不成,他总想要个结果。”
    灵犀心里打了一个突,想起顾庭树那个疯狗脾气。顿了顿,认真看向他:“冯虎,其实我不姓顾,我姓凌。”
    冯虎愣了一下,只得接口道:“嗯,是国姓。”
    “我的闺名叫灵犀,但是外人叫了我,要称呼一声佳木。”灵犀神色严肃地说:“你提亲之前,先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冯虎见她容色严厉,只得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就立住了脚步,眼见灵犀带着婢女往前走,消失在花园深处。
    灵犀从学堂里回来,换了衣服后,去顾太太那里请安。顾太太拉着她说了一会儿家常话。灵犀不干涉顾家内政,这是顾太太满意的。然而她跟顾少爷的关系,又着实让人头疼。
    顾太太熟知儿子秉性豁达洒脱,极少与人争执吵闹,更别说是跟个女孩子怄气几个月了。若是两人恨极了对方,彼此撂开也就算了。可是瞧顾庭树的光景,又不是那样。
    “他虽然是顾家的独子,但是老爷跟我从未溺爱过他。他性子又好,并不是暴躁施虐的人,你们两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怯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读书时,又是他牵着你的手去的。”
    灵犀听见这些话,只好连声说了几个是,勉强敷衍了过去。坐了半晌才告退,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了,丫鬟们在院子里逗一只哈巴狗,阿桃的房门开着,想必是顾庭树回来了。
    灵犀走进屋子里换衣服,不经意瞧了一眼桌面,不禁沉下脸来,叫秋儿进来:“我放在桌子上的饼干呢?”
    秋儿不知道她为这件小事发什么火,忙跑出去问了一遍,然后才苦着脸回禀道:“少爷拿去喂狗了。”指了指窗外:“就那只哈巴狗。”
    灵犀恨得咬牙,半晌说:“滚吧。”秋儿果然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庭树的随身小厮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装针线的大箩筐,里面装着小山似的饼干,跪下磕了头,回禀道:“少爷说动了公主的东西,这是赔给您的。”
    灵犀又气又恼,半晌才叫他滚蛋。
    顾太太赶在过年之前,总算物色了一位不错的女子。家里是经商的,她是嫡出,有才有貌,心气很高,其实并不愿意给人家做小老婆。但是她父亲深感商人地位卑微,想借此攀上顾氏一家,尤其是他家跟顾太太有些远亲,女儿嫁过去大概不会吃亏,因此替她允诺了。
    顾宅宽阔豪奢,房屋众多。顾太太单独拨了院子给新人住,又赏了一处庭院给阿桃养胎。顾庭树习惯在阿桃那里安歇。灵犀单独住在旧院子里,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平时除了给顾太太请安,只在家里读书写字,极少与外人见面。
    十一月份,顾太太挑了个黄道吉日,就把这位新姨太接了过来。虽然并不摆宴,也不设堂,然而府中众人对这件事还是很开心的。丫鬟们全都换了鲜艳好看的衣服,又把整个顾宅扫了一遍,泼上清水,可惜天气太冷,水结成了冰。
    新人被用一顶朱红色的花轿接来,顶着红盖头,穿着红衣服,被丫鬟搀扶着一步步来到顾太太的院子里。
    房内装饰很喜庆,顾太太和顾老爷穿着万字花纹的衣服,坐在主位上,灵犀与何幽楠各坐在两旁。
    顾庭树亦穿着喜服,衣服鲜红,以黑线镶边,越发衬得沉稳贵气,风度翩翩。他脸上并没有喜色,只是牵了新人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父亲、母亲。”
    旁边有丫鬟递过来茶,新人接过来,跪下磕头,称呼:“父亲母亲。”然后又给大嫂敬茶,何幽楠神色淡淡的,也喝了。
    顾庭树把她领到灵犀面前,顿了顿:“这是我夫人。”
    新人款款跪下,口称:“姐姐。”
    灵犀神色冷峻,如大理石雕刻一般,旁边的丫鬟秋儿斥了一句:“是公主。”
    新人只得重新跪下称呼公主。灵犀也喝了一口,这就算是礼成了。
    管家在院子里放了一串鞭炮,丫鬟小厮们一起欢呼起来,簇拥着这一对新人走出来。灵犀作为正夫人,闲闲地走在后面,算是送这一对新人。
    小厮们围在门口,吵吵嚷嚷地要喜钱。这三人一时站在台阶上走不动,管家一边分派铜钱,一边训斥他们让路。
    灵犀只觉得耳边吵吵嚷嚷,十分乏味,慢慢地移步到旁边。
    顾太太的屋子是正堂,地势极高,从正门出去就是十几层台阶,旁边没有台阶的地方则是高台,看起来有点危险,但水磨石比较粗糙,一般是不容易滑下去的,偏偏今日洒了水又结成了冰。
    秋儿一转眼瞧见灵犀在结了冰的台子上走,不禁喊了声:“公主,别往那边去。”
    灵犀穿的是软底绣鞋,听见这一声喊,不禁吓得晃了一晃。
    顾庭树本来是在一丈之外的,忽然听见秋儿的喊声,不知怎么拨开众人,瞬间来到了灵犀身边将她抓住,偏偏收势不及,两人一起跌下了台阶。
    “咚”地一声巨响,那下面自然是坚硬的石板,顾庭树紧紧地抱着她的脑袋,落地之后盯着她的脸,说出了两个月来的第一句话:“你疼不疼?”
    灵犀嘶嘶地吸气,挣扎着坐起来,蹙眉道:“你刚才推我。”
    顾庭树没说话,丫鬟小厮们急忙簇拥过来,将两人扶起,又查看伤势。
    灵犀的胳膊被磕出一片淤青,她疼的龇牙咧嘴,又看向顾庭树,怒道:“你刚才不来拽我,我也掉不下去。”
    顾庭树不搭理她,丫鬟们给他整理衣服帽子,又忽然齐齐地惊呼起来。
    他的肩膀处晕染了一大团血渍,血水顺着袖子滴滴答答流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种台子很高的房屋,我在故宫见过,瞧着的确很危险,当时就脑补了怀孕的妃子被婢女推下去流产失宠的情节。
    ☆、二难
    当天晚上,顾庭树是在顾太太屋子里休息的,他的肩膀被地上的冰块划出很长一道口子,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太医院的人来了几次,又开了药,说是没有什么大碍。众人才放下心。
    外面自鸣钟响了十下,想来已经很晚了。顾庭树光着上身趴在床上,肩膀上刚涂了药,不敢随便动。房间里暖气很足,他身体又强壮,并不畏惧寒冷。外面的丫鬟来来去去地走动,他闭上眼睛,只觉得神思恍惚,一时间又睡不着。忽然一阵幽香袭来,顾庭树心中一动,转过脸一瞧,果然是她。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凝望着对方,半晌,顾庭树将手伸给她:“来。”
    灵犀低着头,慢慢地把手放在他手心,又依着床沿坐下,依旧是一言不发。
    顾庭树揉着她柔软的手,摆弄了一会儿,改成十指紧扣,紧紧地握住。灵犀觉得很疼,只好轻声说:“别动了伤口。”
    顾庭树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太敢跟你说话。就怕一张嘴,又吵起来。”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些伤人的话并不是我本来的意思。”
    灵犀抬起袖子揉眼睛,轻声说:“我知道。”
    “我不是个好丈夫。”
    灵犀用袖子笼住他的嘴,低声说:“算了,今天别提那个。”
    顾庭树就把她的手放在枕头边,一口一口地亲吻着指尖。灵犀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走。顾庭树正色道:“我是为了你受伤的,现在重伤未愈,你就忍心走吗?”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下。
    灵犀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见他亲完了整只手,又饶有兴致地开始咬起来,灵犀只好说:“你不要咬了,手指不干不净的。”
    顾庭树微微一笑,用健康的那只手托住下巴,歪着脑袋看她:“好吧,你身上别处干净,给我亲亲。”眼看灵犀羞窘地说不出话,又忙笑道:“抱歉,我乱说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似乎有顾太太。灵犀起身就要走,被顾庭树死死攥住手腕。
    “你不要走。”
    灵犀挣脱不开,急得满脸通红,只得说:“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顾庭树很固执:“我不放。”
    顾太太领着一个红衣女子走进来,刚准备开口,一眼瞧见屋内情形,不禁愣了一下,以为他们两个又当场打起来了。
    灵犀尴尬地叫了一声太太,顾庭树也开口说:“妈,我已经要睡了,你有事吗?”
    顾太太明白过来,不禁笑着说了句:“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灵犀更加羞得抬不起头。
    顾太太把身边的女子推过来,然后说:“这是海棠,她今晚上照顾你。”红衣女子款款走过来,朝他两个行了礼:“公主万福,少爷万福。”
    灵犀才醒悟过来这是新娶的姨太太。打量了一回,见这女子眉目舒朗,身材高大,颧骨微高,略有几分姿色,瞧着是个有主见的女人。
    顾庭树谁也没看,语气颇为不耐烦:“今天公主在这里,我谁也不要。”
    顾太太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的伤夜里还要换药,公主千金之躯,哪里会做这些呢。”
    最后顾太太叫海棠睡在外间塌上,随时等候吩咐。海棠听了这话,回答了一个是,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顾庭树,转过身就出去了。顾太太转身要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对灵犀说:“庭儿身上有伤,你好好地陪他说话罢,别叫他累着了。”
    灵犀一连答应了几个是,站起身目送顾太太出去了。
    顾庭树直勾勾地看着她,笑道 :“我妈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回答是。”
    “她叫我别跟你吵架打架。”灵犀答:“不是吗?”
    顾庭树点点头,笑道:“很对。”
    两人关了灯,双双躺在床上睡觉,这张床虽然很大,但是灵犀唯恐碰着他的伤口,只是挨着床的边缘,顾庭树不满意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灵犀慢慢往他这边挪了挪,又说:“咱俩斯斯文文地躺着说话不行吗?”握住了他那只乱摸的手。
    顾庭树身上带伤,又很疲惫,只好过嘴瘾:“等我伤好了再收拾你。”
    “你的伤要是好了,我就不来看你了。”
    “你!”
    灵犀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今天不吵架了,睡觉。”
    夜里海棠果然来换了一次药,灵犀朦胧中听见两个人说话。
    “少爷,我叫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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