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宋仪已经是身陷过囹圄的人,即便是她貌美又有才华,旁人也只会觉得她命不好而且晦气,根本不会娶她。更不用说,上次还是周兼一手将宋仪送了进去。
    也就是说,赵淑其实以为周兼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喜欢宋仪。
    她以为这一次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长得也并不很差,不是没有机会……
    可周兼所为,简直像是狠狠的一个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目光落在那绣帕上,赵淑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来,强作平静与镇定道:“并无什么不妥……只是瞧着这花纹饰样有些新奇罢了……”
    “……”
    周兼打量着赵淑,看出她强装的平静,正要准备进一步试探的时候,旁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阿姐,阿姐,你看我钓了鱼!”
    将要出口的话,还没出口便已经被人打断,周兼皱了眉,闻声望去。
    一个身穿天青竹叶纹锦袍的少年站在凉亭那边,刚刚从小湖里拉上来一条锦鲤,正异常高兴地跟赵淑挥手,叫喊着。
    赵淑闻声,怔了一下,才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兼:“周公子,舍弟向来性子顽劣,并非有意在贵府这般放浪……”
    在人家家里大喊大叫,未免太有失涵养。平日见着赵礼在家都好好的,今儿是怎么了?
    赵淑只觉得异常尴尬,恨不能立刻就走了。
    可偏偏赵礼自己似乎不觉得。
    他提着一条锦鲤,走了过来,目光在周兼手指压着的绣帕上晃了一眼,接着看了脸色不大对劲的赵淑一眼,若无其事道:“周家哥哥,我钓着了你们家的锦鲤,可算是我运气好,您不至于同我计较吧?”
    这赵礼虽说是聪明,可当初在济南也是小有名气的混世魔王,因着又是赵同知的独子,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他的名声,周兼也不是没听过的。不过赵礼年纪毕竟太小,他看着也生不起什么气来,只是事情平白被这小子打断,难免不大喜欢他。
    周兼道:“区区锦鲤,不过小事,赵公子喜欢便是了。”
    与周兼一样,赵礼也是知道他的。
    两个人年纪差了许多,赵礼乃是以“混”出名,周兼却是以“才”出名,赵同知时常耳提面命,要赵礼跟人家周留非学学,原本赵礼并不觉得周兼怎样,听得多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心里也就记住了周兼,更记恨上了周兼。
    他本是怎么看周兼怎么不顺眼,奈何他姐姐喜欢这家伙,纵使心里再不待见他,赵礼也把姿态做了出来,笑嘻嘻道:“周家哥哥果然大方,那我就提着锦鲤走了。对了,前面爹娘该等着咱们了,阿姐陪我一起回去吧?”
    “这……”
    赵淑踌躇地看了周兼一眼,只觉得赵礼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眼色。她跟周兼这一场见面,是长辈们安排的,这话都还没说上两句,他就跑来搅局。
    可赵礼话都出口了,赵淑总不能晾着他不管,况且周兼方才的举动,也着实叫她心里七上八下。
    鬼使神差的,赵淑终于还是点了头,道:“我陪你回去吧。”
    说着,便一转头,给周兼行了个礼,躬身道:“周公子,失陪了。”
    这时机真是无巧不巧,赵礼这小子乃是坏事的高手。
    不过周兼心里也没怎么怀疑,收了那一方绣帕,脸上依旧平和无波,道:“赵姑娘请便。”
    于是,二人便在此地别过。
    赵礼近乎挑衅地看了周兼一眼,大摇大摆地提着那一条蔫头耷脑的锦鲤,便穿过了花园,一路跟赵淑走了。
    半道上,走到了周兼看不见的地方,赵礼才把脸色一垮,道:“阿姐,方才那绣帕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这个,赵淑也是憋气,只是她还完全没意识到赵礼话里的深意,眼底透着几分委屈道:“我哪里知道他竟然掏出那明显是姑娘家用过的东西来?莫非……那是宋仪留给他的?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红颜知己……”
    女人的怀疑心,一向是压抑不住的。
    更何况,宋仪留下的危机感,一直不曾从她心中消减下去。
    赵礼听了,眼底浮出几分乖戾之气。
    他虽是个小孩子,可看上去却像是个大人一样成熟。外表顽劣,能混成个混世魔王,可还至今没什么大事,这赵礼也当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只是大多数人看着他年纪小,反倒把这一点给忽略了。
    话虽是方才那样问,可实际上,赵礼想的远不止赵淑想的那样。
    周兼又不是个傻子,甚至这根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怎么也不会在女子面前做出这样明显的举动?要么他是故意要赵淑疑心,要么就是在试探什么。
    到底是哪一点……
    却还要好生思量了。
    身边的赵淑则还在她自己的想法之中没有出来,甚至有些忍不住,红了眼眶。
    赵礼略带着几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只道:“阿姐,哭有什么用?要紧的不该是找法子解决吗?这件事你且先不要乱怀疑,在周兼的面前也别露出什么破绽来。在今日之后,你暂莫接触此人,待我为你查上一查,再做定夺。”
    “查?你怎么查?”
    赵淑惊讶地望着他。
    赵礼实在是懒得解释,只扔下一句:“我有我的办法。”
    说着,他就把手中那一条锦鲤,扔进了顺便路过的水池里。
    “哗啦”一声响,那鱼儿被砸进了水里,翻腾了几下,终于回到了水里,一甩尾巴,终于游走了。
    一道波纹在水面上荡开,鱼儿终于不见了。
    赵礼眯眼看着这一幕,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有的事情,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
    不过,倒不是没有捷径可走。
    既然只有那两种可能,要查周兼到底是在验证什么,明显不大可能,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没有根据也没有线索。可要验证另外一点就简单了,这是宋仪,或者是周兼别的红颜知己给他留下的东西。
    他依稀记得,那绣帕本与普通绣帕无异,只是边角上有绣着暗纹海棠,并不起眼,可却是很鲜明的模样。
    周兼乃是痴情种,整个济南城都知道的,要说天底下有比宋仪更好的姑娘,赵礼是想不出来的。周兼为了宋仪,连烟花之地都甚少出入,哪里还会跟别的姑娘有什么牵扯?
    要真说什么红颜知己……
    也唯有宋仪一个。
    所以,赵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宋仪跟周兼已经是全无可能,那么现在他直接去找宋仪又有什么不可?
    他一路跟赵淑回了去,过不多时间就告别了周府诸人,回到了自己府上。
    接着,赵礼着人去绣房,照着自己之前看见的那个模样的绣帕做了一张,然后找人打听宋仪此刻的行踪。
    去办事的小厮躬身在他面前回道:“公子,方才探听到,说那宋五姑娘此刻被送去京郊天水观修养身子,就住在后山别院里。”
    京郊天水观?
    赵礼哂笑一声:“没料想,昔日风光的宋五姑娘,竟也落到如今这田地。”
    不过正好,这样的地方,去拜访拜访宋仪,正正合适。
    于是,三日之后,赵礼携着那一方伪造的绣帕,出现在了宋仪院门之前。
    通报的小厮上去叩门,门缝拉开,里头是皱着眉的雪竹:“列位有何贵干?”
    赵礼走了出来,朝着她一笑:“在下赵礼,有件东西要给宋五姑娘看看。”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了那一方绣帕。
    门里的雪竹见了,面色陡然一变:“怎么在你——”
    ☆、第六十一章 恶念起
    话一出口,雪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当初五姑娘最忌讳叫人知道那银票是自己送的,当时她回去,只告诉姑娘事情的经过,五姑娘便说叫她日后都不要提起此事。
    但是今天,乍见得这一方绣帕,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之言,却是暴露了个彻彻底底。
    果然,就在雪竹抬头看的一瞬间,赵礼的眼神已经变了。
    本以为还要花费多大的功夫,结果竟然这样简单?
    这一方绣帕,看样子还真是宋仪留给旁人的,不然她的贴身丫鬟何至于这样惊慌失措?不过……
    仔细想想,赵礼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对劲,说起来这丫鬟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心里生了旁的疑窦,赵礼便故作深沉地笑了一回,道:“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可以通禀一下宋五姑娘,在下想见见她。”
    说到底,赵礼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站着还没雪竹高。可此刻他的眼神却透着一种纯然的锐利,让人有一种被看破的毛骨悚然之感。
    雪竹只觉得事情是麻烦了。
    她并不知道这一方绣帕是怎么到了赵礼的手中,现在也无法自己定夺,所以正如赵礼所言,只能去告诉宋仪。
    “赵公子还请稍候片刻,奴婢通禀了姑娘便来回您。”
    又是“吱呀”一声,门合上了。
    赵礼便看着雪竹的影子消失在门后,唇边终于弯起了几分笑意。独属于少年人的一种恶意,很轻易地便浮在他眼角眉梢。
    而此刻的雪竹,才真觉得火烧火燎。
    她一路进了院子,很快到了宋仪的面前:“姑娘……赵公子找来了。”
    “赵公子?”
    哪一位赵公子?
    宋仪正把手中连枝的茶叶一枚一枚摘下来,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她手里也没存下多少了,虽是今年的茶叶,不过眼看着也已经是深秋,便是今年的新茶也不新鲜了。她也不过是没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本是下意识想要问赵公子到底是哪一个,可转眼,她就明白过来了。
    她知道的姓赵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还能跟她扯上关系的,也就是赵淑赵礼兄妹了吧?
    于是,宋仪敛眉,道:“我与这一位赵公子的姐姐还算是认识,跟他却没个几面之缘,纵使他年纪小,单独来拜访我又算是怎么回事?”
    “……五姑娘,您先头遣奴婢去给周夫人那边送银票,用了一方绣帕包银票,如今那绣帕不知为什么,落在了赵公子的手中……”说起这件事来,雪竹便愧疚难当,“是奴婢处理事情不妥当,当初收尾不干净,如今又出了这样大一个篓子……”
    现在可要怎么办?
    见还是不见?
    见了又知道这赵公子到底是什么来意……
    正所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赵淑视宋仪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弟弟能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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