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月杀身边时,这女人居然还活着,仰面躺在地上。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知在看哪里。
    木香叹息着道:“把她也带回去,关进大牢,命人给她治伤,能活下来便是她走运,活不下来,也是她命该如此,记得要把她关在刚才那人的对面,好让她日日夜夜都看着。”
    这一夜,这条巷道,血流成片,却在第二日,太阳出来之前,恢复如初,半分血迹也看不到。
    除了当事人之外,还有两个人也知道。
    赫连晟远在几百里之外,乘着换马的空档,展开部下送来的急件。
    木香不知道的是,她在京城的情况,赫连晟一清二楚,因为每隔半天,就会有一封书信送出京城,一天三次,早晨在她醒来之后,也有一次,不为京中局势,只为探知,她睡的可好,精神如何。
    赫连晟看着书信的内容,紧锁的眉峰,慢慢的舒展开了。
    另外一个知晓情况之人,便是木坤了。
    他自从那夜从老宅逃走之后,不出木香跟赫连晟的猜测,一直隐藏在皇后的寝宫。
    反正唐皇如今沉迷练丹,就算要临幸宫中嫔妃,也断不会到皇后这里来。
    但有一事,可能谁也没有料到,便是木凤亭再度受宠。
    短短的时日,她从大落再到大起,竟然只用了几天。窦皇后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再得圣宠,将唐皇哄的眉开眼笑,无论再召幸哪个妃嫔,后半夜,必定要召她陪着到天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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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烟家娃儿还没上学,要带娃,所以写不了太多,轻烟每天更二十七点,不会断更。
    ☆、第198章 夜色朦胧
    不过这件事,窦皇后现在顾不得管了,只因……
    “母后……”上官芸儿哭的眼睛都肿成桃子了,伏在美人榻上,弱如风中杨柳。
    窦皇后被她哭的心烦,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你哭够了没有,若是哭够了,就给本宫站起来,别忘了你是谁,本宫的皇儿若是不在了,你就是寡妇,新皇继位,你的下场,不用本宫说,你也明白!”
    上官芸儿的确是哭够了,也哭累了,她哭不为太子,而是为了她自己,年轻守寡,又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守着,日后除了剃度出家为尼,便是隐居府中,再不出门,否则定要被世人的唾沫星子喷死。
    她以袖拭泪,轻飘飘的站起来,现在只她一人在皇后宫中。
    窦皇后凝起描的精致的娥眉,沉声道:“现在,咱们有两条路,其一,对皇儿的死,密而不宣,明日让襄王妃进宫,将她引来殿里,你我联手,将太子之死嫁祸于她。”
    “这……”上官芸儿收起眼泪珠子,仔细考虑皇后的提议,“这恐怕不成,襄王妃此人诡计多端,而且她行事很警惕又果断决绝,咱们想嫁祸她,臣妾担心,一个弄不好,会被她反咬一口,到时得不偿失,还会让殿下的死泄露出去。”
    主意被否定了,窦皇后并未生气,嫁祸襄王妃此事,的确不稳妥,那丫头太狡诈,行事嚣张,无所顾及,即便赫连晟如今不在京城,她的势力依然不弱。
    “那便只剩后一条,找人假扮太子,本宫会让人去弄一张人皮,到时还需你协助,”这也是她为何非告诉上官芸儿不可的原因。
    要找人假扮太子,在宫里,她可以照应,但既然太子的病已好,肯定不能在宫里常住,一旦他回到太子府,没有侧应的人,定是不行的。
    上官芸儿咬着嘴唇,“臣妾谨遵母后懿旨!”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自然是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不知她找的是什么人。
    窦皇后满意的笑了,“你能识大体,母后很满意,放心,母后不会亏待于你,母后的荣耀也是你的荣耀,太子的前程,自然也是你的,只是回太子府之后,你得时刻看着,不要让这个人与除了你之外的旁人接触!”
    “但是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对外只说太子需静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他接触外人,他府里的姬妾,适当的远离,最好是将他们关起来,你只说太子经此大劫,决心改掉以往的坏习惯,一心只为皇上,为黎明百姓分忧,知道了吗?”
    上官芸儿点点头,她怎能不明白窦皇后的意思,若不是现在天气冷,太子的尸身,肯定是要坏的。
    说来也奇怪,并不至死的伤,太医却越治,伤越重。
    她重不懂医,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情况不对劲,可是皇后在,那个木坤也在,她不敢说,只能顺着他们二人的意思。
    窦皇后再道:“皇儿的尸身,本宫会收敛起来,本宫这里有一尊白玉棺材,尸身放在里面,百年不腐,等到合适的时机,本宫会将皇儿下葬,芸丫头……”
    窦皇后语气一转,哀伤道:“芸丫头,你是本宫亲自为皇儿挑选的,如今也是本宫最信任之人,皇儿的死,本宫的难过不比你少,可是太子已经死了,那咱们就不得不为日后打算,既然今夜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过来见见一个人吧!”
    上官芸儿猛的抬头,眼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敢置信。皇后竟早已将替代的人挑好,并带进宫了。
    但是当上官芸儿看见走进来的男子之时,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太子唐昊身边的亲信侍从,与太子身高相近,身材相近,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太子往常的习惯与行事风格。
    如果她没记错,唐昊的近身侍从都是皇后亲自挑选,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孤儿,又是太子身边的人,绝对是冒充太子的最佳人选。
    “夙昱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妃,”进来的年轻男子,举止优雅,笑容清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有几分唐昊的风格。
    夙昱!对了,他叫夙昱,如果他不提起自己的名字,上官芸儿压根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记忆中,他是个沉默寡言,站在唐昊身边时,头垂的很低,很容易就叫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而他好像也很善于让自己透明,不让人注意到他。
    今夜他突然抬起头来,好似一个人从阴暗的地方,走到光明之处,整个人的光彩,瞬间就绽放了出来。
    上官芸儿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窦皇后此时也笑不出来,只叮嘱道:“芸丫头,今夜你便在本宫的偏殿休息,与太子好好相处,明日一早,本宫给你们备下马车,便会送你们出宫。”
    上官芸心中惊异,皇后的意思……是要他们今晚独处?可是她才刚死了夫君,就算另有安排,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窦皇后叹了口气,“若不是情势所逼,本宫也不必如此,皇上白天已经来催问过了,他还指望太子为他分忧国事,事情耽搁不得,你别怪母后,夙昱个性温和,不会做出逾矩之事,去吧,天色不早了,赶紧去歇着吧!”
    “是,臣妾知道了,”上官芸儿未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出了殿门,两个婢女领着她往偏殿而去,却没让她带贴身的婢女前来。
    夙昱至始至终,只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不远不近,五步的距离。
    进了偏殿,壁灯已经点上,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踩在上面,一点声息都没有。
    “娘娘早些歇息,殿里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奴婢先告退了,明日早上,奴婢们会过来给太子妃娘娘开门!”
    既是说了开门,那么今夜殿门肯定是要锁上的。
    上官芸儿无从反驳,也无从拒绝,她只是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除了听从皇后的指令,旁的什么也不能做。
    到了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四周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自个儿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上官芸儿这还是头一次跟个陌生男子独处,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你……你晚上睡在外间的榻上吧!时辰也不早了……”
    “太子妃请留步!”
    夙昱忽然出声,吓了上官芸儿一跳,“你……你要做什么?”
    夙昱看她一脸防备害怕的模样,失声笑了,“太子妃莫要紧张,现在时间还早,小人知道您还没用晚膳,这就叫人传进来。”
    他走出去,片刻之后便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三素一汤。
    汤也是清汤,她还在守丧,荤菜不能吃。不过看他这样快便将菜都端来了,一定是很早便准备好了。
    夙昱将碟子都摆好,还有一壶酒。
    “饭菜没毒,您不必紧张,”他解释道。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当先坐下,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并将两只酒杯都满上,再端起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亮出空杯,对她一笑,“太子妃可放心了?”
    上官芸儿被他的坦诚弄的怪不好意思,回想一番,这人是皇后推出来的,又怎会害她呢!
    “有劳你费心了,可是我并不是很饿,”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坐下了,免得驳了人家的好意。
    “怎能不饿,您这几日的辛苦,小人都看在眼里,早膳没用,午膳只喝了些汤,长此下去,身子肯定受不了,多吃些吧,”夙昱伸出筷子,夹了些菜,搁在上官芸儿碗中,他的神情平静极了,如果不是他心机过重,就是他太善于隐藏,把自己真实的情绪隐藏的太好。
    上官芸儿从未吃过男人夹的菜,此时看着碗中的菜,竟有些莫名的感动。成亲几年,若是唐昊坐在一起吃饭,也总是她替唐昊布菜,唐昊从不会在意她吃的是多是少,更不会为她夹菜。
    又或者,他招来几个姬妾与她同桌,吃饭时,跟姬妾打闹,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好似她不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只是他府里的一件摆设。
    夙昱见她低着头,嘴巴抿着,便知她在哭,他叹息一声,拿过丝帕,隔着桌子替她擦去眼泪,“一切都已过去了,他再不会醒来,以后就让我陪着夫人可好?”
    他已改了称呼,上官芸儿却未注意到,“谢谢,我没事了,太子虽然已去,但我还在守丧,你不要离我太近,免得……”
    “免得什么?夫人忘了皇后娘娘的话了吗?从现在起,我便是太子,是你的夫君,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夫人,不让你再掉眼泪,或许夫人不相信我,但是无防,以后夫人会明白的,夙昱之所以在这里,只为你一人,芸儿,”他情至深处,忽然握住了上官芸儿的纤纤玉手,盯着上官芸儿,眼中的情意竟是执着而真诚的。
    上官芸儿诧异,“你……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唤我,难道就因为皇后的命令,你便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吗?若是为了完成皇后娘娘的命令,你大可不必如此,往后在人前,我一定会尽维护你,不让人看出破绽,但在人后,请你尊重我,放手!”
    “不放,”夙昱的眼神突然变的炙热如火,“为何要放?难道还要我日日看着你伤心难过,看着太子羞辱你,践踏你的尊严吗?别忘了,你是上官家最为骄傲的长女,为何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
    上官芸儿因他的话,眼神渐渐变了,“你……你是……”
    夙昱笑的很苦涩,“小姐可还记得上官家打扫庭院的小杂役,小人虽然只在上官家待了几年,可是听说小姐进了太子府,小人还是拼了性命,混进太子府,只想看看小姐过的可好。”
    他的一句,过的可好,引的上官芸儿哭的肝肠寸断。
    她嫁进太子府,便是如了爹娘的愿,如了皇后的愿,如了全族人的愿,又有谁问过她是否过的好,过的开心。
    每次回母家,家人在意的都是太子,或者当今的局势,让她务必要让太子开心,不能违背的心意,不管太子要往府里带多少美妾,她都须得笑脸相迎,这是大度,是妇道,更是为了稳固上官家在朝中的地位。
    夙昱见她哭的伤心,不忍再说,走上前去,将她抱进怀里,“小姐,如今太子既已死,你又何必再为他伤心,夙昱猜到皇后娘娘想找人替代太子,所以自荐做这个替代品,为的就是不让旁人玷污你,芸儿,跟了我吧!”
    夙昱说的情真意切,神色真诚,“日后我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太子府里的那些侍妾,等到时局稳下来,便遣散了,我带着你到一个边陲小镇,离京城远远的,再置办一处宅子,咱们二人,去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可好?”
    上官芸儿止了哭声,抬起泪水婆娑的眼儿,望着夙昱。
    此时的她,内心是脆弱的,心防接近最低点。她太需要安慰,太需要被拥抱,也太需要温暖了。
    “我……我不知道,”她觉得脑子糊涂了,心里想的是答应他,可是又不敢冒然去说。她总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夙昱了解她的心思,并不强求,放开她的身子,坐回之前的位置,“今夜不谈这个,先吃饭,这里有汤,先喝一碗汤暖暖身子。”
    上官芸儿接过他递来的汤,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说实话,她还是感觉很别扭,“谢谢!”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快吃饭吧,等吃过了饭,再泡个温水澡,好好歇一歇,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睡觉,人也憔悴了不少,”夙昱的声音很轻,听在上官芸儿耳中,像猫儿抓挠似的。
    用了很少的晚膳,夙昱还真的命宫女备下温水,还很贴心的,水里放了些花瓣。
    上官芸儿沐浴时,他退到了外间,并且一刻不停的说着话,好让她放心。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举动,于此时的上官芸儿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只是在要上榻睡觉时,她还是犯了难。
    夙昱站在床榻边,可怜巴巴的瞅着她,“小姐,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小人睡地上,您睡床榻。”既然皇后让他们二人共处一室,就肯定不喜欢看见他们一个睡殿内,一个睡殿外。
    上官芸儿看着他转身去柜子里翻找,看着他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条薄被。
    夙昱抱着被子,走回榻边,笑的很凄惨,“偌大的偏殿,竟然没有备下厚被子,不过没关系,我是男人,不怕冷,将就着睡一晚便好,小姐,你快睡吧!”
    上官芸儿还是没说话,蜷缩起双腿,缩进被子里,靠在床头,一手拢着被子在胸前,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夙昱的一举一动。
    殿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时间一点点过去,上官芸儿去始终不敢躺下睡,实在撑不住了,眼皮子都快粘连到一起了,忽听榻下似乎有人牙齿在打颤。
    她爬到榻边,看清了底下躺着的男人,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连头都没露出来。
    打颤的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不光七上八牙齿打颤,连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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