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是有,但不是咱们府上的,离最近的,是赵王家的一个山林,两座山连在一起,山不高,但树木茂密,一座山头全是竹子,另一座,都是上好的木材,”何安虽不知她为何这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夫人既然问了,肯定有她的原因。
    木香略一沉吟,“走吧,先去裳品阁瞧瞧,然后咱们再去赵府一趟。”
    “去赵府?这,这怕是不妥吧,要不要奴才回去叫几个人?”何安深知赵王一家跟木香的积怨,他们这样贸然前去,不是人家当箭把子吗?
    “叫人做什么?咱们又不是去打架的,有生意要跟他谈,想必他也很乐意,现在京城中,无人跟他做生意,他抱着那么好的一片林子,那也是白搭,”木香快步在前面走着,不管何安如何担心,她反正是一坦无所谓,路上还不停询问何安一些细节。
    “听说他家落败了,产业都败的差不多了,怎么会还有一片林子?”
    何安摇头,具体的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在祖上的产业吧!赵王此人极度抠门,除了给自家女儿用的东西,都必须得是最好的之外,在其他方面,尤其是对府上的大小老婆,那可不是一般的抠门,每月的零花银子,也都是算好了之后再给她们,精确到几文钱。”
    喜鹊惊叹,“他不是王爷吗?咋还需要抠门度日?”
    木香笑的不以为意,“抠门是个性使然,与钱财多少无关,好比咱们现在,谁敢说咱没银子吗?可是咱不能挥霍,不能干那一掷千金的事,大多豪门奢侈之事,都是诓骗贵人钱财的,除了大把的银子往外撒出去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意义。”
    何安表示赞同,“京城里的贵族,奢侈之风已久,只不过咱看不见罢了,若是入了夜出来,京城的醉仙楼,还有那几家最有名的青楼,不知要吸干多少人的血,哦,对了,还有赌坊,至于赵王,他生性就是如此,以前大阔大富之地,也是一样,现在嘛,产业被咱家殿下挤兑的,也快没了,剩下的都是祖产,那一处山林就是祖产,不是他不想卖,是他不敢!”
    卖了祖产,那是要遭天谴的,别说他自己这一关过不了,世人的唾沫星子,都会把他吞了。
    “赌坊?”在何安所有的话里头,木香只听见这两个字,“京城还有赌坊吗?不查不管不严惩吗?”
    何安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怎么不管,可是能管的过来吗?大的封了,还有小的,小的封了,还是暗的,这不,最近京城又流行起了斗鸡,掰手腕,瞪眼睛,就连猜谜语都被拿来赌,这样的赌注,官府也不好管,你总不能不让人家瞪眼睛吧!”
    木香赞叹着摇头,连掰手腕,瞪眼睛,都能拿来打赌,他们得多喜欢赌啊!
    前世,她是学过赌术的,虽不能跟千王之王那种植神手相比,但对付除了赌神赌圣这一类的大神之外的人,她还是手到擒来的。
    而且,大都数赌术,玩的不是老千,一方面靠技术,一方面靠运气,还得不贪财,见好就收。
    一般来说,新手十赌九赢,有运气的原因,也有赌场营销的原因在里头。
    若要说到高级一些的赌术,玩的就是刺激跟定力,毕竟神乎其神的摇色子,摇出什么三个六,三个九,或者一柱擎天的,那些都是万中无一,真正拥有这项技能的人,只怕也不会真的混迹于闹市的赌坊之中了。
    喜鹊一脸担忧道:“夫人可以惊醒着咱府里的人,可不能出了好赌鬼,有些大府里的奴才,输了钱心不甘,谋着去偷主家的东西拿去变卖,这样的事,可不在少数。”
    何安也是这个意思,“她这话倒是没说错,是不能出那样的一个人,今儿回去,我得跟他们说道说道,咱们府里出的人不会,就怕咱招来的那些人,比如木工坊的人,他们现在把作坊搬到外面出去了,就靠长生一个人盯着,总有顾不到的时候,不看紧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回头再赖到咱府上,咱岂不是有口难辩?”
    但是他接着又道:“不过,听说赵王近日迷上了斗鸡,花了大价钱,不知从哪搞到一只小公鸡,养的野蛮刁性,接连叨死了好几只公鸡了,也让赵王在这斗鸡场上,连赢了好几十两银子。”
    木香眼珠子转的飞快,“哦?那你知道他都会在哪里斗鸡吗?”
    何安想了想,伸着手指,绕着原地转了一圈,“好像……好像在北门那一块,北门那地方,人多杂乱,常有小偷小贼混迹其中,乱的很。”
    “既然乱,为何不管一管?”
    何安一脸鸡贼的表情,“这您就不知道了,北门那个地方,是皇后世族盘踞的地方,京城中的巡逻士兵跟御林军都要绕着走,再说了,咱京城的四个城门当中,就属北门最远,想管也管不过来!”
    北门的事,木香还是头一次听说,顿觉新奇,她来了京城这几日,该见的,不该见的,差不多都瞧过了,连乞丐窝都去过,倒是这北门,之前只听他们一句带过,并不曾细问。
    “等会,先去北门寻一寻赵王,如果没有,咱们再去他府上,村民修房一事,不能耽搁,既然赵王的山林离庄子最近,他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另外,你记着,回去之后,差人告诉吴庄的人,他们的房子,府里可以给他们解决,但他们必须贷款,认里借银子给他们,不收利利息,只限他们五年之内还清,喜鹊,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她觉得应该不过份,不收利息,于村民来说,已经大恩大善了。
    以前玉河村也有人去城中地主家,或者哪个员个家借银子,然后打上借条,银子是借到了,可是利息也高的吓人,跟放高利贷着实没什么区别。
    村民做出这种选择,往往都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之下,才去借的银子。
    然而,这样的银子借到手,他们根本就没有偿还的可能,因为你既便宜有钱还了本金,利息也是不可能还清的。
    到了最后,要么卖孩子,要么卖房子,再要么就是卖地,卖自己。
    至于那五年的期限,这是为了激励村民,因为如果还个日期都不定下,村民就会懈怠,不思劳作了。
    当然了,她选择给村民提供贷款,也得经过验证,以防那些只会偷懒耍滑之,混了进来,骗取贷款。
    救急不救穷,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她情愿给村民提供粮种,也不愿直接把米粮送给他们。
    人要想有所得,就必须得有所付出,不劳而获,世上可没那便宜之事。
    喜鹊惊讶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怎么会过份呢,夫人此举,在咱们南晋,绝无仅有,可是夫人为何不找他们要利息,眼下村民正是着急的时候,你就算要了利息,他们也会心存感激的接受,那样的话,您不会吃亏,还能钱滚钱。”
    喜鹊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房子都塌了,夜里都没地方住了,已是到了穷途末路,能少一点负担,那都是好的。
    木香笑言,“我可不缺他们的那点利息,与其收他们的利息,把他们逼的走投无路,连饭都吃不上,贫苦挨饿,倒不如让他们重整家园,有了家园,他们才能有心思把地种好,粮食的产量,才会有所保证,我这叫高瞻远瞩,以你们俩的脑袋,是想不会明白滴!”
    一路走来,何安跟严忠的背上,又加了不少的种子。
    严忠还好些,毕竟是习武的,背这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可就是苦了何安,他这小身板,哪经得住这么些东西。
    最后还是喜鹊看不下去了,主动替他分担了些,惹的木香笑了好久。
    连个女人的力气都不如,何安日后一定得找个互补的才行,否则找个跟踪他一样北不禁风的媳妇,家里的重活可就没人干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摩登一品的门外。
    今儿的生意似乎比昨天还好,他们四人站在门口,愣是没找到路进去。
    城中哪个布庄也不寻不到这么些成衣摆在一起,还随便试,连型号都有的选,在不论是胖是瘦,都能穿上,即便是有那个别挑剔的顾客,若是对某个地方不满意,还可以请店里的师傅帮忙修改。
    按照木香定下的规矩,修改衣服,必须付了钱之后才能修改,这条店规,对谁都一样,否则,你改完了,不满意,甩袖子走了,这改过的衣服,还要卖给谁去?
    加上昨天开业的时候,来光顾的客人,回去之后,肯定要跟邻里亲朋炫耀一番。依木香看,这样火爆的场景,恐怕还得持续几天,然后才会慢慢的稍稍平静一下下。
    何安看的啧啧叹息,“不就是卖个衣服吗?他们至于抢成这样?真是搞不懂你们女儿家,瞧瞧那些个夫人小姐,也不是真的缺衣服,有那闲钱,倒不如吃吃喝喝来的实在!”
    “你懂什么,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这叫心理营销,那个,你们当中谁挤进去跟红叶说一下,就说她家两个宝贝今儿在襄王府玩了,让她晚些时候再去领人!”
    “让何安去,”严忠是坚决不肯去挤的,都是些婆娘,他怎么可能挤的进去,何安就不一样了,他脸皮厚,干这个事,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此话引来何安脸颊肌肉愤怒的抖动,“我去就我去,你也就表面装的跟个正经人亿诉,其实心里比我还猥琐,别以为人家都瞧不出来!”
    何安把肩上的几个袋子都塞进严忠怀里,冷哼着朝人群挤了进去。
    严忠不为怀里的东西所动,倒是对何安的话纳闷不已,“他瞧出什么了?属下可什么也没做过,属下顶天立地,行的端,坐的直,他要再敢污蔑人,回去非揍他不可,到时夫人可不许拦着!”
    他说揍,也未必一定是揍,有时候,过过嘴赢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喜鹊长的不好看,但忠诚的心,绝对不容质疑,“不止他一个人瞧出来了,连我们也瞧出来了,夫人还说,该给你张罗亲事的时候了,准备给你相个媳妇呢!”
    严忠的一张俊脸,刹时红到了耳后根,“属下个人的事,就不劳夫人操心了,主子交待过几百遍了,让您少操点心,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抓里府里的,要不然还是让主子回来审吧!”
    “凭什么给他审,人是我抓着的,自然得由我来审,之前我就告诉你了,我肚子里的这个,绝对比我命还硬,今年正是丑年,等她出世之时,瞧瞧生在哪个时辰,若是生在黎明时分,不仅是个劳碌命,而且还是个阳气极旺的呢!”
    严忠嘴角抽搐,真是绝了,从前只听说,生娃挑了好时辰,日后的命也好,旺家旺爹娘,若是女娃,嫁了夫家之后,还很旺夫家。
    这头一回听说,盼着娃儿的生辰八字好,是为了增阳气的。
    您又不是去捉鬼,要那么重的阳气做啥?
    喜鹊笑着说道:“夫人跟主子都是长的极看的人,往后咱们府里的小王爷,定然也是个绝世美男子,若是生了小姐,在京城这一拨小姐,肯定也是拔尖的。”
    “头一胎,还是女娃的好,你瞧,我最近是不是很喜欢食辣椒啊?”
    人家不都说酸儿辣女吗?她已经过了吃酸的时候,现在就想吃口味重的,再过一个月,娃儿就该显怀了,到时天气是渐渐暖和,怀娃的事,很容易就得叫人知道,瞒也瞒不住。
    木香知道,这几日赫连晟会加快清理朝中威胁的脚步,他虽身上京城,但也知外敌蠢蠢欲动,若此时京中的事不能安排妥当,让他怎能放心丢下她去边关。
    赫连晟这个人,不善言词,他做的,往往比说的多。
    好比,她自有了身孕,起夜多了。
    不管她何时起夜,屋里总会亮着一盏小灯。
    古时的油灯,每过三刻左右,就要剪一次灯芯,否则那油芯便会蔫了,沉时灯油里。
    再比如,怀孕的人,夜里容易盗汗,不知觉的情况下,就喜欢蹬被子。虽然她睡的沉,可也知道半夜里,只要她一动,赫连晟就会惊醒,替她掩好被子。
    她夜里口渴之时,迷迷糊糊的醒来,总会有一碗温水递到嘴边。
    古时没有热水瓶,亦没有保温桶。
    那水是他命人在廊檐下,搭了烧炭的暖炉,上面搁着铜壶。
    他能根据木香晚膳所吃的东西,推断出她夜里要喝几次水,在她们动弹的时候,他已奔出门外,取了水来,再细心的吹凉,送到她嘴边时,温度正正好。
    如这般的例子,多的数不胜数。
    想到这些,再想到,他可能很快就要离开,木香忽然觉得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
    好在何安及时挤了出来,用拿给木香一个油纸包,“您让带的话,都带过去了,红老板让我带她谢谢您,还是这个,是京城最有名的酱肉铺子,刚出的酱鸭子,都是选在鸭子最嫩的时候,宰了做出的,肉质最是嫩的。”
    木香打开油纸包,扑鼻而来的酱香气,还有她最爱的孜然跟花椒,这应该是红叶特别命人撒上去的。
    这个酱肉不似别的熟肉,像是风干之后再腌的酱,然后再风干,如此反复,即使凉了,也是很好吃的,啃着骨头也是最香不过。
    何安看她一脸的吃相,调侃道:“红老板果然是最了解你的,知道你喜欢边走路,边啃骨头。”
    他这话,乍一听没啥问题,可是细想之下,就会发现有哪里不对劝。
    喜鹊不明所以,便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夫人属狗一样!”
    她说的还算含蓄,没有直接说,像狗。
    木香脸色刷一下黑了,“严忠,你扛这么多东西不累吗?蠢脑筋,身边有个免费劳力都不知道用。”
    严忠先是不明白,但很快就了悟,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往何安怀里塞,“多谢主子体谅,那就劳烦何总管了!”
    “嗳嗳,你不能都塞给我啊,堆这样高,我怎么走路啊,我看不见路了,”何安眼睁睁的看着布袋子越堆越高,齐到他眉眼了,还没停下。
    活真是倒霉催的,枉他自诩聪明机灵,竟然说出这等昏庸之话,脑子犯抽了,居然忘了某人最记仇。
    在他嚷嚷的时候,那三人早已弃他离去,远远的把他甩在身后。
    一踏入北门混乱之地,扑面而来的浊气,便刺激的人睁不开眼。
    不是臭,也不是腥,而是这里四处摆着的赌桌,街道两边摆满了,站在街道的这一头,根本望不到这赌桌的头。
    各色人等穿梭在各色赌桌之间。
    有以牲口为主的赌桌,比如斗鸡,斗狗,斗羊,甚至还有斗老牛的。
    有角的动物,就用角互相厮杀。
    没有角的,那就用嘴,直至咬死对方为止。
    在这些动物里头,最奇特,也最搞笑的,得属斗乌龟。
    几只乌龟赛跑,赢了有奖,输的跺去头,拿去煲汤。
    可是乌龟不懂啊,它不晓得结局是怎样的悲惨,所以还是一副慢不悠悠,懒散不问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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