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却还是想着要她。
    要她的心,要她的身子,要她给他生一堆孩子。
    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可在脑子里,睁开眼闭上眼,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心总归会落到她身上去。
    越想越觉得苦恼,捶着床板,怨恨自己无能。
    若不是他着急带她进宫,她便不会听到那样的话,圣人便不会趁势给她那样一道旨意,她也不会因此想要离开他。
    昨日她说起真相,哭得那般伤心,一张小脸都哭皱了,她是无奈啊!
    或许,她以死相逼,说出那样的话,也是为了赶他走。
    他的阿生,那么温顺那么乖,又怎么会忍心,故意伤他心呢?
    定是怕耽误他的前程!
    想到这,沈灏恨起自己来,她虽说了那样的话,但他同样也回了令人寒心的话。
    他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糊涂啊!
    揽起被子坐起来,脑子里一下子清明过来。
    当初是他硬要将她留在身边,早就做好了她不会爱上他的准备,既然下定决心不奢求她的爱慕,现在巴巴地,贪心又是为何!
    就算她说的是真话,她心里没有他,不也是正常的吗?
    她怎么样任性都行,本来就是他欠着她的。说好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等她长大,等她学会爱他,这才过了半年,他倒先抛盔弃甲了。
    没出息!
    想清楚了,心里反倒更焦灼了。想起离开时她颤抖的模样,懊恼至极。
    她受惯了他的温言软语,忽然得了这么句尖酸刻薄的恶语,定是难受至极的。
    不行,他得去看看她!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拿了鞋垫往兜里揣,脚下生风,呼呼地就往外跑。
    现在已是子时,城里早已宵禁。
    裴良望着沈灏骑马奔离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阻拦一下。
    若就这么放王爷出府,定会被街头巡逻的衙役逮个正着,明日上朝,又要做一番解释。
    他这么想着,跑到府门前,刚想张开手一栏,抬眸望到沈灏骑在马上冷着脸,眼神轻飘飘地一瞄,透着寒气。
    裴良回身将府门打开,笑道:“王爷早点回来!”
    沈灏纵马离去。
    裴良摸摸自己的脖子,心想,再这么来几次,他这脑袋可就真保不住了。
    姑娘还是快点回来罢,才过了一天,王爷的戾气,已经冷得要寒死全王府的人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夜色寂静,马蹄声从远处奔来,踏踏地震天动地。
    禾生睡不着,在榻上辗转反侧。
    屋子里落了锁,从里面锁住的。她想将自己关起来,好好静静。
    忽地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禾生翻了个身。这么晚了,定是政务急事,快马加鞭。
    会不会,是他门下的事宜呢?
    他总是忙于政务,有时候忙到深夜才去睡,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刚才的马蹄声,就是奔往平陵王府的。
    心里憋得慌,肿着眼皮,睁开眼,视线落在窗纱上。
    屋外月色正好,她却不敢去瞧,怕一看到珑珑月光,便想起他来。
    毕竟,他们一起在月光下,渡过了那么多的夜晚。
    睹物思人,她怕伤心。
    忽地窗户外有黑影逼近,看轮廓,倒像是个人。
    禾生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这么晚了,大家早已睡觉,谁会来她窗外?
    黑影晃了晃,在窗外踟蹰许久,仍然没有离去。
    禾生支起身,揉揉眼睛,害怕起来,问:“是谁!”
    沈灏本来犹豫着,担心打搅她入眠,想唤她又不敢喊,倏地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头很是高兴。
    高兴过后,又觉得心痛。
    她的声音那么沙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哭的。
    “阿生。”他试探着喊一声。
    禾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是王爷的声音?
    不,不会是他。今天他被她伤得那么深,定是不会想再见她的。
    沈灏又唤了句:“阿生,你睡了吗?”
    禾生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回了句:“王爷,是你吗?”
    沈灏听得心疼极了,放轻声音道:“是我。”
    禾生眼角一红,来不及穿鞋,光脚走到窗边。
    窗那边映出她的身影,沈灏欢心雀跃,手抚上窗纱,喊她:“阿生,让我进去瞧瞧你好么。”
    隔着窗,她清晰地看见他的轮廓,宽肩窄腰,一只手伸过来,似是渴望着她的出现。
    禾生下意识伸出手,刚触到窗纱,忽地回过神,低头泣道:“你还来作甚。”
    沈灏着急,以为她又伤心了,忙道:“白天是我不对,一时昏了脑子,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你莫往心里去。”
    她如此刻薄地待他,他竟然还念着她!禾生低下头,越发自责,嗫嚅:“不,你没有错……”
    她背过身,靠着窗,娇小的身影映在窗纱上,他摩挲着手指,仿佛这样,就能抱住她。
    隔着薄薄一层纱,两人相对无言。
    院子里的花树在风中簌簌地响,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皎洁月光在他肩头流转,将他的情意照得通透。
    “阿生,我说过,这辈子就认你一个。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反正是要爱你的。”
    禾生擤擤鼻,闷着嗓子怯怯道:“我是白眼狼,养不熟的。”
    沈灏的心都要被揉碎了,“我就喜欢养白眼狼,一辈子熟不了也没事。”
    禾生咬唇,努力抑制嘴角的笑意,一张脸又哭又笑的。
    明明就是她有错在先,他为何又要跑来哄她,他平时那么好面子,为何要给她认错。
    他这么温柔,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离开,现在好了,她更加舍不得走了。
    口是心非地嚷一句:“讨厌。”
    娇娇的,带着怨气,软糯糯的调子,他听在耳里,舒服极了。
    “你再多骂我两句。”只要话说开,隔阂也就没了,反正他喜欢听她骂。
    禾生耳根羞红,捂住脸,脸颊烫烫的。
    她不说话,他有些担心,莫不是又生气了?急忙道:“阿生?”
    “嗯?”
    沈灏长吁一口气,她肯回他就好,最怕她不搭理他了。
    月亮圆圆,像她口中曾说的大饼,沈灏回头,扒拉着将脸贴过去,想要离她更近。
    “阿生,我饿了,晚上还没吃饭。”
    禾生一惊,踢踢脚趾头,“你为什么不吃?”
    沈灏笑:“因为想你。”
    禾生撅嘴,止住心里头的甜意,弱弱道:“我屋里有些糕点,要不要吃?”
    沈灏高兴:“好啊。”
    她终于肯见他了!
    欢悦的劲头还未过去,窗棂撑起,她打开一条缝,伸出手,从底下将一盘点头递出去。
    沈灏皱了皱眉,窗户缝隙这么小,又开在下方,他看不见她的脸。
    想着便要去抬高窗杆,禾生不让,喊:“不许弄!”
    他便乖乖地,不敢动了。
    傻瓜。禾生哼了声,“你快接过去,我拿得手酸。”
    她晃着白嫩小手,沈灏赶紧过去接。
    却不急着接点心,而是按着她的手,以解相思之情。
    一截子皓腕,又滑又细,恨不得俯身亲亲,怕吓着她,只能轻轻抚摸,眼巴巴地瞅着。
    禾生被他扼住了手,急急地往回扯,他不放,央道:“阿生,让我摸摸手,就一会。”
    她果然不挣扎了。
    沈灏一点点捏着她的手指,动作轻轻柔柔,像是在赏析什么世间宝物。
    禾生觉得痒,手指止不住地回缩,想着他深更半夜来看望她,复又忍住了,颤着声道:“王爷,早点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沈灏犟着脖子,哼唧一句:“我不困。”他想起什么,张嘴问:“你困吗?”
    禾生沉默半晌,明明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话到嘴边,却变了样:“……还好。”
    沈灏欢欢喜喜地捧她手往怀里蹭:“那我们再说会子话。”
    禾生没应答。
    扯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话题又牵到白日的事情上来。
    有些事情,他从前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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