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图看着湖面上浮起几十具尸体,也大概猜到此事可以平息,便走上刚刚与商贾会面的甲板,抬脚一个个的踢着试探,看看哪个没死,冬虹身影纤瘦,两柄剑擎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靠在沈浮图身后,仿佛随时准备补刀。
    左阳没管他们,反而是又抬手将手指放在唇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啸声。几乎是过了不到半刻,北千秋就观赏到了一场烟火。十几条船几乎是同时炸开,一片火光陡然耀眼几乎是映亮了整条江面,燃烧着烈火碎片迸射开来,四散落在水面上,噼里啪啦的烈火燃烧了桅杆和船帆,火光的映照下左阳表情竟有几分北千秋不熟悉的……来自他心底的严谨冷漠。
    北千秋托腮看过去,忽然感觉心里有着和情境完全不符的平静……当年呆呆的家伙,也被磨砺的愈发靠谱,或许他也是想着如果当年能更强大一些,许多事情都不会错过吧,带着这份悔恨,拼命走到现在。
    沈浮图的那艘大船朝着左阳这边的船靠拢过来,船工照着左阳的指示,在两艘船之间搭了一块横板。冬虹如履平地,沈浮图却两条腿都哆嗦,被冬虹扶着才勉强过来,落了地到了这艘船上,又整好衣服,跟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走上楼来。
    二层栏杆与侧面门上密密麻麻的箭杆,冬虹快刀劈断,箭羽落了一地,沈浮图才敛袖走了过来。左阳皱了皱眉,他一直觉得沈浮图在有意无意的避开他,这回怎么倒肯露脸了。船廊下挂着的灯笼也几乎被射成了筛子,早没有什么光亮,等他走近了,左阳才看清的他的面容。
    头发乱糟糟的垂在耳侧,还是那条歪七扭八的长辫,眉毛淡的几乎看不清颜色,嘴唇微微发紫,眉眼有一种带着阴郁妖艳的狭长,配着那身染血的紫色百花长衣,有一种诡异而阴柔的气息。他抬了抬眼皮朝左阳看来,主动开口招呼道:“左郡王,许久不见。”
    左阳在宫里,几乎是见了这张脸千百次,他倒是勾唇道:“小沈子,本以为当年你被北千秋打出宫去,不知道死在哪里,原来是做了她亲信,到这江南好地方来做富商了。”
    听见小沈子三个字,沈浮图几乎是额上青筋一跳,却仍抿唇淡淡道:“也是,六七年不见,左郡王还是跟在我们统主身后跑着,也不知道追了多少年。”
    两人开口倒是针锋相对。当年给北千秋看门的少年郎,是北千秋在宫里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一,原做内司姑姑时,基本内宫里头那些制衣节庆、预算采办的事,都是交给了他来做,打北千秋辅顺帝登基以来,他就是分到北千秋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想来也是跟了许多年的亲信。
    在宫里的时候,沈浮图虽年纪小,就以手段狠辣做事决绝而出名,北千秋当年是想着一手辅佐他,挤掉徐瑞福,好稳固自己在宫里的位置,没想到后来他犯了事被打的半死扔出宫去——
    也不知道当年是不是北千秋有意给他重任,让他来南方发展,不过这些年看来,他也是没辜负了北千秋的期望。
    “统主,那些商贾怎么处理。”沈浮图抬了抬袖子,把玩着那串核桃问道。
    北千秋转过脸去,面上很平静:“能怎么处理,你就算说是这事儿与你无关,可人是你招来的,船是你租下的,洗也洗不掉这罪名,干脆就杀了。半死的也杀了,轻伤的扔河里去看他有没有命活,既然洗不掉污名,就干脆揽了,好歹外头留了个名声,说只要有人挡了沈爷的道,就是死路一条。”
    秋风有些冷,北千秋抱住手臂望着远处燃烧殆尽的船只,红白二色的艳色裙子在兜满了风。
    沈浮图话到嘴边,咽了半截才继续道:“……那这动荡可就大了,就算是想吞,我也未必吞的动这么些人手下的产业。”
    “谁让你吞了。”北千秋轻笑了一下,叫冬虹过来,挽着她的手说道:“吃多了你也不怕撑得慌,肚子越大越跑不动,就是让他们下头一片乱着。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死了家主,各自商圈内还争个没完,不会一致对你的。这样一来,米盐价格降了,好歹咱们自己的人也吃饭不难,又给左郡王添了条政绩。”
    沈浮图又抬眼看了一眼左阳,淡色眉毛动了动,点头称是。
    北千秋将冬虹染了丹蔻的手放在自个儿掌心里,捏着她手指头玩,往下走去:“走吧左阳,这船也快漏了,半夜倒是演了这么一出猴戏,连顿饭也吃不好。跟着沈浮图和冬虹一道,我们去岸边酒庄吃些热乎的。”
    她正往前走几部,看着左十七面色凝重,跟左阳说了一句什么。
    刚刚左十七上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纵然局势突变他有些紧张,也不该是一副塌了天的样子,他凑到左阳耳边说了句什么,只看着左阳身子震动,脸转瞬煞白,几乎趔趄的向后倒了一步,两眼空洞,抓住了栏杆才没倒下去。
    北千秋也是许久没看他这幅样子,连忙松开冬虹过去扶他,就听见左十七说的后半句:“……在淮南道遇袭,对方近千人,长公主或在他们手里,生死不明。”
    ☆、32| 29|20|19
    北千秋猛地回过头去,左阳几乎是天旋地转,他以为自己要倒下了,在北千秋眼里却是僵硬着站得笔直。
    她松开冬虹的手,快步走过去,托住左阳的胳膊,转脸看向左十七。左十七看着北千秋的瞳孔中的墨色深不可测,隐隐几分寒意似乎在她面容上酝酿,他也心一惊,见了太久这老贼不正经的样子,差点忘了她曾坐到过怎样的位置上。
    “刚刚的话,再跟我说一遍。”北千秋转过脸来说道,柔弱娇美的面容上只剩肃杀:“惠安怎么了?”
    “长公主从淮南道前往幽州的路上,被人袭击。”左十七半跪在地说道:“郡王料到路上可能会有流匪歹人,便叫长公主带了三百精兵才敢从淮南道走,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宣州知府派兵来拦的,足有千人,宣州原是兵家必争之地,所拥城卫都是曾上过战场的老兵。”
    “南明王府那三百人呢?”左阳开口问道。
    “全部葬身淮南道。”左十七声音微微发抖:“臣不止对方何等来意,敢对长公主出手本就不知道是谁授意,却竟送来了一个匣子……”
    “你看过了吧。里头装着什么。”左阳握紧了栏杆,咬牙切齿吼道:“告诉我匣子里装了什么?!”他声音震得北千秋耳膜都在作响。
    多少年没听过左阳这样吼过。
    左十七猛地躬身,头磕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钝响:“回郡王的话……是长公主的……右耳……确认无误,长公主右耳后有一颗小痣,对方也是知道这点,才送来了……”
    左阳握着北千秋胳膊的手猛然收紧,北千秋抬头去看他的脸,左阳却偏过头去,过了半天才呼出一口浊气:“没有别的消息……?”
    “没有,宣州知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明,长安似乎还不知道此事。”左十七抬起脸来,他比左阳还大个几岁,在左阳小时候就一直被养在府里,这时候竟红了眼眶,话也说不成了:“王爷……我们该怎么做,难道长安已经在这个时候要赶尽杀绝了么!?”
    左阳咬牙狠狠踹了他一脚:“往日见你淡定,这时候慌什么!叫各部收拾东西,启程幽州!这是谁的授意,想也知道!不过是千人,怕甚!”
    “长公主若是……”
    “不会的。他若是有意要杀,就不会让人送来匣子了!”左阳竟开口笑了出来:“他是要我也失了方向,病急乱投医的去救,把自己也送进天罗地网里。也不知道他自己设的那张网,吃不吃得下一只虎!”
    左阳甩袖转头就往船下走去,北千秋到现在也没能好好看见他的表情,越是这样她越心惊。左阳爱这家里每个人至死,长公主对他来说再重要不过,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只等着自己羽翼丰满再打破,却没想到龙椅上那人率先动刀。
    顺帝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是要贵阳水军,是怕左阳反攻,还是怕北门和左家联手?!面上那张和长公主相互依偎的皮还不愿撕开,私底下已经开始疯狂捅刀了。
    北千秋心里顾不得别的,快步跟在左阳身后,他跌跌撞撞的走下楼梯,几乎是踩在云上,不是他脆弱,是才不过二十三岁,他已经送走了太多人!
    立了满山的碑,烧了千万的纸,左阳再经不得这种事了——下船的横坎绊了他一跤,左阳几乎是直直往前倒去,北千秋连忙拽住他胳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扶着他站直,北千秋站在下船的横板上,脚下是缓缓流淌的江水,她紧紧的拥住了比她高了一头还多的左阳,几乎要把整个自己嵌入左阳的胸膛里。
    北千秋开口声音却很冷静:“稳一稳咱们再走。别急,事情现在脑子里过一圈,你在做决定,若想不后悔,就要多想。”
    左阳伸手紧紧揽着她的背,低头没说话。北千秋心里才是开疯狂思考起此事的局势,双手却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左阳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他太令人恶心了……将所有人拖到泥里,碾碎踩在脚下他才肯安心——”
    北千秋抬起脸来,左阳的面容上只剩下狠绝滔天的恨意,两眼赤红仿若燃烧着无明业火,隐隐透露出扭曲的意味来,她伸手将自己的额头狠狠磕在他下巴上,左阳天生怕疼,吃痛转脸看他,表情总算是正常了几分。
    “你做万事,别忘了长安城里还有个左晴,他之所以敢不撕破脸皮还如此疯狂,就是还有个左晴捏在手里!”北千秋皱眉低声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考虑清楚后果!”
    “随我一同去幽州。”左阳挟住她的手,十指交扣紧紧握住:“你不用带别人,就咱们一同去。”
    北千秋还没来得及说好,左阳就拽着他往前走去。回到客栈,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摆在刚刚还在用的梳妆台那里,左阳背对着她将那盒子打开,没有伸手去碰,只是脊背抖了一下,缓缓合上了匣子,塞进衣领里,走出门去低声与水云说话,似乎在安排着什么。
    北千秋拿了半身衣服,叫阿朝过来说了些什么,阿朝面色也极为不好,拽住了北千秋的衣袖也要跟着去,却被北千秋否决了。
    “你带着栗子,慢些走,但是也去幽州,到幽州的城内等曲若会和。”北千秋嘱咐道:“栗子的命也至关重要,叫十一支集结护送,若是有他人来截,就杀了栗子,不要犹豫。”
    阿朝点头称是,低头半跪行了个礼,将北千秋送出门去。
    等到整个余杭深夜的繁华热闹褪去,渐渐安静萧条起来的时候,左阳也和北千秋同乘一骑,带着侍卫,踏着浓稠的夜色离开了余杭。从余杭去往幽州的路程并不长,快马疾行,夜间也没怎么休息,左阳双眼都已经熬红,还是会让北千秋倚在他身上稍微眯一会儿。
    经过几个州府都只是短暂停留,左阳看北千秋似乎身子又不大好起来,想要租一辆马车,可马车最起码会将行军速度拖慢一倍,北千秋最终还是没坐马车,大部分时间则偎在左阳大氅里,倚着他胸口休憩。
    官道的灯大多因为连年失修而颠簸不已,又逢几场秋雨,等北千秋与他一同到幽州郊外时,一队人满身泥水,马匹也早已疲惫不堪。北千秋带着斗笠,和左阳同罩着一件雨蓑,在深夜终于停在了一处山庄前。
    那山庄风雨飘摇中一片漆黑,却能隐隐看见夜色中巍峨的轮廓,正门红门处全是杂草,牌匾上写着史庄,两个几乎要被风雨浇灭的灯笼在空中狂舞。
    左十七翻身下马,那山庄门口地面泥泞的几乎要没过他小腿,他艰难的走上山庄门口,握紧结满锈的挂环,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内传来嘶哑的声音,左十七没说话,又拿起挂环,轻轻敲了四下,便听见了咳嗽声和门闩被抬起的声音,一个头发枯白,瞎了右眼的老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左阳,开口道:“三郎回来了。”
    左阳应了一声,那老朽将大门整个打开,左阳轻踢马腹,直接骑马带人从正门进入,山庄内一片黑暗破败,隐隐看得见回廊和结满水草的池塘,山庄内倒是道路宽阔,似乎正适合骑马进入。左阳策马缓步往前走去,这山庄依山而建,策马走不了多远,便到了尽头。
    北千秋精神不佳,却仍抬起眼望去,这山庄一条道往山中峡谷而去,那峡谷窄的几乎只能容许两匹马并排而过,连雨丝也落不尽这狭窄的一线天之中,左阳在前,一队侍卫成列沉默的跟在后面。
    她隐隐看见了这一线天的尽头,灯火的光亮似有似无。带到这一路走到尽头,兜头的烟雨又砸了下来,北千秋有些睁不开眼,却逼着自己睁开眼往前看去。
    那是一片宽阔的谷底,四周群山环绕,一个烟云缭绕的湖泊点缀在这谷地之中,而在这湖泊边,是一座城。一座灯火通明的城。
    那座城虽没有余杭的繁华,没有长安的巍峨峥嵘,却似乎有无数的人在其中生活,它如同一颗绚丽的明珠坠在这谷地中央。而在附近,无数同样亮着灯光大大小小的村落与军营,道路相连,几乎映亮了四周的山林。
    风吹掉她的斗笠,落在地上,北千秋顾不得去捡,她的表情堪称是目瞪口呆。
    “这里是……”北千秋竟说不出后半句。
    左阳低声道:“这里是地图上没有的一个国。”
    “你是这里的主人?”北千秋抬手,冰凉的手指忍不住抓住他手臂。
    左阳摇了摇头:“算不上,我只是搭了一把手。”马匹向前走去,他们身下的大道由青砖铺成,两侧石灯内火烛不断跳动,就算是长安,也是有坊间的道路有这样的规格。
    从山坡上走下来,离那道一线天越来越远,左阳开口道:“我什么都不是最出彩的,论行军打仗我比不过长兄,论机灵行事我比不过左晴,什么我都不能说的上强,可就这样也行,我想各处都帮衬着,我想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凝聚着这一家人。”
    这样就很好。北千秋心里说道,这家里最不能少的人就是你了。
    远远看着竟有一片火光就燃烧在路的尽头,待到走近,北千秋才发现几百人骑在马上手持火把等在路的这一端,烈烈火焰竟在风雨中跳动的更疯狂。
    站在最前的青年男子身材修长,骑在马上,半边脸带着精铁的面具,露出的剩下半张脸和左阳至少有七分相似,皮肤微黑,却更显得肃杀狠绝,带着多年进出沙场的气度。
    左阳哑了哑嗓子,才开口喊道:“大哥……”伸手从衣领中拿出一直随身所带的匣子,拿在手里却递不出去。
    “我也是才知道。”青年男子开口道。
    这是……
    认识左阳那么多年,倒轮到北千秋震惊了。
    对面这个男人,四年前头颅被砍下,插在柔然的旗顶,被烧得面目全非。因为他的死,边关往内被打回了近百里,一朝十几座城池失守,朝廷的版图在西北龟缩了一圈。
    而现在他却活着在北千秋面前,她想开口,到嘴边却愣住了。
    哦抱歉,北千秋就没见过几面这个人,他的大半人生都在西北关外度过,北千秋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哎?左阳他大哥……嘶,叫啥来着?!
    ☆、33| 26|20|20
    “你来这里,就不必再带上媳妇。”大哥开口道,似乎冷冷的目光扫向北千秋,北千秋漫不经心的往后倒去,小声问道:
    “左阳……你大哥叫左什么来着?”
    左阳眉头跳了跳,扶额无奈低声道:“左坤,你跟我提他总是一口一个你大哥,你长兄,原来是根本就忘了名字啊。”
    “早多少年前见了一面啊,我四年前开始记性就不大好了,人老了啊。”北千秋叹了口气。
    左坤看着那他并未见过面却听说过的郡王妃,还在抬头跟左阳说着悄悄话似乎不把周围的景象放在眼里。左阳也竟是一脸认真的低头侧耳听她说话,耐心的回答。
    这左阳,虽是娶了李家那个病弱的姑娘,但之前却两年都没怎么跟这李氏说过话,怎么这会儿都快捧在手心里了!
    左坤轻咳,策马转身说道:“风雨还要更大,先进城吧。”
    左阳点了点头,终是将手收了回来,把那匣子放回怀里,轻踢马腹随着前头手持火把的军士往城内走去。已经是半夜,虽道路上亮着许多灯笼,可大多数人家都门窗紧闭,北千秋也看不大出来这个城的综貌,只是大部分建筑都是南方样式,且大多崭新精致。其间药铺酒楼,舞谢楼台样样不少,几处坊内的多层楼,堪比长安的知名酒楼。
    人马停在城中一处并不算显眼的府内,左坤所带军士站在府外并未进去,里头站了十几个下人,穿着青裳被风雨吹得一个个都站不稳,打着伞将左阳和北千秋迎了进去。北千秋看着他们,竟生出一种世外桃源之感。
    她一身裙装都被雨水湿透,拎着裙摆走起来颇为困难,左阳忍不住问他大哥:“要不我先去把……她安顿一下。”
    左坤回头皱了皱眉:“她一个女人家,有下人去陪着,让陆玖儿也去陪她。”
    他哥一向是大男子主义惯了的,左阳也没多说什么,抬手试了一下北千秋并未发烧,便让一帮下人拥着她去休息了。
    北千秋被安排在西边侧屋里,屋内倒是干燥温暖,只是家具虽然是新的,但形制都有些老旧,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那条裙子也没换,穿了一路,裙角都满是泥,她脱了外裙只穿中衣坐在榻上,过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女人娉婷走进屋里。
    那女子进来对她行了个礼,小家碧玉的甜美容貌,发式虽是妇人,却看着更像是个邻村小媳妇的感觉。她手里拿着一套崭新衣裙,递到跟前来,柔声道:“王妃一路也累了吧,叫下人备下热水,您洗浴后再换过衣裳,定能好好睡一夜。”
    北千秋翻看了一下衣服,她也累的慌,跟个孩子似的趴在榻边小桌上,烛火摆在旁边,映着脸颊,抬起头看那女人:“你是……?”
    “我是陆玖儿,将军说王妃来了,让我来照顾您。您缺了什么,自可以跟我说。”她似乎有几分紧张,不善于打这种强调说话,却似乎碍着北千秋王妃身份,学着葫芦画瓢的说着这种官腔。
    北千秋眯了眯眼睛,笑道:“你是那左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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