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昨晚说好的,穿上粗布衣裳一块上山帮赵远山干活。
    这么多地,总不能让赵远山一人忙活,她和小草两人,可以帮忙择红薯,一人再背一些回来,就当蚂蚁搬家了。
    赵远山扛着锄头和畚箕,杨婵和小草一人一个竹背篓,一把剪刀和一把小锄头。
    他们上山的时候,别人早已经挖的热火朝天,虽说这时候的红薯个头不大又少,但是对于他们而言,那是能助他们过冬的救命粮食。
    赵远山的家地都算不错,没有离家很远,或是很凌乱,大多都集中在一起,从下往上,呈梯形,两块五阶,这一片就是十块地,足有六七亩之多。
    看着那绿汪汪的红薯藤,杨婵充满干劲,“瞧着还在长,要不要再长长?”
    挖了几株,都只有一元硬币大小,虽说有十来厘米长,但是这东西肯定不管饱,尤其这种红薯,里面的茎很多,直接煮起来根本不能吃。还很塞牙。
    “远山家的也来挖红薯?”二婶放下锄头,远远就冲杨婵喊。
    “过来帮点小忙。”杨婵笑笑,远远望去,她的红薯也算不上好。
    二婶边挖红薯边道:“是要帮忙,不然这么多地,远山肯定忙不过来,怎么样?收成不错吧?”
    “太小了,这些红薯估计全是茎,不好吃。”杨婵拧着眉,有些头大。
    二婶闻言,哈哈笑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红薯煮起来吃肯定不行,得磨成粉或是晒成红薯丝。”
    想到杨婵读书人出身,不知道这些很正常,二婶也不笑话她,只道:“过些天我要弄红薯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求之不得啊!杨婵双眼一亮,这地瓜其实不好久放,她也知道可以弄成红薯粉和红薯条,只是具体怎么做却不知道,现在二婶这么说,那是最好不过。
    “那真是太谢谢二婶了。”杨婵高兴的道。
    “谢什么,你不还教导我家大丫小芽读书识字。”说到这个,二婶很是兴奋,大丫年纪虽大了,却好学,不过半月功夫,已经认了不少字。
    只要她能在出嫁前认全大部分常用字,往后她在婆家腰杆都要直些,她这做娘的也能放心不少,至于小芽,是个有造化的,能遇到杨婵这样的邻居,现在都已经会写好些字了。
    杨婵笑笑,“是她们自个聪明好学,我哪有帮上什么忙。”
    她还真没帮上什么忙,从读书到识字写字,都是杨平这小家伙教的。
    这小家伙现在可神气了,每日一副小老师的模样,杨婵见他这样,乐的高兴,一来能帮助他温习功课,二来还能满足小孩子的表现欲,也能让他不怕人,最重要的是,有这些事做,杨平明显开朗许多。
    二婶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自家女儿如今能识不少字,往后说出去,她都有面子。
    可惜她两个儿子年纪都大了,不然也跟着学一些,总是有好处的,不过儿子不行,她以后会有孙子,到时候一定找杨婵教他识字,说不定能和远山一样考个童生出来。
    杨婵是不知道二婶的想法,不然一定会笑死,识几个字就能中童生的话,那赵远山就是状元。
    说到读书识字,这月十六,朝廷贴出公文,今年因江南水患停了的科考,将在下月中旬重新考。
    还是镇长特地打发人告诉赵远山,且让他好好读书,今年死了不少人,尤其那些文弱书生,大多没熬过去,故而赵远山只要发挥出平日水准,定能得到秀才名额。
    秀才这功名虽说大用处没有,在乡下来说却有不少实惠,首先免了差役,兵役,在税收上也有一些优待,最重要的是,可以见官不拜,在这十里八村有一定特权。
    像上回李秀琴这事,如果赵远山是秀才,不用别人说什么,只会说李秀琴不甘心,想要攀高枝之类的话,绝对没有赵远山半点污言。
    也是因为如此,杨婵没打算让他做太多活,实在不行,山上的红薯可以叫人来挖,到时候分一成或是两成给别人就是,这要是错过这次中秀才的机会,可就难了。
    赵远山想的其实和杨婵差不多,不过他不是因为自家读书,还是怕她太辛苦。
    瞧着她白嫩的双手沾满泥土,就觉得刺眼。
    其实杨婵已经也择过红薯,当然是前世,根本没有赵远山想的那么娇气,从早上过来一直到中午,赵远山挖了三行,她就择了三行。
    除了手和腰有些酸,别的倒是没什么,相反,她这样一边干活一边和赵远山说说话,感觉特别充实。
    站起身,抬手用手臂擦了下汗,杨婵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吃午饭吧?”
    侧头望去,杨平早跑去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在地里玩,小草倒是乖乖巧巧的在那捡红薯。
    “也好。”赵远山放好锄头,叫了杨平一声,边上就有水沟,洗了手,放好锄头,就担着畚箕回去。
    杨婵和小草也一人背了一竹篓的红薯,当然小草是半框,跟在赵远山身后慢慢走着。
    上山容易下山难,主要是不敢走太快,怕刹不住会冲下去,杨婵牵着杨平,抹了下汗,“远山你走慢些。”
    “走不动了,把竹篓放在路边就行,一会我回来取。”赵远山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不是,我瞧你走那么快,有些担心。”担了那么多东西,摔了可不是说着玩的。
    赵远山笑起来,有点傻傻的样子,“没事。”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处处关心着。
    “哟,你们也去挖红薯?”快到家时,就见三婶正担着空畚箕往山上走。
    “是啊!三婶吃过没?”杨婵抖了抖背后的竹篓,调整一下位置,减轻肩膀传来的疼痛。
    三婶一摆手,“山上活多,哪有时间吃饭,一会吃个饼子,喝点水就好。”说完,就和两人告别,冲冲离开。
    看样子,确实非常忙。
    杨婵摇摇头,她是做不到饿着肚子干活,也许是因为家中有余粮,也许是因为手里有银子,总之,目前她只想回去歇歇,吃饱饭再说。
    “下午你们别去了,我一人就行。”回到家后,赵远山拉着杨婵进屋,硬是看了她的肩膀,有些红肿,有些地方还磨破了皮,看的他心疼的不行。
    “哪那么娇贵,过些天就习惯了。”杨婵拉好衣服,红着脸道。
    她也没想到这具身体这么娇嫩,不过背了一竹篓红薯,就会成这个样子,她还以为只会有些红呢!
    “不行。”赵远山严肃拒绝,说什么不同意杨婵再去。
    僵持了一会,杨婵先开口,“不然咱们找人吧,地里的收成分给帮忙的人一成或是两成。”
    “好。”赵远山一口答应下来,杨婵做不了活,他下月就要去科考,实在没工夫挖红薯。
    村里还是有不少人只有一两亩地的,早已经挖好,赵远山过去找他们帮忙,那些人全都求之不得,且只要一成,根本没人会开口要两成。
    这样一来,赵远山便能在家安生读书,等待科考。
    十一月十三,杨婵早早起来准备起早饭,今天赵远山就要进城考试,她别的帮不上,只得做一顿饭,让他吃饱去。
    “这几天有点冷,我给你带了一套厚实的衣服,到时候换上,还有这些饼是给你带到路上吃的,再有就是这瓶人参丸,带进考场,实在累的不行,就含一粒。”杨婵整理着他的东西,边絮絮叨叨。
    从后面环住杨婵,“我都晓得。”所以他定会中了秀才回来。
    杨婵勾起嘴角,“你去吧,家里有我,放心便是。”
    望着赵远山离去的身影,杨婵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他,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住进了她的心底。
    ☆、第33章 科考
    赵远山脚程快,午饭前就到了县城,怕赶不上去府城的车辆,啃了只杨婵做的肉饼,直接赶往驿站。
    “这位兄台可是去赶考?”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拱手问道。
    “不错。”赵远山回了个礼,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直裰,头戴方巾,一派书生打扮。
    搭话的书生一瞧就带着些迂腐,如果赵远山不是这身打扮,估计不会理他。
    这点赵远山一眼就能看出,于这样的书生他认识不少,全都相处不好,在他看来,读书是为学到更多本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并不认为读书人便高人一等。
    “那正好,咱们可以同行。”书生浅笑道,他一身白色布衣,皮肤白嫩,尤其那双露出来的手,比之如今洗衣做饭了的杨婵还要细腻,一看便知从没干过家务。
    但是赵远山不经意看到他袖子内侧的衣服很旧,还有缝补迹象,说明家境极一般,这次水患,新安受灾最重,大多富户都遭灾,眼前书生却同受灾前相差不多,再一看他家境,就可得出此人是否有担当。
    “可以。”赵远山笑笑,这人还需再观察,是否可深交。
    这时,又有两人匆匆赶来,这两人明显认识,看样子不是同村就是一个书院读书。
    果然,介绍之时,这两人是一个书院的学生,这次相互一起去科考。
    “上回去科考时,还有不少同窗,不想一场水患害死那么多人,那些贪官着实可恨。”最先和赵远山搭话的书生突然红着眼眶说道,随即颇为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见到两位联袂前来,便想起之前与我同行的同窗们,一时感慨。”
    “无妨,兄台乃性情之人,这场水患也要去我等不少同窗性命。”后来中一位穿蓝色长袍的男子摆手,“不知这位兄台贵姓?”
    那书生抬手抚了下眼睛,“免贵姓章,单名一个平字,字子杰。”
    “章兄。”蓝衣书生抱了下拳,“在下周茂,字盛安。这位是在下同窗好友,王逸,字子勤。”
    话落,几人目光来到赵远山处,所谓何事,不言而喻。
    赵远山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赵,名远山,字子晋。”赵远山年满十六之时,镇长便为他取了字。
    晋,进也,上进,志远之意,是对赵远山最好的期盼,可见镇长对他的喜爱。
    “子晋兄。”周茂又是一礼。
    这时候的男子之间,有字都会叫字,以显示亲近,而周茂方才叫章平章兄,而叫赵远山做子晋兄,破有些隐晦之意。
    赵远山扫了周茂一眼,点头,“盛安兄。”他不知这人何意,直觉上来说,此人比章平值得深交。
    章平并未从中听出什么,只叹气道:“这次科考难道就我们四人?”
    “不是,一些考生家中有马车,自不必在这驿站等候。”周茂看了章平一眼,笑道。
    稍有几分交际能力之人,不需几回,就能看出章平的性子,周茂一看就是颇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故而才会称他章兄,不想同他深交。
    而王逸,从到这起便没说过两句话,此时更拿出一本书在那翻看。
    没一会,马车停到他们前面,四人谦让一会,便先后上了马车。
    赵远山闭目养神,王逸还在看着书,周茂扫了几人一眼,也拿出一本书打算打发时间。
    章平却不想这么安静着过去,沉吟少许,道:“听说这次朝廷会放宽科考难度,且名额也有所增加。”
    “哦?这我到没听过。”王逸只沉静在自己的书中,赵远山闭眼假装睡觉,不得已,周茂只得回答。
    “我也是听一位同窗所说,此次水患,圣人抓了不少贪官污吏,朝廷一下少了官员,圣人定然想要这届考生来填补空缺。”章平一点没看出周茂不想参与这等话题中,径自往下说。
    周茂暗了暗眸光,这人迂腐便也罢了,还妄自议论朝廷之事,揣测圣意,不做官还好,做了官早晚得出事。
    不单是他这么想,一旁的王逸和赵远山都有同样想法,看来到了府城就要同这人拉开距离。
    周茂此时颇为后悔,他父亲是新安县的富户,家中有四辆马车,王逸父亲是举人,家境也是不差,只是二人想着能否结交到一位不错的同乡考生,这才去了驿站,不想遇到这么个书生。
    “我……”章平还想再说,被王逸出声打算。
    “我等此去不过考秀才,商讨这些为时过早。”王逸头也不抬,声音清淡,直达中心。
    果然,章平闭上嘴,再不开口说话。
    周茂垂眸一笑,王逸永远如此,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能噎死人不偿命。
    赵远山嘴角微微扬起,这个周茂和王逸都算是可交之人。
    傍晚,几人终于到达府城,后日便要科考,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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