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这一系列案件的档案和卷宗最为熟悉。”我连忙回头去问云杜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向忠义和年维民年轻时候的记录?”
    “年轻时候……”云杜若想了想摇摇头。“因为他们和慕寒止的死有关,而且两人都是在慕寒止死后,一个发财一个升官,因此重点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这段时间,年轻时候倒是没调查过……为什么要调查他们年轻的时候?”
    “向忠义和年维民同时出现在慕寒止的房间,他们之间一定有共同点,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这一点,是不是忽略了他们之前的时间段。”我若有所思地说。
    云杜若听完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太用力背上的伤被拉扯的很痛,她咬着牙说。
    “今晚有人来销毁证据,我们能想到的其他人也能想到,你说的这个假设也有道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向忠义和年维民家,他们或许一开始就认识,只是我们并不知道,或许在他们之前的老照片中能有所发现。”
    我点点头换好衣服立刻搀扶云杜若和韩煜去向忠义的家,已经是凌晨,给我们开门的是向忠义的妻子钟岚,见我们这么晚赶来很有些吃惊,云杜若亮出证件说明来意,钟岚让我们进去。
    坐了一会钟岚抱出一摞相册,说向忠义所有的照片都在这里面,我们三人分别仔细翻阅这些相册,当厚厚一摞相册翻看完后,我们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向忠义的照片只有从去山区支教开始,而在此之前我们却没有找到一张他过去的照片。
    似乎向忠义在刻意回避之前的事,我们问过钟岚,她说也问过向忠义为什么没有他年轻时候的照片,向忠义说搬家的时候来回折腾给遗失了,钟岚也感觉很遗憾不过并没往心里去。
    “有没有听他提及过年轻时候的朋友或者同学?”我看着钟岚一本正经的问。
    “也没有,他好像很少提及以前的事,来往的朋友和同学都是他大学时候的,但之前的就没听他说过。”钟岚想了想摇摇头对我们说。“我还问过他,怎么不见他有发小什么的,他说时间太长没有联系关系就疏远了。”
    云杜若拿出年维民的照片,交到钟岚手中认真的问。
    “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他来找过向忠义吗?”
    “……”钟岚看了半天慢慢摇摇头。“没什么印象,如果来家里找过他我一定记得,这个人没有来过,从来都没有,不过这人的照片我见过。”
    “你见过?!”我一怔连忙追问。“你什么时候见过。”
    “有一天夜里他回来就心神不宁,睡到半夜去书房抽烟,我担心他身体不好,就倒水去给他。”钟岚想了想对我们说。“我进去的时候他很慌乱的收拾书桌上的资料,一张照片露在外面刚好被我看见,照片上就是这个人,我看见他合拢的是一份案件的卷宗。”
    听到这里我有些明白,向忠义是厅长当然能第一时间接触到命案资料,当时他看的应该是年维民命案的档案,或许是因为年维民的死让向忠义想起慕寒止的事而心神不宁,这更说明他们两人是认识的。
    可向忠义明显是故意隐藏了去山区支教前的照片,一个人越是隐瞒什么就说明越在乎什么,看来去山区之前有向忠义极其想要隐瞒和回避的事。
    我们告辞钟岚从向忠义的家离开,在钟岚关门之前我突然转头问。
    “向忠义的祖籍是什么地方?”
    “山西平梁县岱岳乡……”钟岚皱着眉头回想到一半摇摇头。“他调入司法局后户口也转到这里,之前的祖籍很少听他说过,他也没有回去过,只是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哪儿有风俗,要回祖籍祭祖,我和他去过一次,时间太久远只记得岱岳乡,至于是什么村我就记不起……”
    “永安村是吗?”我突然在旁边问出来。
    “……”钟岚定神又想了想,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就是永安村,去祠堂的时候我瞟了一眼,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车后云杜若和韩煜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他们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清楚向忠义的祖籍。
    “档案上只有向忠义现在的户籍记录,他的祖籍没有调查过,我看过的案件资料和进展我也应该看过,为什么我不知道向忠义的祖籍?”云杜若好奇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点燃烟吸了一口揉着额头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并不知道向忠义的祖籍。”
    “那你怎么能说出来?”韩煜听完好奇地看着我。
    “这是另一个人的祖籍。”我看着窗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诧异。
    “谁的?”云杜若和韩煜不约而同地问。
    “萧博文!”
    “……”云杜若一脚踩在刹车上,转头看着车后的我。“萧博文的祖籍……萧博文和向忠义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我是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段红是我老师,所以我对萧博文的所有经手的法医鉴证都研究过,包括他的简历也倒背如流。”我默默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刚才钟岚说到那个地址的时候,我突然想了起来?”
    萧博文是慕寒止的主检法医,而他的死因也和慕寒止或多或少有关,而萧博文竟然又和向忠义是同一个村的,理论上讲他们应该是认识的,而这两人又都和慕寒止的死有关系。
    “你们说向忠义参与谋杀慕寒止,而萧博文又负责验尸,这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云杜若重新开车很疑惑地问。
    “应该是巧合吧,萧博文都死了二十多年,按照你们说的,向忠义和年维民之间都查不出什么关联,他认识向忠义也不能证明什么。”韩煜在旁边说。
    或许真是巧合,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现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年维民的家中,我们的车停在年维民的别墅,开门的是安彩文,她认识我们,云杜若直截了当的说想翻看年维民以前的照片。
    安彩文倒是很配合,虽然已经是凌晨她还是让我们进门,出来的时候也抱着一大堆相册,不过表情很淡漠。
    “他的照片我也没打理过,没人想看见他,全都在这里了,希望有你们需要的。”
    我们三人挨着翻看相册,结果竟然和向忠义家中的相册一样,年维民从发迹后照片开始变多,大多都是招摇显摆的,可在发迹之前照片却少的可怜。
    年维民的档案我看过,他大学学的是化工,毕业后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后来才找到仓库保管的职业,年维民性格乖张争强好胜,处处不让人。
    “年维民有没有提及过他大学之前的事?”云杜若认真地问。“或者有之前的朋友来找过他?”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唯利是图就没有真心对过任何人,他后来那些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利益往来,都是一群酒肉朋友,他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我也懒得问更不想知道。”
    安彩文说的我很认同,一个能把凶器居心叵测收藏起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以诚待人,年维民的眼中只有唯利是图的利用和要挟。
    相册翻查完结果让我们都很失望,没有我们期盼的结果,年维民和向忠义一样似乎在刻意回避和隐藏过去,起身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年维民的女儿年雅琪从房间出来。
    “还有一张照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
    年雅琪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告诉我们。
    “在年维民躲回家的一天夜里,她口渴去喝水,看见年维民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样子很恐慌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本来她不想理年维民,可无意中瞟见年维民点燃了照片,然后扔到烟灰缸后去他的房间,年雅琪一时好奇,就拿起那张还未烧完的照片,看见只是一张合照,她感觉年维民很在乎这照片,就藏了起来。”
    我们结果年雅琪递过来那张烧了一半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兴奋地抬起头。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一个是年维民,而另一个正是向忠义,背景是海边的山崖上,远处的海浪拍打着岩石,有海鸥从他们身后飞过。
    这正是谭姨拍摄的那张照片的背景,她说当时见过向忠义,而向忠义说是在等同乡。
    从这照片看,向忠义要等的人正是年维民,这张照片已经证实了他们两人是认识的。
    我低头再仔细看了看照片,惊讶的发现,这并不是两个人的合影,向忠义站在中间,年维民站在他右边,而在他左边还有一个人,只是可惜照片已经被烧毁。
    “还有一个人是谁?”云杜若有些失望的说。
    我慢慢抬起头,嘴微微地张开,喉结蠕动一下后,从衣服里拿出从萧佳雨哪儿要来的萧博文的照片,覆盖在这张烧了一半的照片上。
    萧博文照片的背景是灯塔,可正好和年维民以及向忠义合影照片的背景连贯在一起,我的目光落在合影照片背景的海鸥上,那是三只向左飞的海鸥,而在萧博文的单人照上,那三只一模一样的海鸥出现在他的背景中,刚好掠过他头顶。
    这是同一天拍摄的照片,谭姨说向忠义在等同乡,而萧博文刚好就是和他同一个村的人,很明显萧博文的这张单人照是在合照之后拍摄的,因为当时海鸥刚出现在背景里,想必是合照拍完后,萧博文才拍了这张单人照,所以海鸥刚好飞过他头顶。
    合照中被烧毁的那人正是萧博文。
    第八十三章 隐形人
    回到局里当我把两张照片摆放在屠夫面前的时候,屠夫站起身目瞪口呆看着照片,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到他有反应的时候,我看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冒出来,他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呼吸变得急促和沉重,但他的脸色却更沉重。
    年维民的祖籍也调查清楚,他们三人果然从小就认识,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屠夫的心情我能理解,他做了这么多年刑侦,这样的证据摆放在他眼前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要懂。
    “周白曼在回忆中提到过,她有一处无意中看见慕寒止和一个男人争执,她没能看清那男人的脸,可却闻到那男人身上有福尔马林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对屠夫说。“可见那人有机会接触到医用药品。”
    “萧博文是法医,他每天接触福尔马林的时间最多,可能他自己并不知道,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能很轻易地闻出来。”云杜若上前走一步补充。
    “姜局,慕寒止的案件现在已经水落石出,她和慕晓轩根本不是跳楼,而是被人在房间就杀害,尸体是移动到楼顶,慕晓轩是被人从楼顶扔下去,而最后再把慕寒止经过硫酸处理的尸体扔下去。”我看着屠夫急切地问。“您当年之所以断定慕寒止是自杀,那是因为您到楼顶的时候并没有人。”
    屠夫依旧捂着胸口表情很吃力地点点头。
    “那您好好回想一下,萧博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极其认真地看着他问。
    屠夫眼神慌乱地想了片刻,脸色越来越苍白,表情也变得痛苦,我突然意识到谭姨说过屠夫最近血压过高,想必是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血压又上去了,我连忙搀扶屠夫坐到椅子上,掏出药送到他嘴边,云杜若端来水屠夫吞咽下去后,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当时立刻叫人封闭现场,萧博文是二十分钟后出现在楼顶的。”屠夫喘着粗气回答。
    “是您通知他来的吗?”我追问一句。
    “我以为是其他同事……”屠夫说到一半就停住,闭上眼睛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和云杜若对视一眼,也知道屠夫意识到什么,这就是惯性思维,屠夫当年接到的是慕寒止跳楼的报警,在没确定命案发生之前是不会通知法医。
    而萧博文却在第一时间出现,当时屠夫的注意力全在坠楼案上,萧博文的出现他会惯性以为是其他同事通知的,而在场的其他同事会以为是屠夫通知,都不留意萧博文为什么会出现。
    “您是在什么地方第一次看见萧博文的?”云杜若忽然想到什么。
    “在楼顶……”屠夫再一次停顿住,他的嘴现在张得更大。
    我重重叹口气,这就是二十年前被屠夫忽略掉最关键的地方,也导致屠夫最后对整个案件出现致命的误判,案发后屠夫上的楼顶,按照他的回忆,他在第一时间安排警员封锁现场,是为了保护现场等待勘查。
    没有人能上来,萧博文即便以法医的身份出现在现场,他也只应该在楼下对慕寒止和慕晓轩尸体做初步鉴定,而绝对不会出现在楼顶。
    更大的漏洞在于,依旧是惯性思维,封锁现场的同事不会去考虑从楼顶凭空多出的萧博文,而屠夫见到萧博文第一反应,只会是他刚从楼下上来。
    或许换了其他人屠夫还有可能去细想,但偏偏是萧博文,他视为知己的莫逆之交,在屠夫的意识中萧博文出现在命案现场一切都理所应当,他甚至都不会去怀疑和质疑萧博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给您报警的人也是萧博文,他是故意让您处理慕寒止的案件。“我声音低沉地说。
    屠夫没有说话,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表情痛苦但看得出那种痛苦并非是生理上的病变,而是心理上的沉痛,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算计和利用。
    萧博文利用了屠夫对他的熟悉,所有一切不合理在当时都变成了顺理成章,我知道此刻屠夫的心里有多难受,有他疏忽导致慕寒止含冤莫白二十年的原因,也有被自己最好朋友利用的那种伤害。
    “萧博文就是出现在房中四个人其中之一!”屠夫重重叹了口气居然笑了起来,笑的很苍白和无助,像是一种自嘲。
    屠夫从椅子上慢慢直起腰,看了我一眼。
    “给我一支烟。”
    以屠夫现在的身体状况在平时我是不会给他的,可我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难受,我和云杜若对视一眼,看她对我默默地点点头,想必她也能体会屠夫此刻的沉痛。
    我把烟递到屠夫的手中,拿出打火机点燃,屠夫茫然地把烟放在嘴角,身体一动不动低沉地说。
    “看来萧博文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而我也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您也别太自责,萧博文处心积虑安排这一切,就是算到您不会注意他的存在。”云杜若劝慰地把水递过去。
    “杜若,你对案情重组最擅长,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案件,不过你对这案子不比我知道的少,你就把整个过程重组一下吧。”屠夫点燃嘴角的烟无力地说。
    “那晚出现在慕寒止房间中的四个人分别是萧博文、向忠义和年维民以及目前还不清楚的女人,从现场发现的血迹看,四人在进入房间后很快就和死者慕寒止发生争执,四人中的女人用花瓶袭击慕寒止后脑,导致慕寒止当场死亡。”
    云杜若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继续说。
    “至于其他三人在这场命案中扮演什么角色目前还不得而知。”
    “年维民负责处理慕寒止的尸体,是他把慕寒止的尸体放入浴缸中倾倒硫酸腐蚀,而向忠义当时是控制慕晓轩。”我忽然记起那晚慕寒止触碰我身体时我看见的景象。
    “为什么这么推断?”屠夫看着我认真地问,云杜若也好奇地看向我。
    “年维民在案发后回家处理血衣,说明他和慕寒止尸体有过接触,而年维民的专业是化工,他能搞到硫酸同时也知道如何用硫酸处理尸体。”我不可能把慕寒止见过我的事说出来,只能依据案件去推测。“而在年维民死后被摆放的形状看,是暗示他是人面兽心,所以不难看出当时年维民用硫酸处理慕寒止的尸体。”
    屠夫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他认同了我的说法。
    “这样说的话,那向忠义死的形态也能反推当时他扮演的角色,谭姨说过向忠义性格懦弱,他是干不了毁尸灭迹的事,而慕寒止被袭击慕晓轩一定会哭泣,因此当时他是控制慕晓轩。”云杜若习惯性环抱双手慢慢地说。“向忠义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可却参与谋杀说明他是被人操控,这就是为什么他死后被做成牵线木偶的原因,是暗示他是傀儡!”
    “最后是萧博文……”屠夫现在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脸上都会洋溢沉痛的失望。“他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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