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皱着眉,心里如同被活烤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抱着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周身颤抖的去掰他的手指,空洞的说着一些劝慰的话。
    月上中天,可是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大片乌云将明月掩盖住,灰鸟腾空而起,苍凉嘶哑的啼叫一声。
    这个冬天真是冷极了,连那绝望弱小的哭声,和无力嘶哑的啼叫声,都被冻结住,让心里堵得慌。
    那日兼雨最终还是放开了门柱因为他晕了过去,楚越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这时昨天刚来过的李太医此时又来了,楚越冷着脸看李太医给兼雨把脉,然后转身出了门,站在外面冷眼看着管家太监,寒声说道:“去,查查今天在跟前伺候的那些人,一定要给本殿查出来是谁在他面前嚼舌根!!!!!”
    “是…是……”
    管家太监应声答道,连忙退了出去,这一下不要紧,连带着发落了许多人,闹得阖府不宁,其中有几个人就是皇子妃陈氏身边的人。
    这一下陈氏坐不住了,在她心里这可不是小事,虽然七皇子平日里喜怒无常,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就保不齐喜欢那个,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成这样,而且还是个屡次冲撞他的人。
    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要小心,因为不是没有例子,如今的玟王妃是这样的,从前先帝的皇贵妃也是这样的,即便如此,还不是各个狐媚魇道迷男人晕头转向。
    于是,第二天昏定晨省的时候,她稳稳地坐在上座,上面同样坐着府里过来请安的妾侍们,她略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当着众人面,直接吩咐身边的丫鬟说道:“殿下前两日不是宠幸个男孩子吗?头两天我怜他辛苦,故没让他来请安,如今按规矩他也该来请安,去请他来。”
    “是~~~~”
    那丫鬟叫婉儿是七皇子妃的心腹,素日在府里可是横行霸道的主儿,原本七皇子寝殿的伺候的下人和后院的下人是分开的,但是她被拦在了门外,直接搬出七皇子妃来,那些人也不太好说什么,只得放她进去。
    管家太监深知她为什么来,心里着急,可是无奈楚越上朝去了,至少还得好一阵回来呢,府里的皇子妃向来不好欺负,这次要叫这小主子去肯定没有好事,冷嘲热讽的都是小事,若是因为小主子得偏宠,在皇子妃被教训挨了打那可如何是好啊。
    昨天晚上闹了大半夜,这小主子今早好不容易看着气色好些了,又出了这样的事。
    兼雨靠在榻上,他早就醒来了,原因是楚越临上朝去的时候,硬是逼着他吃早饭,若他不吃,一帮伺候他的人就只能跪在地上求他,楚越似乎抓住他心软这一点,没有办法,他勉强吃了几口,只是吃了也是恶心,胃里烧的慌。
    婉儿走进寝殿,就看见几个平日里服侍七皇子的几个人在,她也没在意,直接往里走,赫然看见七皇子的榻上靠着一个人,穿着七皇子的玄青寝衣,容色精致,只是颊边却又伤痕,看着楚楚动人的,比旁人更多了分清纯可怜。
    “呦~~~~~~~这位就是新主子吧~~~~~~”婉儿巧笑着上前,不甚认真的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小主子这个时候还没起床啊,可是不巧呢,这府里的规矩,昏定晨省,妾侍都要给皇子妃行礼问安,小主子赶紧起吧,皇子妃正等着您呢~~~~~”
    兼雨被她吓了一跳,本能往回缩了缩,低头并不看她,也不动地方。
    那婉儿看了有些动气,打心里就没瞧得上他,不屑的继续说道:“奴婢知道小主子得殿下宠爱,可是也不能坏了规矩啊,小主子还是随和些吧。”
    兼雨仍旧不说话,也不抬头,浑身颤抖的蜷缩在床脚,任凭谁说了什么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最终管家太监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说道:“姑娘啊,这位小主子虽然住在这里,可是殿下并没有说封他个什么,以后能不能留在府里还两说呢。”
    这管家太监原是从小就伺候在七皇子身边,身份地位自然不一样,可是婉儿仗着是陈氏的心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转头冷笑道:“公公这话怎么说,这人都堂而皇之的住在这里的,难道皇子妃让他去请个安都不行吗,公公虽然叫他一声小主子,但是可千万别忘了,这府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亦无欢
    那天,兼雨还是被人拖了出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在这寒冬腊月的被七皇子妃罚跪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陈氏则在屋里,暖和的斜倚在椅子上,扫了眼堂下都在看热闹的妾侍,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婉儿,问道:“外面那个怎么样了?”
    “回夫人,那人不识好歹,着人摁着他,他还不老实呢,死不认错。”
    “一个卑贱的小玩应,倒还挺能折腾的,你去告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再起来,进屋给我磕个头,我就饶了他。”
    “是。”
    婉儿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兼雨被迫跪在石板上,死命的挣扎要起来,奈何两边的肩膀都被人用力的摁住,如同千斤重的压在他身上,他身上本就不好,这么大冷天的没一会儿,脸色一片煞白,嘴唇也冷的发紫,可是仍然不服,虽然浑身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可仍然拼着一口气挣扎。
    管家太监急的不行,在一旁苦劝:“小主子啊,如今殿下不在府里,你就应了她吧,磕个头敬个茶,不是什么难事,何苦着冰天雪地的在这儿遭罪,没得把自己身子都搞垮了。”
    “……我……我又不是你……你们府里的人……凭什么给她磕头……磕头敬茶……”兼雨红着眼圈,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小主子现在低个头,等殿下回来一定会给您做主的。”
    “……不……不需要……”兼雨难得绝强的看着一个人,认真的说道:“我若死了,就没有人在能威胁五爷了……”
    管家太监一听急的团团转,这都跪快半个时辰了,眼见这人都快没人色了。
    这个时候,一个小厮突然跑过来,小声的说道:“公公,殿下回来了。”
    “是吗?”那人心里一喜,连忙往出跑:“那……那赶紧请殿下来。”
    婉儿从外面回来,小声的对陈氏说:“夫人,殿下回来了……”
    “无妨!!!”陈氏挑眉冷笑:“殿下若问起,我自有解释。”
    话音一落,堂下的两个侧室小声的交耳说道:“听说了吗,外头跪着的那个,原本殿下是有大用处的,昨天还因为他,处置一帮人呢!”
    “怎么没听说。”一位穿着金粉色华服的女子,轻笑的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也小声的说道:“殿下喜欢的什么似得,只不过啊,这位小美人,瞧着柔弱,内里刚强着呢,一会儿殿下回来又有热闹看了。”
    那人听后也轻笑两声,然后纷纷坐了回去。
    陈氏自然听到了,脸色有些不好,结果没过多大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楚越这边下了朝回来,兴冲冲的回府准备搂着人在睡个回笼觉,谁知道就听到,他的正妻把人拖到院子里跪着了。
    且不说这大冬天把人冻坏了怎么办,就且说楚越的性格,在他心里,兼雨在就已经是自己的人,自己的人不听话,自己怎么收拾那是他的事情,那轮得到别人伸手!!!
    他怒气冲冲的去了陈氏的院子,进门就看见兼雨被人摁住跪在冰凉的石板中,身上也没多穿件衣裳。
    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脚踹开那两个摁着兼雨的人,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貂裘,将兼雨裹住打横抱在杯里,怒斥跟在兼雨身边伺侯的管家太监:“你是死的吗!!!!!他年纪小不敢说话,难道你也浑了!!!!!要是出个好歹,你们有几条命够死的!!!!!!”
    “殿下明鉴啊,这实在怨不得奴才啊,是夫人下令让小主子跪在这里的,劝才劝了也劝不住啊!”管家太监噗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
    “混帐东西!”
    楚越气的双目赤红,抱着兼雨就直接往陈氏的屋子里走,还没等听到动静的陈氏开门迎上去,楚越就已经一脚踹开了门,顿时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怀中的兼雨浑浑噩噩的闭着眼睛,猛的咳嗽了一声。
    陈氏被楚越的脸色吓了一跳,但是马上就镇定下来,领着一众妾侍给楚越行礼:“殿下早朝回来了?可用过膳了?”
    楚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更没有叫起,直接把兼雨抱到更暖和的里屋,放在软和的贵妃榻上,又命人去熬姜汤,然后将炭炉往近放了放。
    而陈氏和屋里的妾侍就尴尬的半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楚越就坐在榻上看着兼雨的脸色还是一样煞白,手脚也冰冷的不行,刚要发火这时厨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姜汤,楚越也赶不及生气,一把端过姜汤,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兼雨,慢慢的喂给他喝。
    原本在外面的时候兼雨还有一丝明清,如今着一冷一热倒是有些迷迷糊糊,让楚越喂了大半碗姜汤,脸色才稍许的缓和一点。
    见他好一些了,楚豫才看向身边的管家太监,说道:“送他回我的寝殿。”
    “是。”
    管家太监应了一声,然后赶忙出去准备轿撵。
    楚越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皮肤瓷白细嫩,由于刚才被喂了点热热的姜汤,此时颊边有少许红晕,还有就是昨日被自己打出来的伤痕,长长的睫毛轻微的抖动着,迷迷糊糊的样子,好似睡着却又着急醒来,小小的一个蜷缩在貂裘里,白晳的脖颈露在了外面,精致柔软,上面还带着粗暴情事留下来的暧昧痕迹,这么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人的气就断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个人,心里着急的期待跟他在一起,搂着他睡觉。
    可是才来了两天,这孩子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寒冬的清晨,阳光从窗棂里斜照进来,即使太阳散发着光和热,可是却似乎一点都照不进这个孩子心里。
    他站在门口怀中抱着被貂裘紧紧裹住的兼雨,半晌慢慢的单膝跪下,顿时冰凉的石板从他的膝盖上传来一股刺痛,他心里一疼,刚才这个孩子也是这么冷这么疼的跪着的吧……
    他咬着牙反应过来,将怀中的兼雨小心翼翼的放在铺着厚重软和的羊绒垫子上。
    “小心点送回寝殿,再传几道暖和的饭食,等他醒来的时候吃。”
    楚越起身吩咐道,管家太监低头应了,然后几个人抬着轿撵就往楚越的寝殿走,管家太监跟在一边小心的扶着。
    楚越看着轿撵出了远门,才转身回去,陈氏原本还自信满满的,此时见楚越如此对待兼雨,心里也没有底,只得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楚越冷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寒声吩咐:“自今日起,皇子妃禁足思过,没有本殿的吩咐,不准踏出院门一步。”
    陈氏猛地一惊,她没有想到楚越连问都不问就罚她禁足,还是当着妾侍的面,于是连忙扑过去,哭诉道:“殿下,殿下~~~~~~妾身这么做也是为了家宅安宁~~~~~~那个孩子性格桀骜不驯,屡次冲撞殿下,妾身也是为殿下才小惩大诫的啊~~~~~~”
    楚越一把推开他,小惩大诫?这是他回来的早,若是在晚回来一会儿,兼雨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到这儿了,这个女人明知道这两天太医来的多频繁,根本就是准备要了兼雨的命。
    他冷笑的看了她,说道:“哼~~~惩戒????老子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惩戒,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是小惩大诫吗?那好,本殿也小惩大诫,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去刚才他跪的那个位置跪两个时辰。”
    陈氏一听就蒙了,抓着楚越的衣角还要哭诉什么,谁知楚越直接起身就走了。
    回到寝殿以后,看着兼雨还在睡着,直接就吩咐人,收拾东西带着兼雨去城外的别院,他甚至陈氏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若是在把兼雨留在这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难免在出什么乱子。
    于是那天晚上趁着半夜,他抱着兼雨就坐上去城外的马车。
    ……
    且看那日。
    楚豫从宫里刚出来,凉生突然着急的上前在他耳边说道:“王爷有人往王府里递了个纸条给王妃,王妃看了以后就出门了,还不让侍卫和我们跟着,属下不放心就悄悄的跟着。后来,王妃出门则去了城南,如今正和三皇子在城南护城河上的小船里。”
    “什么!!!!”
    楚豫一听当时就炸了,直接领着人策马狂奔,往城南护城河边跑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铭刻在怀
    城南护城河面上的小船内。
    楚承温了一壶茶,抬手倒进白玉茶碗里,然后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顾攸宁,嘴角有些逾越的弯度,将茶碗递到他面前。
    顾攸宁面沉如水,低头瞟了一眼,没有接过来。
    楚承笑了笑倒也没恼,直接塞进他手里,说道:“这里虽然烧着炭火,但是终究天冷,就算不喝也捧在手中暖和暖和吧……”
    结果如此暖手的茶碗刚到顾攸宁手了,就被他直接干脆利落的扔了。
    满脸嫌恶的看着他,挑眉说道:“有话直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说吧,怎么样才能放了兼雨?”
    “……”楚承看着无辜被扔在小方桌上的白玉茶碗,失笑的摇摇头,说道:“从前看你九曲心肠,说话办事喜怒不形于色,总是谈笑间解决掉任何事情,还让人抓不住半分把柄,如今也算见识了,你也有如此爽快的时候。”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谈笑间的时候那是我真的在笑,这天下还没有几个人能让我费心思的喜怒不形于色。”
    顾攸宁坐在那里腰板挺直,好像说的什么做的什么都跟他毫无关系,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楚承听了他的话呆愣了半晌,半晌之后,苦涩的笑了,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管烫不烫,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顾攸宁,目光深情迫切:“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厮回来?”
    顾攸宁眯了眯眼,别过脸去:“废话!!!!!”
    “……”楚承呵呵的笑了两声后说道:“那就好……”
    话音未落,他突然起身,一脚踹开中间放着的小方桌,顿时桌子上的茶壶茶碗掉了一地,而楚承直接踩着碎片一步跨到顾攸宁面前,伸手一把将其从座位上拎了起来,用力的摁在墙壁上,力气大到让整个船都摇了几晃。
    顾攸宁一惊,随后就开始挣扎,一双明眸冷视楚承,凌厉的警告道:“放手!!!!!”
    “……你不是想救回那个小厮吗?不是问我要什么呢,怎么现在又让我放手了?”楚承靠近他,痴迷的盯着他看,声音轻轻的:“本殿仰慕王妃已久,若王妃答应本殿在这数九寒里春风一度,马上就把人送回到府上。”
    话说道这个份儿已经在明了不过了,楚承紧紧的盯着顾攸宁看,心里如同魔怔了一般,说不好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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