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厚德尴尬一笑:“我不应声,他也没说是哪一个。”
    话既然说到这里,秦瑶君少不得要把话挑明:“你要是应了他,我也没有二话,母子三人一同投了白马湖便是!”
    林厚德听了这话登时恼怒,伸掌一拍小几:“胡说什么?我与你好歹近十年夫妻情分,你便如此信不过我么?”
    秦瑶君眼圈儿一红,泪珠儿含在眼眶里欲落不落,却始终神情倔强,梗着脖子道:“什么夫妻名分?我可不敢当!”
    “你……,唉!”林厚德想起自己至今没给她个名分,不由理亏,长叹一声后又去哄她,“好好好,是我不对。木兰的事你只管放心……”
    两人关在房里说了半上午话,外面就来人寻林厚德,说是许押班那边请他过去一同阅选宫人。林厚德换了衣裳出门,带着从人去了那宫中来使暂驻的馨园。
    馨园本是扬州富商柳群锡的私家园林,他为了巴结那许押班,便将园子献出来给许押班暂驻,请他在此阅选宫人。听说此举非常有效,许押班已经应了柳群锡,要选他女儿为御侍1,入宫服侍官家2。
    林厚德早就听闻,那许押班此次奉旨巡察淮南东路,除了稽查州县官员并采选宫人之外,还要另选几名江南绝色美人入宫为御侍,以备官家宠幸。
    眼下听说柳群锡走通了许押班的门路,林厚德一时也不由心动。除了养在外面的秦瑶君以外,林厚德家里还有一妻五妾,一共给他生了七个女儿,有三个正是十二三的年纪,若能挑一个送入宫中,得了官家的宠幸,那他林家可就不只富还能贵了。
    林厚德早就有心更进一步,虽说本朝鼓励商贾之事,偶尔也许纳粟为官,可大都为品级极低的虚职,比如林厚德就以四千五百石粮换了个县尉的官儿,谁知此举除了能减免些许赋税外,竟连让人高看一眼的用处都没有。
    但若女儿能入宫承幸,自家便成了皇亲国戚,那情形又将不同。林厚德心里仔细盘算,打算等会找个时机,单独与许押班谈一谈。
    只可惜他到的有些晚,等侍从引着他到了阅选场地,那边已经围了许多人在评点。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怪不得小杜有此一叹,扬州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头戴展脚幞头、身穿圆领大袖绯袍的高瘦中年男子被众人围在当中,正指点着楼前空地上排列整齐的几十名少女。
    林厚德认得此人正是宫中来使许同,位在入内押班3,正奉旨巡察淮南东路,也是此次采选的总管。
    “你怎么才来?”一个身材微胖、圆头大耳的中年人走近林厚德,与他窃笑道,“竟拿这些良家女与青楼女子相比,也亏这中官想得出来,那官家成什么了?”
    此人正是林厚德的知交、富商白余一,林厚德被他逗的一笑,左右看过,见没人注意之后,才低声道:“你当心些儿吧,别又因多嘴惹祸!”
    白余一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再不出声,只与林厚德一同观看。
    待到后来,林厚德终于寻得一个时机,凑到许同面前,与他搭上了话,并在阅选结束后,被许同留下单独谈了一会儿。
    此后几日,他一心巴结许同,便没有再往秦瑶君那里去。到最后他不惜下了血本,才终于让许同点头答应见见他的女儿,且应承只要女孩儿容貌过得去,便选为御侍。
    林厚德喜不自胜,从许同那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了竹苑,待要让妻子把几个女儿叫出来见见时,才想起妻子带着几个嫡出的孩子回娘家了。他很觉扫兴,只得叫了二房妾室齐氏来,问起几个女儿的情况。
    “……四娘随娘子出门了,五娘六娘倒是在家,官人见见?”齐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事不关己之下,话也说得随意。
    林厚德回来就是为的这事,当下就命人把两个女儿叫出来相见,五娘是第四房妾室所生,生的杨柳细腰,极为肖母,六娘则是第五房妾室生的,肤白胜雪、娇小玲珑。
    两个女儿都称得上美貌,且各有千秋,唯一让林厚德不满的是,五娘有些瑟缩,六娘却眼珠子太灵活,一看就不像是个家教好的。
    “这两个孩子都是怎么教的?”林厚德略问了几句话,便把女儿们打发走,单独问齐氏,“怎么比大娘二娘差了许多?”
    齐氏笑道:“孩子秉性不同,怎么能比?”她是最早跟了林厚德的妾室,已年近四十,早没了争宠的心思,便不肯得罪人、说主母的不是,只说是孩子本质如此。
    林厚德不是不知自己妻子的脾气,只是他懒得管后宅之事,便由得她去折腾,眼下见这两个女儿不成器,也只得将主意打到嫡女四娘的头上,当下就写了封信出去,让妻子快点回来。
    一封信刚写完,其余几个妾室都得到了消息,纷纷打扮停当来求见,林厚德心里正窝着火,不耐烦见她们,起身便出了家门,又往芍药巷寻秦瑶君去了。
    “准是又去寻那个狐媚子了!”三房余氏妒恨不已,骂了几句之后,便转身回房,打发人去寻表兄白余一传话,说那件事她应了,让冯确先送一半订金来。
    ☆、第3章 逼迫
    秦瑶君已经急得快要投河自尽了。
    自那日与林厚德说定之后,她本有些安心,可没过两日,何氏便又来见她,问她可有打算,说自己倒知道几个好人家,愿意为木兰说合。
    她找不着林厚德,想着不如先听听何氏这边的人选,便与何氏详谈了一番。
    何氏倒是提了好几家,其中不乏家境殷实的。可是秦瑶君私下遣人去打听,却又各有各的不足之处,不是子弟贪酒好色,就是家里婆母厉害、小姑刁钻。换了那人品好、家中人口简单的,却又家资不丰,怕女儿嫁过去受苦。
    何氏倒是不厌其烦,随后又提了一家家境既好、人也可靠稳重的,可有一点,是丧妻再娶,家中还有前妻留下的三个孩子。
    秦瑶君一想木兰还是个孩子,如何能嫁去做继母?不由就沉默了下来。
    “妹妹,你我二人本是同乡,又向来亲近,我便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了可不要见怪。”何氏见她不出声,便叹了口气,敛了笑容说道。
    秦瑶君忙道:“姐姐有话只管讲。”
    何氏便道:“这结亲之事,讲的是门当户对。我与你提的这几家,虽不尽善尽美,也非寻常人家攀得上的了。我知道你爱惜女儿,可是……,你想想,前年林官人嫁第三女,不也是做填房么?那还是从竹苑出嫁的。”
    秦瑶君听了这话,脸上不由一白。何氏所说的林厚德第三女,是婢女所出,听说生出来的时候,生母就死了,是林厚德的正妻抚养长大的。前年林厚德做茶叶生意,认识了一个茶商,那茶商与林厚德差不多年纪,刚死了妻子,林厚德为了与茶商合伙做生意,便将女儿许给了那茶商。
    “如今木兰若不是沾光姓了林,这婚事只怕……”何氏说一半含一半,接着又叹息一声,“若你们能搬去竹苑,那自然又有不同。不过到那时,又怕你自己做不了主……,此事能自己做主,总好过外人。且即便是林官人有心肯管,他们脑子里想的,也与你我不同。”
    她话虽说的委婉,秦瑶君却已经全明白了。一则,她如今不过是林厚德的外室,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二则木兰并非林厚德亲生女,何氏能找到这样的人家谈婚论嫁,已经不容易。
    秦瑶君若是不满意,要么就跟林厚德回林家,做那第六房妾室,女儿木兰也算是林厚德名正言顺的继女了。可是那样一来,家有主母,女儿的婚事便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就算她能笼络住林厚德,让他为自己撑腰,可商人重利,谁知道林厚德会不会拿木兰换取利益呢?
    她失魂落魄的送走了何氏,正犹豫是不是从那几家里选一家,冯确却找上门来。秦瑶君以林厚德不在为由,不肯让冯确进门,冯确却隔着门喊话,说要向她提亲。
    秦瑶君恐怕邻人听见,迫不得已,让他进了大门,却只跟他隔着二门说话。冯确也不强求,明言相中了木兰,要娶为续弦,请她答应。
    秦瑶君几乎气的晕过去,那冯确还振振有词,说她年纪也已不小,林厚德身边却总少不了年轻貌美的女子,她早晚有一日要失宠。又说竹苑那边一妻五妾都对她恨之入骨,她一旦失宠,不但自己没有好日子过,还会殃及子女。
    可若是她答应把木兰许给冯确,明媒正娶之后,冯确就尊她为岳母,替她撑腰,来日还会帮辉哥争财产,决不让他们母子受竹苑那边的欺负。
    “……我与林兄弟一向交好,本打算直接与他商议此事,正好我们近日在筹划争盐引之事,料想我提了,他也只有高兴的。只是我想着毕竟林兄弟不是木兰亲生父亲,还是该与你先商议才好,这才冒昧来访。”冯确等不到秦瑶君的回答,干脆撂了话。
    秦瑶君只觉浑身都在颤抖,几乎没了支撑的力气,可她毕竟不再是当初涉世未深的少女,当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竭力平静的回道:“我知道了,您请先回去,容我想想。”
    冯确也没有再相逼,留下一句:“岳母大人慢慢想。”就走了。
    还没等秦瑶君缓过神、思量出个办法来,第二日何氏便又再登门,声色俱厉的责问她:“妹妹是急疯了不成?就算再走投无路,也不能把木兰许给冯确那样的老不修啊!”
    秦瑶君呆若木鸡,不知何氏是怎么知道此事的,细问之下,才听说冯确昨日黄昏登门求亲一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先前何氏说合的那些人家纷纷反悔,谁也不肯再和秦瑶君母女扯上关系。
    “妹妹啊,你叫我怎么说你好……”何氏摇头叹息,“你就不该让冯确进门来!眼下这可真是狗皮膏药贴上身,甩也甩不掉了!唉,可怜的木兰。”
    秦瑶君心慌意乱、心神恍惚的送走何氏,正独坐发呆,林厚德便兴兴头头的进了门。
    “自个儿坐这寻思什么呢?”林厚德进得门来,见秦瑶君不理会自己,便走过去轻佻的摸了一把她的下巴,“莫不是气我几日不来瞧你?”
    秦瑶君渐渐回神,抬头看见是他,不由定住目光仔细打量,心里琢磨,难道这人当真如此重利轻义、肯为了盐引就把木兰许嫁给冯确吗?
    林厚德不知她的心思,只当她是真不高兴了,便坐下来抱着她哄:“我的心肝,你还真生气了?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来瞧你,是真有事,这几日我哪里也没去,就围着那许押班转了!我还有桩好事要与你说呢!”
    “什么好事?”秦瑶君心内一惊,深怕他与冯确已经说定婚事,忙抓住他的手问道。
    林厚德正自得意,只当秦瑶君捧场,便笑道:“天大的好事!我结交上了那许押班,他已答应我,选我一个女儿为御侍,进宫服侍官家。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说完怕秦瑶君不明白,还解释道,“只要孩子来日得了圣宠,总有封妃封贵人的一天,那时咱们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听说不是木兰的事,秦瑶君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意兴阑珊:“什么咱们?这可与我们没甚相干!”
    林厚德道:“你这傻子!怎没相干了?木兰和辉哥的姐姐做了宫中贵人,他们还愁没有好前程?”
    秦瑶君嗤道:“那顶得什么用?你府里哪个认我们母子了?哼,除非进宫的是木兰,那还……”话说到这,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忙揪住林厚德的衣襟问道,“你们说定了送谁入宫么?”
    “还不曾。我打算把三个孩子都带去给许押班看看,四娘……”他正要说嫡妻所出的四娘很出色,必定能选上,秦瑶君却猛地打断了他。
    “让木兰去吧!”
    林厚德一愣:“什么?”
    秦瑶君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让木兰入宫去服侍官家。”
    “你怎么一时一个心思?上次不是还闹着说不让木兰入宫么?”林厚德皱眉道。
    秦瑶君急切的回道:“那不同!宫人和御侍怎么一样?”
    林厚德见她竟然是认真的,意外之余,坚定的拒绝道:“不行!”
    “为何不行?你不是说你把木兰当成亲生的女儿一样吗?为何到了紧要关头,你却只想着你亲生的女儿?”秦瑶君逼问道。
    林厚德推开秦瑶君依旧扯着自己衣襟的手,回道:“我是把木兰当成了亲生的,可人家许押班未必承认!这选入宫的御侍必须要身家清白,祖上三代都是要查的清清楚楚的,怎能随意糊弄过去?出了岔子,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秦瑶君索性一把推开了林厚德,冷笑道:“你少拿我当无知妇孺唬弄!你既然说结交下了许押班,就必定是下了本钱的,否则扬州城内美人无数,为何单就选了你们家的女儿?此事是他一力操办,你既有他作保,又怎会出什么岔子?”
    说完见林厚德沉着脸不作声,又软了语气,哀求道:“官人,自打跟了你,我可有跟你要过什么争过什么?只因此事实是关涉我母子三人身家性命,我这才舍出脸来求你。”
    “又胡说什么身家性命的?”林厚德听她这样一讲,心里不由软了下来,再次揽住她问道。
    秦瑶君便把何氏怎么做媒不成、连同敲打自己的那一番话都跟他学了,学完不待林厚德说话,又哭着将冯确上门威逼自己将木兰嫁给他一事说了一遍。
    “官人,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待将前因后果讲完,秦瑶君早已泣不成声。
    秦瑶君毋庸置疑是个美人,美人哭起来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动人的,林厚德一见秦瑶君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已经是心疼的不行,又听说冯确竟敢趁着自己不在,来欺辱于她,不由勃然大怒,骂道:“这个不知羞耻的老匹夫!木兰与他孙女差不多的年纪,他还真敢想!”
    又哄秦瑶君:“快别哭了,你放心,我绝不会答应此事的!等我去寻他理论,让他来与你赔礼道歉。”
    秦瑶君哭道:“赔礼又有什么用?他来求亲的事已经传了出去,木兰本就出身有亏,如此一来,谁还敢求娶于她?官人,你要是心里真有我有辉哥,肯为我们以后着想,就让木兰做你的女儿,入宫去罢!”
    当下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哭闹又是劝说,终于磨得林厚德答应了此事不说,还立逼着林厚德带木兰去给许同阅选,终于成功让林木兰以林厚德之女的身份于七月底随许同登船北上,前往东京。
    ☆、第4章 委
    夜渐渐深了,除了船舱外的水流声,林木兰几乎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就连之前略嫌吵嚷的蛙鸣都已渐渐止歇,可她却依旧难以入眠。
    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离开娘亲,心中不安;也许是因为此行的目的地是那传说中遥不可及的大内禁宫,她心生惶恐;更也许是因为临行前娘亲跟她说的那一番话。
    “……并不是娘不疼你,只是你娘没有本事,为今之计,只有将你送入宫去,才能得一条出路,免得落入那些渣滓手里受人磋磨。唉,当年一念之差,害了我自己一生不说,还把你带到了这人心险恶的世上,真是对不住你。儿啊,你此番一去,我们母女此生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你千万要记住,在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再无旁人可信,无论遇到何事,都要靠自己撑过来,知道了吗?”
    林木兰记得自己当时哭着点了头,可现在再回想起娘亲这一番告诫,却只觉得茫然。从此以后,她真的就脱离了娘亲的羽翼,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吗?前路茫茫,那深宫之中是怎样一番场景没人知道,她要怎么撑下去?
    她不由咬牙切齿的恨起冯确来。林木兰自从与秦瑶君一同随林厚德到了扬州以后,可以说是养在深闺,外面的事除非是秦瑶君说给她听的,她一概不知,所以并不知道冯确是个怎样的人。
    那日林厚德带着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到芍药巷,林木兰为了追辉哥,才在院中遇到冯确,见他年纪不小,对着辉哥也慈爱,只把他当成一个仁厚长辈,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然后便带着辉哥走了。谁想到这人竟是个无耻之徒,竟还想威逼胁迫自己嫁与他?
    要是没有这一场事故就好了,那自己就不用离开娘亲和辉哥,独自一人去往东京面对未知前路了。
    林木兰不由悄悄落下泪来,她轻轻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脸,忽地又想起娘亲常说的一句话:“哭是最没有用的!”
    “木兰啊,你还记得娘亲为何要给你改名作‘木兰’么?”这是娘亲在告知她要去面见许押班、参选御侍时的开场白。
    林木兰当然记得,她记得她从前有个小名,叫婉儿,那时她也不姓林。木兰这个名字,是到了扬州之后,娘亲给她改的,当时娘亲教她背了一首《木兰辞》,跟她说,木兰能替父从军、建功立业,是个奇女子,娘亲希望她也能如木兰一样,自立自强,不做软弱可欺的弱女子。
    也是自那时起,她改姓了林,从此跟生父一家再没有任何的瓜葛。
    她知道娘亲是极恨生父一家的,可她自己也许是因为当初太小,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对于生父一家人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也便谈不上爱恨。
    但是现在,她忽然又对生父一家生了恨。要不是生父崔海平当初行为不检,蓄意引诱哄骗娘亲跟他出走,娘亲又怎么会被宗族所弃?最可恨的是,崔海平在娘亲生下她以后,得知被秦家承认无望,竟以“奔者为妾”为由,另娶商贾之女为妻,还任由他的妻子将自己母女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今日种种,追本溯源,都是因崔海平心怀不轨、无情无义而起。若不是他们一家赶自己母女出门,林木兰就不会因染风寒而重病,秦瑶君也不会为了救她而委身于扬州客商林厚德,进而随他到了扬州,更不会识得什么冯确,被他们如此威逼胁迫……。
    “当初病病弱弱的一个小人儿,如今也长大了,该离开娘亲,嫁人去了。”秦瑶君说这话时,脸上有一种林木兰从来没见过的神气,像是欣慰,更像是痛苦,“你爹爹现给你谋了个好前程,儿啊,你千万要记得你爹爹的恩德,将他当亲爹爹一样看待,一辈子都做林家的好女儿,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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