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收敛了心神,见他总是盯着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面对着湖面,良久才对他问道:
    “为何今日不走西窗了?”
    她回来听说他来了,简直吓了一跳。
    娄庆云低声一笑,说道:“原本我是想爬窗来着,后来一想,我总不能一直靠爬窗见你吧,后来一想,我们都定亲了,哪里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呢。就上门来了。你也听到了,岳父大人也让我常来常往,不要被世俗礼教束缚。”
    “……”薛宸看着他心中一阵无语,故意笑道:“我爹喝醉了随口说的,你也当真。”
    两人目光交缠,娄庆云一个没忍住,就伸手漏过了薛宸的肩头,将她扯到自己怀中,薛宸生怕被人瞧见,不住挣扎,却被他越抱越紧,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都好多天没瞧见你了。”
    薛宸发现,只要娄庆云用这种撒娇的口吻和她说话的话,她就难以抗拒,鬼使神差的,竟然在自家的亭子里,就让他抱在了怀中,好在这里临近主院,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如今夜了,更是没人会来,所以薛宸并不怕,只是娄庆云那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一侧,让她的身子都为之一软,她不喜欢酒味,上一世宋安堂经常喝醉了回来,她一般都会直接把他赶去妾侍的房间,或者,干脆自己离开房间,住到客房去。可是,薛宸却并不觉得娄庆云身上的酒味难闻,甚至还带着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亲昵。
    抱了一会儿,就感觉某人的嘴和手都不老实起来,唇瓣不住在她耳根上描绘,手也从肩膀缓缓下滑到了腰部,薛宸浑身一个激灵,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说道:
    “适可而止。”
    娄庆云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耍赖:“不,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呀?”
    说着就伸手在薛宸的腰上掐了一记,薛宸又痒又麻,差点跳起来,娄庆云见她这样,却是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终于找回了一点点理智,没有在这露天的地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由得发起了牢骚:
    “下回我还是爬窗吧,虽然偷摸了一点,但最你至少不会让我适可而止。”
    薛宸懒得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门。”
    娄庆云抬头看了看月色,自然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可却是不起来,而是对薛宸伸出了一只手,薛宸不解,他便慵懒的解释道:“醉了,身子软,你拉我一把。”
    薛宸无奈极了,对某人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是鄙视,可最终还是败在了他恳求的眼神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这一抓可就挥不开了,如愿抓到手的某人,这下可来了精神,竟然领着薛宸主动往门边走去。
    薛宸跟在他身后,手被他牢牢攥在掌心,挣不脱,逃不开,而事实上,只有薛宸知道,就算他松开了手,她也不会将手抽出来就是了,娄庆云就是有那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跟着他走的魅力,哪怕是地老天荒,她也愿意就这么和他一路走下去。
    一步拖成两步走,最终还是走到了大门口,门房守夜的人过来给他们请安,娄庆云便将两人手藏到了身后,直到门房老章打开了门闩之后,两只手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薛宸送娄庆云走出大门,赵林瑞已经牵了马过来,给薛宸行了个点头之礼,因为她和娄庆云还没有正式成亲,赵林瑞是官身,自然不必对薛宸行礼,点头至礼只是客气而已。
    娄庆云上马之前,回身对薛宸说道: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找我,不要总一个人憋在心中,你可以多试几次,我还是很靠得住的。”
    薛宸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定是郁氏和宋安堂算计她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是怕她难过,今晚才会过来拜访的吗?
    心中闪过一阵甜蜜,薛宸没有说话,却是低下头娇羞的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两人间默契十足,她不用说话,娄庆云便知道她是同意自己这个说法的。
    旁边有人盯着,他们也说不了什么话,做不了什么事,干脆就告别了。
    薛宸看着娄庆云翻身上马,两人两马踢踏着出了燕子巷,薛宸才转身回了府,一路像是心花绽放了般,又跳又转的回到了青雀居中,好心情不言而喻。
    原来,两情相悦真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那种彼此信任,彼此拥有只有对方知道的秘密的那种感觉,实在是会叫人上瘾的。
    ********
    宋安堂觉得最近真的是倒霉透了顶,似乎就连喝口水都能塞着牙缝的感觉。好端端的走在街上就被人砸了个脑瓢开花,鲜血直流,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不见踪迹,好不容易让人找到了那行凶之人,将他送进了京兆府,可偏偏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他被当庭打了二十板子,捂着屁股终于走出京兆府,可谁料迎面就冲来一辆装载着牛粪的牛车,连人带牛直接朝他撞过来,牛他倒是避开了,可牛车上的牛粪可就没那个运气避开,整个头脸全都埋入了那似乎还带着温热的哄臭牛粪之中,狼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祸不单行,他低头擦拭身上脏污的地方时,没注意前头有人在刷墙,一整桶的朱砂油漆就泼到了他的身上,把他的侧脸和手上全都泼满了殷红的漆,好不容易熬回了家,可是身上的红漆却怎么也洗不掉,不仅洗不掉,过了一会儿后,身上就开始起疹子,连夜喊了大夫过来诊治,说是红油过敏所致,又开了十几包比黄连还苦的药,一天照四顿喝,每回六碗水煎成三碗水,基本上喝了这药,一天就都不用吃饭了。可这药也奇怪,只要不喝,疹子就会复起,所以宋安堂一日都不敢耽搁,饶是一天四顿,脸上还是留下了些疤痕,只等时间慢慢消退。
    而不仅仅是宋安堂,整个宋家最近似乎都笼罩在一片倒霉的环境中之中,宋安堂自不必说了,给整治的成天都躲在家里,哪儿都不敢去,而郁氏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天街头都在疯传郁氏的身世,从一开始最靠谱的卖豆腐,到最后演变成了郁氏的亲娘是青楼出身云云,郁氏气得简直要发疯,派人出去打听到底是谁在散播着恶意到底流言,可是无论她怎么查,就是查不出具体原因来。而长宁候似乎也有些影响,在朝中莫名其妙便会招来弹劾,有些鸡毛蒜皮的事,非得有人揪着不放,非要让他在圣上面前颜面尽失之后,才肯罢休。
    宋家的这些倒霉事好不容易熬了过去,两个月以后,他们如约前往魏家迎娶魏芷兰入门。
    郁氏本来就不打算给魏芷兰做排场,也就是府里张灯结彩一番,用一顶花轿把新娘子接入府中拜堂,宋安堂脸上的疹子还没有完全好,这些日子喝药喝的他双腿都有些发虚了,晚上别说是洞房了,就连盖头都没揭,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魏芷兰的盖头才刚揭开,筋疲力尽去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便就被婆子拉去了郁氏的院子,说是郁氏要给她讲讲宋家的规矩云云。
    ☆、第113章
    长宁候府近来委实过的有些郁闷,宋安堂莫名其妙在外面倒霉回家得了怪病,勉强成亲,却连夫妻同房都不做不到,眼看着十几日过去,情况才稍稍转好一些,外头对郁氏的流言逼得郁氏这段时间根本不能走亲访友,连出门都不敢,成日在府中调.教她刚娶进门的媳妇。
    要说这个正经媳妇那真是连妾侍都不如的,郁氏不仅不给她丝毫的权利,还日日折腾媳妇学规矩,俨然就是一个年轻版的魏老夫人,并且郁氏在几次教训之后,就直接对魏芷兰提出要让她嫁妆也充入公库的事情。
    魏芷兰的嫁妆是她和魏芷琴对分而来的魏家一半产业,那可是她赖以生存的命,说什么也不可能充入宋家的公库,不管郁氏怎么折腾她,她就是不松口,郁氏逼得实在太急,她干脆也豁出去,找了魏家的人到长宁候府门前吵闹,把郁氏的心思当众给说了出来,说是郁氏再逼,她就到京兆击鼓鸣冤去,看看这天下婆婆抢儿媳的嫁妆是个道理。
    郁氏没想到魏芷兰是个这样的滚刀肉,上一回她就说要拿着迷、药去京兆告宋安堂奸、污她,可那不过是她吓唬宋安堂的手段,哪里会真的用这事儿去京兆告状,她自己又不是不要名声了,可这回不同,这回是郁氏明火执仗的要抢她的嫁妆,这是她的命,如何能让郁氏得逞?当即联系了魏家,允他们多少钱银,让他们带着旁支的魏家人到长宁候府门前闹腾,当着四方街邻的面,揭穿了郁氏的这个把戏,先发制人,搞得郁氏有口莫辩,只好当众承诺不会动魏芷兰的嫁妆,若非如此,魏家这些像是地痞流氓样的人,可就真的要闯进府,把她揪到京兆去了。
    直到现在,郁氏才有些明白,她这是娶了个烫手山芋回来,原以为说不给她排场,不给她面子,魏芷兰总能感到难堪吧,可人家根本不介意,勉勉强强的嫁了进来,这才进门几天啊,就敢召集娘家人到门前来闹事,这怎么看可都不是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能做出的事啊。郁氏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然而,已经晚了。
    这一仗魏芷兰赢的漂亮,郁氏短时间内,是动不了她的嫁妆了,只好在府里的规矩上拼了命的折腾她,甚至还限制儿子与她同房,以至于魏芷兰都嫁进宋家快一个月了,宋安堂都没有踏入过她的院子一步。
    *******
    宋家那边闹得鸡飞狗跳,薛家这边倒是一派祥和。
    端午之时,嫁出去的闺女有给娘家送节礼的风俗,可薛宸都还没嫁,娄家端午之时,竟然也送了一份颇为丰厚的节礼过来,这是真尊重她这个准媳妇的做法了,糕、棕、团、圆这些就不用说了,各四担,连带各四担鱼肉挑入了燕子巷中,另外还有几车贡酒,万金难求的兰陵春就跟不要钱似的挑入薛家大门,所有糕点团圆之上全都贴着御赐的字眼,可见这些东西都颇有来历。
    薛云涛如今是恨不得把娄庆云这个准女婿认作儿子,只要听到有人提他,那就是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向人夸赞,只夸得他天上有地下无的,娄庆云也是乖巧,人前人后都给薛云涛极大的脸面,就连卫国公娄战都对薛云涛一口一个老弟,一副怕别人不知道娄家和薛家订了亲似的模样。
    一如薛云涛说的那样,娄庆云自那回登门拜访之后,出入薛家的次数可就频繁啦,频繁到三天两头就上门,连东府都惊动了,宁氏还特意将薛云涛喊了回去,就是和他说这事儿,问他娄世子是不是去的太勤了,薛云涛倒好,拍着胸脯给娄庆云作保,把一切责任都给担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一点都不给薛宸和娄庆云拖后腿。
    这夏季是最难熬的,薛宸穿着一身散花底萝丝纱裙,靠在观鱼亭上,恨不能效法鱼儿钻入水中才好,娄庆云坐在石桌前给她剥荔枝,广西的贡品送入了宫,卫国公府得了十筐,娄庆云给薛家拿了五筐来,三筐在燕子巷,两筐送进了东府。
    薛家从前倒也不是吃不到荔枝,只是却没有哪一年像今年似的,全府上下都能吃到,如今娄庆云进薛家,那简直比薛家的主人还要受欢迎,再加上娄庆云其人没架子,就算是扫地的阿伯他也能聊上几句,府里就没有不喜欢他这个准姑爷的。
    薛宸也着实很佩服娄庆云这种扭转乾坤的本事,他就天生能把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做的像是吃饭喝水那么自然,一个没娶亲的准姑爷,走准岳父家走的这样勤快。
    剥了两颗荔枝放在冰碗上,然后端到薛宸面前,说道:“剥好了,吃吧。要不要我喂你?”
    薛宸看着娄庆云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白了他一记白眼,然后接过冰碗,含了一块冰到嘴里才觉得暑气稍微少了些,对娄庆云问道:
    “你们大理寺最近都不忙的吗?怎么你三天两头的过来?”
    娄庆云自己坐在一旁看着薛宸吃,脸上干干爽爽,一点都没有热的样子,薛宸突然有点羡慕他的体质,娄庆云说道:
    “忙啊。不过再忙也要来看媳妇不是。”
    薛宸热的没力气和他争吵,娄庆云却是喋喋不休的和她说话,只要他在面前,薛宸就永远没有觉得无聊的时候,就算天气再热,心情再闷,只要看见他,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
    娄庆云见她一到夏天就蔫蔫儿的,还瘦成这样,不禁对她说道:“等明年夏天,我带你去承德,我有庄园在那儿,咱们大暑去,住到立秋回来,那儿还有一个葡萄园,咱们没事儿可以去摘葡萄吃。”
    薛宸被他逗笑了,一整个苦夏,都在娄庆云的不懈努力之下,倒是没有从前那样痛苦了,直到一天天的凉下来,她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再过了秋天,薛宸就正式要进入准备成亲的路途了,在宁氏的监督下,薛宸做好了两套嫁衣和枕套,其余衣裳和被套全都是找的城内最好的绣艺师傅到府上来做成的,这一切全都是宁氏和萧氏负责,不用薛宸操心。
    而静姐儿和唐飞的婚事在六月里,也就是说,静姐儿从现在开始也要开始绣嫁衣,做枕被了,不过,静姐儿本身就喜欢做这些东西,成日的憋在房中倒也不觉得闷。
    十一月的时候,薛绣那儿终于传来了消息,元家的两个姨娘被打发去了庄子,而她也怀上了身孕,这可让西府上下都高兴了一番,因为薛绣只要生了孩子,那才算是在元家站稳了脚跟,而无疑,薛绣的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薛宸和韩钰结了伴去元家看望她,因为是头三个月,身子还不稳固,所以,薛绣便遵循大夫之言,躺在床上养胎,两人被薛绣的陪房妈妈领了进去,正趴在床前吐,吐得是肝肠寸断,把薛宸和韩钰都吓坏了。
    等她吐完了之后,才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拍了拍床畔,对薛宸和韩钰说道:“你们快坐,我真是没法子招待你们,这小东西太磨人了。”
    薛宸和韩钰对看一眼,便一个坐在她床头的杌子上,一个坐在她床侧,正说着话的功夫,就见元夫人亲自命人端着一碗鸡汤过来,薛宸她们给她行了礼,元夫人也是知道薛宸的,是儿媳的表妹,和卫国公府订了亲,因此,对薛宸她们来访还是很感激的,殷勤备至,圆满周到,给了薛家不少脸面。
    因为薛绣一直吐着,所以薛宸和韩钰也没能和她说上什么话,叮嘱了几句好生修养也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正好萧氏在找她,说一批新的首饰打出来了,想让薛宸去挑一挑,虽然都是带去娄家的,可有些是用来赏人的,有些则是自己戴的,总要有个分别出来,这些还是要薛宸自己去看了才成。
    首饰铺子的女掌柜亲自送了首饰过来,瞧见萧氏和薛宸进门,便喜气洋洋的站了起来,给薛宸打千儿见礼,和气的不得了,然后三人坐下之后,女掌柜便掀开了桌面上的红绸布,露出里面放着的三块大红绒布盘子,里头整齐的摆放着各色各样,花枝招展的首饰,金灿灿的晃人眼。
    薛大小姐要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不管是多远的店铺和田庄,全都命人备上厚礼,赶着送来了京城,而一些在京城之中或是附近的掌柜和庄头,更是亲自上门给薛宸道贺,送上一些聊表心意的孝敬,这些礼品全都给萧氏记入嫁妆册子,然后给腾着入了薛家的添箱之中,只是礼品这些东西凑起来就有八十抬之多,更别说送上的礼金了。
    自从薛宸接手了卢氏的嫁妆之后,所有的店铺都有了收益上的变化,很多投资的新店更是一鸣惊人,给薛宸赚了不少银钱的同时,也给他们额外多赚了些分红,这些事情,所有掌柜也都看在眼中,心中分明的很,谁才是能够领着他们赚钱的主,自然对薛宸百般巴结了。
    眼看着就进了腊月里,宫里赐下了腊八粥,薛云涛连碗带粥一同供奉到了祖先牌位前,带着全家一起祭祖跪拜,谢主隆恩。
    薛宸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萧氏为了这些临时增加了几处作为府库存放这些嫁妆,薛宸的送嫁自然是静姐儿和韩钰了,薛绣挺着肚子不方便陪她忙进忙出,薛宸自然也理解,要她好生休养,不要操心其他的。
    因为薛宸和娄庆云的婚事是正月初八,所以,这个年薛家和娄家过的都有些繁忙,不过,两家全都忙的十分心甘情愿,娄家是不用说的,娄战和长公主之前都已经绝望的做好了儿子要去当和尚的准备了,可这突如其来的,儿子不做和尚了,还给他们找了一个门户相对比较靠谱的小姐进门,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娄庆云回来和他们说起自己在涿州的遭遇,并邂逅薛家小姐,受薛小姐救命之恩的事,并且说出了自己要娶对方为妻的愿望,卫国公娄战一生最重情重义,当即就已经在私心里认定薛家大小姐就是他的儿媳,绥阳长公主更是喜出望外,她对儿媳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这是时候,别说娄庆云愿意娶个官家小姐,就是他要娶个平民她也会咬牙同意的,当即就响应了卫国公的号召,将这些年给儿媳备下的礼品尽数整理出来,没过几日,就一切准备就绪,上门提亲去了。
    而薛家那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答应,渐渐的变成了非君不嫁,这其中也跟娄庆云时不时的上门刷好感有十足的关系,现在薛家上鞋,别说是薛云涛了,就是宁氏和薛柯也对这个准孙女婿称赞的不行,撇开娄庆云是卫国公世子的身份不谈,就是他本身也是个礼数十分周全的好孩子。
    一门亲事,得到两家共同推动,哪里有不热闹的,虽然外界也传来许多两家门第不合适的话,但却丝毫不能影响两家结亲的愿望,眼看着这好日子就要到手,卫国公和绥阳长公主那是成日里喜笑颜开,一副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的样子。
    ☆、第114章
    从正月份初一开始,薛家就在忙活初八的喜宴,薛宸的喜服也挂到了她的闺房中,韩钰和静姐儿每天都来陪她,可是薛宸却多少有些焦虑,娄庆云这几天也被困在府中配合诸事,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初六那天,薛绣也从元家回来,肚子已经有一点点显怀,却是已经不吐了,气色也好了很多,她和薛宸说了好些话,才让薛宸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初七晚上薛家好和娄家都各自办暖酒,先款待一顿远来之客,旁支的亲属们也趁着这次聚会赶来相聚,等待第二天的正日。
    从初八的凌晨开始,薛宸只觉得自己刚睡下就被人给拉了起来,换上了大红喜服,然后又是开脸,又是梳妆,从凌晨忙活到了大天亮才将妆容梳理完毕,唇瓣上涂抹脂膏之前,喜娘就想给薛宸端进来一碗甜蛋茶,让薛宸吃下肚里,然后便涂抹脂膏,意味着直到入洞房,揭盖头之前,薛宸都不能再正经吃东西了。
    薛宸上一世出嫁可没有这些程序,宋家娶她时,虽不说像今世娶魏芷兰那般敷衍,却也好不了多少,而薛家那时也是彻底放弃她了,根本没有为她做什么,就连薛云涛也只是打发了她几张大额的银票,还是背着徐素娥给的。
    回想上一世的凄苦,薛宸感慨良多,人这一生真的是要找一个对的人,才能无怨无悔的过这一生,若是人不对,从出嫁那日起,便是一个女人悲惨一生的开端,日日对着那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便是周而复始的折磨。
    外头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薛宸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闺房,只要盖上了娄家的盖头,她今后便不再是纯粹的薛家大小姐,人家说起她,首先说的便是娄家媳妇。
    鲜红的盖头挡住她的视线,一如挡住了她与薛家的牵连。
    娄庆云一身大红喜袍骑在高峻马背上,意气风发,身后领着几名傧相和迎亲队伍,薛云涛亲自在门前相迎,娄庆云翻身下马,来到薛云涛面前,爽利跪倒,喊了一身: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薛云涛笑得合不拢嘴,亲身向前扶起了娄庆云,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便与他身后随行傧相见礼,然后便领着他们入了内。
    薛宸被喜婆领着到了厅中,两人一同向薛云涛和萧氏跪别,萧氏看着薛宸,眼中早已湿润,薛云涛更是有感触,虽说没有落泪,但中流露出不舍。
    薛宸瞧不见外面,只知道喜娘给她换上了新鞋,踩在绒布之上,然后手中给塞了一把筷子,然后整个人便伏上了宽厚的背脊,大红的绣暗纹喜袍让薛宸更加紧张,直到她被背着到了门口,喜婆才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大小姐,快将手中筷子向后用力抛去,祝小姐和姑爷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薛宸如今是骑虎难下,也没有让她害羞的时候,将手中筷子举起,重重的向后抛去,然后便听见门外唢呐和鞭炮齐鸣,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薛宸被稳稳的背进了花轿之中。
    车马行走,渐渐的远离了燕子巷,往位于朱雀街最东头的卫国公府走去,欢快的唢呐声一直不曾停歇,走了一阵后,薛宸便听见鞭炮声从巷子口便响了起来,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多,轿子也终于停下。
    喜婆唱吟着让新郎官踢轿门,将新娘子再背入夫家的大门。然后手中牵着一根红绸,跨火盆,走吉祥,一路在鲜花铺就的道路上,走到了礼堂之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喜婆的那句‘送入洞房’实在让薛宸感觉有些难为情,幸好喜帕遮着她的脸。
    红绸那头来了力气,牵着她便往前走去,身边似乎跟了好些人,欢声笑语不断,走了一会儿后,便入了一座院子,红漆玉石台阶,看起来富丽堂皇,奢华贵气,跨入门槛,薛宸被按坐到了床铺之上。借着抽红筹的机会,娄庆云在薛宸耳旁轻声说了一句:
    “我让人在垫子下面藏了两块糕点,你先偷着吃一点,我晚上早点回来。”
    说完这话,娄庆云便忍不住在薛宸的手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离开了喜房。又过了一会儿,喜娘便将宾客全都送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薛宸和几个伺候她的丫鬟,衾凤和枕鸳自然是在一侧的,只不过,碍于喜婆在场,她们也不好对薛宸嘘寒问暖,过了没多久,薛宸就听见房门又被人打开,然后走进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将一只滚热的薄绒手炉送到了薛宸手中,低声说道:
    “夫人且先用这个,世子说他过一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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