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宣氏懒洋洋地道:“老是不歇着,仔细一会子又嚷着手疼,且停停,让后厨烧了了水,我要去后面的温池子里泡一泡,你也跟着一起活络下身子……”
    鸣蝉闻言脸色微红,歇了手去,转而坐到了卫宣氏的身旁,俯下身子替她揉捏着头部的穴道,柔声低语:“夫人为何这般闷闷不乐,可是因着那妖道的胡言乱语?若真是如此,奴婢只管入了夜,领几个人摸入道观宰了他便是了。”
    说话的声音依旧是白日里的轻柔,可是话里的狠厉却是让人汗毛微微竖立,让人不寒而栗。
    卫宣氏慢慢地移动下身子,将头靠在鸣蝉的大腿上,缓缓地睁开了眼,伸手轻抚着侍女的眉眼道:“且先留他一命,这人……应该是我的一位故人。”
    第79章
    若是没有看错,他应该是……
    卫宣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任凭着那轻柔的手在自己的太阳穴出轻柔地按动着……
    这几日骁王府的年货倒是置办得甚是整齐。魏总管现在是钱银多,底气足,就连小满财也置办一身红缎的小褂袄,神气活现地立在院子朝着每一个走过来的人摇着尾巴。因着乃是魏总管的“救命恩狗”,小满财一向是横逛王府的八大院落,新褂子上身立刻得意地四处巡游炫耀。
    昨儿淮南竟是罕见的下了一场薄雪。稀稀落落的雪花自然是不能与北方铺天盖地连绵的鹅毛大雪相比,但是到底是增添了几许冬意。
    书房轩窗下的一束梅花悄悄地吐了红蕊,其中一枝悄悄地伸向窗口,竟有些破窗而入的架势,急于窥探着屋内的情形。
    此时屋内一个身着梨花白天水长裙的女子,正手执一子犹豫不决。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半倒在榻上,宽大的烟色便袍用束带拢在腰间,幽暗深邃的眼眸含笑看着对面犹豫不决的女子。
    “燕儿可要快些,本王可等得要睡了。”
    飞燕却是纹丝不动,不为所乱的模样,仔细一看原来他们下得不是棋而是类似沙盘一类的演兵盘。
    当初骁王拿出这小沙盘时,飞燕着实一愣,犹记得父亲在世时,自己也有这样的沙盘锡兵,那时的她还没有经历这人世间的诸多离愁,手执锡兵在方寸的沙盘上冲得一往无前,直至头破血流,便就此怯步不前。
    如今远嫁在了淮南之地,人在异乡却见到了这类似旧物,一时心内的感慨是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当素手执起那兵子,竟是悬了千金之重。
    可是不待她婉言拒绝,骁王已经坐在她的面前,开始派兵布阵,那般的气势,竟是不容反驳的。无奈之下便是跟着走了一盘。
    可是骁王竟是用一种大军压境的气势,没有几个回合就横扫了自己的锡兵,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压了她的几个锡兵而已,自己晚上也是给他压的,可是……那男人嘴角的那抹笑实在是得意骄纵得欠打,就是那样将薄薄的嘴角微微勾起,窗外的阳光被白雪映照,投入屋内,在他露出的那一口白牙上闪烁着刺眼的光。
    也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总能激起飞燕早已为没有了的好胜之心。那一刻,衬着窗外的白雪红梅,倒好似重回了北地一般,那时,她乃女反贼,他是篡权之臣子,在穷山恶水间,竭尽其能欲置对方于死地,角声铮铮,刀剑寒,那是经历过便再难忘记的惊心动魄,热血滚滚。
    当再次开盘,飞燕渐渐变得专注,认真琢磨着每一次的阵型变化,寻求破解重围之道。可是无论她如何设伏兵,声东击西,骁王就像捏住了她的七寸一般,总是出其不意狠准稳地截断了她的退路,痛下杀手。
    这样飞燕每次移动阵型变得更加慎而又慎,谁知他竟是在一旁还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被他催促得紧了,左右权衡以后,认为万无一失,只要最后一击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便是终下决心将代表骑兵的兵子落在了阵型的北翼。
    可是兵子还没落地,骁王便不慌不忙地将西路的步兵调遣过来,阻断了骑兵,而骑兵被尽数消灭后,飞燕再无后援可用,眼看败局将定了。
    这男人是明知道她会落入陷阱,才会不停地出言催促她吧?一连输了五局,且一次输得比一次难看,竟有种孙猴儿落入如来的手掌心的感觉,竟是怎么也翻滚不出去了。
    饶是一向沉静的飞燕也开始着了恼。恰好穿了新狗褂子的满财一路巡游到此,正得意地咬着门帘子要往书房里钻,便是轻轻一挥手。
    这一年来,满财的个头长了不少,加之天性里喜欢撒娇卖萌,让主人多多眷爱,此时见女主人含笑招手,立刻抖了抖漂亮的小褂子,支着两只尖耳朵,,满财便晃着尾巴扑向了女主人。这力道着实不小。连带着一旁的沙盘也被拱到了一边,摔得七零八落。
    “混账!”骁王眼看胜利在望,却被个狗儿掀了沙盘,登时瞪眼喝骂。
    满财向来是懂眼色的,它深知,别看男主人在女主人面前总是大气温柔,私下狠着呢!记得前些日子有一日深夜,主人带着一个跟女主人穿着类似衣服的女人外出盐场,却让她坐的马车在半路掉了轮子,那天,夜色早早便如墨染一般,道路一旁的高山之上早早便潜伏了主人无数的手下,还有数十条训练有素的军犬。
    它们埋伏在树林里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从张满利牙的嘴里伸出舌头略带兴奋地喘着粗气。从它们的毛色还有与寻常狗儿不太一样的尾巴来看,满财依稀知道它们都与自己一样,是流淌着狼的血统的,而主人之所以特意将自己带来,也是希望它与这些前辈们用心学习吧?
    在王府里,它老早就接受了主人的训练,便也学着其他狗儿的样子,在草丛间埋伏下身子,兴奋地等待着主人下命令冲击的那一刻。
    终于,有几十个黑衣人冲破了浓稠的夜色冲上前去要劫持马车。而这时,主人终于下命令了,侍卫们便一起冲了上去,它与十几条同伴们也一路狂吠着冲了上去,尽情地撕咬着这些想要劫持假女主人的歹徒们。
    那一刻狼的野性在血管里拼命地汹涌流窜,而男主人却骑马立在一旁冷笑:“竟是派来这帮无能的蠢货来劫持本王的女人?‘桃代李僵’屡试不爽……一个活口都不用留,割了他们的脑袋送去北疆,总是要不好让北疆之王的手下无功而返吧!”
    那天夜里的血腥味犹在,主人深邃眼里的冷厉更是印在了它的脑子里,也许……主人也跟它是同类吧,都是对自己的领地物品有着深深的占有欲,如果将来它有了属于自己漂亮的小母狗,别的狗儿若是肖想,它也是要这般,露出满嘴的利齿将那厮撕扯成碎片……
    既然已经自动将男主人认作了狼群的首领,现在“狼王”一瞪眼儿喝骂。满财立刻夹起了尾巴,委屈的呜咽了一声,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飞燕倒是一脸的轻松:“就是个不懂事的小狗儿,殿下莫要动怒……”
    骁王倒是气极而笑,也不管那沙盘了,径直一伸手,将飞燕拉入了自己的怀里:“本王的好,尽是不学,偏偏掀棋盘这一手倒是学得甚快,自然是不能责怪它,可是这始作俑者却是不能放过!”
    说着竟是一把抱起了她,朝着自己的卧室走了过去。
    因着飞燕脸儿窄不肯,那前些日子进府的大床一直荒废闲置着,此时用来惩处不乖的妾室实在是稳妥得很。
    便是这么一路大笑地回了主卧,将美人扔在了大床上,满床的锦被顿时掀起波纹滚滚,这床大的好处立时便显现了出来,平日里施展不得的招式,如今倒是可以酣畅淋漓地尽用个遍。
    飞燕虽然知道这男人上了床榻边立刻变了样儿,可是今日却是格外的强势,往日她若喊疼,便会缓一缓,可是今日喊破了嗓儿,也止不住身上这蛮兽的攻势。
    屋外一阵风起,雪花儿再次打着璇儿飞扬了起来,而卧房之内早已经是春意暖融,暗香浮动……
    刚刚下过雪的山路,实在是不宜前行。往日香客盈门的山路,如今却是被白雪覆盖,只有一两个小道士,正沿着从山路一阶阶的清扫着积雪。
    卫宣氏在山下了马车,在绣鞋上又套了踏雪的加齿防滑的木屐,便在侍女鸣蝉的搀扶下,朝着山上慢慢地缓步前行。
    这段山路不长,但也不算近,卫宣氏走得极慢。
    这样长长的台阶,在她年少时好似也曾经走过。只是那时的她,拼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悸动与颤抖,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上那弥漫在夜雾中的大殿。
    而现在的她,早就没了少女时的稚嫩胆怯,每走一步都是沉着稳健,因为她心知自己走上去了会看到什么,更是心知自己如今以前走得太远,早已不知回去的路在何方,唯有继续前行,哪怕撞得它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这座山上的道观名唤青龙宫,是前朝一个闲居于此的散人修筑,平日里香火并不鼎盛,后来也是因为这妙闲道士,才渐渐热络起来。
    可是这几日因着下雪,山上又是变得冷冷清清。
    当卫宣氏来到青龙宫的门前时,负责打扫的小道士顿时一愣。卫宣氏并没有表明自己的侯府夫人的身份,仅仅是让这小道士通报那妙闲道士,说是有香客拜访。
    可是那小道士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妙闲道长今儿一早边说必有贵客来访,所以主持才命我们几个打扫山路,本想着正下着雪了,怎么可能有人冒雪上山?想不到还真是有人来了,女施主请这边请……”
    卫宣氏微微挑了挑眉,跟随小道士进了大门,沿着长廊一路转到了殿后的一处厢房。
    她让鸣蝉和随行的侍卫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推开了房门踏了进去。
    与屋外的寒风料峭不同的是,屋内暖意融融,檀香蔓延在鼻息间。卫宣氏微微打量了一下,很难想象这是个山野道观的房间,屋内的陈设虽然谈不上名贵,却是处处高雅古朴,就连那装饰一新的骁王府,同这间小小的厢房一比,都是被衬得在品味上落了下乘……
    “公侯夫人请坐。”随着清朗的声音,在淡灰色的幔帘后,慢慢走出一人,与庙会那日不同,今日的妙闲道士一身宽松的道袍,虽然麻制的布料,可是看上去便知道是出至百年老铺工匠之手,无论是剪裁还是缝制俱是大方得体。
    只见他满头如墨的青丝并没有全束在发冠之内,而是随意地披散在了身后,白皙的皮肤被映衬得愈加通透,浓密的睫毛微微遮盖了一双美目中的犀利,高挺的鼻子下,一双薄唇如若染了樱花绯色,当真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
    此时少了珠帘的遮掩,卫宣氏倒是将他的模样尽是仔细地看在了眼底,心内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便是勾起了唇角,微微含笑,却并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了他的身前:“那日得道长妙语点拨迷津,心内便一直有一事放不下,此次前来,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妙闲道长并没有因为卫宣氏的靠前而后退,他虽然长相偏阴柔,个子却是极高的,因而低下头,看着卫宣氏的眼儿,说道:“不知夫人有何困惑?”
    卫宣氏微微眯起了眼儿,似乎着迷地看着他那形状美好的凤眼,缓缓问道:“不知这翳鸟该若何解释?”
    妙闲道士慢慢低下头,附在了卫宣氏的耳旁:“在《玉函山房辑佚书》中,这翳鸟的解释为五凤之一。天下有五凤,五凤皆五色。为瑞者一,为孽者四。似凤者四,并为妖……”
    听到这,突然她将一把匕首抵在了妙闲道士的脖子上,刀刃寒光闪闪:“那道长可要好好解释,我是凤还是妖呢?”
    虽然匕首加身,可是妙闲却是神色不变,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世人皆知前梁皇帝宣庆龙只有一位公主,当初先帝走得甚急,竟是顾不得带走自己的亲女,在宫门被破时那前梁公主便悬梁在宫中自尽殉节……可是世人不知的是,那皇帝虽然因着荒诞染了龌蹉之症而在生养了三子一女后,便再不能生育,可是处处留情的他在民间尚留四女……你虽然父姓为卫,可是嫁人后,却并没有从夫家的姓氏,而是改作‘卫宣氏’,虽然你对外宣称取了‘宣’有警醒自己日宣三德之意,可是依着贫道来看……倒像是明明没有凤尾,却妄想改了命盘,拼了命也要长出凤尾的妖!”
    此话一出,卫宣氏一向的慈眉善目立时消失不见,眼里杀意毕现。
    卷四:前朝遗宝
    第80章
    妙闲道长的白皙的脖颈立刻流出了一抹殷红,顺着冰冷的刀刃渐往往下流,可是他脸上恬静的微笑却是未变:“姑姑莫要动怒,难道就不想给小侄叙一叙骨肉亲情吗?”
    卫宣氏看着妙闲的那一双漂亮的眼儿,若是情况允许,她会切断他的喉咙,再慢慢剜下那似曾相识的眼儿……狠狠踩在脚下!
    这么想着,她却渐渐松了刀,问道:“这么说,你果真是前梁太子宣明的独子宣鸣?”
    妙闲微微笑道:“贫道,俗家的名姓的确是姓宣……前尘往事俱是记得不大清楚了。”
    “你还没死……难道那大梁的皇帝也还活着?”
    妙闲轻轻一撩道袍,在茶几前的蒲团上坐定,此时茶案上,小炭炉烧的水已经开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提起水壶,在已放好了茶叶的紫砂杯里倒上滚烫的开水,上好的茶片在热水间上下沸腾,一会便是茶香蔓延,他将一杯递给卫宣氏,然后缓缓说道:“皇上的确是因着山间坠车,溘然长逝了。”
    卫宣氏并没有接那茶水,她生性多疑,怎么会平白喝别人手中来路不明的茶水?更何况是这个人的水?”
    实际上,因着眼前熟悉的眉眼,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已经飘到了她十二岁的那一年。
    她从小便知道自己在家中是不受宠的,却是从不知缘由,隐约大了才知,自己竟是梁帝巡游江南,意思醉酒宠幸了臣子的爱妾,一夜风流留下的龙种。
    这是这皇帝不小心留下的龙种,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便是成为卫家人的心病。而她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便是日日编制着个美梦,梦到有一日父皇坐着金碧辉煌的马车前来亲自接自己回宫。
    这个美梦直到她十二岁那年,才终是可以实现了。虽然只是一辆停靠在卫府后门的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地接走了自己,可是坐在马车上的那一刻,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当到了皇宫里时,已经是浓稠的深夜,那高高的台阶,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似乎是怎么走都走不完……
    可是走上去了又是如何?卫宣氏想到这,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大梁的皇后,太子的亲母便是用这样一双看似妩媚的眉眼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后说:“能魅惑得皇帝留情的,竟是生出这等平庸的女娃娃,真是用来和亲蛮夷都是不够衬头!”
    随后的滴血认亲,更是彻底击碎了她编织了几载的美梦——碗中的两滴血却是怎么都不能相融的……
    那日,她是坐在卫府的马车里回去了,那一路水迢迢路漫漫,而她躲在马车里失声痛哭,多年之后,有时午夜梦回,竟是也会偶尔回味到当时的从云端掉下的凄楚与辛酸。
    那一路,她便是心在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会堂而皇之地返回那座高大辉煌的宫殿里,无论多么艰难,无论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虽然她也心知皇帝已经死了,但是此时不除掉这妙闲妖道,实在是因为另一件一直悬在她心中的事情是一定要问的。
    “世人皆影传前梁皇族留下了偌大的宝藏,不知你可还知道?”
    妙闲慢慢饮着手中的茶水,微微笑道:“那宝藏地图一分为四,其中一份不正是在夫人您的手中吗?其中的真假,想必您比我更有明断!
    卫宣氏的眼睛一亮,声音刻意温柔地问道:“那……道长既然是精通玄术,兼有通天之眼,不知可否明示剩下的几份身在何处?”
    那天,卫宣氏足足在妙闲道长的房中耽搁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当她从厢房里出来,外面纷扬的大雪已是渐渐歇了,鸣蝉立刻将挂在臂弯上的貂绒大氅替卫宣氏披挂上。
    卫宣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着雪后冰凉的气息顺着鼻腔直直地冲入胸里。
    鸣蝉在卫宣氏的身边侍奉多年,怎么能体会不到女主子略带压抑的情绪,立刻低声问道:“夫人,这屋里的妖道还是尽早除掉为好。”
    卫宣氏往前走了几步,步出跨院,已经调息均匀,语气平和道:“屋内的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会平白无故地往刀口撞吗?他既然敢来招惹我,便是笃定了手里有保命的护身符,一时倒是除他不得……”
    说完,卫宣氏又是冷笑了一声:“这大梁的万里江山若是早早地便传到这小儿的手里,也不至于落败得如此凄惨,更是没有那霍家莽夫的什么事情了,该是大梁之不幸,还是我辈之万幸呢……”
    下山时,卫宣氏望见远处的风云却还在翻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是风暴……此时淮南的弹丸之地,却是卧虎藏龙,暗藏重重玄机,但是卫宣氏知道,又一个机会陡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生平总是在时运上稍差些,便是要靠着自己加倍的算计经营才能弥补。从小到大,她渴望的一切都是不属于她的,但是她坚信总有一日,靠着自己的力量会把她应得的一切统统夺取回来。
    想到这,她像来时一般步履沉稳地慢慢下山去了。
    没有回头的她,自然是看不到,此时妙闲道长正立在山崖上,凭栏远眺,眼神竟是说不出的嘲讽与冷漠。
    虽然骁王被皇上发配到了淮南,可是皇恩浩荡,龙泽还是远播四方的。一艘大船,载着皇帝亲赐的年终福宴款款而至。
    当成桌的宴席搬入府里时,飞燕也算是开了眼儿了。她这个旧朝的遗贵还真是没见过这等千里赐宴的架势,当真是新朝的风貌!
    霍允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送来的竟是一盘盘的半成品,北地的驼蹄尤带着血筋,与之搭配的是一锅煮好的母鸡汤,因为一路天冷已经凝冻成一坨。一只乳猪已经是入了味,就差“临门一烧”了。其他的几十道菜肴也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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