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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林琨轻咳一声:“说了,我记着改。”
    有于笙比判卷老师还严谨的要求,他平时做题其实已经挺规矩,也会适当注意保护无辜同学的心灵不受到太大伤害。
    要不是实在是急着做完,他通常都是会尽力把记得的步骤都写上去的。
    题目本身不算太难,于笙看了一套,给他说了说得分点的事,拿过剩下两套盖着答案简单刷了一遍。
    凳子没有靠背,坐着难免不舒服。于笙写了几道题,察觉到熟悉的温度从背后贴上来:“去洗澡,不累?”
    “不累。”靳林琨展臂横在他胸口,往后揽了揽,“靠一会儿。”
    于笙手里的笔转了两圈,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靠在了靳林琨的胸口。
    于笙今天刷题的速度比平时慢了点,拿着算草纸给他写着详细过程,左手敏锐按住了探到腰间的手:“干什么?”
    “……”靳林琨原本还只是想先试一试动作,被他这么一按,直接贴在了男朋友腰腹线条流畅的肌肉上。
    于笙身上的温度比他掌心凉一点,少年的肌肉线条还不算太过分明,但异常流畅漂亮,贴在掌心都能察觉得到分明劲韧。
    尤其这个近似拥抱的姿势。
    靳林琨轻吸了口气,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个姿势,往后挪了挪:“你先写,我去冲个澡……”
    他站得有点走神,没察觉手上的力道,被于笙攥着一扯,就又坐回了床上。
    于笙扔下笔:“算了,不写了。”
    他原本是打算把该做的题做完,安下心该学车学车该上路上路。
    结果根本写不进去
    倒是今天在山上,听见体委起哄喜欢的人的时候,没忍住答出那一句“好看”时候生出的念头,还在胸口盘踞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种埋在心底的念头就格外鲜明,一层迭一层地往上冒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不容忽略一点。
    想把他带回来,让这群人看,让老贺班长体委段磊他们都知道,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我喜欢了。
    就是这个,不改了。
    “哥。”于笙张了张嘴,想跟他说几句,提醒他他们的事可能在他这儿就算这么定了。
    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没必要。
    靳林琨被他扯着坐在床上,姿势有点儿难控制,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拧巴在床上,谁也没动。
    于笙攥着他的手,手指动了动,从他指缝间挤过去,想把那只手整个握住,又忽然被更强的力道反握回来。
    “等会儿。”于笙抬起胳膊,堪堪抵住他胸膛,“先洗澡。”
    平时在学校上课也就算了,今天这群人在外面疯玩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没怎么出汗,也被山风吹了一整天。
    于笙搪着他,还在想要不干脆两个人一块儿去洗算了,节省时间,被他顶着的人却已经无奈地笑了笑,展臂圈着他揉了揉脑袋:“想什么呢小朋友。”
    于笙怔神的功夫,靳林琨的肩膀已经倾过来。
    他什么都没干,抱着于笙圈进怀里,嘴唇贴了贴他的鬓角:“就是想好好抱抱你。”
    ……
    于笙差点没绷住,手抬到一半,正准备把这个抱一下都要弄这么大动静的人扔进浴室,迎上靳林琨的眼睛,动作却不自觉顿了顿。
    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格外认真,温存深邃,没有半点儿要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靳林琨把于笙往怀里揽了揽,让人靠在自己肩上,掌心一下一下,慢慢揉着脖颈。
    和什么都没关系,就是想好好地、什么都不想地抱一会儿。
    直到现在都抗拒不了这个人摸脑袋揉脖子,于笙趴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扯扯他的衣服:“哥。”
    靳林琨低头:“怎么了?”
    “没。”于笙很简洁,“就是提醒你一句,你再揉我就睡着了。”
    靳林琨:“……”
    就是想抱着人待一会儿的家教牵着补课小同学下了床,一起进了浴室。
    上次好歹还有点酒壮胆,这次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清醒,于笙其实不是特别能找得着摸方向盘的手感。
    靳林琨本来还想过小朋友紧张的时候会不会更容易动手,挺当回事地练了两天小擒拿,不求别的,至少保证自己在各种意外情况里不被扔出去的太远。
    结果发现完全想错了。
    于笙特别紧张的时候就有点不会动。
    气势当然还是在的,少年眉眼唇角都硬邦邦绷着,只有眼睛里的光像是被浴室里的蒸汽润湿了似的,纯净清透,黑得像是拿清水洗过。
    也不知道躲,后背贴着瓷砖,微仰着头看着他。
    一点都看不出是之前把他按在墙角,主动提出要学科目二的人。
    “凉。”靳林琨胸口软得不成样子,声音彻底柔和下来,一只手给他垫在背后,“没事,区别不大。”
    于笙抬头:“不大?”
    靳林琨张了张嘴,觉得自己都不大信,清清喉咙,先拿过浴巾把人整个裹住,擦了擦头发。
    冲个澡没对状况有什么缓和,旅馆的浴室比家里还要小一点,挤下两个男孩子基本就达到了作为一间浴室工作生涯里的巅峰。
    一转身都能碰上的空间,哪儿跟哪儿轻轻擦过去,都能撩起一片灼人的烫。
    于笙披着浴巾,忍不住又想测测靳林琨的心跳。
    “比你快,真的。”
    靳林琨气息也有点不稳,猜到了他想干什么,最后把头发上可见的一点湿淋淋的水意擦干:“不对……咱们好像不能说快。”
    于笙正拿着毛巾在他头发上乱擦一通,没憋住,笑了一声。
    两个人互帮互助了半天,总算差不多弄干了身上的水。
    靳林琨把浴巾随手摊开晾着,握住于笙的手腕,把人往身边带了带。
    他早听说第一次不小心就容易受伤,也看了不少资料,连论文都整理了快1个G。
    可上了真章,脑海里存着的资料就又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男孩子的身体有点清瘦,但一点儿都不弱,也不单薄,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蛰着异常强韧的力气。
    靳林琨把人往回圈过来,试着低头亲他。
    细密的、雨点似的吻,或者说是厮磨更合适,沿着眉梢眼角一路向下,覆落过鼻翼唇畔。
    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浴室换到了床上,于笙握住靳林琨的手腕,肩膀稍微抬起一点,嘴唇蹭过靳林琨微烫的皮肤:“哥。”
    也不知道这时候叫他干什么,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什么都不为地想叫他。
    靳林琨好像比他更清楚一点,眼睛轻轻弯了下,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亲:“我在。”
    有点疼,更多的是说都说不清楚的感受。像是有电流在体内噼啪乱窜,灼烫炙热的火焰顺着脊骨一路直烧上来,汹涌灌进脑海。
    于笙的记忆力和其他人不大一样,格外清晰的另一面是永远没办法自主控制涌现画面和念头,虽然不至于影响生活,但脑子永远都是满的。
    他已经习惯了在无数念头里保持最清晰的那一个,也早适应了常年满负荷运转的压力和干扰。
    但有短暂的一瞬里,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纯粹的空白。
    第一次触碰到轻松的边缘,跟随着涌上来的反而是无法自控的不安茫然,于笙喉咙不自觉地溢出一点声响,难受地绷起肩膀。
    熟悉的力道从手掌上传过来。
    靳林琨握着他的手,把他圈进胸肩:“别怕。”
    于笙微仰着头,平时冷淡的眉眼显出一点空茫的恍惚,本能找着他的眼睛。
    然后他找到了。
    温柔的黑彻光芒覆下来,映着灯光。
    像是他在生日那天看见过的星空
    不知道为什么,怀里的少年忽然放松下来,绷紧的身体也重新释开。
    靳林琨想让他稍微缓一会儿,亲了亲想要停下,却被于笙紧紧攥住了手腕。
    干净的气息和温柔的热意混在一起,小朋友的虎牙有点尖,格外青涩的力道撞得人隐约微疼。
    靳林琨收紧手臂,把他箍进怀里。
    于笙闷哼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阖上眼睛。
    不知道疼还是什么其他的刺激里,白光彻底淹没了脑海里的全部影像,只剩下这一个人。
    完全属于这个人的气息和温度,格外清晰。
    第九十一章
    缓过神的时候, 温热的水流已经冲在了身上。
    浴室的光芒落在视线里,都隐约氤氲出点朦胧的光晕。于笙撑开靳林琨, 靠在浴室壁上缓了一会儿:“我是怎么过来的?”
    ……
    靳林琨揉了下鼻尖,觉得这时候可能要发挥一点想象力。
    “……是这样, 朋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考虑到小朋友亲一下都要比一比两个人的心率,靳林琨清清嗓子, 强行睁着眼睛胡扯:“刚才你醒了, 一个打挺站起来,跟我说要去冲个澡。”
    于笙扶上额头,有点儿听不下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 视线落在这个人居然还挺镇定的神色上,没忍住牵了下嘴角:“行了。”
    还疼, 刚才的那些画面还在脑海里转, 身上累得要命, 思绪运转起来好像也有点儿迟钝。
    于笙不自觉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太想这件事,正打算挑几道题出来净净脑子, 肩膀已经被靳林琨松松圈住:“疼得厉害?”
    “不疼。”于笙想把他拎开,最后还是懒得动,鼻尖在他颈间蹭了下,“不是科目二吗。”
    靳林琨怔了下:“啊?”
    其实本来也不觉得到这一步有什么问题, 于笙就是思路有点儿散漫,撑着墙打了个哈欠:“不是科目二吗, 都弄完了,科目三什么内容?”
    靳林琨下意识低头瞄了一眼。
    他的动作挺快,转眼已经重新抬了头,笑笑正要说话,于笙已经跟着看了下去:“……”
    靳林琨:“……”
    “没事。”
    迎上小朋友乌润干净得过分的眼睛,靳林琨耳根也有点热,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管,洗好了赶紧睡觉。”
    他的准备工作做得全面,于笙只要冲冲就行。牵着人要一块儿出浴室,又被于笙扯了回来:“硬着也能睡得着?”
    靳林琨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按下去的一点热意轰地冲上来,越来越烫:“不着急,你――”
    于笙还趴在他肩膀上,一只手覆下去。
    剩下的话都堪堪噎住,靳林琨下意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男孩子的动作还是生涩,有一会儿没冲热水的手又有点凉,裹着他没什么章法又格外认真地弄。
    靳林琨背靠在瓷砖上,阖了下眼睛,哑声叫他:“于笙。”
    他把人扣进怀里,下了力气绷着不想弄疼他,手上还是有点没分寸地用力拢上他的后脑:“于笙。”
    “家教。”于笙抬头,“走个后门,路考一块儿考了吧。”
    ……
    于笙是在七班人热热闹闹的喧哗声里醒过来的。
    旅店的隔音不错,也架不住门开着,这群人又在外面起着哄要去游乐场。
    “老贺给经费,能报销!”
    他们班体委从缆车上下来,缓了一宿就又活蹦乱跳,一心想再去体验一次刺激的跳楼机:“笙哥,一起来啊!”
    靳林琨很尽职地堵着门,耐心给他们编故事:“于笙同学昨天连着做了三套数学卷子,做了一宿,还在睡觉……”
    七班同学们最近对学习的笙哥敬畏值达到了巅峰,听见他这么说,音量立刻降下来,低声跟靳林琨继续说着话。
    光线有点晃眼,于笙抬手遮了遮眼睛,翻了个身。
    据说被做了一宿的数学卷子还摊在桌上,一套半都没做完。
    哪儿都疼。
    昨天晚上还不明显,睡了一宿反而累得要命,靳林琨已经挺注意力道,但毕竟还是第一次,难免控制不好轻重。
    于笙本来还打算科目二学完把卷子补上,现在看来还是对学车这件事对体力的消耗预估有误。
    靳林琨是换了衣服出去见人的,睡衣草草搭在床边,半旧的T恤质地柔软,上面盛着一点金色的太阳光。
    于笙晃了一会儿神,看靳林琨还没回来,在枕头底下摸了摸,翻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昨天靳林琨闲着没事跑去跟七组人说他俩正式在一起了,弄得半个组的人都跑来找他,问他琨神到底是又被盗了微信还是终于疯了。
    于笙随手回了两个人,点开梁一凡的头像,准备复制粘贴统一回复,指尖忽然顿了顿。
    ……
    大概是因为无辜善良的梁一凡同学经常要负责解决他琨神的感情问题,于笙看得多了,居然也觉得这人的微信仿佛莫名自带着知心树洞的气场。
    于笙又回忆了一遍昨天的情形,给他发消息:科目二和科目三有什么不一样?
    昨天都到了那个程度,那个号称走了后门的家教居然还挺和蔼地摸摸他的头发,恭喜他科目二过了。
    简直欠揍。
    于笙觉得自己那时候要不是起不来,一定会起来把他直接揍一顿。
    梁一凡对于笙很没提防心,一心认为于笙真是要考驾照,高高兴兴回复:笙哥,你也要来尝试只属于成年人的挑战了吗!
    梁一凡:是这样,科目三是路考,考安全文明驾驶操作,还有什么恶劣天气复杂道路,紧急情况处置什么的。
    这个说法太官方,梁一凡生怕他看不明白,特意体贴地给他进一步解释:简单来说,就是科目二是规定场地,看你能不能完成分解的基本动作。科目三是真开车上路,考察你完整开一趟车的全部过程里,对细节和要领的掌握。
    解释得已经非常详细,梁一凡信心满满,给他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笙哥,你听懂了吗!
    于笙:……
    梁一凡:?
    于笙:啊。
    ……
    梁一凡觉得,最近他笙哥好像也开始变得有一点奇怪了。
    出来玩这种事就有种远超上课的魔力。
    明明昨天爬山还累得腰酸腿疼,晚上就又凑到一块儿打了半宿的斗地主。一个个在群里说着今天一定起不来要睡一天,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开始张罗游乐场约起。
    靳林琨感谢了同学们的邀请,又替于笙接受了大家对笙哥不要学习太辛苦伤身体的关心,绕了一圈回来,发现小朋友也已经醒了。
    平时赖床都赖得非常刚的男孩子,这会儿整个人放松地陷在枕头里,手缩在被沿边上,半阖着眼睛玩手机。
    短发稍微有一点儿乱,被太阳光一晃,莫名显得毛绒绒的。
    靳林琨没忍住,上手揉了两下:“醒了?还难受吗?”
    “哪儿到哪儿。”于笙随口应了一句,握住伸到脑袋上的手,借力一扯就坐了起来,“我昨晚做了一宿卷子?”
    “……”
    小朋友听力太好,靳林琨轻咳一声,顺手摸了个枕头塞进他背后垫着:“善良点好,你们班体委毕竟还单着。”
    于笙也没准备把这种事扯着满天下说,就是想逗逗这个人,嘴角扬了下,拍拍身边空出的地方:“上来。”
    靳林琨还想跟他客气:“不太好吧?你昨天太辛苦了,应该歇一歇……”
    “劳逸结合。”
    于笙觉得他说的对,点了点头,换了个比较明确的邀请:“带着卷子上来。”
    通过科目二的第二天上午,于笙靠在床上,把剩下的一套半卷子做完了。
    腰酸这件事是过一会儿才开始有感觉的,于笙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舒服,直到被身边的人揽着抱进了怀里:“这道题,我觉得辅助线可以放在这里。”
    于笙原本还打算把这个一找着机会就贴上来的人拎开,被他那个辅助线吸引了注意力,抬到一半的手握着笔收回来:“放这儿至少十步推导往上,没必要,还容易落得分点。”
    ……
    靳林琨认真听着小朋友讲课,一边点头,一边不着痕迹地又把人往怀里抱了抱。
    一套半卷子做完,去游乐场的人也回来得差不多了。
    “人太多,根本轮不上。”他们班班长有点失落,“还不如大家一起写作业。”
    生活委员不太赞同:“还是比写作业强点的,我们不是玩到了跳楼机吗?”
    “还有大摆锤。”姚强举手补充,“体委选的项目人都不多,还好玩,下次还跟体委一块儿出去。”
    学委拖着体委往回走:“就是如果不用每次都把一滩体委拖回去就更好了。”
    本来就是周末,游乐园的人多得排不上号,只有半天自由活动时间的一群人果断选择了回来继续打扑克。
    于笙体质好,靳林琨又格外注意,做完卷子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跟着下去玩了几局。
    打了几趟,段磊忍不住压低声音:“笙哥,用不用我跟你换换牌?”
    “不用。”于笙经过星钻坠落的历练,在这种游戏上胜负欲已经不太强,顺手把靳林琨悄悄塞过来的四个二推回去,“接着打,我再看看怎么玩。”
    相比起来,靳林琨其实反而是扑克牌玩儿得比较好的那个。
    于笙小时候没玩过这种接地气的游戏,后来成了三中扛把子,又被加上了格外沉重的校霸包袱,也没主动参与过这项活动。
    加上各地的扑克牌都有一定的习惯差异,一个班都能凑出几种玩法。七班同学们不太在乎这些细节,说三个算炸也就算了,下次不算就再带个对子,规则一直在随机地进行动态变化。
    这种过于随意的打法就给于笙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连着几把都没太找着状态,导致跟他一组的靳林琨也跟着进了好几次贡。
    他们体委连着赢了好几局,从大摆锤的阴影里苏醒过来,有点得意忘形:“笙哥,用不用我带你?咱们俩一组,我带你躺赢……”
    于笙扬扬眉峰,放下手里的扑克牌。
    没等开口,体委已经被班长捂着嘴一把按下去:“行了行了快闭嘴,你信不信笙哥一会儿祝我们除了靳老师,所有人都能抓到俩王四个二?”
    ……
    虽然靳老师承诺了不先使用于笙,但一群霍然惊醒的人还是迅速被玄学的恐惧支配,攥着手里的牌坐得端端正正。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于笙在这种游戏上居然佛得很。
    或者说他们笙哥看起来好像其实根本就没在认真玩游戏。
    打扑克当然要配零食,一盘子散装花生瓜子糖豆小辣条搁在中间,大部分人其实都没什么时间吃,但靳林琨就会隔一段时间去抓一点,然后给他们笙哥剥了藏在手掌里。
    看着于笙把瓜子仁又分回去一半,两个人边吃边讨论接下来的牌应该怎么出,他们体委站在胜利的山巅,莫名隐约生出点羡慕:“这么开心的吗,生活什么时候也能给我分配个对象?”
    “想想你的11.11。”学委拍拍他的肩膀,“生活已经给你够多暗示了。”
    体委想站起来追杀学委,腿又软得有心无力,一群人哄笑着起哄,也没了几个人还有好好玩牌的心思。
    段磊闹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拖着姚强往边上扯了扯:“今天笙哥为什么穿衬衫了啊?”
    “就――想穿吧?”姚强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我记得高二的时候,笙哥其实也穿过衬衫的。”
    段磊记得比他清楚:“不可能,那是笙哥被主任他们拖去拍什么学校风采展,表演的艺考生找不着比笙哥好看的了。”
    于笙其实不太喜欢特别板正的衣服,就穿了那么一次衬衫,他们还想拍个照纪念纪念,结果他们笙哥出去打了一中午游戏,回来就换了件衣服。
    段磊去问过,据说是被隔壁书呆子的啤酒弄湿了没法穿,一群人还遗憾得不行。
    这次于笙忽然换了个风格,衬衫的扣子还板板正正扣到了最上面,虽然看起来也很帅,但还是有点儿叫人好奇。
    姚强沉吟良久,想出了个比较靠谱的答案:“昨天不是说,要穿喜欢的人觉得好看的衣服吗?大概是因为靳老师就觉得衬衫好看。”
    段磊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没继续陷入有关笙哥为什么换衣服的沉思,又去追逐起了最后一袋辣条。
    玩了一上午,终于到了该返程的时候。
    这些天都学得异常辛苦,难得有出来玩一趟的机会,一群人不太舍得回去,还有点不情愿。
    “我理解大家。”
    老贺非常和蔼:“我年轻的时候也特别盼着学校组织秋游,尤其那种远一点的,本市的就没什么意思,至少也得坐个车、玩上几天才有感觉。”
    班长目光锃亮:“所以我们还能玩儿一天吗!”
    “不能。”老贺和蔼地把他按回去,“收拾东西,中午十二点退房。”
    “……”
    经费说不能,一群学生遗憾地耷拉下脑袋,老老实实收拾好了书包。
    回去的大巴车显然没有去的时候那么活跃。
    一方面是回家就要迎接作业和马上要出的成绩,另一方面也是这些人已经燃烧精力玩了一天半,这会儿差不多也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不行了不行了。”他们班班长撑着眼皮,“老了,熬不住了。”
    体委比班长大了半年,就很听不惯他这种话:“什么就叫老了,你年纪有我大吗?”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他们班生活委员是学艺术的,去年没考上心怡的院校,又考了一年,“考虑过真正年纪大的感受吗,我去年还能熬两宿不打盹的……”
    老贺坐在副驾驶,跟司机一起听了半天小崽子老气横秋的发言:“行了,课代表发卷子,小崽子们作业写完了吗?”
    高一高二期中考试的那个周末还可以没作业,让一群被考试摧残得没了半条命的学生们轻松轻松。上了高三,老师们根本不考虑任何有关人权的问题,作业一样留得生怕同学们能写完。
    老贺为了让同学们的作业看起来显得少一点,特意把语文作业留到了出来玩之后才发。
    一群作业还没写完的学生飞快被现实击垮,鸦雀无声地蔫了下去。
    于笙的作业其实也没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隐约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动静响个不停。
    睁开眼睛,发现这个人在翻他书包。
    没等于笙问问他想干什么,靳林琨已经翻出了支笔,接过语文课代表手里的卷子挺认真地在腿上铺了铺,一笔一划地替他写起了作业。
    车开得摇摇晃晃,这人的笔落得倒是挺稳。
    一边落,一边还很矜持地应对着体委他们几个羡慕至极的提问:“对,替他写写。这个题目太简单了,对他起不到太多提升作用。一家人,应该的……”
    于笙觉得这人实在有点无聊,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扬起来,捏开颗奶糖,看都不看地递到他嘴边。
    顺便也没跟靳林琨说,因为大部分同学的复习进度和他对不上,他的各科作业其实早被老师们免了。
    大巴车晃悠了一路,靳林琨边写作业边耐心跟一群羡慕到不行的学生聊天,没花多长时间就写完了一套语文卷子。
    暖风和长途格外催眠,于笙半路上没熬过困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生活委员过来发大家住宿订房间用的身份证,发到他们那一排,特意放轻了声音:“琨哥,你跟笙哥的身份证……”
    靳林琨道了谢,把两个人的身份证接过来放好。
    生活委员正准备去发下一个人的身份证,无意间转身,正好在于笙领口掩着的位置看到了一小片红痕,异常显眼。
    被衬衫的领子严严实实遮着,换个角度都准定看不见。
    生活委员觉得这件事不能不管:“靳老师。”
    靳林琨压着那套卷子,替于笙调整了下椅背,抬头:“有事?”
    “你们住的房间是不是有虫子?”
    生活委员还记得旅店老板的电话,把手机拿出来:“严重吗?还有没有别的卫生问题?”
    “……”靳林琨还没太反应过来:“啊?”
    生活委员决心替同学们争取自己的权利:“我去和他们老板投诉一下,太不像话了,这种卫生条件是要旅馆写道歉信的。”
    第九十二章
    顾客是上帝。
    于笙回家的第二天, 莫名其妙接到了旅店老板写来的一封致歉信。
    “可能是每人一份,咱们那间还挺干净。”
    靳林琨拿了个创可贴, 对着于笙颈侧比划了两下,仔细贴上去:“他们家的条件其实不错, 老板太诚恳了。”
    甚至连隔音都很好。
    要是浴室再稍微大一点儿就更好了。
    于笙的肤色偏白,有点什么痕迹就异常明显,消下去的还比别人慢一点。靳林琨劝着他穿了一天衬衫就到了极限, 只能拿创可贴暂时打个掩护:“不过都十二月了, 哪还有虫子?”
    于笙看了看那封措辞异常委屈的道歉信:“老板也是这么想的。”
    但生活委员不管。
    生活委员有理有据,毅然和老板理论了半天,还是替同学们争取到了应有的权利, 并且达成了下次去旅游给预留房间、可以晚一小时退房的熟客优惠。
    ……
    总的来说,虽然旅店出现了一些小插曲, 但这次出游依然非常愉快。
    大家意犹未尽, 甚至连暴秦见缝插针布置了一篇有关本次出游的英语作文, 都没引起多大的反弹。
    “喜讯,这周五全部分数才能出来。”
    英语课代表去办公室交完作文,回来给大家通报敌情:“恭喜恭喜, 还能多活一个星期。”
    一班那群人的情报严格来说也没错,确实是周末出分,只不过不是上周,是这个星期的周末。
    暴秦这一段时间的心情都不错, 收作文的时候还跟英语课代表开玩笑:“判卷子当然也放假,老师们不是人?你以为老师们看你们担惊受怕很快乐吗?”
    ……
    说实话, 英语课代表觉得老师们的快乐都快化成实质了。
    但不论怎么说,能晚点出成绩这种事,无疑都是所有人共同期望的。
    体委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瞬间从一滩枯萎的有机物恢复人形,继续开始吹嘘:“同喜同喜。实不相瞒,我最近给我们训练队的人讲了好几道题,觉得我做题的手感特别好,甚至已经到了心中有书、手中无书的境界,不需要再一味背书了……”
    姚强越听越不对劲:“你刚才不还说你觉得你失去了题感,需要从今天开始继续努力学习、好好看书吗?”
    “那是我以为今天出成绩。”
    体委意气风发地摆摆手:“Nevermind,只要咱们成绩没出一天,我就还能假装我很牛批一天。”
    他这个理直气壮的态度也让人很没法吐槽,众人心服口服地安静了一会儿,他们班学委忽然抬头:“啊,笙哥――”
    体委扑棱坐直,从书桌里飞快摸出本书,放声朗诵:“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书都没拿正。
    念了半天,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体委放下书看了一圈:“笙哥呢?”
    他们学委不紧不慢把话说完:“……笙哥桌上的书快掉了,老段,帮忙扶一下。”
    体委:“……”
    一群没安好心的人瞬间笑成一片,学委推推眼镜,及时躲到了班长的后面。
    哪怕期中考试结束,七班同学也没抛下他们异常优良的勤奋学风。
    倒不完全是因为同学们已经真心爱上了学习。
    主要是因为老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于笙答应当了语文课代表,甚至还让他没事就抽查抽查同学们的古诗文背诵。
    对于这项新工作,于笙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态度还是挺和气的,但七班同学们显然不这么想。
    不光不这么想,于笙最近甚至发现,自己只要往哪儿一阵,附近就会响起中气十足的、异常响亮的读书声。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那种。
    甚至连个课间觉都不太能睡得成。
    靳林琨看他打了几天哈欠,忍不住给他出主意:“用不用跟他们说一声?”
    七班同学们很好说话,要是知道他们这种勤奋学习的行为打扰到了他们笙哥休息,一定会立刻改正的。
    但于笙显然并不打算叫他们知道:“不用,我回家多睡会儿就行了。”
    在“可能会被笙哥检查背诵”这个异常强大的动力推动下,七班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再一次水涨船高,口袋里记单词的小本本也又多了一份,密密麻麻抄了一片诗词古文。
    于笙看起来对这个督促同学们学习的工作没什么特别感受,其实还挺喜欢。
    靳林琨就发现了好几次,他男朋友明明都已经要出门跟他一块儿回家了,还非要去七班人扎堆的地方绕一绕,然后才在此起彼伏的朗诵声里满意地过来找他。
    ……
    小朋友肩背板正,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嘴角还牢牢压着那一点儿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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