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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颗大白兔的奶糖
    于笙被靳林琨握着只手,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雨伞:“我穿的不是雨衣吗?”
    “是,双保险稳妥一点。”靳林琨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秋雨凉,怕你冷。”
    现在倒是不冷了。
    于笙先被他裹了件大衣,又被在外面强行套了件雨衣,怀里还揣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过来的热水袋,觉得自己基本和一个大号龙猫没什么区别,连走路都有点费劲。
    他今天在外面待了一天,靳林琨也不急着问都干了什么,把他的书包塑料袋都接过来,牵着他一块儿往家走。
    雨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沿街激起一点朦胧的水雾。
    路边摊都收得差不多了,有个买糖葫芦的推车,还剩最后几串。
    不是那种传统的山楂,上面串得什么都有,葡萄香蕉山药,专门逗小孩子喜欢那种,上面浇了一层厚厚的冰糖。
    靳林琨把伞塞进他手里,戴上雨衣的帽子,顶着雨跑过去买了一串,拿胳膊护着快步回来:“咬一口,来,看看甜不甜,不甜他说不要钱……”
    于笙没忍住牵了下嘴角,张嘴叼了一颗,想说话,胸口忽然毫无预兆的一疼。
    那种肆无忌惮的疼。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在做作业,把作业做完了,看着两个耗尽了爱和忍耐的人在无尽琐事的折磨里先后走出家门,楼下空荡荡又异常响亮的两声。
    母亲再婚的时候他在背英语,完全陌生的人和原本最熟悉的亲人站在一起,笑意融融地对他说着“别客气”、“像自己家一样”。
    叫着“阿姨”的女人和蔼地朝他笑,送给他基本不怎么用得上的商务笔记本和耳机,又在他抱着那个小姑娘一下一下按琴的时候,慌张失措地跑上来,把女儿飞快地抢回去。
    那天一个人走了十几公里回家,他甚至都没怎么样,回去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第二天扔了私立学校老师帮忙选的直升高中报名表,挑了个离所有人都最远的高中。
    好像哪个都不值得矫情,真比起来他的生活也不算差,也并不是被什么坎儿拦住了,翻不过去熬不过来。
    他没觉得有多难受过,反正就算难受了,也无非就是自己想办法熬过去,没人会因为这个回来管他。
    可现在好像忽然就疼了。
    疼得胸口像是插了把滚烫的铁钎,弯不下去也直不起来。好像有什么累积了很久,在心底牢牢压着,连他自己都已经觉得早就平复得没什么踪迹只剩下疤痕的情绪,翻涌着激烈地呼啸上来。
    就好像小孩子跑摔了一跤,手和膝盖都磕破了,磕得血肉模糊,自己咬着牙爬起来。
    伤口都处理好了,都消毒包扎了,都已经开始痊愈了连摔的印象都不深了,忽然有人摸摸他的头发,抱着他,问他疼不疼。
    然后好像所有的疼都回来了。
    于笙把那个裹着厚厚糖衣的葡萄嚼碎了咽下去,闭上眼睛,被靳林琨用力勒进胸肩圈成的怀抱。
    死死拽着栏杆的男孩子被保姆强行抱回房间,一个人蜷在床上,趁着保姆睡熟了,又偷偷溜回阳台,缩在冰凉的月光里,自己一下一下轻轻摸着自己的脑袋。
    会有人来的,一定会有人来的。
    眼泪都忍着,等终于有人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地大哭一场。
    然后就再也不哭了。
    第八十七章
    靳林琨说饭做好了, 居然还真做了一桌子的菜。
    于笙脱了雨衣,从饭桌边经过, 都忍不住绕过去看了看。
    当学神的,思维永远比其他人要广阔一些。靳林琨在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做菜的天赋之后, 就没再跟灶台死磕,换了个新的思路。
    于笙对着一桌子精心摆盘的凉拌西红柿、盐渍蒜苗、糖醋小黄瓜和手撕生菜,有点儿震撼地站了一会儿。
    “试过动火的, 不太成功……”
    靳林琨轻咳一声, 单手遮住他的眼睛,揽着人往浴室里送:“菜不怕凉,不着急, 先冲冲热水。”
    这也太不怕凉了。
    就没热过。
    于笙在他掌心动了下,想说话, 发现嗓子还哑着, 只能遗憾地删了吐槽的内容, 尽量简洁提出需求:“我想吃西红柿。”
    靳林琨的脚步停下来。
    他依然遮着于笙的眼睛,弯腰下去拿起筷子,给他挑了块沾满了白糖的:“来, 张嘴。”
    眼看着这个人的慈祥指数又开始超标,于笙想提醒他,到了嘴边又没忍住牵了下嘴角,配合地张了嘴。
    酸甜清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淌下去。
    于笙站在桌边, 认认真真把他喂过来那块西红柿吃了。
    ……
    吃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碰上来微凉的柔软触感, 落在唇角贴着,轻轻磨蹭了一会儿。
    刚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于笙怀里还抱着个热水袋,靳林琨就穿了层雨衣,身上比他还凉。
    两个人在浴室门口为谁先洗的顺序短暂交手了几个回合,靳林琨眼疾手快,趁着男朋友松懈,伸胳膊把人抱进怀里:“一块儿洗?”
    于笙就是怕他着凉,对这个倒是没意见,点了点头。
    靳林琨出门前就插了热水器,这会儿的温度刚好。热腾腾的水从花洒淋下来,迅速驱散了外面冰雨沾上来的寒意。
    雾气蒸腾起来,于笙靠在浴室边上,短暂地走了会儿神。
    他的肤色偏白,颈间的红绳被水淋湿了一点,衬得尤其显眼。
    那把钥匙贴着胸口,大概是因为之前衣服穿得太厚,硌出了一小片微红的印痕。
    靳林琨把人一块儿拉到花洒下面,在热水里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头轻轻亲了下。
    正要找洗浴的用品,于笙已经握住他的手,仰头亲上来。
    小朋友的虎牙有点儿尖,咬在唇角会微微疼一下,嘴唇被热水沁得温热柔软,力道还青涩,磕磕碰碰地攥紧他的手腕。
    ……
    靳林琨蒙着浴巾出了浴室,摸索着找到手机,把“小朋友又没喘上气”记在了挨揍的记事本上。
    原本打算冲完澡吃个饭再上床,于笙困得太厉害,靳林琨热了两份饭菜回来,靠在床头翻书的人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刚冲完热水澡的男孩子,头发还带着一点儿没彻底干透的湿气,顺服地贴在额头,脸色比雨里红润了不少,细密眼睫阖着,安稳贴在眼睑上。
    那本书都没合上,翻到一半的书页被夹在指间。
    怕他夜里醒了饿,靳林琨把饭放在床头柜边上,把书抽出来夹着书签合拢,抱着人小心躺下去。
    于笙睡得不沉,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看见熟悉的黑影蹲在床边,打着手电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动静悉悉索索响个不停,于笙看了一眼枕头上放的空盒子,是岑瑞送的生日礼物。
    据说全名是什么网红梦幻彩虹浪漫投影机,他们两个研究过两次,没能弄明白过于复杂的操作原理,暂时放在了一边。
    于笙闻着近在咫尺的饭香有点饿,不太觉得这时候有什么可浪漫的,探着胳膊扯了扯他的衣服。没等开口,靳林琨手里的机器忽然咔哒一声响,微弱的运转声响起来。
    唰唰闪的紫光转眼晃亮了半个屋子,超级炫酷的七彩光芒跨过房顶。
    于笙躺在床上,一只手还扯着靳林琨衣服的后领,对着那道格外耀眼彩虹愣了下。
    靳林琨也被这个浓墨重彩的网红风格惊了,蹲在地上,抬着头看屋顶:“……啊。”
    本来是想给小朋友弄个风雨过后见彩虹的。
    结果完全不符合前文的主旨,倒像是开了个小型准备蹦迪的夜店。
    靳林琨咳嗽几声,徒劳地再抢救了一会儿,试着往上面蒙了半天东西,最后连眼镜都摘下来,往那个投影仪的小罩子前面放了放。
    于笙被晃得也不困了,趴在床边上,看着他折腾了半天,终于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朋友。”靳林琨彻底放弃了拯救这个彩虹制造机,坐在地上,“我们的世界上需要一点同情心,我觉得――”
    于笙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趴在肘间笑得肚子疼。
    靳林琨本来还打算绷一会儿,最后也没忍住,跟他一块儿笑得喘不上气:“差不多行了啊……不准笑了,我本来想弄个浪漫的彩虹晚餐的。”
    没想到岑瑞害人。
    准备明天跟送这个礼物的罪魁祸首好好聊聊,靳林琨撑着胳膊探过去,准备关了那个还在尽心尽力营造夜店氛围的彩虹制造机,忽然被另一只手整个包住。
    于笙也跟他一块儿下了床,蹲在床边上。
    靳林琨顺手从床上往下扯了床被子,裹在他身上:“凉不凉?差不多到开空调的时候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不冷。”于笙握着他的手,往他身边挪了挪,“哥。”
    靳林琨停了唠叨,侧过头看着他。
    男孩子只穿了件单薄的半袖,老老实实让他往身上裹被子,短发顺服地贴在额头。
    “哥。”于笙又叫了他一遍。
    “彩虹,我看见了。”
    靳林琨还没从打击里恢复过来,推推眼镜,抬头看了一眼:“是,我也看见了。事实上我觉得咱们家对面那栋楼可能也看见了,毕竟它这个亮度很难忽略……”
    剩下的话,都被自带被子挪进怀里的小朋友给堵了回去
    于笙家的事在三中没掀起半点水花。
    老师们都没因为这件事显得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校长还是隔三差五因为兔崽子杀去隔壁打架,老贺依然笑眯眯地上课下课,偶尔不小心翻出请假条照片,忽悠他帮忙去领个什么优秀学生奖。
    教育处主任还抓了次于笙给段磊他们送肯德基全家桶,气得抢了三块原味鸡:“这是犯错误关禁闭!这是春游吗?为什么不给番茄酱?!”
    原味鸡一共就只有五块,段磊心疼得直转圈:“主任,我们是去网吧看英语外教网课……”
    宿舍到点熄灯断网,自从于笙开始给班里同学讲题,七班同学们就被他们笙哥“说吧,哪儿不会”的讲题方式震慑得战战兢兢,谁都不敢把易错点再错第二次。
    只能半夜出去继续抓紧时间补课。
    ……
    说实话于笙自己都不太能想明白,为什么态度明明挺和蔼,讲得也细,这些人对他和对靳林琨的态度还是差出了这么多。
    一班班主任也挺不理解:“这句话哪儿不对吗?挺正常的啊。”
    “可能是因为我们班于笙同学的气场比较强。”
    老贺当时正在做教学计划,顺手给于笙安排了个收作业的工作,不紧不慢端起茶杯:“描述得细致一点,是他坐在桌子上,把练习册一拍:‘说吧,哪儿不会,一个一个来。’”
    “……”
    七班同学们也没有办法。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在这种仿佛有生命危险的压力下,极大地激发了同学们自学反思的自主性和积极性。
    “看网课就是你们夜不归宿,翻墙去网吧的理由了吗?”
    主任不为所动,踩着拖鞋瞪眼睛:“错的是去网吧吗?是翻墙吗?”
    靳林琨帮他们家小朋友去买的全家桶,这会儿也跟着一块儿挨训,压低声音问于笙:“不是吗?”
    “……”
    于笙比较熟悉他们主任的风格,抬手捂住他的嘴,简洁解释:“嘘。”
    “……当然也是!”主任扯了张纸巾,“但你们最严重的错误是夜不归宿!高三了压力这么大,你们一声不响地跑出去,学校多紧张,老师多紧张!”
    大半夜宿管发现一排宿舍都空着,吓得魂都差点丢了,赶紧给班主任和值班主任打电话。
    听网课的一群人都戴着耳机狂做笔记,谁也没听见电话,老贺他们打着手电找了半宿,最后不得已找了于笙,才推断出了这些人可能在的位置。
    虚惊一场,折腾了半宿的老师们谁都睡不着,也不急着回教师宿舍睡觉,围在一块儿教育这群学生解闷。
    结果教育到一半,从窗户外面扔进来了个全家桶。
    居然还带了三瓶可乐。
    主任们瓜分了原味鸡和香辣鸡翅,擦着手走了。老贺比较善良,只吃了土豆泥和粟米棒:“下次夜不归宿提前把名单地点给我,我就说是我组织的成人礼第二弹。”
    孩子们一看就知道错了,抱着空桶和可乐瓶哭得伤心极了,应该也不用再怎么教育。
    老贺顺走了最后一杯可乐,挨个拍拍脑袋,让一群人赶紧回寝室睡觉,自己也回了教师宿舍。
    段磊哭得直打嗝:“笙哥呜呜呜全家桶……”
    “……”于笙按了按额头,翻出手机,又给这群人定了一个。
    放在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小竹篮里,晃晃悠悠的,从寝室窗户吊了进去。
    在七班如火如荼的学习热情下,期中考试一天比一天临近。
    期中考试的重要程度和月考不是一个级别,加上上次月考的变态级难度,给所有还懵懂的高三学生敲了个警钟,整个高三年级都不着痕迹地弥漫开了紧张的学习气氛。
    段磊他们体育课都带着单词本,球也不打了,准备活动做完解散就蹲在花坛边上,围成一圈,嘴里压低声音念叨句型语法。
    杨帆的待遇要比于笙好很多,扶着眼镜被众人围成一圈,埋头压低声音认真讲题。有讲不太明白的就留下,准备攒着一块儿拿去问于笙。
    偶尔有隔壁班正好一起上体育课的,带着球过来诱惑他们,没等出声就被体委毫不留情轰走:“打什么打?看你们像篮球!走走走,我们的心里只有英语……”
    体育老师叼着哨子,看着仿佛在摆什么神秘阵法召唤知识的学生们,异常孤独:“时代变了吗?我不是同学们最心爱的老师了吗?”
    “别着急。”暴秦作为七班的英语老师,最近的待遇简直堪比VIP,溜达下来巡视江山,很大方地拍拍他肩膀,“你可以跟他们讲,英语和体育殊途同归……”
    一趟体育课上得堪比自习。
    于笙作为体育老师仅剩的安慰,陪着体育老师打了会儿羽毛球,也觉得有点无聊,拎着拍子往场边走:“谁还不会,过来。”
    七班同学们:“……”
    看着这群学生忽然在于笙的威压下开始石头剪子布,孤独的体育老师生出点期望,跟着凑过来:“在干什么?分拨?要打篮球吗?要跳大绳吗?老师这里还有很多器材……”
    “嘘。”他们体委拉着体育老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们在猜丁壳。”
    体育老师当然知道他们在猜丁壳:“我知道啊,然后呢?”
    体委很深沉:“然后谁输了谁出来,替大家跟笙哥请教不会的问题。”
    ……
    七班同学们的英语水平在短短两个月内,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暴秦借着作业和课堂小测,不着痕迹地从初中难度一直提升到了高三总复习,拿着判完的作业高兴得合不拢嘴。尤其见到一班班主任,每次都要异常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摇晃半天。
    把人家一班班主任烦得不行:“谢我干什么!当初又不是我要的尹梅来教英语!滚滚滚!”
    怒吼声从走廊传进班门,他们班生活委员放下笔,想了想:“尹梅是谁来着?”
    “管她是谁。”段磊咬着笔,随便摆了摆手,“赶紧过来,这道题是用to还是at?我还是分不清这个……”
    体委倒是还记得这人,但是印象也不深了:“说起来,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要好好学英语啊。”
    姚强刚奄奄一息从单词词根记忆法里抬头:“啊,不是为了活下去吗?”
    ……
    在好好学习的路上浑然不觉地推了全班最后一把的校霸正在喝牛奶。
    天冷了,午饭的地点也从小凉亭换到了活动室。靳林琨特意让后墙小卖部的店主帮忙给牛奶热一下,每次拿过来都还是烫的。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吃完午饭的学生们匆匆回了教室自习,活动室就剩了他们两个。
    “他们好好学习不是挺好的吗?”
    靳林琨最近没深入七班,不太了解同学们具体的心理状态,摸摸于笙的头发,给他碗里夹了块可乐鸡翅:“问题出在哪儿?”
    于笙捧着纸杯,沉吟着喝了口牛奶。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就是多少有一点奇怪。
    大概是因为最近营养补充得好,于笙的个头又长了一截,就不怎么爱穿自己原来的衣服,每次都随手翻一件靳林琨的外套出门。两个人的号码还差一个,靳林琨的衣服肩缝稍微宽出几公分,袖口还是能遮到手掌的一小半。
    小朋友最近没去剪头发,比之前稍微长了一点,早起上学被连帽衫的帽子压上一路,每次都是干干净净的小顺毛。
    和咖色的灯芯绒外套一起,整个人的手感都显得异常的好。
    靳林琨忍不住多揉了一会儿,正要把手拿开,靠实力威震三中的扛把子已经喝完了最后一点牛奶,放下纸杯,带了一圈奶沫抬起头:“我看起来像经常揍人的人吗?”
    第八十八章
    靳林琨:“……”
    于笙:“……”
    于笙:“你往后挪干什么?”
    这次的意外其实没记到靳林琨已经写到第二部的挨揍备忘录上。
    因为他们家小朋友揍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设, 手上慢了一拍,就被他飞快抱进怀里, 低头亲掉了唇角的奶沫。
    “一点都不像。”
    靳林琨低头仔细看了看,又在另一边嘴唇上碰了碰:“我男朋友从来不揍我, 揍也是轻轻的。”
    于笙被他圈在胸口,手抬到一半,被人设束缚着不得不放下来:“……”
    他觉得这个人的回答好像有什么阴谋。
    活动室平时没人来, 监控也早被一群没事来打个牌聚个餐的学生们糊上了, 可门毕竟没锁,在这种空教室里抱在一块儿还是有点危险。
    靳林琨亲干净了小朋友嘴角沾的牛奶,把人放开, 摸摸头发:“考完试放几天假?有安排吗?”
    “三天。”于笙顺手带上门,“段磊他们说考完试要出去尽情放纵享乐, 老贺说他提供成人礼没用完的经费, 具体去哪儿还没定。”
    好好学习虽然是件以高考为目标挺长远的事, 但当学生的,永远会在每次考试结束后无法控制地放松下来陷入狂欢。
    然后这场短暂的狂欢又会以讲评卷子作为终结,最后彻底覆灭在出成绩的哀嚎里。
    周而复始。
    七班同学们为了期中考试悬梁刺股, 每个人都迫切地盼着考完试能出去,放飞被学习禁锢的灵魂。
    靳林琨心算了下时间:“下周四?我们学校正好放假……”
    他说到一半停了停,摸摸鼻尖,迎着于笙的目光咳嗽一声:“真的。”
    于笙收回视线, 低头翻出手机,看了看省示范的课表。
    这人“正好放假”的情况太多, 上周三中有个什么家校共建日,他本来打算帮忙收拾收拾班级就出去的,结果居然在一群家长里看见了那件熟悉的黑衬衫。
    后来于笙去他们班睡午觉才知道,那天他们学校题海冲刺,一天考三套数学高考难度模拟卷。
    三中校长没事就过来打架,省示范那边的老师也差不多都认识于笙,有时候还会和隔壁学校这颗宝贝到不行的独苗苗聊两句天。
    那天于笙睡完午觉准备回去上课,被靳林琨他们班主任悄悄拦住:“能不能帮忙和靳同学说一下,下次有事可以直接请假,把测试题带回去做。不是必须把三套卷子一口气做完交上来,从而对其他同学心理和精神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这次靳林琨倒是没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学校那个文艺汇演的决赛就在周四周五,靳林琨的班级正好被抽中过去当观众,高三管得不严,打个假条就能溜出来。
    于笙还不清楚这群人要去哪儿放纵,估计着无非是网吧或者KTV,靳林琨跟七班人早混熟了,加他一个倒也不至于碍什么事。
    要是带了这个人去网吧,说不定还能彻底帮姚强他们几个戒戒游戏的瘾。
    从此再也不想碰键盘那种。
    小朋友今天看起来很好说话,靳林琨挺高兴,往他身边凑了凑:“能带我一起吗?”
    于笙解剖完了那个鸡翅:“我带着你,你带着你们那三套数学卷子。”
    靳林琨的要求很宽泛,一点儿也不介意跟男朋友在各种场合学习,牵起唇角:“行,我还能带着头灯。”
    于笙抬起头,看了靳林琨一眼。
    他其实本来没想跟段磊他们出去,规规矩矩上了个把月的课,复习进度一直平平无奇。难得放个假,正好适合埋头来一把题海战术,日以继夜刷两天题找找手感。
    ……
    但这样好像也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凡是两个人能在一起做的事,都忽然被标出来描红加粗,变成了莫名值得期待的内容。
    靳林琨正在模仿他解剖最后一个鸡翅,无意间瞥见于笙嘴角的弧度:“笑什么?”
    “没事。”于笙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筷子,利落给那个翅中拆了骨头,“张嘴。”
    靳林琨还在研究小朋友的手为什么这么好看,听见他的话,下意识张开嘴,被于笙把一整个脱骨的可乐鸡翅塞进了嘴里。
    “头灯不准带。”
    七班同学们见过的好学生不多,于笙实在不想给一群无辜同学留下太深的阴影,起身收拾东西,又提醒了他一句:“可以带着那个小电子琴。”
    靳林琨:“……”
    男朋友的记忆力太好也有点头疼,靳林琨清清嗓子,动手给他帮忙:“它特别好,但我还是更倾向于在只有我们的时候弹它……”
    两个人挨在一块儿收拾东西,男孩子身高臂长,胳膊都能碰到肘弯。
    靳林琨转过脸,想要再提个申请让于笙把这件事忘掉。没来得及开口,于笙正好要跟他说话,也侧过了头。
    唇畔忽然轻轻蹭过一点儿柔软微温。
    于笙把纸杯揉成团,看都没看反手扔进教室角落的垃圾桶,微扬了下眉。
    门刚才被于笙锁了,靳林琨抬头看了一眼,试着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在小朋友嘴角轻轻碰了碰。
    于笙没躲开。
    窗帘拉得只剩条缝隙,午后微温的阳光挤进来,落下一小条晃眼的明亮。
    于笙摸索着攥住他的手,仰起头,接住迎面倾落的吻。
    只要跟这个人在一块儿,好像就什么地方都能去
    期中考试在小部分人的期盼里如期而至。
    除了无辜被当成假想敌的一班,别的班都不太能理解七班怎么这么盼着考试,有在一个考场的,看着他们班同学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什么情况,这次考试发钱吗?”
    段磊立场坚定斗志昂扬,端坐在座位上专心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有没有点志气?”
    没志气的男同学:“……”
    于笙上次考试考得有点突出,坐在第一考场开头,叼着豆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摆弄手机,跟靳林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考场里挺多都是一班学生,尤其第一考场最后那几个,都在瑟瑟发抖拼命翻书,试图再多背下来几句古文默写跟诗词填空。
    “听说了吗?”他后面的人压低声音,“这次的成绩还列大排名,全部分数周末据说就能出。”
    旁边的一班学生忧心忡忡:“怎么办,要是我们英语平均分真被七班压了,班主任会秃吗?”
    ……
    于笙枕着胳膊,看靳林琨给他发来的消息。
    倒车入库:怎么样,紧张吗?
    倒车入库:最近盯成绩的学校多,老师让我压压分。
    倒车入库:我们这个考场正在讨论,能不能申请让我去最后一排答题,悄悄地答,悄悄地走……
    两个学校大概是打出了感情,最近的活动都挺同步,连期中考试都安排在了同一天。
    靳林琨那边也正在做考前的准备,他们班同学被学神最近暴露的真实实力打击得不轻,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人的脑子大概被外星人砸过,但还是不太想和他在一起考试。
    于笙看着消息,没忍住牵了下嘴角,低下头敲键盘
    紧张
    第一次压分考,没经验
    压五十分,有奖励吗?
    两个考场没有任何人了解到这段要命的对话,还洋溢着紧张严肃的气氛,争分夺秒利用最后的时间好好学习。
    期中考试是校内判卷,每个学校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努力给自己学校的头几名压分。一方面戒骄戒躁,从严判卷强化细节,另一方面也是降低其他几个学校的关注度,尽量低调对手,为争夺市状元省状元做准备。
    三中头一次有这种低调的机会,老师们都很兴奋,这次考试说好了要给他压压分,还需要他自己也帮忙配合。
    靳林琨那边的消息很快发回来:有。
    倒车入库:小朋友加油,不用紧张,正常发挥。
    倒车入库:什么奖励都行。
    挺普通的加油鼓劲的内容,于笙拿着手机,还是不自觉地多看了一会儿。
    考试的预备铃响起来,一群人在一片哀声里收拾书包上交准备考试。于笙抓紧时间给他回了两条消息,把手机塞进书包,也一块儿放在了前面。
    考场里很安静,监考老师走路都小心侧身摒着呼吸,一片笔尖落在纸上的轻微摩擦声。
    于笙扫着阅读的文章段落,手上的笔轻轻转了个圈,又在指间落定。
    ……什么奖励都行。
    三中自主命题的卷子难度比八校联考差出一大截,于笙最近刷惯了难题,陡然回到这个难度几乎有点不适应,一边走着神,顺手认真从头答到了尾。
    想要的奖励转了一圈,当时交上去的那张短期目标的纸条最后从脑海里腾上来。
    于笙涂完最后一个答题卡,放在桌角,笔尖在算草纸上轻轻划了两笔。
    ……
    两天的期中考试转眼结束。
    再简单的卷子也一样有人欢喜有人愁,七班同学们平时没好好学习,考试的时候全靠直觉,向来感觉比较悲伤。这次好不容易在某些科目上有一定把握了,没想到清楚地知道自己哪道题答错的感觉更加悲伤。
    “原来知道这份卷子上有多少题我不会是这个感受。”
    段磊按着胸口:“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分数在我手上一分一分溜走,听见它们打水漂的声音……”
    “尽力了。”班长趴在书桌上,奄奄一息,“体委,来,咱们商量一下狂欢的方向。”
    体委后悔得捶胸顿足:“我怎么就能错这道题呢,我明明就错过这道题的……”
    于笙没能参与大家的讨论。
    考试一结束,老师们就先判了他的卷子,于笙上完走读生唯一的一节晚自习准备回家,出班门先被叫去了办公室。
    “不是说好压分的吗?”校长跟隔壁校长打了赌,特意下来视察,拿着卷子痛心不已,“英语为什么还是130分?”
    英语组组长也实在没办法:“因为英语作文一共就只有二十五分……”
    于笙本来是想收着点答题的,但是考试的时候不小心走了神,题目的难度又偏低,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答题卡填得满满当当了。
    又没带橡皮。
    一群老师围着卷子发愁,最后只能从语文和文综上尽力发挥,勉强凑在一块儿,多压下去了五十分。
    靳林琨来接他们家小朋友回家,体贴地帮忙说话:“没事没事,第一次不要紧,多压几次就熟练了……”
    被于笙眼疾手快捂着嘴,在找扣分点找到秃头的老师们涌动的杀气里飞快拖出了办公室。
    冬天天短,这会儿已经有晚霞从楼道里落进来。两个人飞快下了楼梯,跑到二层才稍微停下喘了会儿气。
    走读生都离校了,住校生在熬最后的晚自习,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靳林琨的手机一会儿一响,正在低头看他们教育处主任又给自己发的什么“要关爱不要溺爱”、“高关注严要求”之类的短信,忽然被于笙拍了下肩膀:“哥,你看窗外。”
    他没留意,往窗外看了一眼:“什么――”
    手腕在走神的一瞬就被牵住,少年有点青涩的力道撞上肩膀,把他整个人封进了墙角。
    靳林琨的动作顿了顿。
    两个人挨得有点近,细微电流噼里啪啦顺着脊背往下窜,一瞬间几乎清空了他脑海里的全部念头。
    “家教。”于笙耳朵也烫,“两个月快到了。”
    他跟班里那群人新学的招,没想到这个人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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