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跟我说话!_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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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回能帮得上忙的似乎确实不多，要么是成绩一般，要么是成绩还行但英语也是弱项。班长的女朋友英语虽然好，可惜最近正好生病请假，也得下周才回学校。
一群人愁得不行，几乎已经忍不住要怂恿几个还单身的优质人口为了学习牺牲，去别的班碰碰运气。
这种事三中人不是没干过，于笙当初刚来三中的时候，就听说高二有小姑娘和第一考场的男生在一起，结果半年就分手了。
分手之后，男生哭得喘不上气：“你根本就不是真想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让我辅导你学习！”
这一幕被人拍成视频发到了学校贴吧里，男生从此成名，收获了不少人跟他一起学习，最后终于考上了梦想中的学校。
眼看这群人越讨论越不着调，于笙随手翻了翻聊天记录，没再细看，抻了两下靳林琨的衣服。
靳林琨还在摸刚才于笙碰自己耳朵那一块儿，被他一抻，倏地回神：“怎么了？”
“色相牺牲完了。”
于笙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什么时候给补课？”
第六十七章
问题解决得异常简单。
在七班官群一堆乱七八糟的主意里, 于笙的头像惜字如金地跳出来。
于笙：不用找了，我有个家教。
于笙：明天晚自习来。
班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阵。
老贺刚在上面给大家纠正了找对象不要叫对象, 必须要说的时候最好说成是请的家教，于笙的这条消息就存在感极强地接了上来。
七班的教室里, 一群人坐在大课间的教室里面面相觑，压低声音凑近讨论笙哥口中的家教究竟是真的还是限于字面意义，有着其他更加深刻的内涵。
“不应当。”段磊很执着, “笙哥不是这么响应老师号召的人。”
姚强：“笙哥也不像是会跟女朋友谈恋爱的人。”
班长最近经常去和于笙请教问题, 对他成绩的提升印象很深：“笙哥成绩进步得这么快，说不定是真请了家教呢？”
学委体会也很深刻，点头赞同：“那就说明这个家教的水平非常不错。”
……
一群人得出结论, 放心地接受了于笙将要带过来的神秘家教，踩着上课铃各自回了座位。
于笙放下手机, 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出神的男朋友：“还不够？”
“够。”靳林琨正在考虑英语题究竟该怎么讲, 下意识顺着应了一声：“在想怎么能讲好点……”
后头的话说到一半, 靳林琨忽然抬头，迎上于笙的视线。
……
他对象是在问他，要雇他补课, 色相牺牲得够不够。
他只要跟于笙在一块儿，就总是嘴比脑子快，等回过神意识到于笙是在问什么，都已经答完了。
于笙扬眉, 对说知足就知足的对象挺满意，拍拍手准备起身, 被靳林琨一把捞住：“朋友，我觉得我们还可以重来一次――”
“晚了。”于笙最近经常被各科老师洗脑，高考备考语录随口就来，“考试交卷了，还能让你再答一次吗？”
靳林琨：“……”
于笙低头看着他，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握着靳林琨的手腕扯过来。
刚才办公室里的画面有点激烈，怕两位校长的余波波及到于笙，靳林琨的袖口往上挽了两折随时准备出手，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放下。
少年的手指修长，没使什么力道，松松地圈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正好贴合着稍微突起的腕骨。
靳林琨抬头，迎上面前那双眼睛里藏着的笑意，心跳不自觉地顿了顿。
和其他人对于笙的观感不太一样，靳林琨觉得他其实挺经常笑的
只不过笑得不太明显，有时候只是很淡地在眼底一掠，没等看清就已经散了。
但只要看清楚了，就会发现那双眼睛其实有多暖，藏了多少没被人发觉的安静温柔。
“我得办点事，回趟学校。”
于笙攥着他的手腕，言简意赅：“陪我去还是在这儿守门？”
“跟你去。”靳林琨忍不住牵了下唇角，回握住他的手，稍一借力跟着站起来，“等我一会儿，我去借个自行车锁。”
于笙没反应过来他的梗：“干什么？”
靳林琨单手给校长发消息请假，解释得很认真：“把我们学校那个镰刀雕塑锁底座上。”
校长室里，两位校长还在就两校同学关系太好的问题进行商榷，列出了一排非常细致的条款。
“我觉得，还是要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两个人都在自己的学校，省示范校长心态很放松，耐心地给隔壁兄弟学校校长做疏导工作：“尤其难得两个孩子关系这么要好。”
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眼，继续往下说：“要把选择的权利更多的交给他们……”
省示范校长：“……”
三中校长有点诧异：“又怎么了？”
两个人走到楼下，正好听见楼顶上遥遥传下来“哇呀呀呀呀呀”的咆哮声。
“当时我听见的就是这样的。”
靳林琨停下半步，给于笙往上指了指：“不过嗓音不一样，这个听起来更像我们校长，而且呀的字数更多一点……”
在省示范校长的咆哮声里，两个关系太好的同学已经熟练地翻越了两道墙，回到了三中的校园。
三中教育处，杨帆苍白着脸色低着头，闷声不说话。
“你也不要这么害怕。”
教育处主任坐得和他一平，弯着腰缓和语气安慰他：“一班的教学质量和学风都是最好的，你的成绩可以排进文科前五，一本很有希望，不要这么草率就做决定……”
杨帆头几乎低到胸口，要么不说话，被逼急了翻来覆去就只是一句“要转班”。
教育处主任看着他，头疼得不行。
虽然已经知道了是眼前这个学生把墨水倒在了尹老师手包上，但尹梅又不是班主任，就算再看杨帆不顺眼，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更何况他还亲自对杨帆好几次做了保证，答应会替他保密，让他尽管放心，尹老师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可这个学生偏偏还和两年前站在教育处，死活要他们把于笙的处分还给自己那时候一样，轴得要命，怎么都劝不明白。
教育处主任忍不住又想找校长，可校长已经去寻找失落的学生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眼看这一次的心理工作又要以失败告终，教育处主任揉揉额头，正准备先让杨帆回教室上课，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失落的学生自己找了回来。
教育处主任看到于笙，一把拉住他上下打量：“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没事吧？校长担心得不行，都亲自出去找你了！”
于笙的成绩出来就被封锁得严严实实，除了校长没人知道。主任看到学生没丢，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半，毫不客气地把人薅进了教育处。
靳林琨靠在门外墙边，正在思考是不是所有的三中老师都管于笙叫这个有趣可爱的昵称，教育处主任已经越过于笙，朝着他很客气地点头伸手：“于笙家长？长得真年轻。进来坐进来坐，这件事是个意外，涉事老师我们已经警告过了……”
于笙：“……”
靳林琨：“……”
盛情难却。
靳林琨原本打算在外面等，现在也不得不跟握了握伸过来的手，跟着一起进了教育处。
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靳林琨谦让着接过教育处主任倒过来的温水，找到机会扯扯于笙：“朋友，我想问一下――”
于笙惜字如金：“是一个人。”
……
果然是上次来三中考试，他到考场外给因为疑似他的煎饼胃疼的朋友送粥的时候，喇叭里要求他不准溺爱孩子的那个声音。
靳林琨莫名有点怀念，端着纸杯，低声跟于笙感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主任记性真好。”
“回去把你配眼镜的地址给我。”
于笙很冷漠，一点也不想配合他回忆往事：“某种意义上，我们主任的教师节需要一点礼物。”
杨帆从见到于笙眼睛就亮起来，一直欲言又止，只是一个劲地跟在他身后打转。
于笙回学校就是来找他的，示意靳林琨去边上坐着，跟教育处主任低声商量了几句。
毕竟是能坐镇三中，还能干出用大喇叭念学生游戏ID、考试中途敬告学生家长不要过于溺爱孩子的主任，听于笙说了几句话，就配合地点点头，出了门去找教务处主任聊天，把办公室留给了他们。
办公室门合上，于笙转向杨帆：“人是我打的，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总是觉得对不起我。”
听段磊他们说这事是杨帆干的，于笙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杨帆，语气平淡：“我当初把处分接下来，是想让你别老想着这件事，重新开始你自己的人生。”
杨帆脸上涨的通红，磕磕巴巴：“我――我没老想着。”
“她针对你，不让你上课。”
戴着眼镜的瘦高男生看起来胆小又懦弱，偏偏在这件事上不开窍得很，梗着脖子：“我听说――听说你们班要在平均分上超一班。我能往上拉分，我英语肯定能上一百……”
于笙揉了揉额头，想让他冷静冷静，垂在身边的手却被靳林琨忽然握住。
温暖的指腹落在他指节间，轻轻摩挲了两下。
于笙蹙起眉，回头迎上他的视线。
“我想他是想帮你。”靳林琨笑了笑，“而且你们班的学习氛围也会非常好。”
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已经能够猜出大概。
靳林琨放下纸杯起身，看着他，眼睛弯起来：“毕竟有你那些很好的朋友，有你，还马上要有一个会认真补课的收费家教……”
……
杨帆愣愣地围观了校霸利落地三两下家暴完家长，被拎去教务处，找到两位主任，办了转班的手续。
“他那天带了刀。”
于笙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看着杨帆高高兴兴拖着课桌往七班搬，第一次给靳林琨解释：“我看见的时候，他正准备拿刀捅那个领头威胁他的高三学生。”
于笙当时和班里交集不多，根本没太注意过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同学，过去要管的时候，正好看见杨帆红着眼睛绝望地把刀举起来。
靳林琨握着他的手，碰上他指节上那几道已经挺淡的疤：“是这么来的？”
“差不多吧。”于笙其实都快忘了，低头看了一眼，“刀开过刃，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一个人渣，没必要把受害的一方也搭进去。
于笙抢下刀，把拼命挣扎嘶吼的杨帆踹到墙角，按着那个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的高三混混往死里揍了一顿。
后来闭校巡逻的教育处主任正好过来，被那个高三的人渣哭着抱住喊救命，刀就扔在地上。
尹梅当时是他们的班主任，甚至连于笙为什么打架、谁错谁对都没了解过，就以“息事宁人”为由，把处分通知拍在了于笙桌上。
杨帆几次跑去教育处，死磨硬泡要改处分，都被于笙拎着拖回了教室。
为了避免那个高三的混混再来挑事，于笙之后其实又堵了他几回。
那时候他下手比现在还狠，按着人就往死里揍，反复几次下来，总算把人揍得彻底魂飞魄散转了学。
“现在回头想想，高一那帮同学怕我也没什么不对。”
于笙现在回想，都觉得那时候处理事情有点雷厉风行过了头，不无感慨地扯扯嘴角：“我要是不明真相的普通同学，应该也觉得我挺可怕的。”
难得回忆了次往事，于笙敛起心神，转身准备下楼，发现靳林琨依然站着没动：“怎么了？”
“一点都不可怕。”
靳林琨握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身前圈住，轻轻摸了摸头发：“我现在抱着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小朋友。”
第六十八章
于笙被他抱着, 手抬到一半，还是落在了靳林琨背上。
……
多大点事情。
好歹也是自己镇着的场子, 于笙张了张嘴，想让他别在三中地盘上对自己动手动脚, 叫人看见了影响威严，话到嘴边却还是没出声。
明明就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可不知道为什么, 被这么抱住轻轻揉脑袋的时候, 胸口还是无声腾起些叫他极为陌生的情绪。
好像有什么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盘踞在心底已经很淡的情绪，都在这个人的胸口彻底散得一点儿不剩了。
于笙牵了下嘴角, 扯扯靳林琨的衣服，示意他抱得差不多了就放开。
对于笙的各种小动作都已经很熟悉, 靳林琨低头笑笑, 正要撤开手臂, 聊完天的教育处主任正好从教务处溜达出来：“……”
靳林琨摸摸鼻尖，迎着怀里的三中校霸骤然凌厉的目光，轻咳一声, 尽力尝试着不着痕迹地把胳膊挪下来。
教育处主任背着手，扬扬下巴：“抱，多抱一会儿。”
……
靳林琨低头，试图征求一下校霸的意见：“这句话是正话还是反话？”
于笙有点头疼, 正要开口，教育处主任的教育已经雷厉风行地继续下去：“早就该抱了, 跟你们这些家长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吝啬对孩子表示爱和鼓励？”
“……”
教育处主任很严肃，监督着靳林琨不准松手，又多抱了十五秒钟。
当初于笙揍了人，不得不给个处分，是因为高三那个小混混已经被打得快不成人形了，家里又有点势力，一直叫嚣着要个说法。
本来只要调查清楚了，学校还能硬挡一挡，但于笙执意不把杨帆牵扯进来，也只能走了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反正也就是个校内处分，高考前撤了就行了，不会带进档案里面，倒也不算多严重。
他们这些老师只是一直觉得，这事得有人好好夸夸小兔崽子。
当老师的毕竟不好直接夸，就想找家长说明情况，让家长鼓励学生，告诉学生这样做是没错的。
帮其他同学是没错的，仗义出手是没错的，可能过程稍微有那么一点暴力，但要纠正的只是方式，不是立场。
可电话打过去了，两个联系人一个忙工作，一个忙着辅导孩子上什么兴趣培训，都只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教育处主任对于笙的家长一直有非常大的意见，这次终于见到人，直接把人从走廊唠叨进了教育处。
靳林琨老老实实挨训，看着显然在压着嘴角弧度就不帮忙的小朋友，实在没办法，只能尝试自救：“主任，其实我不是于笙同学的家长。”
教育处主任推推眼镜，从镜片上面仔细打量他：“你不是？”
“对，您看。”靳林琨站得离他近了一点，“其实我是――”
话才说到一半，于笙已经从身后踹了他一脚。
靳林琨：“……”
教育处主任狐疑地低头，在桌面上翻了翻。
像于笙这种在另一种意义上全校挂名的学生，联系方式基础档案都在他们这里有备案。正好于笙前阵子开学来改过一回，资料拿出来就放在桌上，还没收拾下去。
教育处主任在文件山里仔细翻了一通，抽出一份拍在桌上，照着新改的紧急联系人打了个电话。
……
隔了几秒，靳林琨口袋里的手机高高兴兴地响了起来。
靳林琨：“……”
于笙：“……”
教育处主任很生气：“你看，我就说你们这些家长！！！”
不光不把孩子的教育放在心上，居然还敢撒谎。
一个多小时过去，被主任训得灰头土脸的于笙同学家长终于被从教育处放了出来。
楼下走读生都已经开始放学了，有点儿闹，喧哗跑动的声音隔着楼层震上来。
时间太充裕，于笙甚至还挺悠闲地回班里收拾了个书包，正靠在外面的走廊里玩手机。
七班同学们对新学霸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于笙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群平时英语卷子只知道瞎蒙的人正在杨帆桌边，排队请教问题。
于笙过去扫了一眼，都是很基础的语法问题，有的甚至还只是初中级别的难度。
杨帆从来没跟这么多人说过话，紧张得脸上发红，酒瓶底的镜片下眼睛却亮晶晶的，磕磕绊绊给人讲题，谁听不懂就不厌其烦地从头再讲一遍。
于笙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彻底放了心，拎着书包出了教室。
靳林琨在教育处接受了长达一个小时《如何做一个合格家长》的教育，现在对三中老师们的敬意已经达到了最高峰，有点恍惚地出了门，被于笙牵着往外走：“朋友，我想了解一下，这是你们教育处主任一个人的技能还是全校的传统……”
“全校传统。”于笙想了想，“我们每次运动会的开幕式就要一天。”
校长讲，校长讲，校长讲完主任讲。
有时候大家中午都跑出去买饭吃了，最后轮上来的体育组组长老师还要对着稀稀拉拉的观众席最后把体育精神竞技精神强调完。
然后下午再升个国旗唱个国歌、参赛班级队伍再奇形怪状地出场，雄赳赳气昂昂压个操场。
一天就这么完美地过去了。
所以每次三中的运动会都长达五天。
靳林琨简单心算了算，还是没把数目对上：“为什么是五天？”
于笙：“闭幕式也要一天。”
“……”
“快了，十一假前几天就是运动会。”
于笙扬眉，看了一眼靳林琨的表情，忍不住抬了下嘴角：“来体会一下吗？”
大部分高中高三都是不参加运动会了的，但他们校长坚定地认为这是增强班级凝聚力、发泄广大同学过剩精力的最好途径。
事实证明，运动会确实明显降低了前后一两个月内的违纪率，所以也就一直保留下来了这个优良的传统。
靳林琨揉揉额头，吸了口气，迎上小朋友难得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是没忍住，伏在他肩头笑出了声。
也弄不清楚笑点究竟在什么地方，两个人忽然就笑得停都停不住。
男孩子身高臂长，有点复杂地纠葛在一块儿，靠在没人经过的楼梯间里，胸腔贴合着轻轻震颤，连温度气息也一起传递过去。
靳林琨笑累了，握着于笙的胳膊，一松劲就往后靠。
两个人站的位置离墙还有点距离，于笙下意识拽了一把，对面的力气忽然比他大出不少，一把扯着他拉了过来
于笙没站稳，往前踉跄两步：“干嘛？”
靳林琨看着他，眼睛还弯着，眼底的笑意却已经淡了，只格外认真地盈着他的影子。
虽然直觉现在这个画面的气氛应该挺好，于笙抬头跟他对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表情特别慈祥。”
靳林琨：“……”
“等我一下，被洗脑的有点严重。”
靳林琨摘下眼镜，塞进于笙手里，用力搓了两把脸，扶着于笙的肩膀把人翻了个面。
于笙莫名其妙就跟着转了半个圈，攥着眼镜背对着他：“你要给我传功了吗？”
……等回家不能给小朋友再看武侠电影了。
靳林琨轻咳了两声，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把眼镜拿了回去，牵着人重新转回来，迎上视线。
在被教育处主任按头教育了一个小时之后，靳林琨才知道，原来于笙上高中是一个人拖着行李过来报名的。
原来于笙每次被请家长，都是教育处暗地里找个面生的老师来帮忙跟对面的学生家长对峙，把谁对谁错的道理掰扯清楚。
所以于笙后来违反校规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什么事尽量动口不动手，再后来几乎就成了三中头一份遵规守纪不迟到不早退的校霸大哥。
原来高一的于笙心情不好了，还会一个人在天台上坐半天，吓得校长差点爬梯子上去跟他谈心。
后来因为校长看起来实在太危险，吓得只是想看看风景的于笙撑着栏杆翻下来，把颤颤巍巍抱着梯子举着喇叭的校长接回了地面。
靳林琨听着教育处主任唠叨，有关于笙高中两年的印象一点一点拼凑完整，胸口偶尔会隐约泛上来的那些念头忽然就变得格外清晰。
……清晰得发疼。
可他们家的小朋友不该被心疼。
于笙一个人长大，一样长成了最强大最温柔的样子，能爬起来，能伸出手，能去保护别人。
在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壳子里面藏着的内容，分明清澈分明剔透，干净纯粹得不染尘埃。
后来，靳林琨想，他应该觉得骄傲。
一想到他的男朋友这么棒，他就忍不住与有荣焉，就想一直陪在于笙身边，看着他蜕变，看着他发光。
……
想说得太多，语言能表达出来的又太少。
靳林琨看了他半晌，还是扯扯唇角，笑了笑：“……算了。”
说不清楚就换个办法。
于笙看着他倾下来，唇上忽然微微一热。
靳林琨侧了侧身，把他圈进墙角，声音低得仿佛只剩气流：“男朋友，有监控吗？”
“……”于笙心说刚才笑得跟个神经病一样时候怎么没见你操心这个，有点不耐烦的视线迎上他的眸底，却莫名没说得出话。
心脏后知后觉地扑通一声，砸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早坏了。”于笙，“不然你现在应该听见教育处主任的声音，让六层楼梯间腻歪在一块儿那两个同学来教育处一趟。”
靳林琨抵着他，轻轻笑了一声。
低音炮实在烦人得很。
于笙抿了下嘴角，想要求这人不准总是犯规使用其他撩人方式，才一张嘴，就被真正的吻封住。
……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笙听见自己异常急促的呼吸。
靳林琨的呼吸也急促，灼烫的气流打在他鬓间，漆黑眸底盛得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有点陌生的失控感让于笙本能觉得不安，忍不住挣了下，一只手就覆落在他的后背上，安抚地摩挲了几次。
“放松，不要紧……”
靳林琨嗓音比平时哑，滚热的嘴唇贴着他的：“没事的，我在。”
于笙微微一怔，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在他的手臂间放松下来。
走廊间空旷，几乎能听见喘息的回声。
被一度错认成家长的男朋友吻技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可靠，磕磕碰碰了好几次，男孩子的力气冲，尽力收也收不住，动作又有点显而易见的生涩紧张。
于笙严重怀疑，自己的嘴角说不定也已经被磕青了。
……
但是又莫名地不想挪开。
他摸索着，牵住靳林琨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牢牢扣住。
掌心紧紧贴合着，不知道是谁的力气更大一点，攥得生疼。
于笙闭上眼睛。
好像有本格外庞大的书，哗啦啦响了一声，在他耳边翻过一页，露出全新的、完全空白的页码。
过去的所有内容，都随着这一页被翻过去，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翻篇了。
剩下的篇幅，都是他们的。
他的。
翌日，段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笙哥嘴角又多出来的一块淤青：“……”
于笙：“不是，闭嘴。”
段磊冤枉得不行：“笙哥，我还没问！”
“不是黑衣人揍的，我没被绑架，没被威胁，不眨眼睛。”
于笙把话说全，和蔼地看他：“还有问题吗？”
“……”段磊重新坐回座位上，翻开英语书。
从早自习开始，高三七班全班就陷入了狂热的学习浪潮里。
“一班平均分82分，原有41个人，总分3362分――我们就算老杨只考一百分，他们的平均分就变成了81.55分！”
班长目光灼灼，挥舞着算草纸：“而我们班只有30个人，平均分64分，加上老杨的一百分，平均分就飞跃到了65.16！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剩不到17分的差距了！”
两个月的时间，要把所有的科目一起提起来无疑不现实，但如果想要专攻一科，尤其是在基础分数偏低的前提下，未必就不能有明显的进步。
于笙手里的笔转了两圈，重新翻开英语书。
靳林琨意外的重视这次补课，昨晚熬夜备了半宿课，他睡了一觉起来，书桌前的小台灯居然还亮着。
家里的英语书可能都被搬到了桌面上，靳林琨穿着短袖睡衣，面前摆着台笔记本电脑，专注地敲着键盘。
从初中难度的语法句式一层层往上，课件做得又认真又详细。
一点都看不出当初那个说要讲阅读理解，站在讲台上炫花体字，理直气壮说什么“因为ABD不对所以显而易见选C”的装逼痕迹。
于笙从床上起来，摸了件衣服过去，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儿。
说来奇怪，平时看着都烦的那些英语单词，在有点昏暗的小台灯下面，忽然就不那么烦人了。
……
尤其是在被靳林琨牵着手，黏黏糊糊坐在一块儿，又被这人顶欠揍地凑过来亲了两下嘴角，还有理有据地号称是家教收费分期付款的时候。
于笙已经习惯了每次学英语的状态，忽然就这么轻松了，居然还有点儿不适应，看起来就没收住，忍不住背了十来页单词。
后半夜居然还睡得挺好。
早上起床，发现自己这次一觉睡到天亮梦都没做的时候，于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段磊他们都知道于笙最讨厌的科目就是英语，又看他好像背一会儿单词就出神，下课忍不住过去关心了几句，正好被于笙按住帮忙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笙措辞向来简洁，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通常不浪费第二句。段磊听完反应了半天，才终于弄明白他是想问什么。
“笙哥……所以你的问题是为什么你忽然看英语不头疼了。”
段磊深吸口气，总结于笙的问题：“而且昨晚忽然发现英语学起来很轻松，一顺手背了十来页单词，而且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到现在还没忘？”
于笙点点头：“对。”
段磊：“……”
第一次看到段磊冷酷地甩下笙哥回了座位，边上看热闹的姚强忍不住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屁。”
段磊翻过一页全错的完形填空，面无表情地按着他推回去：“我现在做出的反应，已经是我脑补的所有反应里最有求生欲的一项了。”
姚强没听见前情，好奇得快疯了：“你还脑补了别的？比如什么？”
段磊放下书抬头：“比如趁笙哥走路的时候忽然摔了一跤，飞快地把笙哥套上麻袋揍一拳。”
“或者趁笙哥被人按在墙上亲得喘不上气，飞快地把笙哥套上麻袋揍一拳。”
“或者趁笙哥被天上掉下来的外星人砸晕了，飞快地把笙哥套上麻袋揍一拳。”
“……”
姚强被他丰富的想象力震撼了，“兄弟，你这个需要借助的外力有点大。”
“废话。”段磊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明确，“不借助这样的外力，你觉得我能带着麻袋在笙哥面前活过三秒吗？”
不太清楚好兄弟受了什么刺激，姚强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行了，别做梦了，赶紧背单词吧……对了，笙哥为什么会被人按在墙上亲得喘不过气啊？”
段磊根本不敢套麻袋揍他笙哥一拳，就是随便列举了三个自己觉得永远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被他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觉得笙哥会在走路的时候忽然平地摔，或者被外星人砸晕吗？”
“不会。”姚强摇头，“但是这三个里面我比较好奇中间那个。”
段磊：“……”
第六十九章
为了能再多活三秒, 段磊理智地没回答他的问题。听着身边磕磕巴巴的朗诵声，深吸口气, 重新一头扎进了叫人头疼得要命的英语里。
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太高涨，老贺来上第一堂课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反复出去确认了几遍自己没走错，才放心地进了班门。
杨帆刚到七班，通过昨天晚自习加上今早的讲题工作, 已经几乎和全班每个人都说过了话。
老贺走流程让他上台做了个自我介绍, 台下立刻热热闹闹响起善意的起哄声。
“……也不要冲得太猛，为后面留一点力气。”
老贺挺开心，写完板书, 再一次拿上课时间给同学们做工作：“我听说有些同学特意大早上就来上早自习。这种精神是值得鼓励的。翻墙也没关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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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回能帮得上忙的似乎确实不多，要么是成绩一般，要么是成绩还行但英语也是弱项。班长的女朋友英语虽然好，可惜最近正好生病请假，也得下周才回学校。
一群人愁得不行，几乎已经忍不住要怂恿几个还单身的优质人口为了学习牺牲，去别的班碰碰运气。
这种事三中人不是没干过，于笙当初刚来三中的时候，就听说高二有小姑娘和第一考场的男生在一起，结果半年就分手了。
分手之后，男生哭得喘不上气：“你根本就不是真想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让我辅导你学习！”
这一幕被人拍成视频发到了学校贴吧里，男生从此成名，收获了不少人跟他一起学习，最后终于考上了梦想中的学校。
眼看这群人越讨论越不着调，于笙随手翻了翻聊天记录，没再细看，抻了两下靳林琨的衣服。
靳林琨还在摸刚才于笙碰自己耳朵那一块儿，被他一抻，倏地回神：“怎么了？”
“色相牺牲完了。”
于笙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什么时候给补课？”
第六十七章
问题解决得异常简单。
在七班官群一堆乱七八糟的主意里, 于笙的头像惜字如金地跳出来。
于笙：不用找了，我有个家教。
于笙：明天晚自习来。
班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阵。
老贺刚在上面给大家纠正了找对象不要叫对象, 必须要说的时候最好说成是请的家教，于笙的这条消息就存在感极强地接了上来。
七班的教室里, 一群人坐在大课间的教室里面面相觑，压低声音凑近讨论笙哥口中的家教究竟是真的还是限于字面意义，有着其他更加深刻的内涵。
“不应当。”段磊很执着, “笙哥不是这么响应老师号召的人。”
姚强：“笙哥也不像是会跟女朋友谈恋爱的人。”
班长最近经常去和于笙请教问题, 对他成绩的提升印象很深：“笙哥成绩进步得这么快，说不定是真请了家教呢？”
学委体会也很深刻，点头赞同：“那就说明这个家教的水平非常不错。”
……
一群人得出结论, 放心地接受了于笙将要带过来的神秘家教，踩着上课铃各自回了座位。
于笙放下手机, 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出神的男朋友：“还不够？”
“够。”靳林琨正在考虑英语题究竟该怎么讲, 下意识顺着应了一声：“在想怎么能讲好点……”
后头的话说到一半, 靳林琨忽然抬头，迎上于笙的视线。
……
他对象是在问他，要雇他补课, 色相牺牲得够不够。
他只要跟于笙在一块儿，就总是嘴比脑子快，等回过神意识到于笙是在问什么，都已经答完了。
于笙扬眉, 对说知足就知足的对象挺满意，拍拍手准备起身, 被靳林琨一把捞住：“朋友，我觉得我们还可以重来一次――”
“晚了。”于笙最近经常被各科老师洗脑，高考备考语录随口就来，“考试交卷了，还能让你再答一次吗？”
靳林琨：“……”
于笙低头看着他，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握着靳林琨的手腕扯过来。
刚才办公室里的画面有点激烈，怕两位校长的余波波及到于笙，靳林琨的袖口往上挽了两折随时准备出手，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放下。
少年的手指修长，没使什么力道，松松地圈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正好贴合着稍微突起的腕骨。
靳林琨抬头，迎上面前那双眼睛里藏着的笑意，心跳不自觉地顿了顿。
和其他人对于笙的观感不太一样，靳林琨觉得他其实挺经常笑的
只不过笑得不太明显，有时候只是很淡地在眼底一掠，没等看清就已经散了。
但只要看清楚了，就会发现那双眼睛其实有多暖，藏了多少没被人发觉的安静温柔。
“我得办点事，回趟学校。”
于笙攥着他的手腕，言简意赅：“陪我去还是在这儿守门？”
“跟你去。”靳林琨忍不住牵了下唇角，回握住他的手，稍一借力跟着站起来，“等我一会儿，我去借个自行车锁。”
于笙没反应过来他的梗：“干什么？”
靳林琨单手给校长发消息请假，解释得很认真：“把我们学校那个镰刀雕塑锁底座上。”
校长室里，两位校长还在就两校同学关系太好的问题进行商榷，列出了一排非常细致的条款。
“我觉得，还是要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两个人都在自己的学校，省示范校长心态很放松，耐心地给隔壁兄弟学校校长做疏导工作：“尤其难得两个孩子关系这么要好。”
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眼，继续往下说：“要把选择的权利更多的交给他们……”
省示范校长：“……”
三中校长有点诧异：“又怎么了？”
两个人走到楼下，正好听见楼顶上遥遥传下来“哇呀呀呀呀呀”的咆哮声。
“当时我听见的就是这样的。”
靳林琨停下半步，给于笙往上指了指：“不过嗓音不一样，这个听起来更像我们校长，而且呀的字数更多一点……”
在省示范校长的咆哮声里，两个关系太好的同学已经熟练地翻越了两道墙，回到了三中的校园。
三中教育处，杨帆苍白着脸色低着头，闷声不说话。
“你也不要这么害怕。”
教育处主任坐得和他一平，弯着腰缓和语气安慰他：“一班的教学质量和学风都是最好的，你的成绩可以排进文科前五，一本很有希望，不要这么草率就做决定……”
杨帆头几乎低到胸口，要么不说话，被逼急了翻来覆去就只是一句“要转班”。
教育处主任看着他，头疼得不行。
虽然已经知道了是眼前这个学生把墨水倒在了尹老师手包上，但尹梅又不是班主任，就算再看杨帆不顺眼，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更何况他还亲自对杨帆好几次做了保证，答应会替他保密，让他尽管放心，尹老师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可这个学生偏偏还和两年前站在教育处，死活要他们把于笙的处分还给自己那时候一样，轴得要命，怎么都劝不明白。
教育处主任忍不住又想找校长，可校长已经去寻找失落的学生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眼看这一次的心理工作又要以失败告终，教育处主任揉揉额头，正准备先让杨帆回教室上课，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失落的学生自己找了回来。
教育处主任看到于笙，一把拉住他上下打量：“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没事吧？校长担心得不行，都亲自出去找你了！”
于笙的成绩出来就被封锁得严严实实，除了校长没人知道。主任看到学生没丢，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半，毫不客气地把人薅进了教育处。
靳林琨靠在门外墙边，正在思考是不是所有的三中老师都管于笙叫这个有趣可爱的昵称，教育处主任已经越过于笙，朝着他很客气地点头伸手：“于笙家长？长得真年轻。进来坐进来坐，这件事是个意外，涉事老师我们已经警告过了……”
于笙：“……”
靳林琨：“……”
盛情难却。
靳林琨原本打算在外面等，现在也不得不跟握了握伸过来的手，跟着一起进了教育处。
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靳林琨谦让着接过教育处主任倒过来的温水，找到机会扯扯于笙：“朋友，我想问一下――”
于笙惜字如金：“是一个人。”
……
果然是上次来三中考试，他到考场外给因为疑似他的煎饼胃疼的朋友送粥的时候，喇叭里要求他不准溺爱孩子的那个声音。
靳林琨莫名有点怀念，端着纸杯，低声跟于笙感慨：“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主任记性真好。”
“回去把你配眼镜的地址给我。”
于笙很冷漠，一点也不想配合他回忆往事：“某种意义上，我们主任的教师节需要一点礼物。”
杨帆从见到于笙眼睛就亮起来，一直欲言又止，只是一个劲地跟在他身后打转。
于笙回学校就是来找他的，示意靳林琨去边上坐着，跟教育处主任低声商量了几句。
毕竟是能坐镇三中，还能干出用大喇叭念学生游戏ID、考试中途敬告学生家长不要过于溺爱孩子的主任，听于笙说了几句话，就配合地点点头，出了门去找教务处主任聊天，把办公室留给了他们。
办公室门合上，于笙转向杨帆：“人是我打的，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总是觉得对不起我。”
听段磊他们说这事是杨帆干的，于笙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杨帆，语气平淡：“我当初把处分接下来，是想让你别老想着这件事，重新开始你自己的人生。”
杨帆脸上涨的通红，磕磕巴巴：“我――我没老想着。”
“她针对你，不让你上课。”
戴着眼镜的瘦高男生看起来胆小又懦弱，偏偏在这件事上不开窍得很，梗着脖子：“我听说――听说你们班要在平均分上超一班。我能往上拉分，我英语肯定能上一百……”
于笙揉了揉额头，想让他冷静冷静，垂在身边的手却被靳林琨忽然握住。
温暖的指腹落在他指节间，轻轻摩挲了两下。
于笙蹙起眉，回头迎上他的视线。
“我想他是想帮你。”靳林琨笑了笑，“而且你们班的学习氛围也会非常好。”
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已经能够猜出大概。
靳林琨放下纸杯起身，看着他，眼睛弯起来：“毕竟有你那些很好的朋友，有你，还马上要有一个会认真补课的收费家教……”
……
杨帆愣愣地围观了校霸利落地三两下家暴完家长，被拎去教务处，找到两位主任，办了转班的手续。
“他那天带了刀。”
于笙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看着杨帆高高兴兴拖着课桌往七班搬，第一次给靳林琨解释：“我看见的时候，他正准备拿刀捅那个领头威胁他的高三学生。”
于笙当时和班里交集不多，根本没太注意过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同学，过去要管的时候，正好看见杨帆红着眼睛绝望地把刀举起来。
靳林琨握着他的手，碰上他指节上那几道已经挺淡的疤：“是这么来的？”
“差不多吧。”于笙其实都快忘了，低头看了一眼，“刀开过刃，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一个人渣，没必要把受害的一方也搭进去。
于笙抢下刀，把拼命挣扎嘶吼的杨帆踹到墙角，按着那个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的高三混混往死里揍了一顿。
后来闭校巡逻的教育处主任正好过来，被那个高三的人渣哭着抱住喊救命，刀就扔在地上。
尹梅当时是他们的班主任，甚至连于笙为什么打架、谁错谁对都没了解过，就以“息事宁人”为由，把处分通知拍在了于笙桌上。
杨帆几次跑去教育处，死磨硬泡要改处分，都被于笙拎着拖回了教室。
为了避免那个高三的混混再来挑事，于笙之后其实又堵了他几回。
那时候他下手比现在还狠，按着人就往死里揍，反复几次下来，总算把人揍得彻底魂飞魄散转了学。
“现在回头想想，高一那帮同学怕我也没什么不对。”
于笙现在回想，都觉得那时候处理事情有点雷厉风行过了头，不无感慨地扯扯嘴角：“我要是不明真相的普通同学，应该也觉得我挺可怕的。”
难得回忆了次往事，于笙敛起心神，转身准备下楼，发现靳林琨依然站着没动：“怎么了？”
“一点都不可怕。”
靳林琨握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身前圈住，轻轻摸了摸头发：“我现在抱着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小朋友。”
第六十八章
于笙被他抱着, 手抬到一半，还是落在了靳林琨背上。
……
多大点事情。
好歹也是自己镇着的场子, 于笙张了张嘴，想让他别在三中地盘上对自己动手动脚, 叫人看见了影响威严，话到嘴边却还是没出声。
明明就是不值得在意的小事，可不知道为什么, 被这么抱住轻轻揉脑袋的时候, 胸口还是无声腾起些叫他极为陌生的情绪。
好像有什么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盘踞在心底已经很淡的情绪，都在这个人的胸口彻底散得一点儿不剩了。
于笙牵了下嘴角, 扯扯靳林琨的衣服，示意他抱得差不多了就放开。
对于笙的各种小动作都已经很熟悉, 靳林琨低头笑笑, 正要撤开手臂, 聊完天的教育处主任正好从教务处溜达出来：“……”
靳林琨摸摸鼻尖，迎着怀里的三中校霸骤然凌厉的目光，轻咳一声, 尽力尝试着不着痕迹地把胳膊挪下来。
教育处主任背着手，扬扬下巴：“抱，多抱一会儿。”
……
靳林琨低头，试图征求一下校霸的意见：“这句话是正话还是反话？”
于笙有点头疼, 正要开口，教育处主任的教育已经雷厉风行地继续下去：“早就该抱了, 跟你们这些家长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吝啬对孩子表示爱和鼓励？”
“……”
教育处主任很严肃，监督着靳林琨不准松手，又多抱了十五秒钟。
当初于笙揍了人，不得不给个处分，是因为高三那个小混混已经被打得快不成人形了，家里又有点势力，一直叫嚣着要个说法。
本来只要调查清楚了，学校还能硬挡一挡，但于笙执意不把杨帆牵扯进来，也只能走了最简单的处理方式。
反正也就是个校内处分，高考前撤了就行了，不会带进档案里面，倒也不算多严重。
他们这些老师只是一直觉得，这事得有人好好夸夸小兔崽子。
当老师的毕竟不好直接夸，就想找家长说明情况，让家长鼓励学生，告诉学生这样做是没错的。
帮其他同学是没错的，仗义出手是没错的，可能过程稍微有那么一点暴力，但要纠正的只是方式，不是立场。
可电话打过去了，两个联系人一个忙工作，一个忙着辅导孩子上什么兴趣培训，都只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教育处主任对于笙的家长一直有非常大的意见，这次终于见到人，直接把人从走廊唠叨进了教育处。
靳林琨老老实实挨训，看着显然在压着嘴角弧度就不帮忙的小朋友，实在没办法，只能尝试自救：“主任，其实我不是于笙同学的家长。”
教育处主任推推眼镜，从镜片上面仔细打量他：“你不是？”
“对，您看。”靳林琨站得离他近了一点，“其实我是――”
话才说到一半，于笙已经从身后踹了他一脚。
靳林琨：“……”
教育处主任狐疑地低头，在桌面上翻了翻。
像于笙这种在另一种意义上全校挂名的学生，联系方式基础档案都在他们这里有备案。正好于笙前阵子开学来改过一回，资料拿出来就放在桌上，还没收拾下去。
教育处主任在文件山里仔细翻了一通，抽出一份拍在桌上，照着新改的紧急联系人打了个电话。
……
隔了几秒，靳林琨口袋里的手机高高兴兴地响了起来。
靳林琨：“……”
于笙：“……”
教育处主任很生气：“你看，我就说你们这些家长！！！”
不光不把孩子的教育放在心上，居然还敢撒谎。
一个多小时过去，被主任训得灰头土脸的于笙同学家长终于被从教育处放了出来。
楼下走读生都已经开始放学了，有点儿闹，喧哗跑动的声音隔着楼层震上来。
时间太充裕，于笙甚至还挺悠闲地回班里收拾了个书包，正靠在外面的走廊里玩手机。
七班同学们对新学霸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于笙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群平时英语卷子只知道瞎蒙的人正在杨帆桌边，排队请教问题。
于笙过去扫了一眼，都是很基础的语法问题，有的甚至还只是初中级别的难度。
杨帆从来没跟这么多人说过话，紧张得脸上发红，酒瓶底的镜片下眼睛却亮晶晶的，磕磕绊绊给人讲题，谁听不懂就不厌其烦地从头再讲一遍。
于笙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彻底放了心，拎着书包出了教室。
靳林琨在教育处接受了长达一个小时《如何做一个合格家长》的教育，现在对三中老师们的敬意已经达到了最高峰，有点恍惚地出了门，被于笙牵着往外走：“朋友，我想了解一下，这是你们教育处主任一个人的技能还是全校的传统……”
“全校传统。”于笙想了想，“我们每次运动会的开幕式就要一天。”
校长讲，校长讲，校长讲完主任讲。
有时候大家中午都跑出去买饭吃了，最后轮上来的体育组组长老师还要对着稀稀拉拉的观众席最后把体育精神竞技精神强调完。
然后下午再升个国旗唱个国歌、参赛班级队伍再奇形怪状地出场，雄赳赳气昂昂压个操场。
一天就这么完美地过去了。
所以每次三中的运动会都长达五天。
靳林琨简单心算了算，还是没把数目对上：“为什么是五天？”
于笙：“闭幕式也要一天。”
“……”
“快了，十一假前几天就是运动会。”
于笙扬眉，看了一眼靳林琨的表情，忍不住抬了下嘴角：“来体会一下吗？”
大部分高中高三都是不参加运动会了的，但他们校长坚定地认为这是增强班级凝聚力、发泄广大同学过剩精力的最好途径。
事实证明，运动会确实明显降低了前后一两个月内的违纪率，所以也就一直保留下来了这个优良的传统。
靳林琨揉揉额头，吸了口气，迎上小朋友难得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是没忍住，伏在他肩头笑出了声。
也弄不清楚笑点究竟在什么地方，两个人忽然就笑得停都停不住。
男孩子身高臂长，有点复杂地纠葛在一块儿，靠在没人经过的楼梯间里，胸腔贴合着轻轻震颤，连温度气息也一起传递过去。
靳林琨笑累了，握着于笙的胳膊，一松劲就往后靠。
两个人站的位置离墙还有点距离，于笙下意识拽了一把，对面的力气忽然比他大出不少，一把扯着他拉了过来
于笙没站稳，往前踉跄两步：“干嘛？”
靳林琨看着他，眼睛还弯着，眼底的笑意却已经淡了，只格外认真地盈着他的影子。
虽然直觉现在这个画面的气氛应该挺好，于笙抬头跟他对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表情特别慈祥。”
靳林琨：“……”
“等我一下，被洗脑的有点严重。”
靳林琨摘下眼镜，塞进于笙手里，用力搓了两把脸，扶着于笙的肩膀把人翻了个面。
于笙莫名其妙就跟着转了半个圈，攥着眼镜背对着他：“你要给我传功了吗？”
……等回家不能给小朋友再看武侠电影了。
靳林琨轻咳了两声，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把眼镜拿了回去，牵着人重新转回来，迎上视线。
在被教育处主任按头教育了一个小时之后，靳林琨才知道，原来于笙上高中是一个人拖着行李过来报名的。
原来于笙每次被请家长，都是教育处暗地里找个面生的老师来帮忙跟对面的学生家长对峙，把谁对谁错的道理掰扯清楚。
所以于笙后来违反校规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什么事尽量动口不动手，再后来几乎就成了三中头一份遵规守纪不迟到不早退的校霸大哥。
原来高一的于笙心情不好了，还会一个人在天台上坐半天，吓得校长差点爬梯子上去跟他谈心。
后来因为校长看起来实在太危险，吓得只是想看看风景的于笙撑着栏杆翻下来，把颤颤巍巍抱着梯子举着喇叭的校长接回了地面。
靳林琨听着教育处主任唠叨，有关于笙高中两年的印象一点一点拼凑完整，胸口偶尔会隐约泛上来的那些念头忽然就变得格外清晰。
……清晰得发疼。
可他们家的小朋友不该被心疼。
于笙一个人长大，一样长成了最强大最温柔的样子，能爬起来，能伸出手，能去保护别人。
在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壳子里面藏着的内容，分明清澈分明剔透，干净纯粹得不染尘埃。
后来，靳林琨想，他应该觉得骄傲。
一想到他的男朋友这么棒，他就忍不住与有荣焉，就想一直陪在于笙身边，看着他蜕变，看着他发光。
……
想说得太多，语言能表达出来的又太少。
靳林琨看了他半晌，还是扯扯唇角，笑了笑：“……算了。”
说不清楚就换个办法。
于笙看着他倾下来，唇上忽然微微一热。
靳林琨侧了侧身，把他圈进墙角，声音低得仿佛只剩气流：“男朋友，有监控吗？”
“……”于笙心说刚才笑得跟个神经病一样时候怎么没见你操心这个，有点不耐烦的视线迎上他的眸底，却莫名没说得出话。
心脏后知后觉地扑通一声，砸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早坏了。”于笙，“不然你现在应该听见教育处主任的声音，让六层楼梯间腻歪在一块儿那两个同学来教育处一趟。”
靳林琨抵着他，轻轻笑了一声。
低音炮实在烦人得很。
于笙抿了下嘴角，想要求这人不准总是犯规使用其他撩人方式，才一张嘴，就被真正的吻封住。
……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笙听见自己异常急促的呼吸。
靳林琨的呼吸也急促，灼烫的气流打在他鬓间，漆黑眸底盛得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有点陌生的失控感让于笙本能觉得不安，忍不住挣了下，一只手就覆落在他的后背上，安抚地摩挲了几次。
“放松，不要紧……”
靳林琨嗓音比平时哑，滚热的嘴唇贴着他的：“没事的，我在。”
于笙微微一怔，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在他的手臂间放松下来。
走廊间空旷，几乎能听见喘息的回声。
被一度错认成家长的男朋友吻技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可靠，磕磕碰碰了好几次，男孩子的力气冲，尽力收也收不住，动作又有点显而易见的生涩紧张。
于笙严重怀疑，自己的嘴角说不定也已经被磕青了。
……
但是又莫名地不想挪开。
他摸索着，牵住靳林琨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牢牢扣住。
掌心紧紧贴合着，不知道是谁的力气更大一点，攥得生疼。
于笙闭上眼睛。
好像有本格外庞大的书，哗啦啦响了一声，在他耳边翻过一页，露出全新的、完全空白的页码。
过去的所有内容，都随着这一页被翻过去，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翻篇了。
剩下的篇幅，都是他们的。
他的。
翌日，段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笙哥嘴角又多出来的一块淤青：“……”
于笙：“不是，闭嘴。”
段磊冤枉得不行：“笙哥，我还没问！”
“不是黑衣人揍的，我没被绑架，没被威胁，不眨眼睛。”
于笙把话说全，和蔼地看他：“还有问题吗？”
“……”段磊重新坐回座位上，翻开英语书。
从早自习开始，高三七班全班就陷入了狂热的学习浪潮里。
“一班平均分82分，原有41个人，总分3362分――我们就算老杨只考一百分，他们的平均分就变成了81.55分！”
班长目光灼灼，挥舞着算草纸：“而我们班只有30个人，平均分64分，加上老杨的一百分，平均分就飞跃到了65.16！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剩不到17分的差距了！”
两个月的时间，要把所有的科目一起提起来无疑不现实，但如果想要专攻一科，尤其是在基础分数偏低的前提下，未必就不能有明显的进步。
于笙手里的笔转了两圈，重新翻开英语书。
靳林琨意外的重视这次补课，昨晚熬夜备了半宿课，他睡了一觉起来，书桌前的小台灯居然还亮着。
家里的英语书可能都被搬到了桌面上，靳林琨穿着短袖睡衣，面前摆着台笔记本电脑，专注地敲着键盘。
从初中难度的语法句式一层层往上，课件做得又认真又详细。
一点都看不出当初那个说要讲阅读理解，站在讲台上炫花体字，理直气壮说什么“因为ABD不对所以显而易见选C”的装逼痕迹。
于笙从床上起来，摸了件衣服过去，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儿。
说来奇怪，平时看着都烦的那些英语单词，在有点昏暗的小台灯下面，忽然就不那么烦人了。
……
尤其是在被靳林琨牵着手，黏黏糊糊坐在一块儿，又被这人顶欠揍地凑过来亲了两下嘴角，还有理有据地号称是家教收费分期付款的时候。
于笙已经习惯了每次学英语的状态，忽然就这么轻松了，居然还有点儿不适应，看起来就没收住，忍不住背了十来页单词。
后半夜居然还睡得挺好。
早上起床，发现自己这次一觉睡到天亮梦都没做的时候，于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段磊他们都知道于笙最讨厌的科目就是英语，又看他好像背一会儿单词就出神，下课忍不住过去关心了几句，正好被于笙按住帮忙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笙措辞向来简洁，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通常不浪费第二句。段磊听完反应了半天，才终于弄明白他是想问什么。
“笙哥……所以你的问题是为什么你忽然看英语不头疼了。”
段磊深吸口气，总结于笙的问题：“而且昨晚忽然发现英语学起来很轻松，一顺手背了十来页单词，而且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到现在还没忘？”
于笙点点头：“对。”
段磊：“……”
第一次看到段磊冷酷地甩下笙哥回了座位，边上看热闹的姚强忍不住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屁。”
段磊翻过一页全错的完形填空，面无表情地按着他推回去：“我现在做出的反应，已经是我脑补的所有反应里最有求生欲的一项了。”
姚强没听见前情，好奇得快疯了：“你还脑补了别的？比如什么？”
段磊放下书抬头：“比如趁笙哥走路的时候忽然摔了一跤，飞快地把笙哥套上麻袋揍一拳。”
“或者趁笙哥被人按在墙上亲得喘不上气，飞快地把笙哥套上麻袋揍一拳。”
“或者趁笙哥被天上掉下来的外星人砸晕了，飞快地把笙哥套上麻袋揍一拳。”
“……”
姚强被他丰富的想象力震撼了，“兄弟，你这个需要借助的外力有点大。”
“废话。”段磊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明确，“不借助这样的外力，你觉得我能带着麻袋在笙哥面前活过三秒吗？”
不太清楚好兄弟受了什么刺激，姚强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行了，别做梦了，赶紧背单词吧……对了，笙哥为什么会被人按在墙上亲得喘不过气啊？”
段磊根本不敢套麻袋揍他笙哥一拳，就是随便列举了三个自己觉得永远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被他问得一个头两个大：“你觉得笙哥会在走路的时候忽然平地摔，或者被外星人砸晕吗？”
“不会。”姚强摇头，“但是这三个里面我比较好奇中间那个。”
段磊：“……”
第六十九章
为了能再多活三秒, 段磊理智地没回答他的问题。听着身边磕磕巴巴的朗诵声，深吸口气, 重新一头扎进了叫人头疼得要命的英语里。
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太高涨，老贺来上第一堂课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反复出去确认了几遍自己没走错，才放心地进了班门。
杨帆刚到七班，通过昨天晚自习加上今早的讲题工作, 已经几乎和全班每个人都说过了话。
老贺走流程让他上台做了个自我介绍, 台下立刻热热闹闹响起善意的起哄声。
“……也不要冲得太猛，为后面留一点力气。”
老贺挺开心，写完板书, 再一次拿上课时间给同学们做工作：“我听说有些同学特意大早上就来上早自习。这种精神是值得鼓励的。翻墙也没关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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