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璋吃力地冲她招招手,苏盏看着他,慢慢站起来,走过去。
    那张脸,那副身躯,好像都已经变了一个人,连神态都没了往日的凌厉。
    老人缠绵病榻的时候,总是显得特别可怜。
    他双手颤抖,眼尾居然滚过两行眼泪。
    苏盏坐到床边,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徐国璋张张嘴,气若游丝,颤着手按了铃,有护士过来帮他换了氧气管。
    他再次张嘴,声音抖着,“对……不起……我儿子跟我,不是……一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妹妹……你妹妹死后……我……那阵很……怕,我……意……识到自己错了……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你……们……只会更……恨我……但别恨我……儿子……他是真的……喜欢你……这三年……他为你做了很多,我一直……没好好……疼过……他,生了他,没让……他感……受到……爱,……他每……年都……会去……看苏菡……陪她……说话……说你的……事情……我犯……的错,不该……让他……来替……我担……对不……起……”
    断断续续,他一直在说对不起。
    苏盏能听到的也只有这些。
    护士走过来,用英文告诉她,“不要说太久了,他现在说话吃力。”
    “你别说话了。”苏盏转向护士:“您帮他把氧气罩戴上吧。”
    苏盏走出去,徐嘉衍正倚着走廊抽烟,“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你会做?”
    “刚学的。”
    她忽然说:“你一年去看几次苏菡?”
    徐嘉衍愣了下,“两次。”
    苏盏搂住他,“都说些什么。”
    他掸烟,不甚在意:“随便说。”
    后来有一年,苏盏怀孕,清明徐嘉衍不让她去,她就偷偷去,跟在他后面。
    那年,似乎风特大。
    谢山墓园的竹林里都是呼呼风声,她就站在后面,听见墓碑前那个男人半蹲在苏菡的墓前,声音低低沉沉,随着风,送进她耳朵里,声音悠远仿佛从天边传来。
    “你侄女快出生了,你姐怀孕脾气变特差,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每天得开几个小时的车给她满城找她想吃的,孟晨说我不能这么惯着她,都快成母老虎了。”
    “她只有我,我不惯着谁惯着,我得惯着,我得带你那份,爸爸那份,妈妈那份,一起惯着。”
    “他们说我现在这样一点儿都不帅了。”
    “……行吧,不帅就不帅吧,你姐高兴就行。”
    “……”
    “走了,下次带小侄女来看你。”
    男人挥挥手,转身走了,高大的背影依旧潇洒凌厉。棱角似乎被岁月磨的更有味道,深沉冷峻,多了几分成熟,眉眼间的痞气依稀可见。
    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台阶上的苏盏,哭成泪人儿。
    徐嘉衍弯了弯嘴角。
    你看吧,
    其实时光一直都在,只是我们都不曾发现。
    ——
    美国第二个月,徐国璋走了。
    徐嘉衍坐在客厅抽了一晚上的烟。
    苏盏躺在床上看他抽了一晚上的烟。
    等他进来的时候,看见小姑娘还睁着眼躺在床上,打开灯,钻进去,抱住她,“怎么不睡?”
    她搂紧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你。”
    “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你还有我,你怎么会有事。”
    他轻轻抚着她,慢慢躺下去,低头吻下去,热气点点喷洒在她的身上:“给我生个孩子。”
    两人之前做都会刻意避孕。
    这次,他故意埋在她体内,不肯出来,苏盏推他,他还恶意地撞了几下,“这样就多一点了。”
    他们都想对方能够多一点。
    这样,爱就能多一点。
    ——
    关于沈曼青的案子。
    于2016年秋天正式开审,前前后后审了两个月,驳回上诉两回。
    终于在2016年冬天的时候,案子有了眉目。
    2016年12月13日,法院判决书正式下来,判决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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