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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修伸手抚摸子桑予冰凉的面庞,语气温柔地说:“阿予,不疼了,以后都不疼了。我们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都好了。”
    他说完就爬上了床,紧紧搂住子桑予。远处公鸡传来鸣叫,小镇快要喧闹起来了。子修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得平静,他头刚沾着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子修醒来时脑袋都还在发懵。甚至在他看到怀里的子桑予时,还有些惊讶……*治好了?
    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子桑予身上的冰冷,那些疼痛才重新撕裂开,流出淋漓的鲜血。
    从此往后,世界那么大而喧闹,唯有他孑然一身。
    纵然他再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躺了一会儿后他还是起了身。他身前不能给子桑予幸福,死后也得给他安稳。
    不过他刚坐起来,就看到了坐在房间角落的子桑璧。子桑璧赤红着眼,端坐在角落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子桑璧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子修已经起来了。
    子修淡淡地叫了一声:“子桑家主。”睡得太久,他脑袋还有些发懵,下床时差点儿绊倒自己。
    子桑璧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走过来抓住了子修的衣裳,开口嗓子有些嘶哑:“你走吧,我会带走阿予的。”
    “凭什么!我不同意!”子修瞪大了眼,他几乎没有这么大声与人争论过,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子桑璧也直勾勾地盯着子修,他面带疲倦,一字一顿地开口:“那你凭什么呢?你给了阿予什么?你害他背离家庭,让他活活气死了我爹!他因为你中*,还因为你丧命!你以为你给了他爱吗?就是你那廉价的爱害死了他!”
    气氛一下子寂静,两人四目相对,相互不肯退让。
    最后子桑璧打破了沉默:“你带不走他的,外边全是我的人。你什么都办不到,就算你带走他了,能给他一块好的墓地吗?能让他风风光光地下葬吗?”
    子修看着子桑璧的目光愈发凶狠:“我一定要带走他。”
    子桑璧露出一丝冷笑,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涌进来了一堆人。他们一些人死死抓住子修,任凭他挣扎反抗都丝毫不松手。另一些人护着子桑璧,而子桑璧缓步朝子桑予走去,把他抱了起来。
    “你放下他!”子修不断挣扎着,发出嘶吼,“阿予是我的!我的!”
    但并没有人理会他,他们大步朝前走着,出了屋子,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很久之后,那押着子修的几人才把他放开了,其中一人还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井井有序地走出了屋子。
    外边还下着瓢泼大雨,这雨像是不能停了。子修从呆愣中抽离出来,扒拉开几人,朝子桑璧离开的方向追去。凭什么……凭什么都怪在他身上呢?他别无所求,就只是想要阿予罢了!
    只是偏偏天意弄人,造化、命运,都是些残酷无情的东西。
    子修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子桑璧的马车,他浑身湿透,踢到了一块石头整个身子都往前倾。地上积起了水,子修摔得狠了,手掌擦破,浑身疼痛。
    他忽然没有爬起来的力气,曲起手把脑袋埋进了胳膊肘里,嚎啕痛哭起来。滚烫的眼泪混合着冰凉的雨水,一并划过子修的面颊。
    周围人来人往,都纷纷侧目。但没有人敢上前,子修甚至听见有人说:“这不是前几天那个疯子吗?”
    在他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雨势忽然减小了,他感受到有人停在了自己面前。
    子修费尽力气仰起头,朦胧之间看到了圆悟大师的样子。自己还真是……子修这一想法还没想完,就晕过去了。
    等到子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意识都不清醒。
    周围是熟悉的环境,他真的又回到了云海。自己走了一遭,再回到这里时竟然有种别样的欢喜。
    他这一动,就把趴在床边睡着的小师弟给惊醒了。小师弟揉着眼睛撑起身子:“大师兄,你醒了?你等着,我去叫师父!”
    “不……”子修开口才发觉喉咙干涩得发疼,嗓音沙哑,“咳咳咳……”
    小师弟只听见了子修的咳嗽,还扭头安抚他:“大师兄你好好躺着罢,我马上就去把师父叫来了!”小孩子还带着一身活力,两下就蹿出门去了。
    子修本想偷偷走掉,但身子实在乏力,连坐都没法坐起来。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现在应该是云海的练功时间,子修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大家整齐的呼声。
    周围很安静,子修意识清醒地发呆,他什么也没有想,前尘往事也好、空渺的未来也好,纷纷都散去了,只剩下心底暂时的宁和。
    很快圆悟大师就来了,那小师弟应该是被打发走了,屋子里只有沉默相对的两人。
    圆悟大师说:“有些人不必历经万事,便凭着颗七窍玲珑心看破万物。有些人历经万事,却还是深陷红尘中。子修,你可知错?”
    子修闭上眼,清泪划过脸庞,温意很快就散尽了。他说:“知错。”
    错在自己不自量力,错在自己妄想和命运抗争。如果还能从头来一次,自己一定会守住清规,用一辈子来修那人的平安顺遂。
    “你可愿皈依佛门?”
    “愿。”
    圆悟大师的关门弟子又回到了云海,不论江湖中怎么样个热闹法,云海里却照样平静安宁。圆悟大师很快就给子修安排了剃度仪式,子修还有一段时间的准备时间。
    这是圆悟大师那日最后对他说的话……入佛门要心怀虔诚,愿你此番想清楚,若是再还俗,不论云海还是别处,都不会收留你了。
    子修不知道自己的虔诚是不是足够,但他也不会再还俗了。尘世间再无眷恋,自己孑然一身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还是趁这段时间出了云海,去了当初他和子桑予买下房子的江南小镇。他把房子给卖了,找了块儿依山傍水的宝地,亲手挖出了一个坟墓,把自己和子桑予的一些杂物一并埋了进去。
    红尘万丈,轰然倒塌,连尘埃都没有溅起。不必道别,反正日后也定成云烟。
    当内心空无一物的时候,日子就过得异常缓慢,但日复一日,就像流水一样转眼就流逝了。人生几十年,好像没有什么盼头,但还是凑活着过了。
    云海之中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圆悟大师圆寂了,住持的位置交给了子修。子修也别无它事,也就统筹云海中大事小事,读书念经,基本都泡在禅房之中。
    后来他还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籍,一闭关就是一年,冲破了自己的关隘,跻身于江湖高手之列。这份惊喜来得太晚太晚,晚到了子修已经没有力气欢喜和悲伤。
    他连出去讲佛都很少,唯有一次应了京城伯卿先生的约,去学堂给孩子们论经。又是一年深冬,京城下着鹅毛大雪,子修回来的路上捡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善心一发便带回了云海。
    他给小孩取名叫慧空,但愿他聪慧又无负担。从前他都不苟言笑,直到慧空到了后,他的笑才多了起来。
    这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忽闪忽闪的。子修偏爱他,总觉得他像什么人。
    可是回忆太沉重,子修没有力气把掩盖的厚重灰尘给扫开。于是日子还是这样平淡地流淌着,当年那个为爱还俗的傻和尚,那个为爱背弃家庭的傻少爷,都成了久远时光里昏黄的一帧,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算了。
    一.相遇
    江湖新秀北渊用十两银子赢了朱员外一座大宅,这个消息两天之内就传遍了江湖。
    几十年前的江湖局势复杂,生死崖和扶南庄两家独大,豪杰遍地,三天两头就是场比武论英雄。北渊也是一直备受争议的一个青年俊杰。
    他惯于独行,整个人都透着孤傲的气息。因为长得好看被不少江湖中的姑娘惦记,但这样就激起了不小的民愤,天天都有人叫嚣着要找北渊挑战。只是北渊好像没有家,落脚的客栈也不定,大家想堵人都堵不着。
    直到朱员外平地搭起擂台,让人用十两银子参赛,赢的人就能管他要一样东西。
    十两银子对于江湖人来说算不上小数目,但朱员外开的奖励实在是太诱惑人,于是江湖中自认武功高强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这场大赛持续了六天六夜,北渊是第三天到的,他一直站到了最后。
    三天不眠不休,还经历高强度的对战,但北渊好像一丝疲惫也感受不到。
    其实朱员外设的是个局,他暗中收买了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在自己手里,就是为了对付胜利者。只是他没想到,北渊竟然那么能挺。
    他好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故作淡定地问北渊:“你想要什么?”
    他更没想到,传说中捉摸不透的北大侠面不改色地说,“这座宅子。”
    朱员外只能认,所以居无定所的北大侠有了家,上门挑战的人找着了地方,一天就能排出老长的队伍。
    不过北大侠也不是陪练,他接受人挑战有个条件……输了的人得帮他一个忙。
    帮的忙简单,北大侠觉得这房子实在是太附庸风雅,不像个江湖人的住所,他要建座“久北阁”。所以输的人都得帮他修房子……于是几天下来,江湖中不少大侠都聚在了北渊这里,勤勤恳恳地修房子。
    江湖人习武,力气大工作快,一月有余,久北阁就建成了。当然材料还是花了不少钱,一穷二白的北渊自有办法……扶南庄钱多啊。
    他修建久北阁也是同南子默打的赌,这时候的南子默还不是声名远扬的南庄主,至少前面还冠了个“少”字。两人曾经同游过,也有切磋,相行之间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之感。于是年轻气盛的南子默说,“如果你一年之内能建出你自己的府邸,我给你十万两银票。”
    本来江湖人说说银钱是很俗的,但北渊确实穷,南子默也心直口快的不避讳。北渊自然答应了,这还没到半年,他就建出了自己的久北阁。
    南子默十分高兴地捧着银票就上了久北阁。
    房子修完,找北渊挑战的人依然不少,很多人几次三番彻底被北渊打服了,竟然自愿加入久北阁。南子默来的时候,发现久北阁竟然不是个空壳大宅,立刻对北渊佩服得五体投地,拉着手就要洒酒结拜。
    南子默是江湖中为数不多的和北渊能敌个平手的,还有钱有势,北渊思量了一下便同意了。在南子默的强行要求下,久北阁中多了个叫“义兄堂”的院子。没办法,他虚长了北渊几个月,占了个便宜。
    彼时的南子默有着一腔少年心思,他有个暗恋的姑娘叫白芷。白芷是一家药铺的千金,自小在中药堆长大,浑身都透着股不与世俗的劲。北渊见过一面,确实是个顶好看的姑娘。
    不过南子默不敢向姑娘诉说心意,他来久北阁还有个目的……就是拉着北渊壮胆,再去看看白芷姑娘。
    北渊给自己倒了杯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子默,“南少庄主要是这点儿魄力都没有,以后可怎么担起扶南庄。”
    南子默万分冤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不懂。”他说完还有些不尽兴,再补了句,“等你遇见了就明白了。”
    北渊心想,那还真不能明白了。
    他虽然看不上南子默这种少年心思,但第二天还是陪南子默动身去了江南。
    江南水乡,女子大多温婉。他们到的时候恰巧是初秋天气,万物的绿色渐渐淡去,泛出些黄。南子默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药铺旁的客栈,订了房后连饭都等不及吃,直接就把北渊拽去药铺了。
    白家经营的药铺遍及四海,这处是他们的本家。药铺前排了长长的队,江南闹起了瘟疫的苗头,白家正在散药。
    来这里的都是还没染上瘟疫的,白家让他们喝些药预防,得了瘟疫的几人已经被隔离开了。白芷亲力亲为,带着块黑色面纱给每个领药的人把脉,她好歹也是会些医术的。少女有些纤瘦,黑色的面纱衬出她白皙的皮肤。虽然看不见下半张脸,但是从眉眼之间的神色也能看出她态度很温和。
    南子默躲在角落看了半天,一边看一边戳北渊,“你看我家阿芷多温柔……”
    “你看我家阿芷多善良……”
    ……
    “你看我家阿芷……”南子默话还没说完,伸出去戳北渊的手就被扣住了,北渊使劲一拽,带着南子默排在了队伍后边。
    “干什么!快放开我!”南子默使劲挣扎,又害怕动静太大被白芷看到,只能小声抗争。
    北渊似笑非笑地说,“都说你那是瘟疫,看看有什么不好?”他说话声音不小,周围的人听到脸色都变了。静默了片刻后,“有人得了瘟疫”就像颗惊雷,炸响在了人群之中。
    于是南子默原本还隔着长长的队伍和白芷遥遥相望,瞬息之间队伍就散开,他和白芷的目光隔空对上了。南子默的神经僵住,连北渊把自己拽到白芷面前都没反抗。
    北渊比南子默还要高上两分,带着一贯的冷漠腔调,居高临下地对白芷说,“他好像感染了瘟疫。”
    白芷皱了皱眉,她是标准的杏眼柳叶眉,这一皱多出了几分小女儿情态,南子默看得更痴了。不过白芷还是十分好脾气地说,“麻烦抬起手,我给你把一下脉。”
    南子默听话地抬起了手,白芷的手指纤长白皙,带着些微凉扣在南褚手腕上。她皱了皱眉,“你脉搏太快了,但是应该没有感染瘟疫,不要担心。”
    “啊?”南子默这才回过神,“哦,好的。”
    白芷莫名在这人脸上看出了丝遗憾,明明是个好看的公子哥,看上去并不像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更像是江湖中人。她看了眼一旁北渊揶揄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什么,柳眉一挑,“瘟疫不是小事,如果公子拿这个当儿戏,牺牲的可是千千万万条人命!而且现在才入秋,如果还不控制住瘟疫,等寒冬来了会有多少人丧命!”
    南子默一时羞赧,垂下头没有辩驳。倒是北渊看了会儿热闹才开口,“其实我们是游历的江湖中人,听闻白姑娘善举万分佩服。我兄长本想来帮姑娘施药,但不好意思上前,是我强把他拽来的。如果方式唐突了姑娘,是我孟浪了,与我兄长无关。”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从药铺里走出一个姑娘。姑娘穿着修身的大红衣裳,勾出她曼妙的身段。她五官十分精致,似笑非笑地看了北渊一眼,然后转头对白芷说,“我重新写了个药方,你配来试试。”
    白芷接过药方,面露喜色,摘下面纱跑过去抱住那姑娘,“阿钥你真是太棒了!”
    程念钥接住白芷笑笑,她一笑眉眼就舒展开了,明明女子长着桃花眼都有几分妖媚,但不知为何,北渊觉得程念钥这一笑,勾人是勾人但一点儿也不妖媚。
    很快白芷恢复了冷静,转头对愣在一边的南子默说,“既然你想帮忙,就跟我来吧。”
    “啊?”南子默还愣着,北渊一把将他推了过去,可怜的南子默差点儿一个踉跄扑倒了白芷。不过好在他武功高强,一下子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冲白芷露齿一笑,“麻烦姑娘带路了。”
    程念钥看了北渊一眼,微微挑起眉头,正欲转身随两人走的时候,北渊叫住了她,“程姑娘留步。”
    程念钥眉头挑的更高了,分明是有些傲慢的神色,但放在她脸上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北渊这下笑了笑,“在下北渊,久闻程姑娘大名。”
    程念钥压了压唇角,对她说过这种话的人实在太多了,虽然都没面前这个人长得好看,但这种搭讪方式消了几分她对北渊的兴趣,于是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程念钥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据说只要还有一丝气在,程念钥都能把那人救回来。她更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追求她的人早就不限江湖人士了,连天潢贵胄纡尊降贵来一睹美人芳颜的都不少。
    他们说话这会儿,白芷和南子默已经拐进了药铺。北渊依然保持着微笑,“我兄长对白芷姑娘心有所属,程姑娘不如成人之美,让他们二人去罢?”
    程念钥挑挑眉,像是在问“凭什么”。
    北渊也不恼,温和地道,“在下初来江南,听说此处风景秀丽,不知能否邀程姑娘同行?”
    二.接近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程念钥勾出一丝笑,桃花眼中立刻泛出波光,“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程念钥虽然是个孤儿,但却是江湖鬼医鬼毒仙唯一的关门弟子。鬼毒仙从小就把程念钥宠的无法无天,这位大小姐也是一身傲气。
    北渊见程念钥转身就走,笑了声,“那我就以后再邀请程姑娘好了。”
    程念钥没有回头,秋日的阳光依旧很灿烂,微风扬起她的乌黑的长发,美貌的少女微微勾了勾唇角。
    南子默果然就被白芷拉去熬药了,只是南子默对草药一窍不通,白芷一边指挥他一边细心给他讲解。未来的南庄主脸上一直挂着抹傻笑,看得白芷也觉得有些好笑,“你没事吧?”
    南子默赶紧摇头,“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很开心。”
    他干活麻利,长得好看还知书达理,熬药的时间下来,白芷就已经和他熟悉起来了,“没想到你们江湖人还会都那么多诗书,我真是失敬了。”
    南子默笑笑,“哪里,白姑娘不但菩萨心肠,还学富五车,南某佩服至极。”
    拖到现在才来的程念钥一来就听到这样一段对话,一时竟觉得自己应该晚些再来。在她正纠结是留下还是转身走掉的时候,白芷看见了她,“阿钥你去哪儿了?”
    程念钥只好回头,“再去看了看那些病患。”
    提到换了瘟疫的人,白芷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有恶化吗?”
    程念钥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做出自己客观的诊断,“有一些,但好在发现得早,没有传染到别人。”
    南子默忽然对这两个娇弱女子肃然起敬,瘟疫是多少人避之不及的,她们两个弱女子竟然挑起了大梁,默默无闻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
    白芷和程念钥又交流了两句,才转头对南子默说:“你先回去吧,要施药的话明日早些来就行了。”见白芷并没有不欢迎自己的意思,南子默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忙不迭应到,“好,我一定早些来。”
    北渊已经在客栈等候一些时候了,随着他的内力逐日增长,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戾气。他还是忘记了前人的警告,“屠诀”这种不能碰的秘术,越强大越容易走火入魔。
    他自小天赋奇高,对各种武功都有奇妙的悟性,连众人垂涎却不但修炼的“屠诀”都征服了。但他没想到,“屠诀”的威力远远在后边。
    内力又运行了两个周天,北渊内心又恢复了平静。他睁开眼,忽然想起程念钥出现时那惊鸿一瞥,心头微微动了动。程念钥医术了得和她个人体质分不开关系,她天生百毒不侵,据说她的血还能解百毒。连“屠诀”上也记载了程念钥这种体质的人,她的身体几乎就是专门经屠诀锤炼过的内力的载体。
    北渊还没收回想法,南子默就推门进来了,打断了北渊的沉思,“白姑娘叫我明天还去!”南子默脸上挂着少年见到心上人的满足,实在是有些傻里傻气。
    北渊本想嘲笑两句,忽然挑了挑眉,“我明日和你一同去。”
    南子默沉默了一下,扭捏地说,“你去了多碍事,我怎么和白姑娘独处……”
    南庄主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和北渊的结拜情谊,惨遭嫌弃的北渊冷冷地讥讽了一句,“难道只有你和白姑娘二人在施药?没有帮手没有领药的?”他看着南子默受伤的表情,稍微安抚了一下,“还有那位程姑娘,如果我不去怎么引开她?”
    南子默颇觉有理,于是赶紧点头,“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日一大早就去!”
    北渊:“……”
    第二天还真是一大早,天都才蒙蒙亮,南子默就把北渊从床上拽了起来。
    北阁主一向有半夜练功的习惯,故而他都是等天吐露鱼肚白的时候才睡下。今天他几乎是刚把睡意酝酿出来,南子默就把他吵醒了。但看着一脸傻气的南子默,北渊只好把无法派遣的一脑门官司都摆在脸上,不欲与这脑子里只装下白芷的人谈话。
    南庄主毫无察觉,欢天喜地地等着北渊洗漱好出门。他们起床实在太早了,客栈都还没有准备好早点,于是南子默十分大方地塞了点自己的干粮给北渊,“走吧,我们早些以示诚意!”
    他们到达白家药铺门口,天色才稍微亮了些。但他们没想到已经有十来个人排上队了,瘟疫真的是一场令人坐立不安的灾难。
    白芷他们也很早,过了差不多一刻钟,药铺的门就打开了,为首的白芷招呼着众人把熬好的药搬上来。南子默见状赶紧上去帮忙,“白姑娘这么早?”
    白芷见了南子默也是一惊,“我习惯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早?”
    南子默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睡不着,就过来帮忙了。”
    北渊看着南褚那痴样,忍不住撇了撇嘴。他等了好一会儿,程念钥都没有出来。程念钥好歹是江湖中的神医,能来帮忙对付这场瘟疫,除却了本身的善良,大约就全靠白芷的游说了吧。让她来帮忙施药,恐怕这位大小姐是没这个闲情雅致的。
    北渊原本只想抱着胳膊在一边看着,但来领药的人越来越多,药铺的人手不够,南子默把他拉过去充壮丁了。
    一向没有什么善意的北渊忽然承受那么多人的卑微的感激,一下子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直到中午的时候程念钥才出现,她来叫白芷去吃饭。
    虽然带着秋意,但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白芷随意抹抹脸上的汗,满足地笑,“知道啦,马上就来!”
    程念钥挑眼看了北渊一眼,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嘴里却对白芷说着,“那我先进去等你。”
    最后白芷将施药的事情交接了下去,不好意思地对南子默和北渊说,“麻烦你们半天了,一起吃饭吧!”
    南子默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好,我们是自愿来帮忙的!没添麻烦都好了。”
    白芷板起她好看的脸,“南公子这就太见外了,你说要来帮忙我一点儿没推拒,怎么我邀你吃顿饭你还那么扭捏?”
    她这话一出口,南子默立马不敢拒绝了,拉着北渊就跟着白芷朝屋里走。北渊看得好笑,要是南子默真娶了白芷,不知道怕老婆成什么样子。
    午饭很丰盛,他们这一桌只有四个人,除了他们仨外就只有个程念钥。
    这自然很符合北渊的意思,因为人少,他们就坐了张小方桌,他有意让南子默和白芷对坐,这样一来就好像自己不得不与程念钥面对面吃饭。
    近看程念钥更好看,她皮肤白皙中透着粉,睫毛又长又翘,像把小小的扇子,垂下眸子时眼尾上挑,总透出一丝勾人的味道。
    “阿钥,那药怎么样?没问题吧?”白芷填了下肚子后开口问道。
    程念钥轻轻皱了下眉,支起一支筷子拨弄碗里的白米饭,“对原本的瘟疫没大碍,但变异的还得重新配药。”
    白芷先是忧愁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了笑,“阿钥那么棒,一定很快就可以搞定了!”
    北渊看南子默见着白芷这副模样眼睛都直了,恨铁不成钢地转开头望向程念钥,“江湖中一直传闻鬼毒仙前辈总寸步不离地守着程姑娘,如今怎么舍得放任程姑娘一人面对这瘟疫?”
    程念钥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道:“哪家孩子还能不长大?”
    北渊依然好脾气地笑着,“程姑娘若愿意,便有良人把你宠得永远都是个孩子。”
    程念钥给白芷夹了一筷子青菜,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白芷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小芷才恨嫁。”
    白芷羞红了脸,“说什么浑话呢!”
    “我这儿那是浑话,不信你问问南公子?”程念钥放下筷子,冲南子默笑了下,然后起身拍拍手,“我吃饱了,先去看看那几个隔离的人。”
    “我也吃饱了,多谢白姑娘款待。”北渊跟着放下了筷子,抬头望向程念钥,“不知程姑娘是否介意我与你一同去看看那些病人?”
    程念钥秀气的眉头拢了起来,然后她耸了下肩,“请便。”
    被隔离开的人单独关在了药铺后院的小房间里,这是一间敞亮的屋子,门是木门,上面半截用几根铁棍封起来,能看见里面的样子。四个人瑟缩在角落中,消瘦得不成样子。
    程念钥伸手按在门上,转头对北渊说,“北大侠,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怎么也是肉体凡身,不要进去了。”
    北渊犹豫了下,程念钥天生五毒不侵,但他确实不行,“那我在外边看着你,有情况你叫我。”
    程念钥似笑非笑地看了北渊一眼,却难得地没说难听的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瑟缩在角落里的人看到程念钥来了,都仰起脸看着她。他们坐在窗户下边,眼睛被阳光映亮,看上去充满了希望。
    程念钥理解每个人的求生欲,她叫坐在边上的唯一一个女人伸出手,“我给你把一下脉。”
    三.赏赐
    北渊本想倚在门框上,但这屋子许是有一阵子没打扫了,一层灰让北渊稳住了身体。他这个角度正巧看见那女人倏的跪在程念钥面前,哭成泪人:“程大夫,您菩萨心肠,救救我吧,我孩子还没断奶啊。”
    程念钥的手被女人抓得紧紧的,屋里剩下的人也都跪了过来。他们已经被瘟疫折磨得不成样子,垒砌的恐慌将他们淹没,大家都怕死。
    程念钥无奈地安抚众人:“你们跪我拜我也没有用,我会努力救你们的。”她挨个检查完,出去的时候正巧对上北渊深沉的眸子:“你离我远些,我身上还残余着瘟疫气味,别被感染了。”
    北渊听话地撤开了一些,这时候太阳已经准备西沉了,两人隔着距离缓步走着。程念钥忽然顿住脚,抬头看着北渊。她个子已经算高了,但还是比北渊矮了快一个头,她本来对北渊说别白费心思。
    可北渊也停住脚侧脸看她时,阳光倾洒,他逆着光的脸十分英俊。程念钥愣了愣,脑袋中灵光乍现:“我想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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