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等他开口,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十分雅致的小院子,外面绿色郁郁,内里红花遍地,温风和煦,环境安雅,十分适宜居住。
    所谓近乡情怯,真要见到母亲了,顾然又有些不敢向前挪步了。
    他这一走二十年,母亲会怨他吗?
    他无声无息地丢下她,将那些想要保护她的誓言都抛之脑后。
    母亲会怪他吗?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了墨土大陆,得知这么不孝的他,母亲还想再见他吗?
    内心诸多忐忑,竟是让顾然手心都微微发汗了。
    孙远之看出他的心思,不禁轻声安慰:“莫要想太多,伯母一直以你为傲。”
    顾然一怔,胸腔里的酸涩上涌,尽数涌到了眼眶上。
    而正在此时,房门开了,一个温柔轻缓的声音响起:“是远之吗?来了怎么不进……”
    她刚开门,看到眼前的青年,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然也在打量着她。
    二十年,并没给她的发间添上风霜,也并未在她的眼角添加细纹。
    他的母亲停在了他离开的那一刻。
    还是那样……还是那样……
    顾然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哭声溢满了嗓子:“娘,我回来了!”
    第103章 兄弟情义
    母子相见,还是阔别二十年,那场面实在是让人又心酸又欣慰。
    顾然到后头,除了抹眼泪就只剩下喊娘亲了。
    而顾氏对于儿子能够活着回来这件事,已经是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两人足足相拥半刻钟,又在屋里聊了一个时辰,等到天色将黒,顾氏才擦擦眼泪出来,看着孙远之和穆少雍,破涕而笑道:“你瞧瞧,让你们干等了这么久,再等会儿,我这就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孙远之想说别让她这么劳累了,但看着顾氏脸上那整整二十年都没展露过的笑容,他又说不出阻拦她的话。
    这样的辛苦,恐怕再多,她也不会觉得辛苦吧。
    顾氏亲自下厨,忙活了半个时辰,端上来一桌子菜,全是顾然最爱吃的。
    顾然看着这些菜都想掉眼泪,但想到以后可以天天吃了,他又把泪水给憋了回去,一直笑着,夸着,赞扬着娘亲的手艺是全天下最好的。
    而顾氏也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在慢慢地交谈中,顾然已经知道了。
    当初他进入墨土大陆,千红枫便亲自找到了顾氏,将她接到了千木山上照顾。
    虽说顾氏田海薄弱不能修炼,但千木派中宝物万千,想要帮她拓展田海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顾氏到底是年龄大了,哪怕能够修炼,但进益并不会太大,可这样也足够了。
    她能够保证身体健康,能够保证不再老去,能够一直一直的坚持下来,总有一天会等到儿子回来。
    千红枫估算的是,顾然至少得百年才有可能回来。
    但值得庆幸的是,顾然有穆少雍,他们运气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就突破了限制,从墨土大陆归来。
    一顿饭吃得额外香甜,顾然向孙远之问到其他人。
    孙远之刚要开口,房门大开,一个高大青年走了进来。
    顾然一开,眨眨眼:“公孙师兄?”
    公孙烈一眼锁住了顾然,眼中尽是惊喜:“顾然!你真回来了!我还以为孙老二骗我呢!天天天!你真回来了!太好了啊!”后头他已经兴奋地恨不得手舞足蹈了。
    顾然看得只想笑,二十年过去了,公孙师兄还是这么活泼……
    孙远之瞥他一眼,闲闲道:“你瞧见着了,这臭屁精好得很,如今是源力殿次席,大有可为呢!”
    这话听着好听,但其实满是挖苦之意,下一瞬,公孙烈就炸毛了:“老子下一届妥妥能成为首席!少拿次席来刺激我!我……我只是一时失手!”
    孙远之嘴角含笑,那坏坏模样简直是一点儿没变。
    顾然也跟着笑,但他却换了个话题:“师兄,我听他们称呼你为殿主?你如今竟是参悟殿的殿主了?”
    二十年时间能达到这个位置,可真是……
    “呵呵呵……”这回儿轮到公孙烈才嘲讽了,“小疤,你不知道,你孙师兄藏着多大个秘密呢!这货哪里是你师兄啊,当师祖都够了!”
    顾然一听,颇为好奇,不由地竖起耳朵。
    孙远之没出声,公孙烈介绍了一番:“孙远之今年二百一十岁整,他在二十岁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拿到了一本秘籍,那秘籍功法强大,就是有个弊端,每次升至凝花期便会功力消散,退至育种期。他整整修炼……反退……修炼……反退了近二百年,在你离开后,终于彻底突破,一句到了大乘期,如今的修为可是直逼林师叔呢!是如今战部三席,牛的不要不要的。”
    顾然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这时间竟还有这样的事?
    孙远之看向顾然,叹口气道:“我虽见识比你们多一些,可终究是没法让水金大陆和墨土大陆连接……”
    他这话一出,顾然心思灵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不禁更是感激。
    想来这二十年,他们都没放弃过他,都在不停地摸索办法,希望能将其从墨土大陆给救出来。
    些许往事,回首间已经是酸涩中带着些温柔暖意了。
    顾然也不再多言谢意,只继续追问道:“叶师兄,朱胖子和卫峥呢?”
    一提起这事,孙远之和公孙烈都敛了敛眉。
    顾然的心脏不禁揪了起来:“他们……他们还好吗?”
    “好是挺好的……”孙远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叶凛被他父亲绑回了叶家,如今继承家业,过得倒也不错,只是至今都没娶上媳妇儿。”
    顾然本来紧绷的心又放松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事。
    “那朱贵昌和卫峥呢?”他记得当时的景象,这两人为了救他,可是惹下大祸的,这二十年他一直担忧,可再怎么担忧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希望千红枫能护住他们。
    孙远之敛敛眉,轻声道:“二十年前,他们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受了七七四十九道罪人之剑,只剩下一口气了……”
    顾然听着,心脏都崩了崩,猛地起身道:“怎么会……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没等孙远之出声,公孙烈却忍不住了:“孙老二就爱卖关子,你惹他着急做什么!”
    说着,公孙烈又转向顾然,麻利地说道:“别担心,虽然他们的确受了罚,但当时的情况太过紧绷,也是没办法的事,掌门惩罚了他们,但也让白殿主帮他们治好了伤,之后又给他们适合的秘术功法,让他们去了一方圣地闭关修习,直至十五年前,他们大乘出关……”
    他一边说着,到后头简直神采飞扬:“我跟你说,朱胖子和卫峥搭档,那真是天下无敌,他们只身二人单挑了鬼青门,愣是在两年之间让那盘踞广袤的门派易了主,分了家,从此消失不见!”
    顾然愣了愣……半天没回过神。
    孙远之低声道:“当时若非鬼青门的自私报复,你也不会沦入墨土大陆。”
    他说的声音低,但顾然却一下子明白了。
    他们是在为他报仇。
    顾然不禁眼眶又泛红了。
    有至交如此,他这一生还会畏惧什么?!
    “他们在哪儿,我去哪儿能见到他们?”
    “你别急,我联系他们了,等明天我们去山下见面。”孙远之安抚了顾然。
    而公孙烈还在说的兴致勃勃:“顾然,你真不知道,那两货太牛了,他们不仅把鬼青门那些恶心高层都给搞死了,还接管了剩下的门徒,本来是打算重新命名一个帮派的,但后来那两货意见不一,分道扬镳,一人建了一个门派,如今啊,已经能顶起半边天了!孙远之牛吧?可他也就是个殿主!朱胖子卫小子如今可都是掌门了!”
    顾然听得异常惊讶。
    公孙烈轻咳一声,继续话唠:“就是吧……他两人的门派都有点儿亦正亦邪,两人的名声也不太好……”
    顾然着急问道:“怎么的?”
    “嗯……”公孙烈颇为含蓄地把水金大陆上对两人的称呼给说了一下,“贪财好势朱小人,yin乱不堪卫祸水。”
    顾然又怔了怔。
    公孙烈赶紧补充道:“你也不用太在意啦,他们只是行为直接粗暴了些而已,跟名门正派差了点距离,但也绝对不是鬼青门那般无恶不作之徒。”
    顾然叹了口气,眼底有了些笑意:“没事的,不管他们是什么样子,我都不在意的。”
    别说只是小人和祸水了,便真的是无恶不作之徒,他们也是他的朋友,生生世世的兄弟。
    第二天,顾然一行人暂时告别了顾氏,一起出了门。
    顾氏还给他们带了一堆东西,并且嘱咐道:“这些都是小胖爱吃的,给他捎去,这些是小峥的衣裳,我上次给他做的,一直没机会送去。”
    这些年,不仅千红枫、孙远之、公孙烈、叶凛一直关照着顾氏,便是进不了山门的朱贵昌和卫峥也会时常陪着顾氏。
    而顾氏也忍不住照顾着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似是看着他们好了,自己的小顾然也就能快些回来了。
    顾然拥抱了母亲一下,告诉她在太阳下山前就回来,然后依依不舍地下了山。
    他们约在了一个酒楼里,顾然和孙远之等人刚到,就见这酒楼安静地有些异常,再一看,周围圈了两排黑衣人,竟是将这偌大的酒楼给团团围起来了。
    而里面更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那店小二和老伴虽然强装镇定,可苍白的面色也暴露了他们的紧张和害怕。
    顾然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孙远之嗤笑道:“那两人多大排场?现在出门从来都是前呼后拥,别在意,当没看见就行。”
    顾然一听……顿时有些想笑。
    卫峥嘛,还好说,毕竟他生的秀气,摆摆场子还挺有的看,朱胖子那货这么折腾是要笑死人嘛!
    他们一行人上了楼,还没抵达包房,那屋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一齐起身,开门出屋。
    顾然望过去,顿时有种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的感觉。
    眼前的两人,一个高大健壮,虽瘦了很多,但那眉眼间还是能分辨出少年时期的模样;而另一个一袭红衣,长发如墨,白皙的肌肤像上好美玉,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端的是风华无双,倾国倾城。
    顾然整了半天,卫峥已经大步向前,将他拥入怀中:“你还活着,太好了,小然,太好了……”说着,眼泪已经汩汩直流。
    朱贵昌在门边站着,他没抱过来,但那时不时勾着坏笑的嘴角却在微微颤抖着,黑亮的眼中也有了一丝闪光:“小疤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生死兄弟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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