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肘腋,始料不及。
    谁也没想到一波一波的事端平息之后,最后居然还有这么一辆死亡马车!
    所有人看向宫胤。
    白衣如雪的人影,似乎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任何犹豫,身子一掠,已经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跟随着马车的方向。
    众人怔怔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随即如梦醒般猛然炸开。
    “怎么回事!”
    “女王被挟持了!”
    “这马车和刚才的一样,一定是幕后主使出现了,恨女王破坏了他的计划,趁我们都不注意掳了女王。”
    “天啊,刚才那条件……不是怎么都要死?”
    “咱们当时怎么就没回头看看!”
    “别说这么多了,女王是因为咱们被掳的,不能不理,乡亲们,跟上去!”
    “追上去!咱们人多,也许那些人瞧着怕了,会放了女王。”
    “走!”
    说走就走,刚刚还散开准备回家休整的百姓们,捋起袖子,迈开大步,汇入人流,老人拄着拐杖,妇女丢下篮子,小贩们扔掉了家伙什,正在路边由赶来医官包扎伤口的轻伤员们,推开医官就跟了上去。
    “哎哎你的伤还没包扎好……”
    “人命关天!”
    伤员扔下一句话,匆匆跑入人群,追赶的人群越聚越多,黑压压地从琉璃坊无边无垠地排出去,渐渐覆盖向整个帝歌的脉络。
    无数被惊动的人从家里跑出来,惊慌地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在听人群中人说过刚才事件之后,义愤填膺,“太恶毒了!我也和你们去!”
    人流不断加入,队伍越来越长,最前面的已经到了仓井,后头在琉璃坊的还没出发。
    临道的各级官府都被惊动,连同跟随的亢龙士兵一起开始维持秩序,百姓却大多是安静的,只是默默着,悲愤着,快步向前,直奔玉照宫。
    在经过东晴坊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这里是桑家的府邸!我想起来了!先前那些马车我曾在桑家看过!我家有段日子专门给她家送柴米,看见这车很小心地藏在后院,这车是桑家的!”
    一句话如火星迸射,点燃了百姓的怒火。
    “他娘的,桑家!丧心病狂!”
    “自己家败了,就要整个帝歌陪葬么?”
    “这种家族怎么能容它在帝歌留着?再造几十辆这样的马车烧了帝歌?”
    “拆了它!”
    “对!拆了它!”
    一声出而万人应,大批大批人流涌向已经空荡荡的桑家,仅有的几个看门人闻风远避,连原本得到宫胤命令查封桑家的部分亢龙军都故意消失,将一座占了半个巷子的堂皇府邸扔给了愤怒的百姓,人群如潮水般涌入那狻猊铜环的紫红大门,如暴风一般卷过桑家的轩屋瓦榭曲廊回桥,再暴风一般卷出来的时候,整个桑家就像被风卷过被雷劈过被一万个巨人蹂躏过,劈碎的家具物什满地乱滚,雕花隔扇和窗户放射出无数可怜兮兮的破洞,昔日闻名帝歌的景色优美的荷塘上飘满衣物,乍一看像无数零落的尸首。
    便纵铁门槛的百年大户,终将覆没于万众怒火之下。
    拆毁了桑家的百姓们,再次抱着各种从桑家抢来的器物,跟上了大队伍。
    一条人潮的黑龙,从琉璃坊的城中心,沿着城池的主要道路不断蔓延,直插这座皇城的最紧要之地:玉照宫。
    ……
    马车内景横波也听见了后头的喧嚣声。
    桑侗已经放下了她,将她捆了,刀搁在她咽喉上,这是个比较轻松的姿势,也方便她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个最恨的仇人。
    景横波此刻心中颇有些后悔,今天没将霏霏带出来,出门的时候霏霏在睡觉,她就懒得带了,至于二狗子,嫌它太吵也没带,如果这两只在,保不准还有些好办法。
    对面桑侗衣衫染血,伤得不轻,但似乎服了什么药,精神不仅不错,还似乎有点癫狂。景横波怀疑也许她服了一种激发体力的药物。
    她真遗憾自己先前那一刀太急,没看准地方,一刀捅死就没这么多事了。
    听见喧嚣声她半转头向后看,从大开的车窗里看见无数人潮跟在后面紧紧追逐。
    百姓虽然追不上这辆飞快的马车,但宫胤指令士兵一路传信,马车所经之地的百姓们很快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很多人打开家门追出。景横波听见乱七八糟的人声里有人大喊:“陛下别怕!你会得救的!”
    “桑家不得好死,会遭天谴!”
    景横波笑一笑,觉得虽然做好事做得把自己栽进去有点亏,但看见这,听见这,似乎也不那么亏了。
    又听见有人喊,“陛下,快驾你的神鸟飞走啊!”
    “陛下,快用你的神眼看死那女人啊!”
    景横波噗地一声笑出来。
    神鸟?二狗子吗?
    神眼?拍立得拍遗像吗?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一动。
    “笑吧,”桑侗在她身边冷冷地道,“再不多笑笑,你这辈子就再没机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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