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没料到儿子力气那么大,疼得吸了口气,方氏见孩子干使劲儿吃不到,帮着按了按,又试试另一边,都不行,无奈苦笑,凑到含珠耳边低声交代了一番,然后没管害羞的小媳妇,她快步出去了,换程钰进来。
    程钰什么都不知道,进屋见儿子趴在娘亲怀里,以为已经开始吃上了,兴奋地凑过去看。含珠在方氏离开时悄悄拢了拢衣服,但依然遮不严实,见程钰眼睛发直喉头也没出息地滚,含珠脸红极了,却不得不扭头,细声把方氏说的法子告诉他。
    再不好意思,也不能饿了儿子啊。
    这差事对程钰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想挪开碍事的儿子,见小家伙执着地霸占一边不肯让地方,程钰没舍得拨开儿子,先去通另一边。他力气大,没两下就好了,兴奋地唤妻子,“行了!”
    托着傻儿子就要送过去。
    “等等……”含珠拦了一下,此时也顾不得羞了,抓起准备好的帕子要擦。
    程钰目光瞬间就变了,哑声问她,“怕儿子嫌弃我?”
    他大手捂着不让她擦,含珠又羞又无奈,“舅母说咱们大人吃东西杂,嘴里不干净。”
    程钰盯着她看了会儿,虽然知道妻子说的是实话,但他还是有种被嫌弃的感觉,抢过帕子替她擦,擦得那个认真啊,认真里带了坏。含珠没功夫也没那么多力气跟他闹,赌气挪开他手,将儿子送了过去。
    男娃立即使劲儿吃了起来。
    程钰眼馋,给含珠通另一边时,流连的时间就长了,怕儿子不够吃,他没抢,就那样占着地方。
    含珠瞧瞧怀里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小声求他,“快起来吧,一会儿该来人了。”
    程钰见好就收,慢吞吞抬起头,盯着那瞧了会儿,才慢慢遮上。看看闭着眼睛吃的儿子,他注意力回到了妻子身上,替她拢了拢汗湿的鬓发,抚摸她发红脸庞,疼惜地道:“辛苦你了。”
    含珠柔柔地笑,“一点都不苦。”看到儿子的那一瞬,十月怀胎的辛苦,这一天的煎熬折磨,就都变成了浓浓的满足。
    摸摸儿子乌黑的短发,含珠笑着逗丈夫,“看你这么高兴,其实还是喜欢儿子的吧?说什么更喜欢女儿,是不是哄我的?”
    程钰冤枉极了,点她鼻子,“那你还说喜欢女儿呢,现在怎么一直笑?”
    含珠说不过他,帮儿子换一边,有点困了,但还惦记着孩子的名字,喃喃地问他,“之前想的都是女孩名,现在叫什么好?”
    “你起,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程钰亲了亲她手,欢喜地哪都想亲。
    含珠想了想,看看门口,与他商量道:“要不让他外祖父起吧,先起个小名,大名不着急,满月再说。”程钰是宗亲子弟,孩子起名多半得跟定王等人的子嗣一起排序,不像小名,没那么多讲究。
    程钰毫不犹豫地应了,温柔地摸她额头:“好了,你快睡吧,我看着儿子。”
    从早上疼到天黑,他在外面干等着都累,她肯定更难熬。
    含珠确实累了,沉沉睡了过去。
    小家伙吃饱了,被爹爹放在娘亲身旁,很快就睡熟了。
    程钰在旁边坐着,一会儿摸摸儿子的小手,一会儿看累极而睡的妻子,心满意足。
    门帘忽然被人掀开,凝珠探头进来,瞅了瞅,轻声问道:“姐夫,我们进来行吗?”
    程钰颔首,站了起来。
    凝珠就领着眼圈红红的阿洵进来了,后面跟着一脸笑的楚倾。
    “他睡着了,阿洵别出声。”凝珠坐在椅子上,将阿洵拉到身前抱着,与他一起看睡着的男娃,轻声哄他,“阿洵是阿洵,外甥是外甥,我们都喜欢啊,怎么可能有了外甥就不喜欢阿洵了?”
    阿洵趴在床上,大眼睛盯着丑丑的外甥,抿着小嘴儿不说话。
    有些道理一时也讲不清楚,凝珠就引阿洵看外甥像谁。
    阿洵闷了会儿,忽的道:“像我。”
    男娃语出惊人,楚倾差点呛到,低头问儿子,“怎么看出来的?”
    阿洵撇撇嘴,“我小时候也躺在襁褓里,晚上让姐姐抱着睡。”现在他大了,只能自己睡觉,姐姐变成外甥的了。
    越想越心酸,阿洵转身趴到凝姐姐肩头,又哭了。
    凝珠好笑地拍他。
    阿洵哭得伤心委屈,大人们都没当一回事,程钰低声对楚倾道:“岳父给他起个小名吧,表妹说让你起。”
    楚倾怔了怔,看着女儿熟睡憔悴的脸庞,眼睛突然也有点酸。那年将女儿从武康伯府接回来时,他跟女儿认了几遍错,女儿没有说任何原谅的话,也没有与他置气,客气疏离胆怯,就像他是陌生人。四年下来,女儿与他亲近了不少,但父女依然算不上亲近,至少女儿就从来没有像小女儿那样朝她撒过娇,仅有的几次,都是被他连哄带骗得来的。
    可女儿真的原谅他这个父亲了,她主动让他给孩子起名。在楚倾看来,小名比大名的意义更重,因为那是一家人亲昵时的称呼,大名是留给外人看的。
    心中百感交集,脸上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楚倾弯腰将外孙抱了起来,点点男娃嫩嫩的小脸,思忖片刻道:“既然是十五生的,就叫元哥儿吧,元宵的元。”元为首为长,外孙是家中长子,将来又注定会继承静王府的爵位,当得起这个字。
    “谢岳父赐名。”程钰真心实意地道,元哥儿,确实是个好名字。
    阿洵听到了,抹掉眼泪,抬头看爹爹。
    楚倾笑着蹲下去,好声问儿子,“阿洵觉得爹爹起的名字如何?”
    阿洵望向襁褓,小嘴儿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楚倾语重心长地教儿子:“阿洵今年七岁了,都当舅舅了,不能再随便掉眼泪,你这样,你姐姐醒了以为你不喜欢元哥儿,不喜欢她的儿子,她该多不好受?”
    “我喜欢元哥儿!”阿洵马上辩解道,一着急声音就大了。
    “真喜欢?”楚倾盯着儿子眼睛问。
    阿洵认真点头,这是他的外甥,他当然喜欢,他只是怕姐姐有了外甥后就忘了他。
    “那你亲亲元哥儿。”楚倾笑着将外孙抬高了些。
    阿洵瞅瞅闭眼睡觉的元哥儿,一手扶着爹爹肩膀,一手按着爹爹手臂,低头,轻轻亲了亲外甥的小脸。亲到了,阿洵顿了顿,吸吸鼻子,咧嘴笑了,“元哥儿也不香,没有姐姐香。”小家伙一直因为姐姐香自己不香不高兴呢,觉得自己跟姐姐不像,现在外甥也不香,他就舒服了。
    楚倾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女儿。
    腊月里安排产婆时,程钰告诉他女儿并没有什么月华香,那香乃是女儿大病醒来后突然多出来的,怕传出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才隐瞒了下来。事情不大,但这关系到信任的问题,若不是料到生产时香气浓郁遮掩不住,女儿女婿怕会继续隐瞒他吧?
    不过想到女儿让他给外孙起名字,楚倾又释然了。
    女儿瞒了他那么久,真追究起来,还是因为他这个父亲当得不够好。现在女儿已经真正接受了他这个父亲,那他还计较从前做什么?要怪,也该怪程钰跟孩子舅母,一定是他们不许女儿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楚倾不满地瞪了女婿一眼。
    程钰在阿洵提到香时就暗暗留意楚倾了,发现楚倾没有多想,就心甘情愿挨了这一记眼刀。
    趁女儿睡着休息,楚倾将女婿叫了出去,负手问,“元哥儿洗三,用给你爹下帖子吗?”
    “岳父又何必明知故问?”程钰平静地道,“元哥儿只有外祖父,没有祖父。”那人不配。
    这是楚倾从外甥女婿嘴里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嘴角高高翘了起来,但没忘了叮嘱他,“你不认他没关系,别蠢到把爵位往外推,那不是他的东西,是你祖父老静王爷留下来的。程敬荣丧尽天良愧对程家列祖列宗,你跟元哥儿没有任何错,当得起也必须担起光耀门楣的重任。”
    程钰当了王爷,他的女儿才会做王妃,外孙才会做世子。楚倾没想过帮女儿去抢那个位子,但现在机会来了,他不能让女儿再错过,因为他楚倾的女儿,确实当得起一王正妃。论尊荣,女儿或许比不过将来的萧彤,但绝对会强过心高气傲还向女儿耀武扬威的瑞王妃张明怡与寿王妃宋可莹。
    程钰默然,明德帝都那样说了,他还能怎样。
    元哥儿满月前三天,明德帝下旨封程钰为静王府世子,含珠为世子夫人,程钰进宫谢恩时,明德帝暗示他回王府替元哥儿办满月礼。
    程钰再不愿回去,楚倾再舍不得女儿外孙,都得按照明德帝的意思行事。
    ☆、第167章
    二月里白日渐长,神弩卫官房里,程钰看看窗外,有点不耐烦了。
    他想快点回家抱儿子,可日头还太高,就算他是皇亲国戚,连续多日早退也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时候差不多了,程钰跟几个同僚打声招呼,起身就走。
    快走到宫门时被人叫住,程钰回头,就见定王慢悠悠踱了过来,目光不善。
    程钰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待定王走近了,他低声问道:“皇上又催你了?”
    定王不置可否,一脸郁闷。当初他与程钰瑞王寿王三人一起赐的婚,他成亲最早,偏就属他府里没有好消息,瑞王腊月里添了个儿子,程钰紧跟着也有了儿子,就连最晚成亲的寿王也有种了。他自己没着急,父皇倒是隔几天就问一次,就差派人去王府盯着他与妻妾同房了。
    所以这个月每次看到春风得意的程钰,定王胸口都发堵。
    他闷闷不乐,程钰想想定王与萧彤成亲都快满两年了,自己又吃过亏,不由试探道:“二哥请太医给二嫂诊过脉吗?”
    定王摇摇头,“不是她的问题。”说完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对,马上又补充道:“我没怎么碰过她。”父皇为他选妃,他没法拒绝,王妃娶回来了,虽然不太合他的意,定王也是想跟她过的,可是试了两次,萧彤古板不上道,定王便不喜欢她了,每月只有初一十五去她那边,还是为了避免传出闲言碎语才去的,夜里夫妻各自躺个被窝睡觉,规规矩矩,能生出孩子才怪。
    程钰沉默。
    两人虽然情同兄弟,但很少谈及儿女情长,定王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他不喜欢谁,就不可能为了子嗣去碰谁。但子嗣对男人来说是件大事,程钰可以不在乎,定王想要那个位子,怎么都得证明他有传宗接代的能力。
    “那要不请太医给那些妾室看看?”程钰斟酌着问,定王妾室有几个,怎么个个都没消息?
    定王忍住摸鼻子的冲动,重重捶了程钰一拳,瞪眼睛骂道:“才被父皇啰嗦过,怎么连你也来催我了?”定王原打算有嫡子之前都给那些妾室服避子汤的,但现在根本没有必要服了,因为定王发现自己对那些妾室也没了兴趣。说来荒谬,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有次刻意去了一个妾室那边,只是手才碰到对方的衣襟,脑海里就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比什么凉水都管用,立即让他意兴阑珊,但这事定王是绝不可能告诉程钰的。
    劝他他不爱听,程钰也不是话多的人,他对定王的妻妾生活也不敢兴趣,便道:“子嗣是大事,二哥自己想想吧。”言罢接过小太监牵过来的马,翻身而上。
    定王也上了马,与他并行,“好久没一起喝酒了,咱们去喝两杯?”
    “明日元哥儿满月,府里事情多,我得回去看看。”程钰想也不想就拒绝。
    定王不高兴了,指着西边的日头道:“这才什么时候,喝两杯酒能耽误多少功夫?我看你就是着急回家哄媳妇儿子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整天想着窝在炕头哄孩子,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程钰毫不在意,意味深长地奚落道:“等二哥有了儿子,就会变得与我一样了,二哥慢走,我先行一步。”
    不给定王阻拦的机会,催马跑了。
    定王对着他背影骂了几句,自己去喝酒了。
    那边程钰回到王府,在前院换过衣服后,立即去了后院。
    元哥儿现在一天除了三顿饭前后醒着,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度过的,程钰今天回来的早,小家伙还没醒呢,躺在自己的小被窝里睡得香甜。含珠坐月子期间司嬷嬷不许她看书也不许她做针线,这最后一日也没有让她忙活,所以她没事干,就躺在儿子身边陪他睡。
    程钰没让丫鬟通传,脚步轻轻的,娘俩谁都没惊动。
    慢慢坐在床上,程钰先看了一眼儿子,目光很快移到了妻子这边。她明显沐浴过了,长发松散,凌乱地铺在枕上,乌压压的黑衬得那娇美脸庞艳若牡丹,可她潋滟的杏眼闭着,娴静温柔,叫人被她诱.惑,又舍不得扰她好眠。
    程钰俯身,深深吸了口气,闻到她特有的香,夹杂着淡淡的奶.味儿。换成普通的脂粉香气,与奶.味儿混合多半不好闻,但她的香就是这么神奇,不管浓了淡了,都沁人心脾,或是安了心,或是为之疯狂。
    程钰现在就是安心的,轻轻亲了她一口。
    起身时,发现旁边盖着小棉被的儿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张着小嘴儿看他。程钰知道儿子现在能看清半臂左右的距离,就朝儿子笑了。元哥儿瞧见爹爹笑,他也咧了嘴,露出粉.嫩的小牙床。
    “有没有嘘嘘?”程钰轻声问着,大手熟练地去摸儿子的小褥子。
    元哥儿乖乖地给爹爹摸,乌溜溜的大眼睛追着爹爹看,察觉爹爹要走了,小胳膊小腿一起使劲儿,想让爹爹抱。程钰明白儿子的意思,用被子裹好儿子,将小家伙抱到怀里晃悠。他顾忌妻子,只挤眉弄眼逗儿子,元哥儿还不懂呢,想笑就笑,时不时啊啊叫两声回应爹爹。
    含珠被儿子吵醒了,扭头一看,对上程钰含笑的眼睛,里面并无愧疚。
    含珠看看外面天色,惊道:“怎么这么早?”昨天她跟儿子睡醒了他才回来的。
    “想你们了,一刻都忍不住。”程钰歪过身子亲她长发,闭上眼睛感慨道:“真香。”
    他说话时鼻尖顺着她发慢慢往下移,停在儿子最喜欢的地方,含珠被他别有深意的言语动作弄得身上痒痒心里也痒痒,挡开他脑袋,掩饰般地去接儿子,“给我吧,我把把他。”儿子睡醒肯定要嘘一泡的。
    程钰都忍了一年了,不急这一两个时辰,把儿子交给含珠,他去端儿子专用的虎状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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