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卢阳明就霍然起身,大声命令:“抓住他们!”
    二十几个千牛卫立时飞身而上,把萧旭、萧晨和阴秋反手压制,再迫使他们跪到地上。
    要是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未免就太傻。
    “……陛下!”阴秋头一个叫道,“臣冤枉啊!臣根本不知道吐蕃人有如此居心!”
    阴秋还以为他被扣住是因为他刚才支持萧欥见阿诗那社尔,但萧旭比他想得远——若真是因为这种原因,那头一个该被抓的就是元光耀!问题是,现在元光耀可好好儿的!
    “陛下!”他咬牙切齿地道,“您莫不是想趁此机会,把这盆黑水往臣等身上扣?”
    萧晨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没错!二哥和我是无辜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吐蕃国师意图对陛下不利!”
    可萧欥才没空和他们费嘴皮子功夫。事实上,他根本没打算搭理他们。“都押下去,”他吩咐卢阳明,“然后让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是,陛下!”卢阳明响亮地应道。
    不管是萧旭、萧晨还是阴秋,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萧欥竟然就这么轻松地把他们抓起来了?就因为这个根本无法坐实的理由?
    “我不服!”萧旭也耐不住了。他大叫大嚷,同时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束缚:“如果我有罪,我认;但莫须有的理由,我可不认!你这是借刀杀人、排除异己,老七!”
    萧晨和阴秋立刻又是一阵乱吼附和。
    千牛卫们又不是吃干饭的,自然不会让三人得逞。而萧欥原本冷冷盯着他们,此时听了这些话,却笑了。“这理由,自然不是莫须有。等下次你看到朕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了。”
    听着这成竹在胸的话,萧旭一怔。而这一怔愣的功夫,千牛卫们已经毫不客气地把三人挨个儿提出了两仪殿,包括阿诗那社尔。
    片刻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逆转,可谓高潮。就算已经知道一些内情,剩余几个大臣也都惊呆了。
    “陛下……”魏群玉率先跪下,“您没有受惊罢?”
    “自然没有。”萧欥道。他此时已经收了那种极其冷淡的做派,眼角眉梢都透出一丝快意来。“太傅起来说话。几位爱卿也一样。”
    魏群玉依言起身。“若是这样,臣就能放心了。”他道,然后立刻换了个话题:“陛下,您这是已经授意了千牛卫么?”
    这种明摆着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问。所以萧欥很清楚,魏群玉想问的不是这个。“太傅是不是想知道,朕是否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不然,贸贸然对两个兄弟下手,容易招致非议?”
    其实所有大臣都这么想。不过还是老样子,这么直接的问话只有魏群玉敢问。
    “陛下一贯防患于未然,想必不需要臣等担心。”魏群玉这么回答,半悬的心已经完全放下了——
    萧欥这点和太上皇几近一模一样:他们谁都不会给人留下诟病的把柄。如今听萧欥能这么不紧不慢地回答他,那事情八成已经板上钉钉了。
    从这点上能看出,魏群玉还是相当信任萧欥的。因为若他真的怀疑萧欥没做好准备,刚才他就会阻止萧欥让千牛卫把秦王等三人押下去!
    “陛下身体无碍?”魏群玉又确定性地问了一句。
    萧欥又笑了。但当然,这个笑和对萧旭的笑完全是天差地别。“一举拔除朝中内外毒瘤,朕心情再好不过。”
    大臣们一听也是。葛尔东赞投诚,阿诗那社尔反水,剩布德贡赞一个,显然他挣扎不能、只得认命;而借着吐蕃以及其他人证,萧旭、萧晨乃至阴氏都要为此负责……
    这岂不就是拔出萝卜带起泥、一股脑儿全搞定的节奏吗?
    而相比与此,元光耀显然更关心别的。“陛下,”他进言道,语速有些快,“这里处理完毕,是不是该……”
    没等元光耀说完,萧欥就懂了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是什么。“走,”他立刻道,脚下迈开大步,“去西内苑看看!”虽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夫人肯定是要亲自看着没事才能放心的!
    把时间线往前拉拉,到元非晚看见有太监往莲花亭来的时候。虽然谷蓝满心都是不太好的预感,但她显然无法阻止自家主子乐滋滋地跟着人走。
    乐滋滋可不是谷蓝自己脑补的,因为元非晚确实很高兴。又或者说,更确切的形容其实是激动——
    她演了戏,她挖好了坑;现在看着预定的猎物已经一步步朝那个大坑靠近、眼看就要掉下去,作为猎人的她能不高兴吗?
    当然了,在猎物的眼里,他们才是猎人。不过,元非晚要的就是他们这种误读。哪儿还有比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更爽的事情,对不对?
    那个面生的小太监七弯八绕,最终把元非晚领到了一个虚掩着的偏殿门前。
    “在这里?”元非晚明知故问。“母后刚才不是在含章殿么?”
    小太监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觉得含章殿议事太打眼,所以换了地方。”
    元非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说的也是。”她瞄着那小太监,故意道:“别的人先不说,引起阴太妃的注意就不好了呢!你说是不是?”
    小太监不易察觉地发抖起来。为什么皇后会特意提到阴太妃?难道她已经发现了吗?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他做贼心虚,才弄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个,小奴实在……实在不知。”
    看出他在害怕,元非晚不由笑了。“得了,本宫就多说了两句话,你怕成那样做什么?当成没听见就行了,知道吗?”
    然而小太监抖得更厉害了。“……请皇后娘娘赶紧进去罢,别叫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久等。”
    “嗯。”元非晚应道,“既是不方便被人听见,你就走吧。”想了想,她又补充:“谷蓝,去送这位小公公一程。”
    谷蓝见着左右一片寂静,好像根本没人经过,心里已经冒出了个极大的问号。虽然小太监说这是太后的意思,但宫里没人的地方真的太怪了,总有危险在附近的预感。“娘娘,您……”
    “本宫一个人也没事。”元非晚道,特意咬重“一个人”这个词。“你早去早回便可。”
    这下,谷蓝听出了元非晚的言外之意——
    她们主子怎么可能一个人?别说她们这些明面上跟随的婢子,暗里就不知道有多少护卫在跟着呢!比起她这样的,暗卫才是真正能对抗危险的战斗力!
    “是,娘娘。”谷蓝放下心,应声而去。看来她果然料中了——
    她们主子早就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是这个有问题的小太监,还是这个有问题的偏殿,等下肯定都会被收拾干净!
    等两人离开,四下里恢复了寂静。
    元非晚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本是空着的殿宇。虽然现在看起来一个人也没有,但她能百分之二百地确定,只要她一进去,立刻就会有人窜出来,在外头把门锁上!
    也真是绞尽心思啊……为了给她找点麻烦,费的力气也不小哈?
    元非晚如此想,脸上便显出了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也确实不该让人久等。”她莲步轻移,右手却慢慢抬了起来——
    一、二、三!
    等到三根手指竖起来的时候,偏殿外忽而多出来六个人。其中三个是利落的劲装打扮,而另外三个已经昏过去的却是普通的太监服色。
    “有三个?”元非晚瞅了一眼,确定这三人和刚才那个小太监是一伙儿的。“四个对本宫一个,也确实看得起本宫了。”
    三个清醒得很的暗卫额上顿时都是一滴冷汗。皇后娘娘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好像对被算计还很满意的样子?
    “里面是什么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元非晚才不会脑子进水地去推门。“是泰王?”
    为首的暗卫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回答:“是被下了药的泰王,神智不太清醒。”
    元非晚柳眉微微一挑。“强扭的瓜不甜……她们却还是这么干了。”
    没错,给萧旸下药的正是太后以及燕太妃。她们抱着一定要留皇室血脉的念头,当然能做出这种事。不过,照她们的安排,此时被带到这偏殿的应当是花凌容。但阴太妃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被领到这里的人变成了她这个皇后……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而那个被下药的男人本来就对女人有意……想想看,会发生什么?不管这事儿有没有到最终一步,只要被任何人看见,那名声就臭得不能再臭了!
    想到给萧欥准备的也是这么一招,元非晚不由觉得,阴太妃太没有想象力,连带着萧旭萧晨也没什么创意的举动。
    想让萧欥和她同时给对方戴绿帽子?有一件就足够让人吃惊,两件加起来,难道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这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他们吗?
    而且,想用这种简单粗暴、且不入流的方式来扳倒他们,未免也太天真了吧?萧欥和她看着有那么蠢么?
    思来想去,元非晚最终只能认为,这是因为秦王一派没有足够多的实力、所以只能想到这种旁门邪道。若秦王像太子一样,手里能掌握长安十六卫中的六卫,大概也就会有更摆得上台面的手段了……
    “……娘娘,里面的人,要处理吗?”
    这请示唤回了元非晚的注意。她扫了虚掩的门扉一眼,道:“先把门锁上。”要是兴奋状态的萧旸冲出来,也是个问题啊!
    立刻有个暗卫去做了这件事。以他的身手,恐怕萧旸真出来也只能吃个当头的闷棍、再被塞回去。
    元非晚看着他做好,才继续问:“现在没人去通风报信,那阴太妃就不会过来了。”说着,她扫了地上昏迷的三人一眼,“但有这么多个人证,她绝对跑不了。”
    三个暗卫一挑头。要是在有所准备的状态下还不能保证人证活口,他们也就不要干这行了!
    “那就让人去知会陛下吧,”元非晚吩咐道,“本宫估计着,两仪殿那头估计也差不多了……”
    她正如此说着,忽而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正疑惑间,偏殿里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类似家具倒地的声响,显然是萧旸闹出来的。
    “……看来这药下了不少。”意识到香味的来源和动静的起因,元非晚只能得出这么条结论。就在她还想说点什么时,腹间微微不适,她便伸手按了按——
    怎么回事,难道她吃坏了东西?
    “阿晚!”萧欥来得十分之及时。一入眼就是夫人揉着肚子的动作,他不由愣了愣:“阿晚,你身体不舒服?”
    “嗯?你来得这么快?”元非晚略微惊异。她再一转头,就看见自家老爹正匆匆地跟在后头——萧欥步子大,一般情况走得相当快,元光耀跟不上很正常。“阿耶怎么也来了?”
    萧欥现在可没心情解释这个。因为他认为,夫人的任何问题都要摆在最前头。“你不舒服怎么也不和我说?”他略微不满,“还不快去把太医给朕找来?”
    后面这句话就是对华长安说的了。内侍监刚小步跑过来,闻言一愣,急忙又小步跑走。
    “别这么大惊小怪……”元非晚简直要无力了。今天的正事明明是别的好吗?
    然而萧欥完全不打算在这方面和她讲道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他轻声劝道,“正好和国丈说会儿话,嗯?这里有我就够了。”
    元非晚在太医和父亲之间衡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败给了萧欥。“好吧,都听你的。”
    此时,不管是元非晚还是萧欥,都没料到,有个巨大的惊喜在前面等着他们。
    ☆、144第 144 章
    “……什么?你说本宫……有喜了?”
    当元非晚这么惊讶地说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立政殿。太医的结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所以结结实实愣住了。
    “回皇后娘娘,确实如此。”太医立在榻边,恭恭敬敬地,“按照脉象,应当已经有两个月。”
    边上谷蓝已经听得张大了嘴。再听到两个月时,她心里忙不迭地同意——没错啊,主子的月信推迟确实和日子对得上!
    元非晚下意识摸了摸腹部。虽然太后和她说过开枝散叶,正在处理的泰王府事务也是因为太后太妃觉得必须有后才做的最终决定,但她竟然一点都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果然是毫无经验啊!
    “那本宫之所以不舒服……”元非晚又问。
    “回禀娘娘,那应该是您吃了冰镇的青李,那殿里点的催情香里又有麝香的缘故。”太医继续道,“不过娘娘您吃的李子不多,味道也没闻到多少,身体没有大碍。臣这就给您开些安胎的食谱,稍稍调养就好了。”
    元非晚点点头,总算放心了。幸而她刚才听了萧欥的意见,没有在西内苑多做逗留;要不然,累着了是小事,多闻那种香气就不好了。“那就辛苦你了。”
    太医连连推辞:“娘娘,您太客气了,这都是臣应当做的。”
    紧接着,太医就告退,说一会儿就拿食谱过来。而原本在外殿等候的元光耀知道这个,立时乐疯了——
    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他担惊受怕一个上午,果然是有回报的吗?
    就算是这种劲爆的大消息,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传播开去。反正此时的含章殿里,没人能预料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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