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额头顿时额头冒出冷汗,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皇后娘娘,是奴婢说错了话。”这话可谓诛心,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不见皇后娘娘呢,那岂不是公然表示对先帝的不满,再者,也会显露出她的不宽厚。
    秦驷继续轻声说道:“那你还不滚开。”
    那名宫女连忙让开了路,其他两个宫女也都让开,她们都是最低等的宫女,这种逾越的举动,她们再也不敢做了。
    等到秦驷进了殿中,跟她对过话的那个宫女才瘫在地上,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她惊骇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往旁边爬去。
    这位皇后娘娘怎么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柔弱温婉,心地慈善?
    坤元宫里很凉快,一进去,秦驷就感觉到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她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暗叫糟糕,这一冷一热的下来,按照这身子的柔弱程度,恐怕她一回去,就要生一场重病。
    定了定心神,秦驷往里走去,没走两步,就撞见那个进去通禀的宫女,她见到秦驷,眉头皱了皱。随后上前一步,行礼道:“皇后娘娘,太后请您进去。”
    “带路。”
    听见秦驷毫无感情的声音,宫女心里一抖,她对自己这样的反应有些奇怪,随后她定了定神,引着秦驷往里走去。
    坤元宫和秦驷的金角殿比起来还差了一些,很快,两人就来到太后面前,秦驷抬眼看了看,最顶上坐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紫黑色的朝服,另外一个则穿着浅绿色的衣裳。
    走的进了,还能听见两人说笑的声音。
    等到秦驷来到两人面前,两人才停止了说话声,纷纷转头看向秦驷。
    秦驷也不理会两人的目光,将皇后第一次见太后需要行的那套礼节,一丝不苟地做了一遍。
    等到做完了,她才开口说道:“秦氏女秦思,见过太后。”
    片刻之后,一个清婉的声音说道:“起来吧。”
    这个声音听着倒是温柔,可是秦驷可以感觉到她话音里对自己的不满,那种不满压在最底下,让你摸不到,却能够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秦驷站起身,这才看见太后的样貌,她看上去是十分年轻的,肤色白皙,看上去如同一块上好的雪花膏一般,不过眼角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年纪。
    见秦驷盯着自己看,太后有些不悦地咳了两声。
    秦驷这才恍然惊醒了一般,她又看看旁边的那个女人,这女人也是极貌美的,一双狐狸眼像是能够勾魂摄魄一般,半坦着胸脯,意味深长地看着秦驷。
    秦驷脸上带着无措,像是一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太后,是臣妾失仪了,臣妾原没想到太后竟然这般貌美,一时看呆了,请太后责罚。”
    一番话说的太后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而那个狐狸眼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皇后居然会说出这样话?!跟传闻里可一点都不像。
    ☆、第5章 【凤印】
    “思儿,快过来。”太后语气比起刚才来亲昵了不少。
    狐狸眼女子见状,识趣地将位子让了出来。
    太后拉着秦驷的手,让秦驷在她身旁坐下。秦驷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冷香,她微微眯起眼,目光极快地在太后手上扫了一下。
    秦驷和太后离得虽然近,但是秦驷动作隐秘又极为迅速,太后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见秦驷坐定了,太后挥挥手,立刻有宫女呈上来一个方形的木盒,木盒上刻着一副百子千孙图,寓意十分深刻,秦驷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如今看见女子捧着这样的东西,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就算有着秦思的记忆,可秦驷到底来到这里的时日尚短,还是不能习惯这里女子自轻自贱,且能生育孩子的事情。
    太后伸手将那刻着百子千孙图的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方形美玉。美玉上雕刻着一只凤凰,双翅微展,引颈高歌。
    “这是凤印,以前六宫无主,凤印由哀家掌管,如今思儿你来了,这凤印,自然该交到你的手上。”太后将凤印连着木盒一起递给秦驷,木盒入手颇沉,秦驷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递给瑶月。
    太后又道:“日后你与皇上要和睦相处,你把持后宫,约束后妃,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才是正理。”她在秦驷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表示亲昵一样,可是那双手却十分冰凉,她又带着指套,指套上的纹路划过秦驷的手背,划出了一道道红痕。
    秦驷顿了顿,随后恭敬应声:“臣妾遵命。”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向一旁那狐狸眼的女子招了招手:“青儿,快过来,来见见皇后。思儿,这是哀家的侄女,你们年纪相当,应该能玩到一块去的。”
    玩?
    堂堂一国之母,玩什么玩!就算秦思年纪小,但是她既然当了皇后,应该做的事情就只有宽厚严明,统治后宫。
    秦驷不知道这里的皇后该是什么样的,但是她知道君后是什么样的。
    太后说这话,分明是在给她下套。如果她真的应下了,那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秦思得罪她了?先是领路宫女,接着是用话下套。
    秦驷感觉头上隐痛了一阵,她没在意,思索的目光在太后身上轻轻划过,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道:“皇上驾到!”
    接着,一个身穿明黄色朝服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傅钦烨。
    傅钦烨进门之后,目光先寻到秦驷,见她无事,才跟太后行了礼,坐到一旁。
    太后原本和缓点了的面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她开口道:“看来皇上这趟是专程来看皇后的,哀家倒是碍了皇上的眼了。”
    这话颇有些指责傅钦烨不孝顺的意思。
    傅钦烨挥挥手道:“朕与皇后阴阳调和,情意相投,难道母后不为朕高兴吗?”
    这话一出,倒像是印证了太后的话一样,气氛顿时凝固起来。太后脸色难看,傅钦烨嘴角也只挂着一个不经心的笑容。他目光紧紧跟随着秦驷,倒像是在用目光安抚她一样。
    但他的话说的没错,错的是他的态度,他这样对太后说话可极为不妥,太后乃是他的生母,他但凡有一点孝心,也该对她客气些。
    过了许久,太后才有些虚弱地说道:“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哀家自然高兴。”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都变得萎靡起来。
    傅钦烨翘了翘嘴角,算作是回应。
    一旁的青儿见状,连忙说道:“皇帝表哥,姨母她可喜欢皇后了,您看,姨母都已经把凤印交给表嫂……”
    “青儿,皇后是皇后,你怎么能叫她表嫂!”傅钦烨打断青儿。
    青儿乖顺地改口:“皇后娘娘已经拿到了凤印,姨母刚才还夸奖皇后娘娘呢。”
    傅钦烨似笑非笑地往瑶芷捧着的盒子上看了一眼:“母后还真是费心了,日后后宫有皇后主持,母后也可以歇歇,您已经上了年纪,该多休息才是。以前让母后管理后宫事务,都是朕的错,库房钥匙和各宫的备用钥匙也给皇后吧。皇后虽然年轻,但既然是父皇选的,那自然有过人之处,母后无需为她担忧。”
    太后脸色铁青,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青儿连忙上去扶住她,也不敢开口,只能一手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秦驷没有上去帮手,一来,她从没有过伺候人经验,上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来……
    秦驷看向傅钦烨,这个男子,与她以前见得那些男子都不一样。他不妥帖,不柔弱,不依赖,有时候倔强的可爱,而为了她据理力争的时候,尤为动人。
    秦驷不是傻子,她自然能够听出来,傅钦烨是在为自己谋福利,他大概是把秦驷当成这个世界的女人,以为她会在意那些后宫中的方寸之争,为她争取了足够的权力,甚至不惜得罪他的母……母后。
    虽然秦驷并不需要,但她依旧很高兴,傅钦烨,终于有了点她的男人的样子。
    傅钦烨大约是看见了秦驷赞赏的目光,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接着说道:“母后有什么异议吗?”他像是没有看见太后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无情又冷漠。
    太后喘息了半天,终于平息下来,她勾了勾嘴角,像是在自嘲:“皇上都开口了,哀家还能不同意吗?”她用力抿了抿唇,太阳穴上崩出一道青筋,随后伸手往旁边招了招:“把钥匙拿过来吧。”
    站在一边的宫女低声应了一声,随后往内殿走去,片刻之后,拿了一个老旧的铁箱子出来,铁箱子里出现了杂乱纷争的哗啦声,像是钥匙撞在箱壁上发出的声音。
    宫女把铁箱子呈到太后面前,太后伸手摸了摸铁箱子,脸上一丝痛楚一闪而逝。随后她看向秦驷:“这里就是后宫所有所有宫门的备用钥匙,皇后,还不快些拿着。”
    秦驷伸手接了过来,铁箱子本来就重,加上里面都是钥匙,那就更重了一些,秦驷拿在手中,险些被带的摔倒。
    好在一旁的傅钦烨眼疾手快,连忙站起身,一手接住秦驷,一手接住铁箱子。
    秦驷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有些踉跄。她感觉自己头上的痛楚更甚了,脚底软绵绵的,像是踩着一团棉花。秦驷心里一紧,直觉自己可能病了。
    病这个字离秦驷太远了,她好像只有受伤,从未生过病。
    傅钦烨随手将铁箱子扔给沈德宁,弯下腰,将秦驷抱起来。
    秦驷只感觉到身子一轻,接着腾云驾雾,眼前居高临下地出现傅钦烨的脸。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道:“放我下来。”
    傅钦烨没理会她的话,而是冲着太后道:“皇后有些不舒服,朕先带她回寝宫。”说完没等太后说话,就抱着秦驷往外走去。
    等到了外间,一股热风迎面而来,秦驷打了一个寒战。
    傅钦烨顿时明白秦驷怎么了,他先吩咐沈德宁去找太医,接着带着秦驷上了龙辇,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躍渊殿,太医早已经在宫里候着。
    秦驷这时也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两辈子,秦驷这是第一次昏迷,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虚弱,哪怕上辈子在面对那个活了一百六十年的半仙时,她都不曾那么虚弱过。
    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半睡半醒,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应当只是个梦境吧,不然女人怎么生孩子呢?!
    她半眯着眼睛,恍惚中看见一个女子离开,然后她又回来,只是这一回,她身后多了几个人。
    “秦驷?”
    “嗯……”秦驷应了一声,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渐渐清楚起来,她揉了揉眉头。
    不是梦。
    傅钦烨有些担忧抚了抚秦驷的额头:“身上哪里还难受吗?”
    秦驷摇了摇头,就算她难受,也不会告诉一个男子,从他身上索要安慰的:“无碍,本宫怎么了?”
    傅钦烨柔声道:“你染上风寒了,来,把药喝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宫女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傅钦烨让开身子,让那宫女伺候秦驷把药服下:“你若是怕苦,朕让人准备了果脯和蜜饯。”
    另外一个宫女端上来一个盒子,盒子很大,里面有四十八个小方格,里面分别装着四十八种不同的零嘴。
    秦驷眉心一跳,在薄被底下握了握手,积蓄了些力气之后,她伸手将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傅钦烨朝宫女做了一个手势,那宫女连忙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递了递,等秦驷低下头,看见的就是占据了自己整个视野的食盒。
    她看着面前形状气味各异的零嘴,嫌恶地往后拉了拉身子。她向来不喜这些,哪怕是小时候,也很少吃这些东西。
    傅钦烨见状,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想让自己喂她?
    犹豫片刻之后,他用一旁明黄色的帕子净了手,然后伸手捻起一块暗红色圆球状,上面洒了一层食粉的零嘴,递到秦驷面前。
    这玩意名叫珠珠鱼,是用鱼肉制成,不甜。
    秦驷沉默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随后抬眼看向傅钦烨。
    他也看着秦驷,眼中包含着一丝没有掩饰好的期待和紧张。
    他很想自己吃这个?
    秦驷想了想,还是往前仰了仰身子,将那块零嘴包在口中,连同傅钦烨的两根手指。
    既然他想,那为他尝一尝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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