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云想,这或许不是仇恨的开始,而是最疯狂的时期。她怕是从最初就仇恨莲婷吧。那个男人有超越自己的美貌,超过自己的声音,和他与生俱来的唱戏天赋。
    这些,哪怕高寅绕开他,不唱女声,唱了男声,也无法超越。
    高寅爱面子,怎么能不恨呢?
    淡淡一笑,台上的莲婷看高寅一眼,以为她在痴迷的看自己的表演,心里浮出甜蜜。
    高寅却转身走入了后台。
    散场时,亚击仍没有回来,豚云决定出门等他。
    起身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那个偏爱竹叶青的‘老戏迷’刘大爷,只是现在的他,是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青年。或许是莲婷让他太过意外,他觉得这个票钱花的值,在台下吆喝叫好了很久才离开。
    “果然是戏痴。”豚云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你个不争气的,果然在这里。”那个藏蓝旗袍的女人再次出现,原来是来捉这个老戏迷的,难怪她的关注点一直都没有在戏台子上。
    豚云失望地呼出一口气,看到对他摇摇头的亚击,知道他也没有发现那女人特别的地方。
    “你是谁啊。”豚云耳朵很灵,转身时听到了那个老戏迷的声音,她立刻转身看去。
    藏蓝旗袍的女人往老戏迷手里塞了些钱,老戏迷立刻会意,闭嘴不再说话,而是乖乖地被那女人拖走。
    ☆、第8章 .13【青衣6】
    “那女人有问题。”豚云拽回准备离开的亚击,两人披上斗篷紧跟那女人身后。
    戏院一旁的胡同不算宽敞,人流也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空空荡荡的。
    “老戏迷”刘大爷被拽过去后,面带恼意。他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嘴巴像是被缝了针一样粘合到了一起。最后,整个嘴巴消失在同色的皮肉里。
    他惊恐后退,扶着不能再退的墙壁,吓得双腿打颤,膝盖一软。蓝旗袍的女人正要走近他,感觉到了附近的气味,甩头看去,那是张没有眼珠的脸,空眼眶里泛着黑红的气流,像是魔化的、带皮的骷髅。
    亚击立刻推走豚云,两人躲在胡同拐角处,捂着鼻子不敢透气。
    过了许久,察觉到没有动静,豚云才慢慢放下手,小心抓着斗篷朝蓝旗袍的女人看去,她的嘴,已经将“老戏迷”吞下一半,“老戏迷”还有呼吸,双腿挣扎着蹦弹,却毫无作用。
    大约两分钟后,“老戏迷”被整个吞到了蓝旗袍的肚子里,那个女人变得大腹便便,她脱下自己的衣服,一身光洁地倚墙站立。
    又过两分钟,她像是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叫唤着生出一个气鼓鼓的像布袋一样的棕色东西,而那东西一出,女人也猛地爆.炸,血肉喷到墙面后,如同泼洒的红油漆,最后,红色变成了墙色,彻底消失。
    “是‘棕布袋’,我们怎么办?”豚云第一次面露惊色,抓着亚击的手腕,很是紧张。
    “先别动,它只要看不到我们,就不会过来。”
    太阳直射的光因为时间的变化也产生变化,将那个‘布袋’所投射的影子打到另外一面墙壁上。就在豚云的视线旁。
    她斜眼看去,‘布袋’裂开,从里面钻出一个男人,身形有些熟悉。
    待男人从身边走过,豚云、亚击立刻捂着嘴巴不敢出气,那个男人,正是“老戏迷”刘大爷。
    十分钟后,豚云、亚击才从胡同里走出。
    亚击明白:“原来那个刘大爷是‘棕布袋’伪装的,它吞下刘大爷,就有了他的思想和记忆,难怪能模仿的那么传神。”
    豚云分析,“警司见过那个刘大爷,会对他格外注意,这样就会发现‘棕布袋’的秘密。而高寅控制着林寒,从而约束警司不能入幻,可见,高寅有意要保护‘棕布袋’。”
    “‘棕布袋’不在人和灵之间,我们查不出他的来历,对付不了它,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被它模仿。”亚击摇头,“现在是幻境,我们更不能在这里冒险跟踪他。”
    豚云点点头,两人放弃追赶“老戏迷”,再次披着斗篷转入大戏院内。
    整个后台正在进行下一场演出的准备,没有莲婷的戏目,他坐在高寅身边陪她描妆。
    “我在附近有间院子,你住进去好不好?”莲婷眼中满是期待,半蹲在高寅一旁,身上戏服还未换下,倒像个娇小女人。
    斜他一眼,高寅没有说话,她现在正是无家可归,莲婷如今求她,她也就顺着台阶下来。
    见高寅没有拒绝,莲婷激动起身,“我先回去,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再给你买些用的东西。”
    “怎么?我们不是夫妻吗?要分房睡?”高寅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莲婷用手背点了点烧红的脸颊,“我是说,腾出来一间大房,我们一起住。”他笑着转身,开始换常服,走时,塞给高寅一张纸条,“这是地址和钥匙,我如果出门办东西回来晚了,你先自己进去。
    高寅扔了手中的画笔,拿起一旁武生的佩刀,开始走台子,一句戏词也没有,他只是过场的人,等在后台,待需要他时,才能上场,还要给所有角儿们配戏。
    拖着乏累的身子站在大戏院门口,高寅向四周望了望。
    莲婷并没有来接他。
    从衣兜里拿出纸条,问路走到了一座小院前,看着豪华的小宅子,高寅反而心里泛堵。她陪如同女人一样的莲婷过日子,反而觉得,这些挣钱找房的活应该她来,如今,却成了莲婷做主的事。
    推开大门,走入幽静的院子,夕阳投落的最后一抹亮色消失,四周陷入夜幕后的暗。
    没有心情看这座院子,高寅径直向正厅走去,那里没有掌灯,她想,莲婷应该是买东西还没有回来。
    正在摸索怎么照亮屋子,高寅耳朵里传来了熟悉的叫声,是莲婷的。
    高寅心里涌出怒气,朝着叫声走去。
    最里间的卧室,漆黑一片。高寅耳边充斥着床板与莲婷的声响,她当然明白里面正在上演着什么。
    房门没锁,也没关,可以轻松走入。
    高寅冷哼一声,走了进去。
    宽大的床面趴着两个赤.裸之人,其中一个是莲婷,另一个人,竟让是他也认识的茶叶老板。
    高寅握拳,这个该死的‘贱人’,要自己拿着钥匙,要自己来找他,就是为了让她听到这些吗?为了让她明白,自己连个男人都比不过,那些人,宁愿和一个男人翻.云覆.雨,也不愿意看她一眼。
    “老板,我......是个男人。”莲婷有推搡茶叶老板的意思,可是,力气却不够。
    “不,你是‘虞姬’,我是‘西楚霸王’。”茶叶老板喘着气,“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许久的挣扎后,高寅的声音压过了莲婷的叫声,“想不到,你的小白脸还挺多。”
    莲婷一怔,推着茶叶老板起身,看到了一脸淡淡的高寅,和她握紧的拳头,“莲婷,我......”莲婷立刻拉扯一旁的被子,“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茶叶老板恼了,“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高寅更加愤怒,却没有显露脸上,这个茶叶老板明明见过她,对她却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良久,高寅沉声回:“我是他的妻子。”
    茶叶老板微愣,从床上爬了下来,毫不羞愧地穿上衣服,没有看高寅,而是对床上的莲婷笑道:“我回头再来看你。”
    他撞着高寅的肩膀离开,再看这个穿着男装,像男人一样的女人,不禁皱皱鼻子。
    呼出一口气,高寅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坐在了屋子里的木凳上。
    “冯老板说,我如果想更红,就要做这些伺候主子的事。”莲婷跑下床,趴在高寅的一条腿上,“我需要钱来养这个家。”
    “伺候主子?那都是老封建的思想了,他在骗你。”瞥一眼身有红痕的人,高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跟他说话,竟然连生气都懒得了。
    “我......”莲婷坐卧地面,“我需要你回来,你在这里,他们也就不来了。”
    “放心。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来了。”高寅意味不明地吐出一句,眸色里,是极深的冷意。良久,她垂目,看地上裹着一层被子的人,“你觉得,我是妻子还是丈夫?”
    抬头不解,莲婷想了想,“我希望你是丈夫。”
    “那好,以后我就是男人,你就是女人。”她起身,将莲婷拽了起来,“睡吧,明天你还有几场戏呢。”
    倚靠着院子里的树,豚云、亚击席地而坐,身上披着斗篷,也和坐在院子里的高寅一样,无法入眠。
    他们盯着离自己很近的高寅,怕他听到而不敢交流。
    高寅一直保持着面色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她心里是恨、是恼,或者其它。
    直到月亮被黑云遮挡,她才回到屋子里。不一会儿,传来了两人云.雨的声音。
    豚云碰了碰亚击的肩膀,“莲婷快要死了吧。他这样的生活,无非是刺激着身为女人的高寅,只会让高寅更加恨他,讨厌他。你觉得,会是高寅亲手杀了他吗?”
    “两个人都有错,一开始就不该从村子里出来。”亚击抬高头颅,揉了揉脖子,“最近都没睡好,被这两个人折腾的真够累啊。我现在对谁杀了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希望快点儿离开。”
    豚云呼出一口气,看向冲出云层的弯月,“莲婷一死,也就是高寅成魔的开始吧。”
    亚击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在树下睡了一晚,直到听见开门声,他们同时睁开眼睛。高寅独自一人从院子里离开。
    “我去跟着她。你留下来看着莲婷。”豚云起身,和亚击分开行动。
    早场的戏院上了些散戏,多是新人练习的剧目。可是,仍有人将场子包了下来。那人年纪轻轻,穿的文质彬彬,最显眼的要数他手里把玩的一个金色菩提子。
    “莲婷你来了。”领班立刻拽着高寅去见那个年轻人,“林少爷,这就是演武生的新角儿,莲婷。别看她是一个女人,这唱起大官生也是十分了得,她这昆曲比京戏唱的好。”见林少爷没有说话,领班笑道:“要不,让她给您来一嗓子?”
    挥了挥手,林少爷示意领班先离开。
    他起身,面对神色淡淡的高寅。
    高寅身后的豚云惊得后退一步,那个林少爷,正是原精灵警司‘林傅钟’。
    “我很久不开嗓了。”高寅不打算给这个看起来富贵的人唱戏。
    “我不是来听戏的。”林傅钟看他一眼,“我是来要东西的。”
    “什么东西?”
    “一根笛子。”
    高寅蹙眉,“什么笛子?”
    林傅钟微微眯眼,手上的古金菩提子特意亮了个相,见高寅不关心的样子,他疑惑,“你没见到‘棕布袋’?他要你做一根笛子给他。”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怕是认错人了。”高寅转身离开,倒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林傅钟捏着古金菩提子看了看,神色微冷,“好你个‘棕布袋’,竟然敢骗我。”
    他将菩提子放入内兜里,抬步离开,险些撞上披着斗篷的豚云。
    原来,咒笛和古金菩提子的事情,都是林傅钟无意间提醒了高寅,才让他开始知晓了有关于精灵的事情。
    再看戏台旁的高寅,在林傅钟离开后转身看着他,眼里存了些思考,他在想什么,豚云猜不出来。
    然而,他接下来的所做,豚云却看得清楚。
    ☆、第8章 .13【青衣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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