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是属于燕城人自己的节日。
    她不由有些好奇。
    “下去吧,不如我们今晚还在外面吃,吃完后再去看看那些花灯如何?”见她兴致颇盛,他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徐徐的轻风拂着耳际,面上的软纱又被吹得飘了起来,她伸手试图遮挡,以免那骇人的疤痕被旁人注视。然后,她与他走进一间普通的饭馆,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就吃了开来。
    她真是饿,这一整天似乎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夜洛尘倒是没怎么吃,只静静看她的每一个动作,像是要把她牢牢的印在心里。
    似是被他看得有些发窘,风千雪放下碗筷,摸了摸自己易容的脸,应该没有再掉下来吧?
    “千雪,离开燕城以后,你打算往哪走?”他终于忍不住问。
    “上青山派,看看当初被屠杀的现场,还有没有遗留什么陷害我们雪国的破绽。即使没有,也要问问那派中之人,了解一下当时发生灭门案的经过。这里面一定会有疑点,因为我们雪国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大开杀戒,更不会陷入武林纷争,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的位置!”
    “你说你大师姐白玉冰和二师姐林婧儿并没有出现在雪国被灭时的遗体里面,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们已被那寻仇的人劫持,藏在什么地方……”
    “不排斥有这个可能,只是,我如果一直留在王府,就没办法收到消息。所以……”风千雪顿了顿,不如,就趁着现在和他做个告别吧!
    “但你的内力并未恢复,要不你等我一阵,待我择日禀明圣上……”他本想说,待他择日禀明轩澈帝,让他随同她一起离开燕城一趟,可话没说完,就又被她生生打断。
    “师兄,我知道你想帮我,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们雪国自己的事,可是如今轩澈帝病重,太子之位又依然悬着,你如何走?”
    太子之位……这让夜洛尘突然想起某个人来,忽而冷笑,不再说话。
    饭后,他果真陪她在街道慢行。看她稍有兴致的盯着每一盏写下心愿的灯笼,心念一动,也从旁借了支笔,买了一盏新的灯笼默默写上。
    风千雪因为一直没有回头,并未注意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只一个劲的朝前走去。当她终于察觉身后空缺,转身寻觅的时候,夜洛尘已经将灯笼高高挂起。
    她喊了他一声,可惜人潮太满,他似乎没有听见。
    她只好往回走去,而他却依然站在那刚挂起的灯笼下面,仰头凝视。上面,工整的字迹一一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署名:夜洛尘与风千雪。
    他微微一笑,不知这若是被她看了,她会如何反应?
    也就在此刻,天空突然响起“轰轰”的爆破之声,还在往回走的风千雪不由因此停下脚步,循声望去。那竟是一朵一朵色彩斑斓的烟火,从皇宫的方向飞溅出来,将天空映得姹紫千红。
    好美!
    几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兴奋的讨论着这烟火究竟是谁在燃放。
    是妃子们在自娱自乐,还是皇子公主们在打发消遣?
    不过,真是许久都没有见到天空能有这样的美丽了。好像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风千雪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烟火。于是,她竟不知不觉就这样久久站着,直到那绚丽的光芒慢慢的消失天际,夜空再次恢复伊始。
    她终于回神,想起自己还和夜洛尘隔了一段距离,又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可是就在此时……
    猛地街道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燃着的灯笼竟神奇的在顷刻全部泯灭,月光被云层骤然遮挡,伸手不见五指。
    风千雪心觉不妙,而人潮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尖叫连连,强大的不祥之兆如山洪急急涌过,还没等风千雪及时反应,一阵掌风便从她耳侧袭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将头往后一收做出回避,却冷不防身后又来一掌,她当下即刻转身,以致那一掌蓦地落空。
    “哼,没想到没了功夫,你还能躲?”尖锐又刺耳的女声如刀尖一般划破夜空,似远似近的在风千雪耳边阵阵响起。
    是谁,竟在这人群之中想要对她下手?
    她脑中突然闪出“阴魁教”的名字,莫不成,她的易容已经被他们察觉?
    心中顿时警钟大作,她如今没有武功,或许还能躲上几个回合,可这回若他们再使出那“一鸠红”……
    她还没来得及研制解药呢!
    她不由暗叫不妙,只能不断加快脚步直冲冲往夜洛尘可能在的方向奔去。可那些人在黑暗中似乎能见度非常的高,她刚迈出一步,就又是一掌袭了过来!
    “啊!”她吃惊一叫,斜着身子,又躲过一劫。
    “还跑?”
    那声音总是若有若无,并且在她的四周不断围绕,简直让人分不清究竟那人身在何方。
    猛地,她感觉又是一击重击,对方似乎是出了大招,将身边熙攘的人群簌簌弹开。这一次,她看清了!一道紫色耀眼的剑光,如长蛇一般从人群那头箭一般的飞了过来,直直的对着她,那速度快得几乎让她无处可逃!
    如若是以前她早就施展轻功飞出去了,可是现在……
    她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那紫光已经与她迫在眉睫。突然,鼻尖像是飘来了淡淡香气,她像是被什么人拥着往上飞了开来。
    “啊!”又是一声尖锐的吼叫,却不是发自她的喉咙,而是那闪着紫光的幽幽身影。
    风千雪只觉眼前骤然大亮,像是被什么东西灼得刺眼,紧接着,耳边便传来阵阵恍惚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不同于一般的铃声,那节奏,竟如歌曲般悠扬有调,似会让人不禁沉沦。
    随后,那光束攸地灭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风千雪轻轻揉了揉眼,刚刚那道曝光实在灼得她双眸无法睁开。在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之后,此刻她才发现,其实并不是人群恢复了安静,而是……
    她根本就不在人群里了,那么这里是?
    她心不禁提了起来,回头望去。
    月亮又从浓云密雾中缓缓跃了出来,柔和的光线重新照亮大地,正映衬在他整洁干净的雪青锦袍之上,衬着他英俊的面孔像昙花一般绽放开来。
    而他亦是低头看她,那易容的小脸因为刚才的打斗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但她眸光依然坚定,似乎对刚才的险情并不畏惧。
    他心念一动,伸手将她的面皮撕开。
    皎洁的月光透过迷离的树影朝她射去,细碎的斑驳点缀着她清丽迷人的面庞,柔美的轮廓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
    可她像是察觉了他的意图,稍稍将身子往后挪动,不再让自己依靠着他。
    “原来又是你就救了我。谢谢……”
    他一愣,她居然对他说谢谢?
    可为什么,他听来格外生疏?
    “刚刚袭击我的人,不会就是阴魁教吧?”她突然问。
    他眸光一沉,反问:“你知道?”
    她摇了摇头,“猜的。因为目前除了阴魁教,我想不到还有谁要杀我。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阴魁教为什么要对付我。”
    他眉头更是一蹙,然后从手中递来一对相互系着的金铃。
    她眼神一亮,难道这就是刚刚发出强光和铃声的金铃吗?她不解的抬眼望他。
    “这是摄魂铃,在御敌的时候,只要用手轻轻一摇,它就会响起音乐一般悠扬的铃声。但那绝对不是供人欣赏的,你想要怎样对付敌人,便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将意识强加进去。你可以使敌人产生幻觉,亦可以使他耳鸣突聋。而它之所以会发出强光,亦是你自己的心念所致,你可以让你的敌人在视觉上产生盲区,让他无法看得清你,也看不清别人。”
    风千雪静静的听着这对金铃的威力,心下渐渐佩服起来。
    他居然会拥有这样的武器,这真真是宝贝!
    “你拿着吧!以后,这摄魂铃,就是你的了。没有内力的人也是可以用的,这样,至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帮得到你。”
    风千雪再次吃了一惊,他居然将这宝贝……
    “怎么以前不见你拿出这对金铃?”她还是不解,他如此大方的将宝贝转送予她,这金铃,究竟是不是他的?
    他挑了挑眉,有些无赖的答:“这本是放在地宫里积灰的……”可话到一半,他又骤然顿住。
    但她听到了,他说到了一个词——“地宫”?
    “你又去二皇子的地宫里偷拿东西了?”她直觉的反应,“就算你们师兄弟情深,这事,你和二皇子说过了吗?”
    他倒是愣了个神,复杂的表情在他面上瞬息万变。
    “嗯……他……知道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支吾的应她。
    她这才放心,将金铃收入囊中。
    “等一下!”他又开口,重新把她收好的金铃拿了出来。
    她狐疑的看了看他,只见他突然扯过她的一根手指,趁她愣神的空档,放入口中轻轻一咬。她忍着阵痛,不一会,只见一股暖红从她指尖流了下来。
    “你干嘛……”她刚想缩手,可他却突然将她的手指放置铃上。
    殷虹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向下淌着,沾染了本是光洁无瑕的金铃表面。然后,只见那被血滴到的地方闪出一阵强光,那滴血似乎融了进去,很快便看不见了。
    “好了,这样,即使你的铃被人夺去,那人摇铃之时,无论他想如何对付于你,都是无效的。”
    她竟有些小小的感动,弯起唇微微的笑了。
    此时,他们正一起坐在高高的树干上面,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替她将金铃系在腰间。而她这样靠着他,不知怎的竟也有些习惯起来。
    虽然他经常对她无赖,但他对她,确实是毫无伤害之心的,甚至屡屡出手救她。
    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突然好想知道。
    “若寒,我与你认识也有一些日子了,可除了听你说你也是玉峰山剑圣的关门弟子,你其他的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那你现在是否能告诉我,你还是谁?”
    他竟有些想不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拥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松开,然后轻轻一跃,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今天的月亮虽然不圆,但还是照得地面泛着银光。这应该是位于燕城附近的一片树林,不远处就能清晰的看到房屋的灯火微微亮着。
    而南若寒落到地上后却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想在沉思。
    她凝神望着他那高大倾长的雪青身影,竟又再次将他和二皇子的背影重叠起来。她有时甚至在想,她之所以没排斥他,是因为他和他过于相似吗?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如果她一时鬼迷心窍,也对他产生……
    她突然甩头,尽力摒弃这个念想。
    就在这时,南若寒突然转头,仰视着她。
    “雪儿,你会在乎我是什么身份吗?”
    他这莫名的提问,让她心中不由质疑。难道他身份低微得不可告人?
    他等了许久,见她不答,复又再问:“我再问你,如果要你选择和人交往,你最先排除的,是哪一类人?”
    她凝了凝神,想起严柳烟的悲惨遭遇,于是顺口说了一句:“皇室的人。”
    他似是一怔,微微垂眸,再问:“理由?”
    她忽然淡笑,靠着树干,仰头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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