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赵亦上来找他们,发现他们分房睡了,肯定会起疑心,所以她不能回房间睡,现在的时间还不到早晨五点,她洗漱完後下楼,打算给她的叔叔做早餐,客厅开著暖黄的灯,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她的心疼了一下,慢慢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叔叔?”
    他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沉稳淡漠的他如此无力颓废?即使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她仍希望他能过得顺意,她更不希望他有此刻的模样是因为她。
    他的眼眸像机关,没有生气,没有光彩,她看得想哭,上前一步,又喊了一声:“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柔柔的声音穿过一层套一层的梦境把他唤醒,他才知道他爱的女孩就站在他面前,他还来不及欣喜,想起她和傅安过了一夜,刚上扬上唇角又抿成一条直线。
    “没事。”
    他的语气疏离,他的表情淡漠,其实只是此时此刻的心里的感受让他难受,他不懂怎么处理,也怕他泄露他的爱会让她不高兴。
    “对不起!我不该…”
    她怕自己哭出来,没说完就匆匆跑进厨房,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一回事,他对她比从前更冷了,在回来之前她就设想过这种事,没想到会让她的心这么痛,她爱的人就在眼前,曾经亲密无间,曾经耳鬓厮磨,现在却像个陌生人,巨大的落差比和他分开时更痛苦。
    她在厨房哭了一阵,一边哭一边煮咖啡,等到收拾好脸上的泪,她才端著咖啡来到客厅,他还是原来的姿势,眼睛里装著难以形容的悲凉,她张了张嘴,不敢问了,匆匆低下头,匆匆离开。
    他其实不想见到她,她可能是最後一次回赵家了,她珍惜在赵家的每一秒,无意识地把她对他所有的热忱都掏出来,她看著一桌的早餐,又想哭了,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他看了会不会不高兴?
    正想收掉一些的时候,傅安来了,身上像是打了舞台灯光一样耀眼,和她下楼之前见到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举止散漫地拉开椅子坐下,抬起眼尾看她,笑了一下。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著她的笑话,她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盘子端起来。
    “亦叔。”
    傅安见到走进饭厅的人,蔑视人的表情瞬间收敛。
    他好像只是被装了发条的机器,挺拔的身躯有些僵硬,漠然走到他的位置坐好,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将盘子放回桌上,转身的时候停了一下,直到眼眶的热意消退才坐下。
    “小瑶瑶?不是说喜欢坐在我身边吃饭的吗?”
    傅安的手撑著下巴,像以前一样调戏她,她知道他想让她出糗,可她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躲开他,看了赵亦一眼,那个男人好像看不见她,吃著她做的早餐坐得笔直,她的视线被泪模糊,看向傅安,“嗯”了一声,声音上扬,显得更甜一点。
    傅安看著她的眼,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因为她为另一个男人伤心而伤心,同时却又为她不能和她爱的男人在一起而心疼。
    她坐在傅安的身边,离那个男人却更远了,她低著头,用披散的头发挡住颗颗往下掉的泪,因为看不见他,就以为他也看不到她。
    他不是故意无视她,只是因为越看越想留住她,他怕失控才不敢看她,一直控制自己的视线落在餐盘上,心神却不受控制,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的余光和耳朵里无限放大,   他听到她很小心地呼出一口气的声音,猛地将视线转向她,女孩几乎将脸埋进餐盘里,柔顺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长长的眼睫上有明显的湿润,她这是…在哭?
    “雪瑶!”
    他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她被吓了一跳,人还没从椅子上起来,就已经转身迈步了。
    “我吃饱了!”
    刚走了两步,身後又传来男人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声音:“雪瑶!”
    她的脚步瞬间止住,他的声音太有威慑力,淡漠得像天神下旨,她的身体不听她的使唤了。
    他放下刀叉,看著女孩瘦小的背影,犹豫再三後问:“是不是傅安对你不好?”
    她转身,除了长翘的睫毛的湿润,看不出半点她哭过的痕迹,他愣住了,她明明哭过,却伪装得那么好,以前是不是也曾这样过?那时候他刻意忽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不,他对我很好…”
    她看著她的叔叔,眼里根本没有另一个人,他默默收回视线,在桌上捡了一根筷子放在手里转,他们同住同吃九年的时间,从一开始她的眼里就没有他的存在。
    “为什么哭?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雪瑶,我是你唯一的长辈,如果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回家,我会护著你…你要知道,我此生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你过得快乐。”
    他淡漠的语气到了最後却变得轻缓温柔,他把对她所有的眷恋都表露出来,期望她能回头,好好看看他。
    她向他走了一步才回过神来,她爱的男人都对她说了什么?她好想信啊,可那都是假的,她的叔叔根本不爱她…
    “谢谢叔叔,但是没必要,我过得很好…即使过得不好,还有很多爱我的人照顾我,叔叔可以不用为我操心,以後,我不会再回赵家了。”
    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可还是很顺畅地把几乎要挖了她的心的话说完了,她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可以放下重担了,可以不用再心烦她的事了…
    灵活转著筷子的手指突然停住,他空洞的眼落在对面的椅背上,任由筷子掉落到地上。
    …太突然了!为什么事先不告诉他?他以为从今往後都可以用这个藉口和她见面,他甚至在幻想和她修复好关系後的日子,可现在,她把他唯一的机会给掐断了,有蒋家的人施压,以她的命为威胁他的筹码,她又讨厌他,从今往後,她将彻底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太突然了…
    “雪瑶。”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眼眶有些红,眼神却依旧是淡漠的,他越走越近,她忘了和他保持距离,慢慢仰起头,痴迷地看著她爱的男人,   在她以为她被全世界拋弃的时候,是他对她伸出手,让她跟他回家,她爱了他九年,这份爱随著她的年纪增长而加深,已经成了血液里流淌的东西,要她亲手割舍,她有多痛!
    “我自认已经和你保持了足够就距离,唯独不擅长控制情绪,因此让你觉得不舒服,请你理解,很遗憾我不够优秀,不能做你的爱人,如果…你不想再见我,能将你的近况告诉老吴吗?不要剥夺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否则我剩余的人生…会很痛苦。”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听到了什么?她爱的男人…说的又是什么?
    “你…你说…”
    她想问清楚,傅安慌了,要是他们在一起,除了生死,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他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冲到她身边搂著她的腰,生硬地笑:“亦叔可是你唯一的长辈,小瑶瑶,你也是赵家的一份子知道吗?!不是说等我们生了孩子就带他们回来看看?我知道你不想再见亦叔,但这种决绝的话,还是要想清楚再说啊!”
    她被赵亦的话震惊了,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看著身边俊美的男孩,也没有想过要推开他,喃喃地说:“不可能的…叔叔怎么会…”
    他怕她说得太多,低头吻住她,她这才回过神,用力将他的脸推开,他用又宠又无奈的语气说:“别闹,今天晚上也不想睡了是不是?”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话里的含义她也知道,她的叔叔听到这样的话会怎么想?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她也不能解释,傅安在掐她的腰,提醒她保持理智,她还是不敢相信叔叔爱她,可能因为她手上的淤青和刚刚的眼泪,让他以为她过得不好,所以他想让她留下,为了跟她的爸爸妈妈有个交代,他必须继续照顾她,仅此而已吧?她有齐朗,也有孩子,不应该为了他一句明明不是真心的话而拋弃那么爱她的齐朗的…
    “叔叔,我过得…很好……”
    哽咽著说完,她推开傅安的手,匆匆上楼,她想哭,她要找她的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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